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要让你回家，大可不必见你，"伊路米很平静地用勺子搅这杯中的液体，说，"直接把你的那位朋友杀掉就好了。"
奇牙果然紧张得皱起了眉头。
伊路米把胸前的白花摘了下来，轻轻地放在桌上，说："你应该明白这个的含义吧？"
奇牙不语。
伊路米往后靠了靠，极轻地叹了一口气，说："我是来邀请你参加爸爸的葬礼的。"

Part 5
42
"为什么？哥哥！"
"记住，奇牙，杀手不需要感情。"

43
"什么？！"奇牙几乎惊叫出声，"你说爸爸......"
"没错，三天前的事。"
伊路米吮了吮杯中的液体，然后很快地放下精致的咖啡杯。黑色的液面荡起涟漪。
奇牙握着拳头，碧绿的眸子开始泛起不安的神情。
黑暗中，一只大手深沉地按住了他的脑袋。
他伸手，触了触仍然问热的杯子，然后开口，却只发出了两个生涩的音节："哥哥。"

44
"你根本没有想要的东西，不是吗？"
"不是！我......我想跟小杰做朋友！"

45
"怎么，当初你选择离家出走，现在就连爸爸的葬礼也不愿意参加了么？"
伊路米歪了歪脑袋，盯着他。
奇牙低下了头。
"放心，我们只是邀请你参加葬礼，"伊路米接着说，"不会勉强你留下的。"
奇牙错愕地抬起头。
但他不能从他的眼睛中看出什么。伊路米的眼睛不能称为眼睛，只能算是两个深深
的洞。
只会让人越陷越深。

46
"杀手不需要朋友。"
"不是的！"

47
"好吧，如果只是参加葬礼的话，"奇牙揪着自己的衣角说，"我答应你。"
不过表面上他还算冷静。
"那就好，"伊路米说着用勺子轻轻地敲了敲杯口边缘，"waiter，麻烦再给我一些糖。"

48
"你这样就像那些吵闹着要养宠物的小孩。"
"不是的，小杰是我的朋友，我跟他在一起很快乐！我根本不想当什么杀手！"

49
"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
"等等，那么久没见，你就不能跟哥哥叙叙旧吗？"
灰色的精灵悄悄地从空中降落。直至窗玻璃被雨打湿，奇牙才发现下雨了。
苦涩的咖啡融在口中。
他忽然很不明白，为什么伊路米那双漆黑的眼睛，能够容得下如此多血腥，杀戮与罪恶。
难道黑色真的能容忍一切？
难道黑色真的代表一无所有？
"奇牙，"伊路米将双手环抱与胸前说，"你跟小杰不是普通朋友吧？"

50
清晨。
奇牙站在小杰房间门口，他昨晚曾经停留的地方。双手托着盘子，盘子上放着药和早餐。
他一夜未眠。天亮是踏出房门，便被雷欧力授予了给小杰送早餐的神圣任务。
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推开了门。
"嘎吱--"

51
好亮。
从窗口涌进的阳光使整个房间显得很明亮。
小杰已经醒了，穿着白色的睡衣，坐在窗台上，来回晃着小腿。看来病已经快好了。
"奇牙，早上好！"
他冲着他露出一副标准小杰式的笑容。
"啊，早上好。"奇牙以极不协调的动作把盘子放在桌子上，"吃早餐吧。"
窗口的光亮，太刺眼。

52
小杰，你就像光。
有时太刺眼，让我无法直视。

53
"小杰，昨天的事......对不起。"
"没关系，我也不该乱发脾气。我们可是好朋友啊！"
"嗯......是啊。"
我们是好朋友啊。
也只能成为好朋友而已。

Part 6
54
气氛一直很怪异。
连在门口偷听的两位都觉察出来。
奇牙与小杰，仿佛在不知不觉之间，产生了隔膜。
"奇牙，我已经想好了。"小杰一边嚼着面包一边说，"我决定不再以寻找金为目标了。"
奇牙很惊讶，他知道小杰并不是个轻言放弃的人。
然而此时小杰的目光确是如此坚定。
"我想成为一名出色的猎人，总是跟着金的脚步是无法成功的，我想创出自己的一片天地。"小杰自信满满地说，"我要让金为我这个儿子而骄傲。"
奇牙静静地听着。
小杰放下面包，很认真地盯着奇牙，说："奇牙，你愿意和我一起走下去吗？"

55
我不懂，小杰。
为什么，你愿意伸出手来拯救。
我这个已被腐蚀的黑暗之子。

56
他想起来了，当伊路米向他提出这个尴尬的问题时，他是这样回答的。
"不，我们只是朋友。"
的确，一开始的确是这样的。
伊路米听后，面无表情地说："我知道你的性格，奇牙，你总不爱说实话。"
" 那又如何？"奇牙立即反驳道，"你跟西索还不是一样？"
话一出口他便后悔了，他触犯了伊路米的禁忌。
传闻中，伊路米绝不允许任何人在他面前提起西索，尤其是提及他们的关系。
"我跟他连朋友都不是。"伊路米却异常冷静，继续用勺子搅着咖啡，"何况西索已经不在这世上了。"

57
他永远记得伊路米说这句话时的神情。
就跟许多年前他亲手射杀那只鸟儿一样。
冰冷，麻木，空洞。

58
"看样子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伊路米瞟了目瞪口呆的奇牙一眼，说，"爸爸他就是在暗杀西索是不幸辞世的 ，他们两败俱伤。"
声音冰冷得不带丝毫感情。
"当时我也在场。"
没等奇牙反应过来，他又冷不丁地补充道。
奇牙喝了一口咖啡，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说："为什么不阻止他？"
"你应该清楚西索的实力。"伊路米很冷淡地说，"我也无能为力，能全身而退就不错了。"
"不，"奇牙盯着他说，"我指的是你为什么不阻止爸爸杀西索？"
雨水打在窗上，啪啪，啪啪。
"我想你误会了。"伊路米以那双空洞的眸子盯着他，说，"杀死西索的人正是我。"

59
他不明白为何世上会有这种眼神。
用冰冷麻木也不足以形容。
就连提及最在乎的人时，也没有一丝波动。
黑色......真的能吞噬一切吗？

60
小杰猛地拉开厚重的窗帘。光芒顿时溢了进来，照亮了房间的角落。
躲在黑暗中的奇牙被惊醒。
"奇牙，今天我们去钓鱼好不好？"
"你的病好了吗？"
"早就痊愈了。快点出发吧。"
"我......我有点累，想休息一下，不去了。"
奇牙揉了揉头发，垂着头，不看小杰。他害怕自己会被他的眼神灼伤。
"哦，算了吧。你好好休息。"小杰缓缓走到门口，"对了，酷拉皮卡和雷欧力明天就要回去了，他们说临走前要在家力开个派对。"
"哦。"
"奇牙......"
"唔？"
"...没什么。"
等小杰离开后，奇牙又缓缓，缓缓地拉上了窗帘。

61
那时跟现在不同，下着冷冷的雨。
他记得伊路米说完这句话之后，便把目光移向窗外，表示不想再聊这个话题。
"我想你应该明白的，奇牙。"伊路米又不紧不慢地开口了，"这样下去，对你，对小杰，对任何人都没好处。"
"什么意思？"
"你迟早会伤害小杰的。"
奇牙撇过脸，用鄙夷的口气说："就像你杀死西索那样？"

62
奇牙开始想像，当漫天的扑克牌散落时，西索那画在脸上的泪滴，是会滑落下来，还是干脆直接蒸发掉。

63
"不可能，我不会伤害小杰的！"奇牙一下子激动了起来，"他是我的朋友，我跟他在一起很快乐！"
伊路米摇了摇头，说："正是你的这种感情害了他。别忘了，奇牙，你身上始终流着揍敌客家族的血液。"
"别说了！"奇牙怒吼道，然后压低声音接着说，"我说过我根本不想成为什么杀手！"

64
"你好好考虑一下吧。"临走时，伊路米这样说，"我相信你是聪明人，奇牙。"
接着他伸出手，摸了摸奇牙的头发。
"哥哥，你记得那只被你折断翅膀的鸟吗？"
伊路米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说：
"我忘了。"

65
小杰，我真的很害怕。
害怕终有一天，我会伤害你。

66
"来，干杯！"
雷欧力高举起杯子。
这一夜。四个人的派对不算热闹，也不算单调。尽管有两个人心不在焉，而另外两个人努力地制造
着气愤。
奇牙和小杰，各坐在沙发的两端。
雷欧力咕噜咕噜地灌下一杯啤酒，说："接下来我们玩个游戏怎么样？"
"好呀，反正也没事干。"
"抱歉，"奇牙忽然站了起来，说，"我去上个厕所。"

67
奇牙沿着走廊走了一会儿，然后转身投入黑暗。过了一会儿，他拿出手机，噼噼啪啪地打了一串号
码。接通后，他说："哥哥吗？"

68
奇牙过了一个多小时才回来。
大厅里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
"奇牙，你搞什么？去了那么久！"雷欧力马上开口解围，"快过来我们正玩得高兴呢！"
奇牙一动不动地站着。
酷拉皮卡望向小杰。
小杰没说什么。
"抱歉，各位。"奇牙终于开口了，声音一如既往地清脆 ，却又带着点沉重，"我要离开这里了。"
空气顿时凝结。

69
"你要去哪里？"
雷欧力放下酒杯。
奇牙撇开脸，故作冷淡地说："回家。"

70
凝结的空气仿佛只需轻轻一触，便会碎裂。
"为什么？"
雷欧力立即聒噪了起来。
奇牙低下头，小杰还是一动不动。
酷拉皮卡的声音轻轻划破了尴尬的空气。他说："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不会回来了。"
奇牙微眯起眼睛，吐出了这句让所有人，包括自己都感到绝望的话。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
雷欧力正欲冲上去，但被酷拉皮卡阻止了。
此时此刻，强化系的小杰表现得比任何人都冷静。
"奇牙，"他缓缓站了起来，表情认真无比，"我们出去谈谈。"

 

Part 7
71
"我叫奇牙。"
"我叫小杰，小杰·富力士。"

72
小杰带着奇牙来到了他们常来的湖边。幽幽的夜色中，这片湖静静地躺着。
"奇牙，这真的是你的选择吗？"
小杰盯着他。
"没错。"
"没有人强迫你？"
"...没有。"奇牙低下头，幽幽地说，"小杰，我想了很久，这是我的决定。"
他不敢抬头看夜空，那会使他想起伊路米的眼睛。
风轻轻从二人身边吹过。

73
"我家是暗杀家族。"
"全家人都是杀手吗？好厉害哦！"

74
"是么..."
小杰悄悄地低下头，不让他发现自己眼中的黯淡。
奇牙不知说什么好，只好把目光移向湖面，往更远更远的地方望去。
阴霾渐渐隐蔽了月光。
"小杰......"
"我不会阻止你的，奇牙。"小杰忽然抬起头，笑着说，"如果你真的要离开，我不会反对的。你是个有主见的人......我......我相信奇牙一定有奇牙的道理。奇牙也有奇牙想做的事，是吗？"
"...嗯。"

75
"那么我们就是朋友咯。"
"朋友？无所谓！"

76
他们沿着湖边走了一会儿。
"那么小杰，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奇牙开口打破尴尬的氛围。
"我打算去猎人协会工作，这样可以提高实力又能积累经验。"小杰平静的语气透露着热血与自信，"我的目标是成为三星猎人。"
"是吗？你一定可以成功的。"
"那么奇牙呢？你有什么打算？"
与小杰的目光相触地瞬间，奇牙撇开了脸。
还能怎么样呢。离开小杰，继承所谓的揍敌客家的事业，然后变成杰诺爷爷那样的老头，最后......在自己遗忘的同时被别人遗忘。
这不是他所希望的人生，但他无从选择。
他不想伤害任何人。
所以他孩子气地说：
"谁要告诉你呀，笨蛋！"

77
"你这个大笨蛋！"
"是是是，我就是笨蛋！"

78
走了一会儿，两人停住了，坐在了湖边的一块大石头上。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奇牙？"小杰抬头仰望夜幕，开始细数着回忆，"当时你踩着滑板，真是酷毙了！我
一看见你就觉得我们能成为朋友！"
"当时我只觉得你呆呆的！"
"啊，怎么这样~~"
"呵呵......"
接着他们聊了很久。
沉默总是突如其来地到来。当他们都静下来时，尴尬的气氛便迅速开始蔓延。
"奇牙，"小杰忽然说，"即使我们分开了，也还是朋友，我会永远把你放在心里的。"
他认真地望着奇牙。
"傻瓜，我可一直都把你放在心里哦！"
奇牙模了摸自己胸口的位置。
"真的吗？"
"当然咯，不信你过来听听！"
接着小杰毫不犹豫地凑了前去。

79
"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嗯，永远不分开。"

80
奇牙希望时间能永远地停在这一秒。
小杰趴在他怀里，听着他的心跳。
扑腾，扑腾。
像鸟儿起飞的声音。

81
他们就这样一动不动地呆着，直至被冰凉的雨丝惊扰。
"啊，下雨了。"
"是...是呀，我们回去吧。"
"好。"

82
又是一场冷雨。
如果，时间能延长。
哪怕只有一秒。

83
奇牙最终还是离开了。
他没说出再见便转过身。
风好大，吹得他的眼睛又酸又涩。
弄得他眼泪都掉了下来。

83
冰冷的碎片淅沥淅沥地飘零。
"奇牙，你记得那只被我折掉翅膀的鸟儿吗？"
很久很久之后，伊路米忽然这样问。
"被折掉翅膀？"奇牙只是轻轻，轻轻地笑了，"你指的是我吗？"
伊路米不语。
奇牙耸了耸肩，望着窗外,垂下眼皮说："啊，下雨了。"

84
他说，下雨了。

85
THE END

 

Part 1
这是伊路米·揍敌客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