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祯求救般的把眼光递到包拯那头儿,那位大人,脸比平时还要黑,压根就没收到。再看庞太师,老头儿也是一头雾水的瞪着展昭上下打量,好像那里站着的不是展昭,而是个陌生人一般。
"小...展护卫!"赵祯险些又让那个称呼脱口而出,在收到身边近侍的眼神提醒之后,还是改了口。
"臣在!"展昭向前了一步,答应着。
这完全是一种机械性的反应,赵祯又拧起了眉,这才不会是展昭呢!
展昭的声音应该像是流水与浮冰撞击出的清朗,展昭的眼神应该是阳光亲吻上太阳花后的温热。他不会这样死气沉沉地答话,即使有时候,自己会拿出皇上的款儿来,故意为难他。赵祯现在开始痛苦了,虽然从前,他经常为展昭人太俊、笑太美、心太好而痛苦,可他现在却知道了,他宁愿展昭一直那样下去,因为他不愿意看到这样一个展昭,仿佛是没有灵魂的空洞的展昭。
是谁把展昭弄成这样的?!
赵祯都要控制不住自己的火气了,他想杀人了!
"展护卫,你是不是身体不适?"想了想,还是问了,不问,忍在心里太难受了。
"回皇上,臣身体很好,并没有不适!"展昭恭恭敬敬地答道,恭敬却疏远,像个百分百的臣子,不是朋友!
赵祯突然从龙椅上站了起来,不是的,这不是他的"御猫"展昭,他的展昭不是个臣子,不是个奴才,他虽然也是恭敬而礼貌的,但赵祯清楚,在很多时候,展昭不当他是皇帝,却当他是朋友!他越想越愤怒,突然一甩袍袖,抽身便走。
"皇上!"
赵祯听到下头臣子们倒抽冷气地声音、下跪地声音,回头看,展昭还躬身站在那儿,仿佛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样。
"退朝,退朝!太师,包拯到御书房!"赵祯心烦意乱地挥手。"展昭,你也跟着来!"说这句话时,突然提高了音量,像是生怕他听不到一样的。
"什么?贡品云锦被劫?!"赵祯瞪大了眼睛,咬牙切齿地重复道。"太师,大理国的贡品一事,不是由太师负责的吗?"
庞太师惶恐地躬下身子,颤抖着道:"老臣知道贡品之重要性,不敢怠慢!因大理国将贡品送至苏州,老臣特地交待了苏州知府,叫他找最好的镖局来押运进京的,谁知道这群镖师无用啊......"
庞太师的话没有说话,因为他察觉两到锐利而冷的目光逼向自己,他曾经感觉到过这种锐利的冷,那时,是展昭用他手中的剑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他偷眼看了看展昭,那人的眼神几乎可以把这大暑天给冰冻了起来。
"展昭,你有话要说?"赵祯注意到了那冰冷的来源,咳了声,问道。
"是!"展昭冷冷地答应道。
"你说!"
"臣向请问太师,可知道这群镖师为何会走这趟镖?你可知道这一趟贡品被劫,镖局中有多少人遇难?你又知不知道,那唯一的幸存者,是怎么逃来了开封府,向包大人禀报案情?"展昭目光炯炯地看着庞太师,问道。
"这个......皇上,臣只是将此事交待了苏州知府来办理,其间事情,老臣的确不知啊!"庞太师避开了展昭的问题,朝着皇上露出个副可怜像。
"展昭,你说!"赵祯没有理会庞太师,目光仍然是注视着展昭的。
"那是用那镖局总镖头和他夫人为人质,以他们的性命相要胁,逼迫着人家接了这趟镖。镖队遇劫的地方就在离京城六十里的平安谷内!十九名镖师遇难,唯有一人,全身至少有六处伤能致命,但仍咬牙逃至开封府。如果不是我们及时救治,只怕他什么都说不得,就也得变成一具尸首!"展昭瞪着庞太师,他知道自己应该忍耐些,但这个时候,有谁还能不愤怒的话,那人不是个圣人,而是死人!
"果真有这样的事?"赵祯震惊地问道。
包拯上前了半步,躬身道:"皇上,据那幸存的镖师所言,确实如此!"
"荒唐!他究竟是朝廷的官员,还是匪类?居然用这种方式来逼迫别人?!那个苏州知府,他是什么人?朕怎么根本就记不起来呢?包拯,这样的官,你怎么不将他解到京城严办?"
包拯答道:"皇上,微臣觉得,此事远没有那么简单,其中还有许多细节并未弄清,因此臣恳请皇上恩准,命展昭往苏州一探,至少见到所有当事者,查清事情的真相!"
"这个......"赵祯听了这话,却突然犹豫了起来,他看了看展昭,那时,展昭也正在用渴望的目光在看着他的方向。"展昭去查这件案子,朕自然是很放心的,不过,眼下有件大事很棘手!这个...太后的寿辰再即,太后老早已经决定,寿宴之上,一定要展昭执壶啊!因此,朕不能自专啊!不过,有个办法,展昭,你亲自去禀明了太后,太后想必就答应你去苏州了呢!"
"皇上?"展昭无奈地看着赵祯。e
"唉,就这么说了吧!来人,送展护卫去太后宫里!"赵祯笑道,心想还是自己够聪明,这件事情由他来说,肯定被母后骂个狗血淋头,临了还给句不准,那多没面子!叫展昭自己去吧,反正太后对于展昭向来是有求必应!赵祯酸酸地想着,而且,展昭还真从来都没有求过太后。
"什么?展昭心情不好?"在听了几位贵妃的汇报后,太后忧心忡忡地皱眉。"怎么可能?那孩子会有什么心情不好的时候么?"
"太后,人家展大人也是个人,又不是铁做的,哪里能没有个高兴不高兴的时候儿啊?而且,臣妾听说,是为了大理国给太后的贡品被劫一事才生气的呢!"庞贵妃在一旁道。
"这是什么大事儿,不就是点子贡品么?来人,传我的旨,就说不要了!金银珠宝这种东西,在谁的手里也是用的不是,叫人用了,与叫我用了,有什么不一样的!快来人,到皇上那儿说,我生日就到了,是大喜事儿,什么都得往好了做,不要了,不许他冲着展昭发脾气,人家一年到头儿的,容易么?"太后笑道。
"回太后,展护卫在宫外求见!"一个太监奔进来,眉开眼笑地回报。
"先悄悄地,咱们去瞧瞧,到底是怎么个心情不好法儿?"太后比了噤声的手势。
"嗯,看上去一切正常!"淑妃悄声道,此时,她正扒在窗棂儿上,看着展昭,眼睛发直。
那个,不能怨她没有皇妃的样儿,她可是天天闷在皇宫里。长得好点儿的男人,也就是一个皇上了,可就是这,还不能天天见着呢!
爱美之心,谁没有啊?
自然是看到帅哥,要流流口水,直直眼儿的,没什么嘛!(汗,这是找借口么~)
"你会不会看人啊!"德妃瞪了她一眼,道。"你看他的眼神,哪像平常那么温柔的?唉,他刚刚不是从上书房来么?不会是皇上动怒了,骂了他吧?"
"不会,皇上哪儿会干这样的事儿?听说,太师也在上书房呢!"慧妃踢了庞贵妃一脚,问道。"庞丫头,是不是你家老头子,又刻薄人家了!"
庞贵妃转转眼珠儿,怎么觉得这种可能是有的,脸气得红透了,喃喃道:"我爹这人就是这样了,这种时候还找人家的麻烦!"一面回头找到服侍自己的小太监,吩咐道:"去府里说,叫我爹这一个月都别进宫来见我,我见了他就牙痛!"
"够了,够了,这眼光太阳毒了,还叫人家站在外头,你们都给我各回各宫去!"太后清清嗓子,摆出威严了道。
"太后!"一群人可怜兮兮地叫了声。
"别以为我不知道,现在展昭一瞧见你们就冒冷汗,你说,你们都是贵妃了,叫人家瞧见了就害怕,算什么?也不怕展昭在心里头看扁你们?"
女人到底还是女人,不愿意叫自己崇拜到不行的人看扁了自己,听了这话,虽还是有点不情愿的行了礼,退了出去。
"嗯,姐妹们,咱们也别去太远啊!小慧的宫里,离这儿近,好打听消息呢!"临走出去,不知谁说了一句。
太后摇摇头,心里倒是可怜起自己的儿子了,倒都是他的老婆,居然迷别得男人到这地步,做皇帝做到这份儿上,还有什么趣儿。
不过,话说回来,做皇帝不容易,可做皇帝后宫里的女人不是更不容易么?远离了父母亲人、和一大堆女人分一个丈夫、还得得处处小心时时提防,得宠时呼风唤雨,一旦失宠了立刻被丢弃在黑暗角落,容易么?实话说,多出这么个叫人仰望的人来,对皇宫里的女人是件好事儿!
瞧瞧现在,勾心斗角的事儿不是少多了?有那空儿,都去打听讨论展护卫又做什么了,说了什么话?做也什么事儿?再没事儿凑到一块儿谈谈,冷冷清清地后宫里,就一天比一天热闹,也像是一家人了呢!
要是自己年轻时,眼前也老有这么个人能看着,可能也......
太后没来得及继续想,展昭已经到了跟前,标标准准地行了个礼。
"展护卫,起来,来人呢,赐座!"太后立时眉开眼笑。
"太后,臣站着回话吧!请了太后的旨,还要去御书房见皇上!"展昭微笑道,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太后时,展昭还是会觉得暖暖的,是因为平时对自己照顾的太多了,所以心里把她当亲人了吗?
"请我的旨?"
"是,臣有一桩案子,要去苏州,怕会误了太后的寿诞,因此,特地来向太后请罪的!"
"苏州?什么案子?是不是贡品的事儿?"太后皱眉问道。
"太后,原来已经知道了!"展昭挺无奈地一笑,不得不说,这消息也真是太灵通了,一面想着,如果这皇宫里的人都在江湖上,那世上还有什么秘密可言呢?
"不准!"
凭空飞来的两字,惊回了展昭的神志,抬头去看太后,居然脸色严肃,心里嘀咕开了,这个是太后么?她可是从来没对着自己说过不准的!
"不都已经叫人去说了么?什么贡品,丢了就丢了,劫了就劫了,不要了!还要你那么热的天跑到苏州去做什么?再者说,早就定好的,寿宴上,要你替我执壶的!反正,不许!"太后别扭起来的样子,像个小孩儿。
展昭忍住笑,道:"太后,臣此去,不只为了劫案!还有私事,求太后成全!"
"私事?你说说看!"太后纳闷了,展昭可从来是个公私分明的人,这会儿居然主动提起了私事,可得好好听听。
等展昭把自己二姐的遭遇,说了一遍,太后已经气得浑身发抖。
"大胆,怎么如此大胆!难道那个知府不知道她是你的姐姐么?"太后怒道。
展昭苦笑了下,道:"太后,息怒,做微臣的姐姐并非是什么幸事!"
"这,展昭,你去吧,姐弟情深,我怎么能不准你呢!只是一件事,要好好的去,好好的回来,可不许受伤!要小心身体,天气热了,莫要生病!"太后慈蔼地笑道。
"是!"展昭松了口气,恭敬地答应。
"不过,在去之前......"太后笑了起来。
展昭不安地看了她一眼,怎么就有点不好的预感呢?
"来人,请画师,为展大人画像!"太后笑吟吟地扔下这一句。
"太后!"展昭很虚弱地抗议般地叫了她一声。
但,太后千岁此时正沉浸在得意之中,并没理会他。
她那时想得是,嘿嘿,手里有了展昭的画像,还怕那些丫头们不拿重礼来贿赂自个儿么?今年这寿辰,一定又是个丰收日啊~~~
第七章 生变
"这...这帝王家,怎么如此儿戏?!"月遥坐在厅上,皱眉道。
"月遥姑娘,这话,莫提了!"公孙策摇头道。
"不为了什么宝物,也该想想牺牲的那些人命啊?怎么能说句不要了、不查了,一切就都过去了呢?"月遥似乎是没有听见公孙策说的话,扁扁嘴说道。
"丫头,你是少见了,我在这我玩儿得几年,看到这样的事情还多着呢!平民百姓的命,不过就是官家一句话而已啊!"白玉堂冷笑了声道。"对了,大人,展昭呢?怎么会在宫里呆一天都不出来的?"
"嗯,太后留他,想必是有事情的!"包拯想了想,还是没敢说太后留展昭画像呢,真怕这位白大侠一恼起来,又跑到宫里搅和去了。
白玉堂扁扁嘴,他心里担心着呢!
今天早上展昭走的时候一点儿都不好,自己跟他开了半天玩笑,他愣是连点反应都没有?展昭跟他二姐的感情,别人不知道,白玉堂是知道的。其实白玉堂觉得,展家三个姐姐,就是二姐跟展昭最为相像,都是会笑、温和、长了双漂亮眼睛,而且特别的聪明。而且,二姐似乎长了几岁,还更加的透彻,叫展昭和白玉堂一直很羡慕的透彻。
所以,展昭的心里,现在一定像火在烧着一样的难受吧?
不是!
展昭现在不是像火在烧,而是已经烧成了灰,都冷了!
那画成之时,展昭都有点想直接倒下去的意思,累!就一个字儿,累!
其实原也不必画这么久的,起初成了几副,都被太后说没有神韵,打了回去,所以,他就一直不能走。
"嗯,其实这一副么?我瞧着,也只有个六成神采罢了!"太后瞧着画,有些无奈地说。
展昭喝了口茶,轻轻活动了下开始有些僵硬的身体。
突然,宫殿顶上,一阵细碎的响动,展昭屏息倾听。半晌抄剑起身,朗声道:"招集侍卫,保护太后!"
说着,便冲出宫门,窜上了屋顶。
四个黑衣人立在宫殿之上,眼睛看着的却是那飘飘然落在身前,红衣在月光下随风翻飞的英俊男子。
展昭安静的打量过面前的四人,把目光落在了一把暗红色的弯刀之上,瞬间剑一出鞘,在月下抖出点点星辉,一剑递向持刀女子的咽喉。
那五人却显然是没有想到,这气息平和,根本就感觉不到杀气的男子,会突然使出如此的决绝的杀招。但,慌乱也只是片刻,那女子立刻挥刀去挡,而距她最近的一个人,手一挥,袖间一条乌黑的长鞭,蛇一般的从半空里游来。而另外两人却纵身而起,直奔向御书房的方向。
展昭见两人离去,忙跃起回旋,运内力,将弯刀逼开了三尺的距离,回身向持长鞭的人一口气攻了六招,却发现,这使长鞭的,功夫竟比那弯刀女子更强些,不是自己几招之间能胜的。再看远去的两人,轻功极是出色,盘算着宫中的侍卫怕是挡不住他们了。
展昭挥剑与弯刀刀刃相碰,划出一片火星,此时,他却抛了烟花出来,被那火星燃着了,直窜上天,在夜宫里炸开,竟然是一只巨大的白色老鼠。
"白玉堂!"展昭听见拿长鞭的人轻呼一声。
白玉堂恰从屋内出来,看见了五鼠的联络信号在空中散开,且是从皇宫的方向。
"哥?!那是......"
"是小展!"唐子衡叫道。
包拯和公孙策也走了出来,皱眉道:"难道宫中有变?!"
白玉堂回头瞪着包拯急道:"大人,召集衙役,守好许镖头!"
说着,三人已经跃墙而出,向着皇宫的方向去了。
赵祯躲在御书房的龙案下头(汗~),被几个太监宫女压住,还有一排侍卫在龙案前挡成了一堵墙。
这可不是因为他害怕才躲的啊!才刚刚听到外面有打斗声,兼着"有刺客"的喊声时。他那一群忠心护主、将自己生死置之度外的侍臣们一起动手,硬是把他给塞了进去。还里三层外三层的挡住了,那架势似乎是刺客一冲进来,就要用他们自己的身体来替他挡刀一般的。
赵祯好感动了一把,别看平时个个见了展昭就流口水,关键的时候还真不是盖的呐!不过,感动的时间很短,很暂时,因为他开始气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