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D](藤流)枫言枫语
"我不喜欢你!"这是十一岁的藤真第一次见到八岁的枫时说的第一句话。
当时谁也不曾想到,儿时一句戏言让一个人记了一辈子,一个人悔了一辈子。
藤真健司,十一岁,日本最大黑道帮派老大的独子。
流川枫,八岁,日本美女服装设计师的独子。
完全不应该有交集的两个人,在父母的婚礼上碰面。
一个是晚春的寒月,温凉如玉。
一个是冰泉下炽炎,冷暖自知。
深秋,火红的枫叶片片狂舞,点燃一首首赞美诗,华丽而炫目的火光即短暂又隽永。
"健司,小枫是你弟弟,你不要欺负他哟。"父亲拍拍藤直的肩说。
"枫,健司是你的哥哥,你们要好好相处。"母亲摸著流川的头说。
"哼!"两个同样漂亮的小孩很不给面子的甩手走人。
背对背,老死不相往来的样子。
算起来,那是藤真平生第一次失态吧!发生在他十一岁。
很多年後,藤真每当想起当时的情景就会忍不住苦笑,如果当时他们都不那麽倔强,如果当时他主动牵了流川的手,如果当时他没有说那句影响他们一生的话,也许一辈子的幸福就让他牵在手中了。
流川在花园枫树下睡觉,藤真在二楼书房温书,偶尔,藤真会看著窗外的人影发呆。
夏日流火,有片青翠欲滴的枫叶落在流川白!的面颊上。
藤真手中的笔忍不住动了,尖尖的下巴,毛茸茸的一对尖耳朵,还有一只蓬松的大尾巴,活脱脱一只小狐狸的形像,脸上的神情不是冷漠,眼神也不再犀利到不近人情,天真得可爱的睡颜,鼻子吹著泡泡的小狐狸。
藤真差点笑出声来,随即一怔,好学生藤真健司怎麽会随兴在作业本上画起画来?
想撕,摸了一下画中狐狸脸,没舍得。
流川喜欢喝牛奶。
流川喜欢篮球。
流川喜欢睡觉。
流川不爱说话。
流川讨厌别人摸他的头发。
流川讨厌睡觉时有人打扰。
......
藤真统统知道,有时他甚至在想,流川绝对不会相信,那个从第一次见面就说不喜欢他的人居然会了解他的一切,别说流川不会信,连藤真自己也不信,怎麽时候起就在关注了呢?
流川国中二年级,藤真以优良的成绩考入名校翔阳。
流川国中三年级,藤真高校二年级。
"健司,今天小枫学校篮球队比赛,这是小枫毕业前最後一场球赛,本来我是想去看的,可是临时有会去不了,能不能由健司你代替我去为小枫加油。"流川的母亲很温柔地请求藤真。
藤真想不通,温柔美丽的流川阿姨怎麽会生出个冷冰冰又坏脾气的小孩?
"好。"藤真不忍拒绝,流川进入国中後,一直住校,他已经很久没见过流川了。
富丘国中实在算不上什麽好学校,以藤真父亲的本事,完全可以让流川读神奈川最好的国中,可是流川抵死不肯,又不肯说原因。
藤真知道,流川只是不愿跟自己待在一个学校而以。
富丘国中篮球场外挤满了人,以女生居多,打著支持流川的大旗为流川呐喊助威。
整天板著张死人脸的小孩居然这麽受欢迎。
藤真微笑起来。
篮球场上,流川球技完美而华丽,伊每一次动作都会引起场外尖叫连连。
一段时间不见,他长高许多,看上去比以前要纤瘦,学校的夥食不好吃吧,流川嘴刁的很。
流川的目光迅速地扫了过来,然後就在藤真身上定格。
他来了!
小小吃了一惊,流川用手腕上的黑色护腕擦汗,掩饰内心的喧嚣与不平静。第一次见面就宣称与流川老死不相往来的藤真,同一屋檐下这麽多年与他说话不超过十句的藤真,会来看他打球?
"我不喜欢你!"十一岁时的童言除了流川任何人都已经忘记。
是他,错不了。流川也不知自己什麽时候起就对藤真的存在和藤真的目光特别敏感,即使在满街人流中,他也可以一眼就认出藤真。
他常常选在花园枫树下睡觉,他知道,二楼,放著薰衣草花盆的窗口,有双眼睛,在看他,哪怕是余光不经意扫过,有时是水有时是火。
目光切开沸沸扬扬的人群,切开时间与空间的阻隔,遇上。
这还是藤真第一次正面看流川。
目光的邂逅,短暂的撞击,迸出激烈炫烂的花火,接近燃点的高温铺天盖地地漫延,点著了两颗年轻的心,两个灵魂,在灰色的人间安静地燃烧。
他们都感觉到,电光火石,刹那,心神摇曳,不能自以。
缠绵,抵死。
原来三生石上精魂依旧。
原来我在世上来了一回,走了一遭,只为无数世前我们勾过手指的誓言。
原来我一直在找又一直失望因为我始终信仰奈何桥上,忘川水边顾盼的多情。
原来永恒并不等於永远,有时是一秒,有时只一瞬。
"队长,你在发什麽呆?"队员在叫他。
藤真几乎是用强行割舍的方式切断纠缠的念,心,兀自狂跳个不停,好像刚刚不是一个眼光,而是经历过一场生死相许的恋情。
爱情,对流川而言,尚是个陌生的字眼,他只知道自己气浮气燥,一会儿觉得口渴一会儿又觉得饿一会儿想抱著谁大哭一会儿又有想找人打架的冲动,不满足的心情是什麽?
"教练喊了暂停。"
年轻的学弟送来毛巾和水。
"水泽,谢谢。"
藤真眉头飞快一皱,那个菜鸟模样的学北是谁?殷勤的动作,热切的眼神,怎麽看都像别有用心,流川,粗心的死小孩你怎麽就完全没感觉呢?
除了我,你还允许谁这样看著你,关注你?
流川在对水泽说什麽,神情少有的温和,水泽在笑,趁著流川还给他毛巾的空当,握住流川的手,流川浑然不觉。
手握成拳,藤真想杀人,体内属於父亲传承的强悍的血在沸腾,暴发,居然有人敢动他的人!
他的人!藤真被自己的念头吓到,血冷了,退了。
不等比赛结束,藤真匆匆退出人群。
流川回首再看,藤真不知去向。
来了,又走了,藤真,你所为何事?
很远,又很近,流川到藤真的距离。
流川十五岁,进入湘北高校。开学当天晚上,藤真爆发出平生最大的怒火。
"你又跟人打架?谁把你的头弄破了?"流川满脸的鲜血仿佛是从他胸口流出来,痛得钻心。
家里所有的下人都退壁三舍,从来好脾气的藤真少爷发火的气势比老爷还可怕。
流川开始发呆,藤真在生气?温文尔雅的藤真在生气?
"关你什麽事!"脱口而出。
怒极反笑,藤真点点头,开始微笑。
流川的寒毛突地竖起,身上发冷。眼前的藤真一身凌利的杀气,眼神炙热得烫人。
流川本能地退了一步,与藤真保持在安全距离,被沙发绊到,他跌进柔软无比的沙发里,藤真站在他面前,咄咄逼人,居高临下的架势令流川自知处於劣势,刚想站起,被藤真推回沙发。
流川抬头,嘴唇上有个柔软的东西贴过来,恶狠狠的,像是要吃人。
藤真吻了他!
流川清楚地看到,咫尺处,藤真柔软的发丝轻抚著脸,长长的眼睫毛半掩著晶亮的星眸。
唇与唇的亲密接触,藤真的唇有淡淡薰衣草的味道,很好闻,它们点缀在藤真身上男孩子特有的阳刚气息中,有令人怦然心动的感觉。
"你......"一张嘴,藤真的舌便乘虚而入,攻城掠地,绝对强势。
并未得到来自被侵方的抵抗,流川的节节败退更像屈服。他退一步,藤真进一步,榨干他肺里所有空气。
之前怎麽会错认为藤真是个温和内敛的贵公子?分明就是头披著羊皮的狼。流川迷迷糊糊地想。头昏沈沈地,血冲上头顶,胸口处长久一来积闷的东西一扫而空,心里亮晶晶一片澄清的晴空。他记得他当时主动伸手揽住了藤真的脖子,加深这个突如其来的吻。
这样,一直,就算窒息死去也无所谓吧!
流川邀请性质的举动令藤真疯狂,抱紧毫无反抗的纤瘦身体,欲望蠢蠢欲动。
他想要的,不仅仅只是吻。
如果他真的掠夺,他相信流川绝对不会拒绝。
流川额头上又开始流血,让这个吻带上咸腥的血气 。血线顺著脸颊滑至下巴,再到精致的锁骨,画成一道凄豔绝伦的半弧。
他受伤了,藤真强迫自己放开流川,平息欲望"还是孩子。"他喃喃道。
"我不是孩子!"狐狸耳朵尖,听到,站起来,显得很愤怒。
"好,不是。"藤真带著笑意的安抚令流川觉得他在敷衍自己。
"哼!你也不过大我三岁。"
藤真默默地为流川包扎伤口。刚才,他差一点就强要了流川。
"我不是孩子!"挥开藤真的手,流川跑回房间,大力甩上房门发出轰然巨响。
院子里,枫叶又红了,深深浅浅,宛若云霞。
不能再这麽下去,是错的!藤真的理智告诉自己。禁忌之恋还加上不伦,他与他,都背不起的沈重。
次日,藤真带了新交的女友回家,她,很漂亮,白!的皮肤,尖尖的下巴,柔软的黑发。
当晚,流川没有下楼吃饭。
把脸埋在枕头里,动也不动,流川心房某个地方好像被人拿刀扎了一下,又甜又腥的东西汩汩流出,他眼前的天堂与地狱,血红一片。
与陵南的练习赛,流川就是带著这种几近暴戾的凌利之气上的球场,狭长的眼里两柄刀,被刺到的人莫不体无完肤。
除了,他。
陵南的仙道,从来没有人迟到了还可以笑得灿烂。
他的冷冽换来的是仙道更深的,更玩味的笑。
仙道,公然在球场上挑衅休息区的樱木,连内敛都带著嚣张的奇怪家夥。
一时间,流川不得不眯起眼打量和某个人有相同温度的刺蝟头,他身上绽放出来阳光的颜色好耀眼。会发光的光源,吸引别人向他靠近,向他膜拜。
听说太阳只是表面温度高而以。
听说太阳的核心是永远冰冷的荒原。
听说太阳是永远无法真正靠近的,妄想接近只会让人遍体鳞伤,粉身碎骨。
但是,还是忍不住,最初,最美的,夸父的心愿。
那天,流川打电话回来说要练球会晚些回。
"不要太晚,明天还要上课。"藤真的声音在电话里低低的。
电话砰然挂上,全不领情。
时针指向一点,流川终於回来,他的步伐有些不稳,走路的姿势很奇怪,走两步会蹙起眉,好像身上什麽部位被痛疼折磨著。
悄悄回房,灯也不开,倒在床上,全身像散了架一般。
那个混蛋!
心里骂著。挣扎著进了浴室。
半晌,门被推开,藤真打开灯。
"你怎麽还没睡?"流川洗完澡就看到藤真站在他房里。
流川,你不会知道,你每次晚归,我都会点著房里的灯等著,怕你迷迷糊糊地看不清回家的路,可是你从来没有留意过。
藤真阴鸷的目光移到流川半敞的浴袍处,俊美的脸刹时铁青,那里,流川结实白!的胸膛,无数樱红的吻痕密密地延伸到浴袍深处。
藤真的手开始发抖。
看著这样的藤真,流川有种报复的快感。
"是谁干的?"声音在颤抖。
"反正不是你女朋友。"挑衅的神情,存心要激怒藤真,原来你也知道什麽叫心痛。
"你和谁?樱木花道还是仙道!"陵南与湘北的练习赛他去了,他对仙道的事迹有所耳闻,不放心,想来想去,还是走了一趟,虽然站在门口没进去。
仙道看流川的眼神,分明是猎人狩猎时看猎物时眯起眼,张起弓弦。他懂。
流川也看仙道,那孩子多少还是有被吸引吧,仙道彰,正是一贴华丽充满诱惑力的毒药,多少人,服了,甘愿,中毒,不悔。
两个强势者之间,一张一弛,一冷一暖,两个男孩子面对面,说不出的和谐。
还有那个樱木花道,自从开学第一天打伤流川,每天二人若不大战一场,估计两个人都会睡不著。
樱木喜欢找碴,喜欢生事,看人不顺眼,只针对一个人──流川枫。那红毛小子是头野兽,眼眼里有火焰,烫人,占有欲,惊人,他看流川的眼神分明是在看自己的所有物,在宣告:流川是我的,擅动者杀无数。
其他人估且不论,他们不敢的,唯有这两人可能性最大。
流川无视藤真的追问,趴在床上就睡,他,很累,真的很累。
散落在雪白床褥上湿湿的发,略显苍白的侧脸,紧抿的薄唇,半露的肩颈白玉无瑕,结实又修长的腿。
藤真肯定他睡袍下什麽也没穿。
口干舌燥,心跳得出奇的快,理智告诉他应该马上离开,身体却诚实地让他接近,拥抱。
流川低垂著黑蝴蝶般美丽的睫毛,似睡非睡。
诱惑,有意无意故意。
脚不听使唤,靠近,流川是一块会发光的磁石。
脸埋进流川的肩窝里,呼吸著流川发间洗发精的香气和皮肤里散发出的牛奶味道。
淡淡的,很好闻。
无语,气氛变得模糊而暧昧,单纯又复杂。躁动沈淀下来,无止尽的悲伤在漫延。
窗外,枫叶静静地红,无风自落,飘飘荡荡,一抹嫣红承认,它的恋,失了根,没了灵魂。
流川,喜欢,真的喜欢你,守望著你,只是,你不知道。
藤真,你为什麽永远不敢面对自己的心,你的逃避让我觉得我付出的感情荒唐可笑,没有价值。
"流川──"
"藤真──"
同时开口,同时欲言又止。
"你先说。"藤真说。
"藤真,我会找一个像你的人去爱,但那个人绝对不是你!"流川的声音清冷而坚定,多少无奈,只有他自己懂。
等得太久,人会累。
我已经累了,我想飞,碧海蓝天,有我的天空。
藤真终於明白流川的意思,他微笑,笑得温暖而凄凉。
"你想说什麽?"流川问。
"没什麽,我只是想说,枫,你的决定是对的。"藤真俯下头,轻轻吻了流川的额头和流川那双小小的蝴蝶。
流川震了一下,明明已经下定决心,可是在藤真叫他枫的时候,仍然忍不住战栗。
结束吧,让一切。
藤真离开流川的房间时最後的念头。
一个月後,流川参加了藤真的葬礼。
长辈们都在议论藤真的身体状况,医生曾经说他过不了十二岁生日,可是他很坚强地活到十八岁,他篮球打得那麽好,他品学兼优,他是完美的化身。
好端端一个人怎麽就突然消失在世上?
流川的焦距茫然,所有人都知道的事他却一无所知。
藤真的父亲交给流川一把钥匙,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伤痛令他一夜之间苍老"这是藤真房间里保险柜的钥匙,他说里面锁了他一生中最宝贵的东西,他让把钥匙送给你保存,如果你不愿意可以扔掉。"
钥匙,黄铜色泽泛著柔和的光在流川白!的掌中明灭。
藤真视若珍宝,锁在保险柜里包了一层又一层的宝贝。
流川打来开,只是一个普通的藤真国中时的数学作业本。
一个作业本值得藤真像宝贝似地收起著?
中间有一页被摸得特别旧,随手翻开,页脚处用钢笔涂出一只可爱的睡狐狸。
原来,这就是藤真的宝贝。
原来,这就是藤真到死也念念不忘的回忆。
原来,这就是你的心。
原来,你爱我就像我爱你一样真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