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三代目火影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如同浓墨泼洒上去一般。没有月亮,没有星星,纯粹的黑夜,闷热的空气使人几乎不能顺畅地呼吸。
讨厌的晚上。卡卡西悻悻然走在木叶不算宽阔的道路上。
两旁的路灯破了好几盏,或者是忽明忽暗折腾地眼睛不舒服,或者干脆罢工不亮,仅剩的那些的微弱的光辉只能够将路照的半亮。在大战期间,果然像这些细微的小地方是没人有心思去注意的,所有人满脑子想的除了要打仗还是要打仗,满口的血腥杀戮,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之下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街道上的店铺也早早关了门,战时政策下来,晚上六点之前必须停止一切营业。曾经熙熙攘攘的商业街此刻也便寥落的可以。
突然很想念热腾腾的拉面,以及在拉面店打工的女孩,每次卡卡西吃面时她总会红着脸然后偷偷地替他多加一些分量。其实他是吃不了那么多的,但看到女孩露出纯真害羞的笑容时自己的心情也会突然变得好起来。
奇怪的念头。
只是,现在没有拉面店,没有脸红的少女,没有香喷喷的拉面,什么都没有,剩下的只是死人般的寂静。
重新带上暗部的白狐面具,用高速体术穿梭在茂密的树林里。
新的任务--刺杀岩隐忍者村的大名。
* * *
男人畏缩地跪在地上,他沾满鲜血的双手搂住卡卡西的腿,用颤抖的声音企求:"求求你,放了我吧......求求你......"
满脸血污,五官也因极度的恐惧挤到到了一起,控制不住的眼泪和鼻水完全没有了往昔那阔绰骄傲的大名的风范。
好象也是个享有盛名的美男子,可惜现如今完全找不出一丝可以匹配的影子。
"难看死了。"卡卡西厌恶地踢开,轻微洁癖的他是不喜欢混杂着泥土的肮脏血迹染到自己身上,即使是暗部忍者这样天天与死亡打交道的工作,他还是希望保持尽可能的干净清爽。因为,那个金发的男人说过,干干净净的卡卡西是他最喜欢的。
"求我也没有用,你必须死,这是我的任务。"冰冷的不带感情的声音。
"不要......饶了我吧,我可以给你钱,你想要多少都可以--只要你别杀我。"绝望笼罩在他的四周不肯褪去。
可笑......以为钱就代表了一切吗?这是最没有用的东西。卡卡西嗤之以鼻,举起手中的苦无,最后的一下,死得干脆。
大名知道他是没有生还的希望,慢慢地爬到了墙角,抱住了衣着华丽的与真人比例相同的人偶。卡卡西为之一惊,这样精致的人偶他是从未有见到过的,苍白细腻的肌肤,美好的五官,还有那一头如丝顺滑的发,若不是空洞的眼神,他甚至以为那会是个活生生的人。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能和你在一起了......对不起--"大名混着鲜血的泪水滴到人偶的脸庞上,苍白上的血红,触目惊心。
一瞬,卡卡西仿佛看到了人偶的眼角流出了透明的液体,缓缓地沿着面颊滑落与大名的眼泪融和在一起。
八成是眼花了。
"我没有时间和你浪费了。"
"请你--"大名抬起眼,怔怔地望着卡卡西,在几秒钟之前还被惊怕所填满的褐色眼瞳却清澈了许多,"能不能麻烦你帮我把他葬在一起。"视线落到了红衣华服的人偶身上,满眼的尽是宠溺与悲哀。
其实卡卡西是想骂回去的,都死到临头了还在想这种有的没的事情,跟人偶葬在一起,真是脑子有病。不过,思虑片刻银发的忍者还是拿出他仅剩不多的怜悯心轻轻地点了头,隔着面具,男人看不见卡卡西脸上写满了困惑与不解。
大名越发用力地搂紧了人偶,温和的笑容荡漾开来。
死了还会有这样笑的人还真是不多见。
"能和你死在一起,是我最幸福的事。"大名的最后一句话在卡卡西被磨得锋利的苦无下画上了句号。
既然答应了别人,卡卡西是绝对不会食言的。在大名城堡旁的树下将他和那只人偶用土掩埋起来,顺便给他们立了块墓碑。就在湿软的泥土覆上他们的时候,人偶的漂亮的绿色眸子眨了下,然后是轻轻地一句,谢谢。
卡卡西丢下铲子,向后退了几步,深呼吸几口。在确定自己没有出任何问题之后往墓穴里张望,大名怀中死死抱着的依旧是那眼睛无神的人偶。方才的,或许是幻觉也不定。
掸掉衣服上沾到的尘土,拿出卷轴在上面打上一个勾,任务完成。
现在快些赶回去,还能睡上几个小时然后接下一个任务。周而复始,已经习惯了的生活。
所以当那个衣衫褴褛的老人叫住他的时候,卡卡西明显吃了一惊,强行停下急速奔跑中的脚步,却看见发须花白的老人坐在路边的石凳上眯缝着眼睛。
"孩子,停一下。"这种苍老却高深莫测的嗓音如同三代墓火影,大家所看到的只是他们老去的身型,而忽略掩藏在这躯壳当中无限的力量。
"有什么事?"
"不要这样不耐烦,我不会做什么对你不利的事情。孩子,你最爱的人是不是离开了你?"老人像是无意的,但重重地刺向了卡卡西的要害。
表情僵硬了片刻,银发的忍者淡淡地甩下两个字:"没有。"
"你可以撒谎,但是自己的心永远骗不了自己。"
心口蓦地一阵揪痛,脑海中浮现出那张以为只被封印在身体最深处的笑颜。
闪烁着太阳光辉的金发,还有那双苍蓝的眼眸。所有的,都那么真实地展现出来。
"你想做什么?"
"我只想帮你,孩子,我可以让你再见到他。"
若说没有心动那是不可能的,但是他压抑住冲动,以最为平缓的语气回道:"也许你可以做到,但是,我不想见他,既然他已经死了那他就是死了。老头,我走了。"
疯狂地想要逃离,可耳边似乎隐隐传来老人的声音,飘渺虚幻。
"孩子,三天后,带上他的的骨灰来这里,我会等着你的......"
* * *
回到熟悉的房间时,墙上的挂钟的指针正指向四,天蒙蒙亮,地平线上微微透露出红光。
卡卡西浑身酸痛,连续72小时不间断的工作是还是支持不住,他的身子不是铁打的,会累也在情理之中。摘下面具,顺手把脱下的衣物丢进浴室里的塑料篮里,太阳能热水器白天烧的水到了这时候也算派上了用场。把水龙头拧到最大,想借由这微烫的水注冲掉全部的疲乏。
"我只想帮你,孩子,我可以让你再见到他。"
老人的话不合时宜地又响起在卡卡西的耳边。
可以再见到他,可以再见到他,可以再见到他......这几个字如同魔咒般萦绕在他的心头,挥散不去。
"不可能的,老师已经死了那么久,他不可能会回来的,我已经不再想他了......我已经不再想他了--"卡卡西的口中不断地吐出这些破碎语句。
十四岁的卡卡西失去注连绳,他唯一爱过的男人。但是十六岁的卡卡西已经没有了爱,他不会再为任何人心痛,没有了感情,怎还会再有伤害。他只要做一个纯粹的忍者就足够了,接任务,完成任务,领取赏金。仅此而已。
那个该死的老头说的什么狗屁能够让老师回来的话,全部都是假的是假的。
指间划过赤裸的胸口,按下。
"注连绳,你只要在这里乖乖呆着就足够了,明白吗?我不想要再看见你......"再一次地被你伤害,只能勉强撑过一次的重击,若再重复,怕是再也站不起来了。
四个小时的睡眠,对卡卡西而言已经足够了,喝过一杯盐开水,胡乱往嘴里塞上几片面包,早点这样算是解决了,接下来就是去火影办公室接新的任务。
暗部的工作如它的名字一样见不得人,来无影去无踪,在木叶那些身着统一服装的忍者们是从来不会被人们所看见的,他们只在最为隐蔽的地方躲藏着,等待每一次最佳的出手时间。
很辛苦,每一次的任务好比从鬼门关游走一趟,运气好的话背着大大小小的伤疤回来,运气不好的好,就永远地躺在不知名的角落,慢慢腐烂,渗透至土地中。
"卡卡西,你也别这么拼命嘛,虽然现在是非常时期,但你也要多注意点自己的身体,还是个孩子,身边又没有可以照顾你的人......"三代目有些心疼看着银发忍者日渐消瘦的轮廓,他是看着他长大的,明明才只有十六岁的年纪,经历过的事情却比许多成年人都要多的多,父母早亡,最好的朋友死在他的面前,就连唯一可以依靠的师长也不说一声就从他的世界里消失。
他把他当成了自己亲生的孩子,作为长辈,不多时地泛起辛酸。卡卡西这样强迫自己,量他也看不下去。偶尔会特意给他派出些轻松的任务却会被少年回绝,他只接A级以上。三代目隐隐地感觉的出,这个孩子想要拿自己的生命去和这世界去抗衡。
"谢谢火影大人关心,能为村子效力是我旗木卡卡西的荣幸。"倔强的回答,他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同情。
安静地退出办公室,只留下年过半百的老人唉声叹气。
"连绳,你终究还是走的太早。"
金发碧眼的上忍不论在谁人的心目中都是完美的存在,他是天才的忍者,出色的火影,伟大的拯救村子的英雄,他的斑斑事迹,足以让他的名字在史册上万古留青。
但是,他却留下了卡卡西,留下了这个已经不完整的孩子。封闭起了的心房,任谁也打不开。
* * *
很多事情,当不再想去记起时,却总会鲜明地跳到眼前,让人想忘却也困难。
卡卡西便是遇到了这样的境况。
他已经不再做梦好多年了,可这两日每晚入睡后,梦中全是四代笑得灿烂的英俊脸孔,他的发,他的眼,他微微皱起的眉头无比清晰。他在梦中总是重复着相同的话语,卡卡西,你过的好吗?
你过的好吗?他问,语气一直未变,温柔地好似暖人的微风。
银发的少年泪流满面地睁开双眼,左眼的写轮在森森的黑暗中诡异地显露红光。
"老师......"颤抖的哭腔全然没了白天的那份气势,"如果我说我过的不好你就会回来吗?"
不出意料的,回答他的只有冰冷的空气。
"我只想帮你,孩子,我可以让你再见到他。"
又是这把声音。
卡卡西低下脑袋,要是相信了你说的话,真的就能再让那个男人回到自己的身边吗?这就好比最遥不可及的梦,就算抓到了,在手心也只会化做一滩水迹。
* * *
"卡卡西,昨天晚上没有睡好吗?"止水关心询问。
"没有。"简洁的回答,对于这个已经共同合作了一年的同伴,卡卡西没有过多的接触,只需知道他是宇智波家的优秀传人这一点就足够了。他很强,在行动时也不会给自己拖后腿,更多时间里两个人配合默契。但卡卡西不喜欢这个黑发红眼的少年。过分地关心,只会引起他的反感。
从出门的那一刻起,眼皮一直跳个不停。不定期地心口阵阵的悸痛。
"孩子,三天后,带上他的的骨灰来这里,我会等着你的......"
今天是第三天,他也许可以再见到他的老师,而过了今天,也许再也没了机会。
"卡卡西,你过的好吗?"
"卡卡西,你过的好吗?"
"卡卡西,你过的好吗?"
"老师,我想见你......"蹲下身子,双臂抱住膝盖,面具下,是温热的液体滑过面颊。
注连绳,你回来吧,我想见你--很想,很想。
"卡卡西,你怎么了......"黑发少年小心翼翼地拍打银发少年的肩膀。他喜欢他,真心的喜欢,只是他从来不让他走近,没有留下任何一扇门亦或是一扇窗。
止水很早以前就知道了,卡卡西的心房被一个人填得满慢的,已无空隙够他挤身。
也许,这样在他的背后看着,也是能够满足的。
路过那片郁郁葱葱的森林,卡卡西找到当晚老人栖坐的树下,没有人影,只有一张纸条。
将骨灰留下,七天内他会回来你的身边。
卡卡西从口袋中掏出用玻璃瓶装着的骨灰,压到纸条的上方。四代火化那天,偷偷留下了这一些,作为护身符般形影不离。
"老师,让我最后相信一次。"嘴角扬起不易察觉的弧度.
* * *
努力着让自己不去太在意,但是不经意间的总是会想起也许再过几天就可以看老师了。日历上七天后的日期用红笔圈了起来,旁边画上了一个大大的笑脸,就像以前老师笑的那样灿烂。每过完一天,就划掉一格。心中有了期盼,不知不觉间心情也好了起来。
最明显的变化是卡卡西开始会和止水主动攀谈,尽管内容大多是今天几号,星期几这样鸡毛蒜皮的事情,但却让止水受宠若惊。以往和卡卡西说话,基本都会被对方屏蔽,或者只是简单地点点头,可近来偶尔的时候,银发少年也会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说上几分钟。
止水在心里微微地盘算,现在他们是朋友了吧。那么,自己也不是没有希望的。
第七天,他们小组没有任务,难得地放假。
"卡卡西,今天放假,我,我想约你一起去看电影。"黑发少年摩挲着衣角,有些害羞地红起了脸,"有部新片子上映,他们都说很好看。"
说起新片子,其实无非就是那些闷到可以从头睡到尾的战争片,不过,在这种特殊时期,能看上一场电影毕竟也是种非凡的享受。
"恩?对不起,止水,你刚才说什么了,我没有听清楚。"
"我说,我想......卡卡西,我们--"第二遍说的时候犹豫感更加地强烈,吞吞吐吐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哎呀,我有事要先回去了。有什么事明天再和我说吧。"话音刚落下,人就已经不见了踪影。
止水略微有些惆怅地垂下脑袋,卡卡西走得这样急,怕是有什么重要的人要去看吧。这个东西,也已经没了用处。
将已经被手心的汗水浸湿的电影票揉搓成一团,丢进了不远处的垃圾桶。
"宇智波止水,你也许是失恋了呢!呵呵。"口中登时蔓延开的苦涩只好生生地往下咽。
卡卡西回到家中,换上轻便的T恤和棉布长裤,开始打扫屋子。虽然从外面看上去这间80平方的屋子还算整洁,但也只有卡卡西自己一个人知道,自从老师离开了以后,他就再没有认真地打理过,角落里不晓得积满了多少灰尘,如果老师回来了看到这样的场景,一定会不开心的吧。
金发的四代目火影,出了名的爱干净。
他们一起住的时候,每隔三天都会有一次大扫除,四代会给小小的卡卡西头上包好一块深色的头巾,这样灰尘杂质什么的就不会把卡卡西漂亮的银发弄脏了。
造访的客人们总是可以看到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手拿抹布,扫帚在那儿擦来擦去。
"老师,没有你,卡卡西一个人一样也可以干的很好。"喃喃自语时,嘴角是带着笑意的。
把家里边边角角都清理过后,卡卡西拎着一大袋的垃圾出门,顺便去了街上买些菜回来。老师最喜欢吃鱼,还有萝卜炖骨头汤,蔬菜也是必不可少的。卖菜的大婶见到卡卡西过来特意多送给他几根茄子,走时还说,卡卡西以后要多出来呀,成天吃拉面也是没有营养的。
点点头,送给大婶一个浅浅的微笑。篮子里已经装了不少的东西,等会可以好好地弄上一桌丰盛的晚餐。
四代的厨艺很不错,从小耳濡目染地卡卡西自然也是学会了不少,只是从来都没有机会展示,老师还在时候,金发男人总是笑眼眯眯地摸摸他的脑袋,说,卡卡西这么早就进厨房吸油烟味对以后发育可不好。被他这样宠着惯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等他走了以后,更是没了机会,每天每天的,都是在拉面店解决,或者是自己泡方便面,要不干脆不吃。总是没有饥饿感,于是,吃饭这样的人生第一大事,也被卡卡西抛到了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