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不是为了那个！"
"没有选择了，今天，除了你死，便是我亡。"
卡妙长叹一口气，"杀了你？我怎么会杀你？而冥氏一族百毒不侵，我又怎能杀得了你？"
"别说废话了，"只见沙加双眼寒光一闪，身体一跃向前，剑尖便直刺向卡妙的咽喉。
卡妙虽抱必死之心，但这一刻，出于本能的反应，还是放出了星辰。然而，也就在同时，沙加剑锋一偏，便躲过了卡妙的脖颈，刺入了旁边的虚无，而他的身体，也慢慢倒在地上......
"为什么！"，卡妙抱着身体越来越冷的沙加，眼泪已无法控制地涌出。沙加嘴角微动，只说了一句，"谢谢你，卡妙。"便永远闭上了眼睛。
......
卡妙打开旁边那个竹筒，里面除了一张药方外，还有一封信，一封沙加写给他的信。
"卡妙，如果你看到这封信，我一定已经死于你手，你一点也无须自责，因为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归宿。
我与冥王并不是亲父子，这也就是我无法百毒不侵的原因。我父母本是中原一户普通的丝绸商人，在我七岁那年，由于一笔生意，我们全家前往西域，但到那儿没几日，父母便双双染病，好心人帮他们请了郎中，但都说没有希望了。我坐在父母身边，望着昏睡不醒的他们，那种至亲之人随时都会离自己而去的恐惧吞噬着我的心，我再也承受不了，跑出门去，只想逃离那种恐惧......后来，我遇到了冥王，他问我愿不愿意以一个承诺换取父母一日的生命，我想都没想就答应了，那时的我真的只想让父母再睁眼看我一次，为了这个心愿，付出何种代价都心甘情愿。于是冥王给了我两粒能续命一日的丸药，条件便是事后我要帮他做一件事......那一日我们一家坐在屋里，慢慢品尝那即将逝去的幸福，说了些什么，大都已经忘却了，但有一句，是永生不能忘的，那就是父母的告诫--答应别人的事，就一定要做到......
这是我的路，选择了，就要走下去，我不能违背承诺，却更不想违背自己的心。原谅我的自私，卡妙，走投无路的我，也只能借你之手，来结束我这无奈的一生。
......
泪水，滴滴洒落，化开沙加那俊秀的字迹，向四周无限蔓延，仿佛还想再诉说些什么......
卡妙擦干眼泪，重又把信放入竹筒，却再也无法支撑地跌坐在地上。他觉得自己像是掉入了一个万丈深渊，四周漆黑一片，却又不想去寻找光明，任凭自己那没有灵魂的身躯，在无尽的黑暗中沉沦。
"卡妙。"一个梦中的声音想起，卡妙茫然看去，似乎那片熟悉的蓝色正在向自己靠近。是梦，还是现实？卡妙闭上眼睛，费力地想搞清楚这二者之间的关系。
米罗不知道这里发生过什么，他的眼睛告诉他的，他都不愿去相信。亲如兄弟的沙加冰冷的身体，掉落的长剑，向他讲述着一场争执的发生，而旁边那个，自己朝思慕想的人，却仍旧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告诉我，发生了什么？米罗还是要问，期待最后的那一丝希望。
"我杀了他。"卡妙依旧恍惚，却用比以往任何一次杀人后都更加冰冷的语气说出了那四个字。而说完之后，他也似乎得到了答案，从地上站起，走到米罗的对面。
"我是冥王的人，这次死的是沙加，下一次就是撒加和你了。"卡妙冷冷说道。
"哈，是吗？原来如此。"米罗在笑自己，但那笑又立刻被痛苦所覆盖。沙加的死蒙住了他的眼睛，潮水一般的悲伤淹没了他的心，而背叛，抑或是欺骗，在这所有的情感之中忽然转化为愤恨，攫取了他最后一丝理智。
"不可原谅！"米罗狠狠说出这几个字，随即拔出猩红剑指向卡妙，他眼中显露着的，是卡妙从未见过的杀意。
卡妙望着那柄剑，红的一面，散发着对血腥光华的赞美；而白的一面，又像是在幽幽冷笑那无休止的杀戮--一切都要结束了吧，至少对自己来说，是这样的。
"那就决斗吧，看是你的剑快，还是我的毒快。"
卡妙挑衅的话语无疑又激发了米罗的恨意。是啊，无法不恨，恨他迷雾重重的身份，恨他的突然出现又突然离开，更恨自己对他无法言状的感情......这一切，到头来，却都只被证明是一场游戏，而在这场游戏里，最滑稽可笑的，就是自己。
一道光华闪过，卡妙感到那把剑进入了自己的身体，先是刺骨的寒冷，随即又被一股温暖所包围，但他没有感觉到痛，或许身体上的痛又怎能与心中的相比......他笑了，似乎看到一道道曙光出现在眼前......想起那日与米罗说的，假如他们两人对决的话语，米罗真的只给了他一剑，但这一剑又怎么刺偏了？不过不要紧，一剑就足够了。
米罗把剑刺向了卡妙，可他真的想杀了他吗？为何那剑又在最后一刻偏离了方向？然而再也不及多想，米罗已被眼前一幕惊呆了--只见卡妙的墨绿长发在寒风的吹拂下正在一缕一缕变成刺眼的银白！他赶忙上去扶住了卡妙欲倒的身体，只听到卡妙用微弱的气息说出的那句话，"你的剑上，有我的宽恕......"
......
当撒加和加隆赶来的时候，似乎一切都已完结。
米罗抱住卡妙坐在地上，眼前浮现出了一幕幕场景：寺院的初遇，山洞的听雨，破庙的相依为命......现实与记忆的冲击，来的那么突然，那么猛烈，以至于在一瞬间就将他完全击垮，再也感觉不到周围的一切动静。
"为什么，为什么要自己承受所有的一切？"
......
第九章 悲城
"米罗！"
"卡妙，你醒了？"加隆不敢相信地看到昏睡了五年的卡妙忽然睁开眼睛。
"米罗，米罗是谁？为什么我只记得这个人的名字......可是，我又是谁呢？"
......
"米罗......是这家铺子的老板，因为老家有事......就回去了。"
卡妙，原谅我没有把你最珍贵的东西还给你，可我真的不想再看到你的悲伤。
......
城户当上了皇帝，建立了新的王朝，持续了十几年的战争终于结束了，百姓的脸上也开始露出了安稳的神情。
"老板，两个烧饼。"
"好嘞，您拿好。"加隆熟练地包起两个烧饼递与老者。
"咦？一段时间没来，以前那个老板哪去了？"
"他......老家有事，就把铺子让给我了。"
"哎，兵荒马乱久了，谁家里会没点儿事啊。你说这些年那帮人打来打去有什么意思，对咱老百姓来说，只要能安安稳稳地活着，谁当皇帝又有什么关系？现在好了，终于能过几年太平日子了。不过说起来，圣域跟城户的最后一战也真是惨烈，若不是叛徒出卖，圣域两位元帅也不会被困城中力战而亡......听说只有元帅的亲弟弟生死不明，城户还在四处搜寻他的下落呢......"
加隆听着，只是微微笑。
......
人们有时还会说起那已经遥远的故事，说起销声匿迹的冥王府和海王府，说起风华不再的圣域，说起当权没几年就又被乱党所灭的城户......说起这些，人们大都笑笑，争什么争呢，到头来还不都是--灰，飞，烟，灭。
而那曾经的烧饼铺，早已无人问津，那曾经的小院，也已断壁残垣，只有院中的梧桐树，还在一次一次地，开满紫色的花。
[完]
面包和冰激凌
米罗和卡妙是小学同学，后来又升入了同一所中学，就连大学也在一起。当卡妙疑惑这个问题的时候，米罗说，是惯性。而当卡妙问及米罗他们是如何相识的，米罗却说什么也记不起来了。其实卡妙也一样不清楚，两个人就仿佛是天生的朋友，没有理由。
从很小的时候，他们每天放学一起回家，都会经过一间面包店。店面不大，品种也不多，但每天都有现烤现卖的面包，散发出摄人心魄的香气。米罗极爱各类甜点，所以经常地，他们都会进去看看--这似乎已经成了一种乐趣，买与不买并不重要。
到了夏天，店里还会兼卖各式各样的冰激凌。虽然他们也是看的时候多，买的时候少，卡妙对那种最简单的香草冰激凌还是情有独钟。
"为什么只爱吃这种？"米罗一直很纳闷，但卡妙从不告诉他原因。
惯性吧，卡妙想。他们一起吃的第一支冰激凌，就是这种啊。
就这样过了很多年，当他们又考入了同一所大学，那家店却关门了。
米罗见卡妙望着禁闭的店门出神，笑着对他说，"大不了以后我们把这家店买下来，到时候想做什么样的面包都可以。"
"还要卖各种各样的冰激凌。"卡妙也笑了。
......
他们大学毕业那一年，米罗要出国了。
"跟我一起走吧。"在机场，米罗最后一次问卡妙。
卡妙还是摇头。
"能告诉我原因吗？"
"我没有说服自己的理由。"
......
飞机起飞，卡妙一个人慢慢往回走，他知道，这次分别，可能就是永远。可是，分开的理由，可能会有千个万个，但在一起的理由，却是那样难找。
......
又过了很久，三年，还是五年，米罗在国外的事业已经渐入佳境，卡妙在他那个领域做地也相当不错。两个人偶尔通通电话，还是很好的朋友。
儿时那家面包店，几经易手，现在已不知做何用途。
一个偶然的机会，卡妙又走上了他们以前每天走过的那条道路，想起了他们顶着书包在雨天里狂奔，想起了夕阳西下时美丽的晚霞......年少的日子，只有青涩，没有烦恼。
卡妙沉浸在回忆中，却猛然被一股熟悉的味道惊醒。这种香气，已经深入灵魂，再也抹杀不掉了。卡妙忽然觉得自己的鼻子很酸。
果真还是那家店，虽换了招牌，又经营起相同的东西。卡妙想起当初米罗说过的话，竟在幻想这家店的老板会不会就是米罗。
当然，这只是现实生活，奇迹又怎会时刻眷顾？店主是个极热情的老者，而店里，也没有在卖冰激凌。
"很久以前，这里也是面包店。"
老者笑了，"在我小的时候，每次出门路过家门口的面包店，母亲都会给我买一个小小的面包，说起来，真是再普通不过的品种，可是那个味道，却一直记到了现在。
味道？是啊，不只是面包的香气，还有香草冰激凌的淡淡清新。
"哦，冰柜买回来了。"老者望着外面说道。
"冰柜？"卡妙回头看去，只见两名搬运工正在将一个冰柜抬进店里，而后面，竟跟着......米罗。
"嗨，不认识我了？"米罗用手在卡妙呆住的眼前晃晃。
卡妙还是无法相信，"你......"
"就是我啊，我回来了。"
米罗不再嬉笑，他握住卡妙的手，很认真地说，"而且，再也不走了。"
......
米罗当然不是店主，他回国后虽想买下这家店给卡妙一个惊喜，但老者却执意不肯转让--毕竟世上热爱这种味道的人不只他们两个。于是米罗便留下打工，还说服老板在店中兼卖冰激凌......
故事就到这儿吧，他们现在一定还在体会着幸福的滋味。卡妙也不再想那在一起的理由，有时候，一切只在不言中。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