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展昭啊,其实老夫正是有求于你,呃,借一步说话?"庞太师看了一眼,正在一旁听动静的包拯,瞪了他一眼,道。
展昭无奈,只好向前走了几步,便站住脚,用那明澈的目光盯着庞太师看。
庞太师叹了口气,其实展昭这孩子,他不是很讨厌,虽然他总帮着老包跟自己做对。可是,展昭看人的目光,他就很不喜欢,非常不喜欢,因为在这样的目光底下,人想说谎是件很困难的事情。
"展昭,那个白少侠这几日没有到我府上去啊!"庞太师低声道。
展昭一挑眉,笑道:"难道太师惦记他了么?好办,我替太师传个信儿,叫他夜里去拜访太师府便是!"
"不不不!"庞太师忙着摆手,脸色瞬间变得苍白,看来是吓得不轻。"我只是想托展护卫你,向白少侠带个信儿,这大节下的,万万不要再来我府上了!好不容易,咱们上下睡了几夜的安稳觉啊!"庞太师鼻间一酸,险些落下泪来。
展昭使劲儿咬了咬自个儿的嘴唇,这才总算没有笑出声来,心道,白玉堂,真有你的!怎么把这个能活千年的老祸害给整成这样儿了,居然叫人用厚礼来买几日好觉睡,真行!
忍啊,再忍,终于把溢到嘴边的爆笑咽了回去。
展昭表情极不自然地(废话,谁忍笑忍到肠子痛的时候,表情还能自然?!)道:"太师所言之事,展昭记下了,一定将话带到!"
"多谢啊!多谢展护卫了!"庞太师长出了口气,又干咳了两声,摆出平日那目空一切地架势,摇摇摆摆的走了。
这时,展昭听到背后奇怪的响动,转头看时,是包大人被自己的口水呛到的场景,哦,不要每次都来挑战他忍笑的极限么!果然,这一次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赵祯那时刚刚踏进了太后的寝宫,却见太后被一群人馋扶着风一般的冲出门,坐上软桥,一溜儿烟的往宫门跑。
"这...太后,这是要去哪儿?"赵祯好不容易抓住一个跑得慢了些的宫女,问道。
那宫女压根都没看清抓着自己的是谁,一边不耐烦地拔了他的手,一边道:"没听说么,展护卫笑了,跟往常不一样,是很开心的大笑,再不赶去,就看不着了!"说着又跑!
果然!
赵祯脸都青了,展昭,朕要把你......呃!等等,刚刚那宫女说的是......很开心的大笑!
一转念的工夫,赵祯也跟在后头很没形象的乱跑了起来,居可靠的统计,展昭一年当中大笑地时间不会超过一次,难得一见啊!
赵祯跑着,还离谱儿的想着,这才大半年啊,就已经大笑过一次,今年可能有机会刷新记录吧?
月上树梢时,开封府的后花园已经摆好了酒席,桌子中间正放着周姥姥香名远播的百果月饼,此时,坐在桌旁的众人正笑成一团。
"庞老头子真这么说?!"白玉堂笑问。
"何止是说,你是没瞧见当时他那脸色!"展昭一想起来,肚子里就揪在一起的痛。
"哥,你怎么把人家折磨成这样的啊?人家老人家一把年纪了,总这样下去,搞不好会减寿呢!"月遥笑得滚在唐子衡的怀里。
"去,我还嫌他活得太久了呢!依着我白爷爷,早把老家伙给......"白玉堂突然住了口,因为展昭相当准确地踩到了他的脚。
"玉堂,谨言,这里是京城呢!"展昭轻声说着,一面看向包大人他们的方向。
包拯这才记起,自己似乎才该是这顿中秋夜宴的主人,于是擎起酒杯,笑道:"今年难得,有远客在咱们开封府共渡佳节,包拯备得一杯薄酒,今日与诸位同醉!"
白玉堂在旁翻个白眼,小声儿道:"这酒还是我家丫头从清秋宫带来的呢......"又只说了一半,脚又被很准确地踩了下。
众人才要饮酒,却见展昭面色突然一沉,道:"玉堂,你听这是什么声音?"
"嗯?倒像是......"白玉堂沉吟着细细地听。
"有人击鼓!"马汉惊道。
"啊?!"白玉堂瞪眼,哪个混蛋,居然在他们开中秋宴时来击鼓!
公孙策想了下,起身道:"我先去前头看看,你们还是速速换了官服吧!"
他的意思,谁都明白了,若不是十万火急、人命关天的大事,谁又非急在这一时?
赶到公堂上时,看到了那击鼓之人,展昭忍不住皱眉。
那人被血红染遍了全身,身上看得着的地方都布满了伤痕,一看便知是新伤。
"我要见包大人!"那人眼中充血,只反复重复着这一句话。
"本官便是!"包拯走到他跟前,道。
他抬起头来,认真地看了包大人半天,喃喃道:"是...是包大人!是包大人!大人,我们......"他突然激动了起来,一句话没有说完,人就晕了过去。
众人都是一惊,公孙策忙走过去,替那人把脉,抬头道:"伤势很重,要赶快救治,快,先将人抬到房里去!"
"公孙先生,这是怎么了?"才走到后堂,月遥跑了过来,她原本想去瞧个热闹的,谁知道居然抬了一个"血"人进来,吓了一跳。
"这是适才击鼓鸣冤之人,身受重伤!"公孙策简要地答道。
"我帮先生为他疗伤!"月遥忙道。
"如此,更好,月遥姑娘,随我来吧!"公孙策忙答应。
※※z※※y※※b※※g※※
房中,公孙策解开那人的衣裳时,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冷气。身上纵横交错着狰狞的伤口,无数处血肉模糊、甚至有几处深及骨头。
月遥端了热水进来,看了眼床上的人,显得非常冷静,她走过去,用热水轻轻擦拭伤口的血污,在擦干净那人的脸之后。站在一旁的展昭,突然一步抢了过去,细看了半晌,失声喊道:"许镖头!"
"展护卫,你识得此人?"包拯问道。
"大人,此人是苏州志远镖局的副总镖头,那志远镖局的主人便是我二姐的夫家!"展昭恭敬地答道。
"展昭,许副镖头的功夫不差啊,什么人会将他伤成这样?"白玉堂思索了下道。
此时,月遥幽幽地叹了声道:"若非是功夫不错,此时,他只怕已经是个死人了!只这一处,原就该要了他的命!"她说着指向右侧肩胛处那道长过胸口的伤口。
"看着处,像是刀伤,却又不是普通的刀伤!"公孙策一面往伤口上涂抹伤药,一面道。"刀身应该很薄,极为锋利,而肩胛这里已经伤至了骨头!"
"刀?!"月遥想了想,突然问道。"子衡,昨夜与我交手那女子可是用了一把奇怪的刀么?"
"我才要说她,你自己倒记起来了!"唐子衡笑着点头。
"昨夜?!"包拯疑惑地看着展昭。
"大人,昨夜我们到清河酒馆去饮酒闲谈,路遇一彩衣女子,手中便持了一把怪刀。月儿与她交手几合,被背后飞来一箭扰了,叫她逃了!"展昭简略地说。
"可是,却也不对!那女子功夫也就是个平平,便是伤人,也伤不成这样啊!"月遥摇头道。
"哼,那是在你看来功夫平平!若是叫这些走镖的来应付,只怕就难了,况且,不还有三个人么?而且,还有从背后射你一箭的那人,咱们居然连他的气息都没有察觉!"白玉堂冷笑了声道。
"可你们三个的暗器不都打中了么?"月遥问道。
"不,咱们不能确定是不是真的打中了!或者是被接住了!"唐子衡低头沉思着说。"如果都被接住了,或者是闪开了,那么,那三个人的功夫,一定远胜于那女子!"
"看来,事情真相若何!只有等他醒来,才能知道了!"公孙策皱眉道。
"我是觉得奇怪,志远镖局在江湖上颇有声名,黑白两道倒都给他们些面子,究竟是运了什么了不得的珍宝,要叫人下如此的杀手来劫镖?!"展昭低声道。
"怎么就一定是劫镖?"月遥不解地问道。
"他身上那衣裳,是走镖时才会穿着,叫人一见了,便知道是志远镖局的镖师!"展昭看着那血迹斑斑地,已然破烂不堪的衣裳笑道。
"难道是!"公孙策似乎是自己被自己的想法给吓着了,但瞧见所有人都疑惑地看着他,也不得不说下去。"大人,展护卫,你们可曾记得,两月之前,大理国主曾有贡单呈上,礼物中有一批极为珍贵的云锦,是托了镖局护送来京么?"
听了这话,包拯和展昭都有被冰水浇过的感觉,竟然半晌说不出话来。
倒是月遥,细细的替那人清洁伤口,才慢慢地叹道:"只怕,等他醒来了,就误了这团圆月!"
第四章 刀伤
八月的中午,骄阳似火,如果这个时候,还要在马背上奔驰近六十里路的话,可不是什么有趣的事情。
白玉堂在马背上擦了擦汗,虽然那手帕也是用寒蚕丝制成的,但带来的凉意非常微弱,他很不情愿地承认,这种天气只适合待在过风的廊下,吃一碗冰湃的水晶葡萄,再喝上一杯用云顶冰晶镇过的桂花酿。
抬眼看看身边另一匹马上的展昭,他的背依然挺得很直,眉宇间的轻皱始终没有松开,只是脸色有些苍白。
昨晚把志远镖局的许镖头抬进开封府之后,他们所有人都没怎么好睡。因为许镖头伤势严重,公孙策和月遥彻夜在床边照顾他;而展昭则是担心,毕竟遇劫的是他二姐夫的志远镖局,如果出了差错,便牵连到了亲人,关心则乱。这两个人不睡,唐子衡和白玉堂都不可能睡得着,所以他们两个一直坐在客房外的廊下喝酒。
早饭时,月遥终于从房里出来了,说是许镖头伤势已经稳定,只是还没有醒。
白玉堂才定了定心,打算劝着展昭回房去补眠,又来了新的消息。京城郊外平安县衙派人来送信,道是在县中平安谷内,发现了遇劫的镖队,但没有活口。
展昭二话没说,就要往平安县赶。白玉堂怎么能放心让他自己来,算来,展昭也有两个晚上都没有休息好了,于是,他也一定要跟着。
总算到了平安县的地界,一天中最热的时候也来了。
展昭在马上深呼一口气,这样的天真让人受不了,吸气的时候,会觉得有火在灼烧自己的自腔一般,全身都被阳光晒得仿佛是要着起来了一样。偷眼瞧瞧白玉堂,那张俊脸上,布满了细密地汗珠儿,他可是个最怕热的人。
记得小时候,每年到了暑天,白玉堂总约着他们到清秋宫去避暑,背后上长年积雪不化的云顶雪山,清秋宫的大殿的材料又是罕又的玄湖石,只要一站在那里,就有一阵温和地凉爽从脚底窜了上去。
那真叫一个舒服!展昭想着,感慨地叹了口气。
"猫儿,你想什么呢?"白玉堂笑着问道。
"清秋宫,真是避暑的好地方!"展昭笑笑,也不隐瞒,原本在白玉堂面前,他自己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嗯,是了,等这会儿的案子了结了,咱们一起去清秋宫玩一趟吧!夏末秋初,那里的风景好看极了!你还记得么?咱们小时候,还曾经在火枫林里捉迷藏过呢!"白玉堂嘴角勾起一个更漂亮的弧度。
"嗯,有一会儿,咱们两个把月儿和小唐给丢了,吓得一夜没敢回去,第二天被楚姨妈关在禁室里一天一夜呢!"展昭笑着,一回忆起从前,这酷热难当的感觉也退去了些。
"嗯,我也就那个时候,发现小唐这小子不地道啊!半天,他早就打起咱们妹子的主意了!不然怎么就拐着丫头,跑到雨色湖去了呢?哎,你说他那时候才几岁啊!这个家伙,发小儿就是个色中饿鬼!"白玉堂忿忿地道。
展昭白了他一眼,道:"少来啊!谁还不知道你心里头怎么想的啊?不就那次月儿丫头说,五哥要是被人害了,她会拼命替你报仇;可是小唐要是被人害了,她不报仇,她也活不下去了!你不就为了这事儿生气呢!那会儿净找人小唐的麻烦么!小气!"
"哎!谁小气啊!丫头是我妹妹,居然在哥哥的面前说跟别得男人同生共死的话,这也太...太不像话了吧!再者说,我什么时候找过小唐的麻烦,都是他找我的麻烦!"白玉堂不满的哼了声道。
展昭摇摇头,跟这种人,还就是没法儿沟通,听听他这话,不是小气是什么?还不是犯世上所有哥哥的通病,眼瞧着自己个儿的宝贝妹妹被别得男人宝贝去了,就无可抑制的犯酸!都懒得跟他争论这个问题,他每次都有一肚子的话说。
一抬头,瞧见了骑马迎上来的人,似乎是平安县的年轻捕头,展昭记得这个人,因为这位捕头的名字实在太有意思了,他叫成实,而且这个人,真得很诚实,绝对是那种有一句说一句,不知道就不说的特别可爱的人,今年才刚刚二十一岁,他两个哥哥可都是闻名的名捕头,这孩子也不错,聪明、踏实,不过有的时候,就是变通上差了点儿。
"展大人!"成实老远就喊道,那大嗓门里透着那么股豪爽劲儿,几乎一听到他的声音,就该知道他必定是单纯的人。
见他马到跟前,白玉堂上上下下把这年轻人打量了一番,眼睛就像唐子衡那双眼一样,总透着点孩子气,不过外表可比小唐粗犷成熟的多了,就是在看着展昭时,眼里闪着崇拜而热切地火光。
白玉堂冷笑了下,心道,用不用啊,一个展昭,能把天下人都迷倒?恰在这时,展大人露出了那标准的、温润的、真诚的、优雅的、安逸的、甚至是有点魅惑的笑容。白玉堂真狠不得用"眼刀"在那只臭猫身上钉出十几个洞来,叫他还没事儿卖弄风情!(用这个词儿~我自己寒一个~)
"展大人,你可来了!我还怕你不亲自来呢!"成实冲着展昭笑道。
"成捕头,这等大事,我怎么能不亲来?"展昭微微一笑,道。
"哎?!展大人,你平时可都叫我小成的,这会儿突然叫什么成捕头,叫我怪难受的呢!"成实是个有啥说啥的实在人,这话一出才嘀咕,身边那俊美地不像话的男人,怎么直用吃人的眼光剜着自己。
"那不一样,咱们这是公事!"展昭笑道,一面用眼光警告了下白玉堂,叫他那眼神收敛点儿。
白玉堂把脸偏到一旁,装没看见,继续在心里把这莫名地冒出来,冲着猫儿套近乎地混球千刀万剐!
"哦,对的,展大人,咱们得先说公事儿!我们是今天清早发现镖师们的尸体,在平安谷里,那里偏僻,昨晚又过节,竟然没有人发现!"成实这时也正经了起来。
"多少人?"展昭拧着眉峰问道。
"唉,找着了十九具尸首!"成实说话时,神情也是一变,想来也知道,那情形必是难以形容出的惨烈!
"咱们快去吧!"展昭道。
"嗯,展大人,我带路!"
※※z※※y※※b※※g※※
来到平安谷时,镖师们的尸首已经被当地的衙役们抬到了一旁,并排放着,虽然都被白布掩着,但一眼看去,后背还是冒出丝丝地冷气来。
展昭和白玉堂一起下了马,展昭便去查看那些被洗劫损毁了的镖车,而白玉堂刚揭起了一具尸身的白布,专注地查看尸体。
成实有些奇怪地看着白玉堂一眼,凑到展昭身边小声问道:"展大人,那位爷是?"
"哦,白玉堂,白五侠!是来,帮着咱们查案的!"
"他就是锦毛鼠白玉堂!他不是跟您不对付么?"成实就想起了那些混乱的江湖传言。
还不待展昭说话,白玉堂先扬起了他那嘲讽般地声线,冷冷道:"有说闲话的工夫,还是做些正事的好!"
成实吐吐舌头,不敢再说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