"你是指......"戚少商望着顾惜朝，眼睛里渐渐露出喜意。
不置可否的点点头，顾惜朝说，"当下该做什么，大当家的明白了吧？"
..................
戚少商来到小楼的时候，无情恰好在烹茶。
戚少商很是不解，为什么只要他见到无情的时候，那个白衣公子都在做着与茶有关的事情。
或是烹，或是品，或是端着一盏茶静静的望着神侯府外的天空。
他们共事的几年里，戚少商对于无情最深的印象，就是从小楼下面望上去，那个剪影一般的男子，与氤氲在他四周的茶香。
他忽然有些忧郁。
曾经的连云寨里，全是些没心没肺不知忧伤为何物的兄弟，所以那时的自己也是这样，笑的爽朗。
而如今，不，似乎自从遇见顾惜朝之后，他接二连三遇到的人，几乎都是那个样子的，寂寞的像海一样深。
所以，他自己，也变的寂寞了。
曾经他问过诸葛先生，所谓的饶人之剑才属神兵，可是心结真的就这么容易解开么？
他记得诸葛先生说，饶人也许是一个人的事，但心结的解开却永远都是两个人的事。
如果不能忘，那就试着去解开--这是诸葛先生曾经对他说的。
那时的他以为这是智者给予凡人的天方夜谭，而如今，当他终于试图去解开这个心结时，他忽然发现，其实不能忘的，不是只有他一个人而已。
他终于决定为自己笑一笑，无论解不解的开，至少有些进展。
于是无情看到的，就是一个笑的舒展的戚少商。
他们一起共事三年，他却从未见他这样笑过。
于是无情也就笑笑，"戚大哥，真欣慰你能再这样笑上一笑。"
戚少商捧起那盏名为"素心雪"的茶，一饮而下，"我笑的很开心么？"
"自然。"
于是再度相视而笑，戚少商说，"这一次对付勿回岛，得需要你的暗器帮忙。"
"是他想的计策么？"无情点点头，"我自当帮忙。"
"消息传的真快......"戚少商叹了口气，因为这件事，最近江湖上有很多传言让他不胜其扰。
"戚大哥不必烦心，最近中原武林都在忙着应付勿回岛的人马，顾惜朝的事已是无暇顾及。戚大哥，既然你已选择再次信任，那么，就与他一起为天下做一件好事，让江湖看一看，你这一次的信任没有错。"
记忆中的无情永远是淡淡的，从不曾说上这样长的一段话。
戚少商笑了笑，"好。"
"我跟你一起去一趟风雨楼，细微之处，我想，我还是亲自与他商量的好。"无情放下茶，微微一笑。
那一刻戚少商心里很暖，"那么，现在就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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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情不是第一次见到顾惜朝，可是这一次的顾惜朝与往日不同。
无情微微颔首，顾惜朝忽然也觉得震撼。
无情的眼睛里是清澈而坦荡的光，顾惜朝不可否认，闻名天下的四大名捕之首，确实让人很难抗拒。
虽然冷，虽然同样清淡，可是，却冷中有暖，淡中见真。
"顾公子，如果阵法中也配以暗器，我想便更有把握。"无情首先开始商量起对付勿回岛之事。
"不错，成公子，所以我希望你能将易学、易制且威力较大的暗器图纸画出来，让金风细雨楼进行制造与练习。"
"我与顾公子也是同样的想法。"无情笑笑，"不如我现在就画吧。"
..................
戚少商坐在边上望着无情并不设防的眼睛，望着顾惜朝专注思考的神情，忽然有种豪迈之气充溢心间。
"我很快活。"他就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无情诧异的望了望戚少商，却发现戚少商正在望着顾惜朝。于是低头笑笑，继续埋头画起来。
顾惜朝愣住，然后望着戚少商。
那一刻他知道，他们同时想起了什么。
某一年他们刚刚相识，戚少商说，他看起来似乎并不快活，所以要教他个快活的法子。
于是他们一起偷酒喝，他从未喝过那么烈的酒，就像镪水一样，将整个唇舌都烧起了火泡。
可是那时他心里还是不快活。
因为不舍，所以才会不快活。
那时他是去杀他的，却硬生生的对他产生了不忍杀的心情，所以，他不快活。
越是不舍，越是在意，就越是难过。
这一刻戚少商告诉他，他很快活。
顾惜朝便也有那么一点，小小的快活。
微微眯起眼睛，顾惜朝平静的说，"大当家的又偷酒了？"
戚少商愣了一会，便哈哈哈哈的大笑起来。
无情无奈的扬起唇角，原来，想看戚少商的豪爽大笑，只要守着顾惜朝就行......
P．S：忽然想说点什么。
一晃即将一年了，落水一年了，看戚顾一年了，认识知音也一年了......
一年也许在很多元老级人物里，还是新人，可是这一年，对我来说真的很不同。
喜欢过一些CP，也写过一些文，不管是最早深爱的SENRU，还是一时热度的BOBO，亦或是粮食的武侠，似乎，似乎都不像对戚顾的感情这样，怎么说呢，这样特别。
当初看《重楼飞雪》落水，一见钟情后再难自拔，整整一年，发生了很多事，烦心的也好多。
其实在任何一个圈子里，都会有很多是非，一旦不开心了，我会选择平完坑就闪人，匆匆当个过客。
记住的，记住了一秒，忘记的，忘记了一生。就是这样。
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在心底爱着就好了，脱离喧嚣，照常萌翻自己的爱。
我以为对于戚顾我也是这样，啊，最初的最初，甚至中间的中间，我貌似都是这样想的......
可是好奇怪，我竟然离不开它......舍不得它......放不下它......
唉唉，迄今为止，除了佩紫文从来不存文的我，却存了满满一个文件夹的戚顾文，无事时躺在被窝里扒拉手机，电子书里全是戚顾。
戚顾戚顾戚顾......
忽然有种感觉，大概是，真的很爱很爱这个圈子，和这两个男人。
就跟爱情似的，你必须遇到过一些风景之后，才明白，其实，你只爱这一个。
哈哈，好肉麻。
忽然想起SENRU界我最喜欢的谈笑姐，06年的时候是她爱上仙流并且坚持爱着的第七年，那时她对我说，晴空，还来得及赚钱哪，2011年咱们版聚去神奈川。
我一直记得，说着那句话的时候，笑笑姐姐打过来一串笑脸，真的是发自内心的那种爱。
能爱上谁，爱了这么多年，真的真的，是一种幸运哪。
有的人兜兜转转，或者终其一生，都搞不清楚自己爱啥。
唉，其实......其实......其实今天我废话这么多......
......其实就是在看宋词的时候，忽然又看到了这一句。
试问岭南应不好，却道，此心安处是吾乡。
此心安处是吾乡。

十一 一场激烈的战斗

山坳子里有一条夹道，四周林荫浓郁，枝叶桠梗密匝，视线延伸过去，对面是千百余蓄势待发的铁骑。
昏黄的阳光从枝叶的缝隙中投射进来，泛出一团团白斑，忽明忽暗。
空气中带着窒息一般的味道，有丝丝血腥，混合着泥土的气味，颤栗，阴冷。
从这里望远处，可以眺望到十里地外的高山，仿佛平地而起，山色青幽，有着沉闷而阴郁的意味。
就在这条夹道上，马队排成长龙队型，这么空旷的位置，却除了马儿低低的嘶声，再没有其他任何一点声息了。
甚至，连每个人的呼吸都不闻......
戚少商第一次见到凌海飞。
淡杏色长袍，绯红色弯刀，刀还未出鞘，就已经让人感到了一阵惊悸。
旁边的人同时低低惊呼了一声，"楼主！"
戚少商转头望去，只见所有的风雨楼弟子都在痴痴的望着那个似在俯视天下的男子。
终于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那个人确实像苏梦枕，无论哪里，都似乎是同一个人。
当他的刀出鞘的时候，就连戚少商也不禁愣住了，痴痴的望着那把刀。
多么美的刀。
像美丽女子的一声轻吟，动魄动心。
刀锋是透明的，刀身绯红，像透明的玻璃镶里着绯红色的骨脊，以至刀光漾映一片水红。
刀略短，刀弯处如绝代佳人的纤腰，刀挥动时还带着像空籁一般的清吟，还掠起微微的香。
这是柄让人一见钟情的刀。
同时也令人一见难忘。
似乎无论是谁，在那一刻都感觉，能让这样一把刀杀死自己，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淡杏色的长袍无风自动，英俊无俦、傲视群雄的男子微微挥动了一下手中的刀，眼神里是无人敢逼视的光。
便是在金风细雨楼的人入迷的时候，忽然一个清冷的、带着讽刺的声音在山坳中响了起来。
"黄昏细雨红袖刀--无论你怎么学，都学不像。"
戚少商扭头看去，顾惜朝抬起手来，不屑的一指凌海飞的方向，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所有的人听。
"东施效颦。"
顿时，场中气氛变了，金风细雨楼的人仿佛突然之间反应过来一样，不再是痴迷的眼神，恢复了清醒。
凌海飞的眼中忽然闪过一丝嗜血的光--"顾惜朝顾公子，东施效颦与忘恩负义，究竟哪一个更难听？"
顾惜朝眼睛里忽然弥漫上一线不易察觉的异样眼光，他稍稍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确实有些难回答。
可是戚少商却朗声说，"凌岛主，哪一个难听都好，这是我和顾惜朝之间的事，别的人，毋须替我发表意见，有牢费心了。"
凌海飞阴狠一笑，"戚楼主既已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也把事做给整个江湖看了，那么，在下也就不必多说了。"
话音刚落，他就出手了。
他手起刀落，瞬间便将一名金风细雨楼的男儿斩于马下，速度快的如电，如风。
戚少商发出一声低愤的吼声，扬眉剑出鞘，逆水寒如腾空而起的飞龙，一剑刺出。
而这时，勿回岛的铁骑业已冲上前来，像疯狂的野兽一般，直直朝着金风细雨楼无马无车的弟子们冲杀而来。
眼看金风细雨楼的男儿们就要被冲过来的铁骑杀乱阵脚，却听到一个声音似斩破混沌一般，朗声说道，"浩浩勿回岛，生！"
他的话刚一说完，只见金风细雨楼的弟子忽然向外围散去。
他们的动作很快，快到比电、比风还要快。
四周是树林，遮天蔽日，最外围的弟子竟飞身跃上高树。
"凌海与天高，景！"
铁骑已冲入风雨楼的这一边，便是勒马回头也已来不及了，而此时，勿回岛的人马却已成为圆阵中被困的那一方--
"飞身渡九重，开！"
顾惜朝的声音清冷无双，凌海飞反应过来的时候却已晚了，戚少商已将他团团围住，一字剑法直作龙吟。
凌海飞挥刀一斩，戚少商扬剑相迎，眨眼间，天崩地裂，风舞尘飞，巨响破耳，两个人同时连连翻滚而出，又好不容易踉跄着勉强站稳。
"万里惊怒涛，杜！"
这一群风雨楼的男儿，各个都是身手了得，且尤擅轻功--这都是顾惜朝的计策。
他们在高树上如履平地，而本来彪悍的勿回岛铁骑却不占优势。
忽然，顾惜朝的声音更急，更狠--
"妄把中原扰，惊！"
这一刹凌海飞已看出门道，他虽在南海长大，可对中原的武学一直有所浸染，对于阵法他也略知一二，从顾惜朝每句诗后喊出的这些遁甲来看，他已经可以知道，顾惜朝用了一个最厉害、也最著名的阵法。
功盖三分国，名成八阵图。
他想甩开戚少商，可是戚少商那亮的如同千百个太阳一样的剑芒逼的他无法抽身。
"却做无谓劳，休！"
凌海飞疾呼一声，奔跃似隼鹰掠空，可惜的是，他快，戚少商比他更快。
他们都如同一片飘忽的风，一朵流动的云，只是一晃之间，却已过了十几招。
戚少商的剑法几已近至完美。
凌海飞心中忧愤已至极端--戚少商比他想象中强的多，也坚毅的多。
"抱头鼠窜去，伤！"
凌海飞看着穿梭在树上居高临下的金风细雨楼的人，忽然反手一刀。
那刀不再如第一眼看到一样，那么美，那么温柔。
那一刀如劈空破石一样，仿佛挟着三山五岳之势，又似擎着万顷巨浪的能量，狠狠的、狠狠的，直直朝着戚少商而来。
这一刻顾惜朝忽然自心里涌上一股异样而不祥的感觉，他扭头望去，正看到凌海飞那破空一刀杀向戚少商。
那是传说中的一刀。
南，海，独，航，刀。
在浩瀚南海上独航的人，迎风破浪的一刀。
也是无法避过的一刀。
他只在传说中听过的刀法，当这样的一刀，出现在他眼前的时候，他的心里有了太多太多的情绪。
他似乎愣了一下。
那一瞬间，心中涌起无数的可能性--如果戚少商就这样，就这样死在他面前，死在另一个人刀下......
他记得，几年之前，他在追杀他的时候，曾经对他说过这样的话，"我本不想杀你，可是我们的路不同，你挡着我的路，我必须要杀你。"
如果他死在自己面前......
顾惜朝的心神就在这一刻乱了一下，然后，几乎不受自己控制一样，他袖中的小斧就旋转着飞了出去，凌厉，带着孤注一掷的冰冷。
那是戚少商第一次觉得，神哭小斧也很温柔。
就在他命悬一线的刹那，一柄银色的、他再熟悉不过的小斧，仿佛穿破了几个时代一般，呼啸着以雷霆万钧之势而来，为他挡开了那致命的一刀。
那一刻天与地皆静默。
南海独航，那该是怎样的寂寞--所以，只一刀，就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一刀之后，再无刀。
然后，顾惜朝用那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声音喊出了最后一句。
"只留江湖笑......"
一个微微的停顿之后，最后一个字终于破天辟地而来--"死！"
八阵散布成八，复而为一，分合变化，又可组成六十四阵。
变化万端，可当十万精兵。
而最厉害的杀招紧随而来--金风细雨楼的好手突然从袖子中同时释放出如雨般的银色暗器。
情人之泪。
情人相思，泪成雨。
死门之后，万千情人泪带着万种风情直直钉入勿回岛的人马之中，没有血，却伤到最深之处，宛如相思之殇，生生世世都不休的痛。
那一刻，凌海飞知道，自己败了。
宛如神祗一般的男子，宛如神话一般的刀。
他渐渐垂下手，然后如风一般消失在远处。
戚少商收剑入鞘，没有去追。
顾惜朝冷冷的站着，望着抱剑静立的戚少商，不带任何情绪的说，"你真是个大侠。"
望着金风细雨楼胜利之后的喜悦与勿回岛失败之后的黯然，戚少商忽然紧紧的盯着顾惜朝。
"我不想斩尽杀绝，只是因为--我得到了一件更重要的东西。"
顾惜朝若有所思的回望着他，忽然微微一笑，"这只是个意外。"
戚少商一扬眉，"是么？"
"自然。"
"为什么会有意外？"紧追不舍的问。
"意外是没有原因的。"一派爱理不理。
"为什么会没有原因......"
"没有什么为什么，你记住就行了！"
"......"

十二 一个安心的夜晚

戚少商说不摆庆功宴的时候，整个京师武林都哗声一片。
戚少商不多做解释，只按平时对待，为兄弟们发了纹银，一切照旧。
杨无邪面有难色，"楼主，想要祝贺的帮派太多，拜贴递的太多，六分半堂、方小侯爷还有京师各个大小帮派都有动作，我们真的不摆庆功宴么？"
戚少商微微一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