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笑言(出版稿)————树梢
树梢  发于:2008年12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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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和的阳光洒落在李显的周身,似是为他披上一件金黄的外衣,凝视着城下人头攒动的人群,他展开了平和的笑容。忽儿敕军主力大军得歼,余下的残余军队只能北撤,已无力卷土重来,他料定不日之间忽儿敕国必定遣使前来求和。
北夷入侵一退,他与楚逸岚的联盟也就就此完结,一座龙椅又势必横亘在他俩之间。平心而论,他不认为楚逸岚想杀他,但是他也不想再留下来做个傀儡皇帝。他与他那短暂的爱情也就随之到了尽头吗?
猛然间心中一痛,可是他脸上笑容却依然。
忽而掌心一热,李显回头望去,不知何时楚逸岚已来到他的身边,紧紧握住了他的右手:「阿显,你猜你前世是什么?」
李显望着他的笑容,笑道:「我的前世是什么倒不知道,不过你的前世是什么却是确定无疑。」
「噢,愿闻其详。」
「自然是狐狸。」李显轻轻一挣,楚逸岚便松开手,他随即转身便要离去。
「咦,你要走?大军欢呼未止,你这一走岂不让他们失望?」
李显回首一笑:「相信我,他们真正想欢呼的对象绝对是你,而不是我。」
望着李显独自远去的背影,楚逸岚招招手,一直紧紧跟随在身后的陈平伏身靠近:「陈平,你说他前世是什么呢?」
憨厚的年轻人搔搔头:「这个属下可就不知了。」
「是狼,一头有着漂亮的银白色皮毛的纯种狼,一头孤独而行的狼。」楚逸岚俊朗的笑容魅惑而邪狞,充满了得意,「能够得到如此珍贵之宠物,普天之下,只我楚逸岚一人而已。」
陈平双唇动动,却没有出声。自古以来,从来没有人能够让桀傲不逊的野狼成为宠物,即便它,真的很孤独⋯⋯
李显刚回到屋中,冷不防被人从身后一扑,重重压在背上。他苦笑道:「李忻恬,你知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身高和体重?不要再玩小孩子的那套撒娇了,我可承受不起。」
「小气,让我抱一下又什么关系?」李忻恬撅起嘴巴,面部线条日益成熟的脸上露出了孩子般的娇憨神情,「我是替你高兴嘛,南方朝廷正窝里反,自相残杀的元气大伤,混乱不堪。忽儿敕这一兵败,眼见你就又能重新称帝了,难道不值得高兴吗?」
李显摇摇头:「没什么可高兴的,这个皇帝,我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作。」
「咦?」李忻恬的脸上现出了困惑的神情,「那你为什么要出少林寺,带军北上?」
「楚逸岚虽有军队,然威望不足,我若不出面,单以他一人之力,难以集聚民心。国难当头,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我不能在这个时候袖手旁观,不闻不问。如今天下将定,我自然也该功成身退,还留下来做什么?」
李忻恬一手支头,露出两个虎牙来:「师傅你真的抛得下这个皇位?」
李显自嘲道:「我已经作了两次的皇帝,难道还没过够帝王瘾吗?」
一直静静站在门口的程令遐突然开了口:「那么其它的呢?你也抛得下吗?」
「其它?什么其它?师傅连皇位都不在乎,还有什么抛不下的?」李忻恬一脸的不解。
李显知道,对于他与楚逸岚的关系,亲近如李忻恬者尚且懵懂未知,而程令遐却已经凭着他超乎常人的直觉感觉到了。
李显躲避开程令遐探寻的视线,深邃的目光投射向窗外天边尽头。天空是那么的蔚蓝,云朵是那么的洁白,世界是那么的透彻,一瞬间,他竟然冒出一个荒唐的念头来,或许楚逸岚真的是爱他的,或许他甚至能抛下这世间的荣华富贵,随他远走天涯?
答案他无从得知,即使有了肉体的亲密接触,他还是无法了解那个时而挂着狡猾的笑容,时而又温柔体贴得像个情人的楚逸岚。皇位与他,他不知道楚逸岚会如何选择。
关于那些美好的设想,他只能冠上「或许」。
李显取出两个事先准备好的信封,交到李忻恬手中,说道:「趁着现在城中初定,尚且混乱,你今天就离开此城,出城后到第一封信中所写的地方等我。三天之内,我也会设法脱身,去这里找你。倘若第四天我仍然未到,你就拆开第二封信,按信上所说的去做。」
李忻恬双手接过,脸色凝重的点点头。李显又转向程令遐,问道:「还没有你爹爹***消息?」
程令遐点头答道:「是啊,我几次询问楚逸岚,他都推说还是没有收到唐家的消息,我看他是故意的,只是不知他为什么还迟迟不召回唐家的人?」
李显冷笑道:「他是不想让我和唐家的人见面。我看你还是先随李忻恬出城吧,你跟在他身边会比较安全些。留下来,日后势必成为楚逸岚牵制我的人质。唐门人迟早会浮出水面,到楚逸岚身边来按功领赏,到时你自然能找到双亲。」
程令遐迟疑道:「要走,我们三个一起走,我不放心你一个人留下,楚逸岚那个人⋯⋯哎,总之,我讨厌他。」
李显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有我跟着目标太大,只怕我们三人一个都走不了。你们先行一步,倘若我有难,也好有人援助。」看着程令遐不舍的点下头,他又望向李忻恬稚气未脱的脸,猛然想起死在自己手中的他的父兄,他拉起李忻恬的手,语声涩然:「忻恬,师傅⋯⋯对不起你,但愿日后能有机会补偿你吧。」
毫不知情的李忻恬一脸的天真,反握住了李显的手,诚恳的道:「师傅何出此言?你两次救了我的性命,又把一身的功力传给我,我对你感激不尽,还有⋯⋯」他低了头,突然两颊飞上两朵红晕,声音也在羞涩中低沈下来,「先不说这些了,反正无论如何,我也一定会保护你的。」
李显淡淡一笑,笑中满是内疚。突然他想起一事,问道:「以前你都称呼我『您』的,什么时候变成『你』了?」李忻恬从鼻中哼出不屑的一哼,似是埋怨李显的挑剔,又似是嘲弄他的不解风情。
李显只得暗暗苦笑,这孩子,越发不把他当作师傅尊敬了。
李忻恬转身离去,才走到门口,突然回身,疾步扑进李显的怀里。李显推了几下纹丝不动,只能任他双手紧紧环在自己腰间,半压半抱的搂住自己。
「你都几岁了?怎么还像头一回离开娘亲的娃娃啊?」李显戏谑道,「又不是第一次分手,用不着这么依依不舍吧?」
李忻恬把头靠在李显胸前,来回蹭着:「就是不是第一次我才舍不得,上次分别,你先是落在楚逸岚手里,接着又大半年消息全无,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要是发生什么意外,我⋯⋯我⋯⋯」说着说着,竟然语声哽咽,连眼圈也红了起来。
「我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也活不下去了?」李显笑道,「得了,这些话你留着以后用来骗女人吧,用在你师傅身上可是浪费了。这么大的人,还像个孩子似的,别让令遐笑话了。想当年我在你这个年纪时⋯⋯」李显想来想去,自己这个年纪时也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炫耀的功勋伟绩,一时语塞,只得尴尬的改口道:「总之,你们两个快点出发吧。」
李忻恬再次从鼻子里一哼。

李显突然发现,这次重逢,几个月相处下来,自己在李忻恬心目中的光辉形象似乎干瘪了许多,这小子对自己越发没有对长辈的尊重。按说不应该啊,最近带兵打战自己分明显示了不少才干智谋,没有崇拜也该敬仰吧?
李忻恬二人拿了李显给的通行符,当天便顺利混出城。
李显没有和他们同行,一来是客观条件不允许,二来他也不忍就此绝决而走。在他心中,总是存着一点点幻想,想要探探楚逸岚的心思。
当晚庆功宴,楚逸岚暂住的府第中灯火通明,犹如白昼,宾客分桌而座,大厅中央十数个绝色舞姬轻歌曼舞,长袖翩翩。
李显进入大厅时,酒宴早已开始,五六个军中将领陪楚逸岚坐在首席,每人怀中都抱了个千娇百媚的女子。李显淡淡扫了一眼娇笑着坐在楚逸岚怀中的女子,不动声色的坐在一旁留给他的首位上。
楚逸岚却像是没看到他一般,只是顾着和怀里的女子调笑。
才刚落座,又一个美人便捧着酒杯,娇滴滴的走了过来:「皇上怎么这会儿才来?该罚酒一杯才是。」这妓女没进过宫,自然不懂伺候皇上的规矩,知道李显的身份,只是加倍的讨好,身子一偏,便像软泥一般瘫倒在他怀里。
李显微微一笑,既不伸臂搂抱,也不推却闪躲。才要从她手中接过酒来喝,美女突然身子一歪,竟被一边的楚逸岚粗暴的拽了开来。
「滚开,不准碰他。」楚逸岚很没风度的冲着美人吼道,接着狠狠的向李显瞪了一眼,「在我面前你也敢和女人搂搂抱抱,回去再和你说。」
李显耸耸肩,无奈一笑,一人自斟自饮起来。原来是只许州官放火,不准百姓点灯。
近半年行军未近女色,今晚楚逸岚本是想好好放纵一下。可是见了自己在李显面前和别的女人喝酒作乐,他却浑若没看到一般,神色淡淡的竟似毫不在意。原本和美人调笑之心顿时沈了下去,无名之火窜起。
在他身上花了这许多心思,本以为李显对自己早已全然俯首,不想今晚他却还能这般冲淡平和的面对一切,难道自己终还是抓不住这朵天际悠然白云的身影吗?
结果嫉妒的人不是李显,反倒成了自己。这样的心情,竟好像自己已为他心动沈沦⋯⋯
此念初动,楚逸岚又慌忙安慰自己,自己不过是不想输了那一场「一生」为注的打赌,何曾会为一个「宠物」动了真心?
可是看着李显独酌的悠姿,楚逸岚却又愈发焦躁愤恨起来,一伸手又赌气拉过刚刚凑向李显的美女,左拥右抱的大声调弄起来。
李显捧着酒杯失了会神,猛将烈酒一饮而下,便即离席。他这正正经经喝酒的人一走,大厅里立刻热闹了起来,淫笑之声不断。
当晚楚逸岚没来,睡到半夜,突然身上一沈,一个温热的身体喷着酒气压了上来。李显惊醒过来,借着如水的月光望去,楚逸岚邪笑着的脸近在咫尺。
「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客随主便,我不是为了随你们的意吗?」李显挥挥手,道,「好大的酒气脂粉气,闹了大半夜还不够,又来吵我。」
楚逸岚两手支着身体坐了起来,瞇着眼睛,居高临下端详着李显的神情:「怎么?吃醋了?别生气,我不过是逢场作戏,哄她们玩罢了。那种女人,也只配做我楚逸岚一晚的玩物罢了。」
那么我又可以做你多久的玩物?
今晚的楚逸岚邪恶而奸诈,和几月来温柔体贴,多情诚恳的恋人全然不同,陌生的好像另一个人,却又偏偏无比的熟悉,一如当年初见时的他。此刻落入李显眼中的人分外清晰起来,数月记忆中的楚逸岚反而模糊朦胧了,好像一场长长的美梦,充满了不真实的虚幻。
李显默然注视着他,片刻的恍惚后,淡淡的道:「我没生气,你可以走了。我累了,想睡了。」
楚逸岚咬咬牙,心情又莫名的烦躁起来。
楚逸岚自然不肯就此便走,反而挨着李显,和衣躺了下来,一只手不规矩的探了进来,四处游走着乱摸。
「这么好的夜色,别辜负了它,来吧,宝贝。」
「别闹了,我现在没这个心情。」
「别这么冷淡嘛,听话。」完全罔顾李显的意愿,楚逸岚一翻身,便强硬的压了上来。炙热的欲望隔着衣物硬梆梆的顶在李显腰间,胡乱吻上来的唇还沾染着不知属于哪个女人的胭脂,活着扑鼻的酒气味涌了上来,顿时让李显一阵作呕。
如此恶劣的男人,真的就是让自己陷入爱恋的那个人吗?
抗拒不了楚逸岚强硬的求欢,猛然间,李显一张口,向着他的唇狠狠的咬了下去。
「啊⋯⋯」楚逸岚吃痛,一声低呼放开了李显。
刺目的血顺着他白皙的下巴流了下来,双目中立刻闪出凶残暴乱的目光。他跨坐在李显身上,高高扬起了手,可是李显却只是用他一贯的淡然却无畏的眼神默默回望着他。时间在此刻停住脚步,空气凝滞了片刻,这一掌终于狠狠的落了下来。
「这段时间我真是太纵容你了,让你忘了自己的身份地位。你以为自己是谁?真当自己是皇帝了吗?不要忘了,不计前嫌,扶你为王的人是我。」楚逸岚的冷哼中带着无比的轻蔑,凶残的目光射了出来,「听我几句甜言蜜语便昏了头,你道我真心爱你不成?没有,告诉你我才没有!一个傀儡,一个在我身下辗转呻吟的宠物,一无所有的你也想反抗我吗?」

一无所有吗?至少我曾经相信真的拥有了你所给的爱情。
从脸颊传来麻木般的疼痛,真正在流血的却是那颗心。
人情冷暖,世事多变,他却以为在这个狡诈的男人身上可以找到梦寐以求的爱情,何其的愚蠢,又何其的可笑!
牵动唇角,溢出的却是自嘲的苦笑。
春梦一场,如梦如幻,恍惚的美丽背后,云遮雾掩的才是现实,残酷,却无比的真实。
两番皇位得失,宦海沉沉浮浮,还在梦想着纯白的幸福的自己是否真的太傻?

明明知道失去内力的双臂推不开压制着自己的恶劣男人,李显却无法静静等待着他的蹂躏。奋力的挣扎中,黑发散乱了,愤怒的潮红涌上双颊。
只是,他却始终没有呼救。叫了,又有谁能够救他吗?
愚蠢的是自己,收获的即便是苦果,也只有无言的咽下。
单薄的衣物在楚逸岚大力的撕扯下很快化为碎片,狂乱的气息喷薄着令人作呕的酒气凑了上来,响在耳边得意的笑声如同可怕的梦魇,紧紧压在心头。
李显的无力,让他更加得意。也只有此刻,才能确信自己真的抓住了这想要悠然飘浮长空,自由辗转四海的骄然身姿。
「李显,自你用计从我手中夺去丞相之位囚禁我的那日起,我便一直在等着报复的今天。还记得我们的那个打赌吗?是我先改变了你的淡漠,还是你先改变了我的无耻呢?这一回,你总算输的心服口服了吧?你欠下我--一生!」性感的双唇尖刻的说着如刀似剑的伤人话语,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挥散心底那逐渐脱轨的心情和不受控制的爱意。
是的,他不该是真心爱上李显的,绝不该是的!

奇怪的是,此时的李显只想放声大笑。人人都以为李显是个珍贵的存在,就连聪明如楚逸岚者,居然也以打败这样的自己为荣吗?其实又有什么,就如楚逸岚所言,一无所有的自己也不过是个脆弱的普通人罢了。
失去了那颗无波无绪的心,这一次,还剩下什么真正归他所有?
趁着楚逸岚疯狂的啃咬着他的身体的时候,李显曲起手肘,猛地撞向他的檀中气海穴。楚逸岚微微冷笑,一掌挡下:「还好当初废了你的武功,如今的你还想和我争吗?」
残忍的光芒闪过他的双眼,一拳猛地落在李显腹部,疼痛还不及散开,身体就被楚逸岚翻转了过来,滚烫坚硬的欲望在下一秒强行冲破了毫无准备的秘所,豪不怜惜的驰骋在狭窄的甬道中。
酒精的驱动下,这时的楚逸岚只是在狂暴的律动中追寻着自己的快感。
征服⋯⋯征服⋯⋯再征服⋯⋯

李显紧紧咬住了苍白的下唇,一颗晶莹的眼泪顺着脸颊缓缓流了下来。
没有人能为他擦去眼泪,于是咸涩的味道便只能自己品尝。
所谓的爱情,究竟又是什么呢?
那个想要试探楚逸岚真心的自己,李显突然觉得可笑的像个傻瓜。
揪心般的痛后,换来的却是心灵的空明。没有了最后的牵挂,从此,心不再为他的虚情假意所羁绊,这一次,终于可以放下尘世,放自己自由了。

像是存心报复一般,接下来的几天,楚逸岚再也没有来。李显几次经过他的住处,房门紧闭,远远的传来男女的淫笑喘息声。守卫在门口的陈平看到他,略带尴尬的低下头。李显却抱以轻松的一笑,这样也好,至少在他远去的时候,不会再为曾经爱过的他而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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