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拉拉手就是同性恋啦?"
"不是嘛?哪有男生大白天就拉手的?再说,那种感觉就是。"
我好笑看着小姬,觉得她似乎都没有长大。"那个男生是你们班的吗?"
"不是。但我见过的,小韬足球比赛时他也在,和小韬一起踢前锋,那时我还觉得他们真是绝配呢。可现在想想,是绝配才怪!"
"你那么生气,明天会不会告发他们?"
她垂眉,想。"嗯~~虽然很生气,但我想不会。再说,我喜欢他只是因为他很阳光,还没到要死要活的地步呢。"
"那你哭什么?"
"我哭是因为我觉得我连个男生都比不过,不甘心的说!!!"她紧握双拳,大声的喊起来。
但我知道,她生气、伤心完全和那个男生无关。只是不甘心罢了,自己喜欢的人不喜欢自己,怎么能甘心?不过,看样子小姬也并不怎么在意,这样就好。
"一,今晚和你睡。"说完,跳上我的床铺,占了个好位子。
我也爬上床,感觉不再孤独。关灯,睡觉,今天也累了。
许久,那丫头用力踢踢我,问:"一,你不是说你和懿菟不开心吗?为什么?"
在黑暗中,我不想睁开眼。沉默了一会儿,呢喃道:"明天就没事了。"
6
那晚我似乎睡得很不好,总是听到铃声传入,一声声的响起,可谁也不愿接。还好,最后有人接到了那个讨厌的电话,铃声就此打住。
第二天清晨,闹钟照例响起。我翻身坐起,犸姬已经起床了,正在替我整理书桌。
"今天这么早起?"
没有转身。"不早啦。"
"刚刚六点半!昨天睡得很不好,头涨涨的。"我走到她身边,把几本书塞进书包。"我肚子好饿噢。"
"你还饿?我就不信志叔会不喂你吃东西!"她还是不回头看我。
我笑。"吃是吃了,可饿也是正常的呀,昨晚都没有吃什么东西。--志叔不会偏心的啦,你觉得那过桥米线怎么样?"
"还好啦。"她说,声音奇怪的不像是她自己的。
"你怎么了?"从起床到现在都是背对着我。我掰过她的身体,一双红肿不堪的眼睛出现在我的面前。
"你哭了?"翻个白眼,算自己白问。"昨晚还是今早?"瞪自己一眼,好像还是白问。"你今天要怎么上学?"
犸姬瞪我一眼,"算你会问。我就是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才这么早起来,拼命洗脸,拼命安慰自己,可现在还是这样子。怎么办?"
"我怎么知道。昨晚不说清,现在又哭成这样,要我怎么办?"我叹口气。"事情根本没你昨天说得轻松吧?"
"嗯。"她点点头。
"再去冲把脸,我跟一亚妈妈说,说你昨晚没睡好,所以今天晚点去学校。这样好吗?"我转眼珠。
"你呢?"
"当然是陪你(我)啦!"异口同声。
7
晚去的后果就是罚擦黑板。这物理老师总摆着两袖清风的样子,不对谁特别好,也不会对谁特别不好。该罚则罚,无论你是好学生,还是物理一窍不通的差学生。
"郝老师,擦好了。"我放下板擦,转声说。
"嗯。"郝老师个子很高,年纪也不大,但却总摆着老气横秋的老年样儿。"今天就算了,以后再迟我的课,就会更加严厉的罚。"
我点头,走下讲台,绕过两排座位,无视后面那双眼睛的逼视,安稳坐下。还没坐稳,立刻感觉后面有人戳我。我没有回头,不是不想,而是不想让郝老师再罚我一次。
她不甘心,听后面悉悉嗦嗦的声音,好像她把东西递给了我的同桌。不一会儿,就瞧见我同桌不怕死的转过头去,伸手拿什么东西。
也是不一会儿,那火眼金睛就瞄到我们这儿,抓住了我可怜的同桌。同桌很够意思的在站起的同时将那团白色扔还给我。
"是什么?"郝老师问。
"情书。"同桌恶作剧般的说。班里起哄声顿时爆炸四起。
然后朝我眨眨眼,接着说:"两个女生怎么会有情书?郝老师,是昨天你留的习题。大家一起探讨一下嘛。"大家都笑,好好课代表好幽默噢!连自己的顶头上司都敢耍!
郝老师顿了一下,抬眼瞧我,问的却是他:"周磊,是哪两个女生?"
我在心里乐个不停,看他自己怎么收拾,老师的好好课代表!
"老师,您不是常给我们讲要尽忠职守吗?在那一刻,我就是那两个女生的护卫,怎么可能临时倒戈?"他一本正经地说道。郝老师倒也不气,站直身体,眼睛横扫班里的每一位同学,最后他清清嗓子道:"大家都知道,此人是否一个仁义之士,不是凭本人说一则一,说二则二的。"停顿。
张嘴,所有同学都笑着接下:"需要考验!"
郝老师微微一笑,说:"大家说得对极了,需要考验。那我该如何考验周磊同学呢?"
四下议论声起。我好笑的看着周磊的侧脸,他一定没想到,同学们到了关键时刻是只会看好戏,而不会帮他一把的吗?
等、等,再等。大家都讨论不出结果,我坐在下面使劲拉周磊的衣服,示意让他自己出主意,周磊一边闪躲,一边冲我瞪眼睛,看他的口形,一定在说:"认人不姝啊!"
这时,后面传来一阵声音,有人起身了!真是好聪明,他会出什么好主意惩罚他呢?
"老师!对不起,纸条是我扔的,不关周磊的事。"傻瓜,没有幽默细胞。
郝老师的脸一下变了色,似红似黑的。片刻他点点头道:"我一直在等你。"眼睛仍看着我。总看我干嘛啊?我不解的回望。视线,顺着他的视线走,从前桌看到我的桌面,从我的桌面看到我的台面,再从我的台面看到我的手掌--纸条!我的手上什么时候有那张倒霉的纸条!?什么时候?
我真是欲哭无泪啊。老师总盯着我看,同学当然也会盯着我看,那张白白净净,叠得四四方方的纸条稳稳躺在我的手中。此时的我比窦娥还冤吧?
"好了,我看另一位同学也可以起立了。大家把事说清楚了,也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嘛。"老师一脸的阴笑。他大概老早就看我不顺眼了吧?
大丈夫敢做敢当。我骄傲的站起。同学一脸诧异,怎么了,不相信我上课也会传纸条?"老师,这事你要听我......"
"老师,纸条是我写的,也是我让周磊帮我传的,--索珈一什么都不知道。"后面的那个声音听起来很沙哑。
想也不用想?想也不用想就替我挡下?我沉默了一下,冷冷道:"既然纸条在我手里,也应该算我一份。"
郝老师满意的点头,"这样就对了。什么事不能摊开来说?好吧,现在就先搁一搁,下课你们三个到办公室来一趟。"然后示意我们坐下。
毫无压制的坐下,把椅子拉出长长的刺耳的声音,连自己都不明白在气什么。打开手中的纸条,熟悉的字迹早已模糊一片。隐隐看清那上面写着:"昨晚......电话......"
那一节课,我上得很不安稳,如坐针毡。总觉得背后的眼神不曾离开过我。
下课后,周磊献媚的问懿菟,要不要一起去。小菟子毫不犹豫的说,不。我暗笑。想,那家伙为什么不问我要不要一起去?周磊尴尬的走出教室,我收拾课桌,想着如何应付郝老师。懿菟背起书包走到我的跟前,什么也不干,就站着。
我瞥她一眼,说。"傻站着干嘛?你不用去办公室啊。"
"你怎么还在生气!?"她提高声音道。
"笑话,生气是我自己的事,还要你来过问。"把课本一本一本塞进书包,觉得天气怎么突然热起来,眼睛潮湿的像在水里泡过似的。
"这么点小事你就能一直生气?"她叫起来,班里走得倒也没剩几个人,大家也都不在意的看看我们。"我是错了,好吗?我承认了,我道歉,我再也不会了,好吗?珈一,不要生气了。"她拉住我忙碌的双手。
"凭什么?"我回答。"不是跟你说过了吗?反正我们做朋友也没有几个月,不做就不做。你不会太难过,我也不会不舍得。不是很好吗?"轻轻甩开她的手,拎起书包,绕开她,错开她的眼神,想离开。
"凭什么?为什么?"懿菟真的喊了起来,班里就剩下平灏杰一个人了,他愣愣的看着我们。"你说的都是什么话?"
"你看什么看?没见过别人吵架啊!"我把气都冲着平灏杰吼出来,等再转过身时,居然没有了勇气去抬头看她。
"你......"平灏杰闷声闷气地吐出一个字来,竟然没有像往常一样和我针锋相对,真的就走了。
偌大的教室只剩我们俩个。
"好了,你满意了?"我耸耸肩,推开她,重新坐回座位上。"你想干嘛?申讨我?还是安慰我?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不想和你做朋友了,就这么简单的事,你干嘛穷追滥打的?"我想气走她了事。
她叹声气,静静的坐在我身边。认真的整理好裙摆,双手规矩的摆在腿上,不太长的头发服帖的顺着她的脑袋垂下,在那样的瞬间,我瞥见她的头发居然带着暗暗的红色。许久,她才开口。"珈一。其实你我都知道,事情根本没那么严重。如果你想原谅,早就原谅我了。可你不想原谅,为什么?"
我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说我妒忌她男生缘比我多?不,我对这些还不会在乎。说我讨厌她欺骗我?不,真的,事情真的没有那么严重。那是为什么?基本每天都有的情书,基本每天都能瞧见她红着脸喃喃的问我,怎么办?抬起眼帘,她仍是那个动作,不动,静坐,低着头,垂着手,可我却能感觉到她不开心,静坐、垂头、低语,每每的,都在告诉我,她不开心。
因为我的任性?因为我不理她?她真的会如此的不开心?从来不知道自己能在另一个人的心中有那么重的位置,很得意吗?
"珈一,"她低语。"你知道吗?"她的声音像是从很远很多远的地方传来,感觉那么的遥远,那里面包含的东西却又那么的清晰明了。她抬起眼睛,平常总是对着我笑得弯弯的眼睛,惊恐的张得很大。她说:"珈一,说起来真是好笑。--其实,很早很早以前我就认识你了。"
8
懿菟对我说:"珈一,说起来真是好笑。--其实,很早很早以前我就认识你了。"
我很惊讶,很早很早以前是多久?
她抬起头,认认真真的看我,目光停留在我的脸上久久不去。"是很久,早在读幼稚园时,我就认识你了。可惜我们从来没有机会说话,你也不会跟我说话的。"她叹口气,淡淡的说,那天她远远的看见我,她说,她从没见过那种众星捧月似的场景,她还说,她想和我做朋友,从那时起,却并不因为我是一个骄傲,而是我的笑。那么温和,时常挂在嘴边,为了我的笑,她决定试试。后来我们成了同班同学。她说,她从来没有那么高兴过,真的。"真的,我好开心。"她说到这里,眼睛亮亮的望着我。
我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当时的感觉,骄傲?自豪?不,都不足以。那是一种温暖,一种信任,我无以回报。我没有告诉她,我的笑只是挂在嘴边,却没有挂在心里;我也没有告诉她,我喜欢众星捧月的追捧,但不相信他们的真心。但我仍是高兴,她在那会儿,用最最温柔的言语打动了我。
"珈一,我没有想到阿旭的事情会让你这么不开心,如果我知道,我一定不要去碰。可已经发生了,你......"她带着期待的神情望着我。
"好嘛,"我打断她。"我不生气了。我们和好?"
"真的?"眼睛变弯,眯起的眼睛里流动着欢乐,嘴角上翘。和好,真的对她那么重要?我沉淀着心情,哑口无言。没有尝试去用心交个朋友,原来感觉可以这么特别。
"你们两个在干嘛?"郝老师斜倚在门框边,笑笑的看着我们问。"是老师的话根本不值得你们听,还是根本就忘了。"
小菟子惶恐的起身,像被人抓到了把柄似的。"对不起,老师。我和珈一说好一会儿就去的。"
真有愧她的,慌话随口拈来。"对啊,老师。我和小菟都知道,你那么疼周磊,当然要有时间给你们慢慢交心啦。"我也起身,拉着小菟走到门口。"现在我们都知道了,周磊已经完成任务了。该轮到我们了吧?"
"也罢。"郝老师率先走进教室。"我们就在教室里谈谈也好。"我们都点头,跟着他找个座位坐下。郝老师拍拍身边的位子,示意让我坐。我摇摇头道:"面对面,比较聊得开。"小菟子一言不发的坐我身旁,郝老师笑笑。"怎么,你们和好了?"
"好了。"小菟子抢着我回答。
郝老师仍是笑。对我说:"你怎么气懿菟同学啦?"
"气她?"我转头用眼神询问。小菟子忙摇头,一边红着脸垂下头,眼睫毛调皮的微微扇动。
"我的两节课一节你都旷掉,家里有事,还是有其它原因?"郝老师精明的问我。"如果只是为了和同学吵架就逃课不来也太不应该了吧?"
"是很不应该,郝老师下次我一定不会了。"我避重就轻的回答道。
郝老师聪明的不再问,只说:"我可以和周磊交心,也可以和其他同学交心呀。今天的事,你们不会怪我吧?"
"怎么会,"我说。"老师放过我们一把已经让我们很开心了,怎么会怪老师呢?小菟,你说呢?"
"对。"她仍低着头。
"好啦,今天的事就过去了。"郝老师一笔带过,然后用食指在课桌上轻敲。"我想了解一下,班里的同学都怎么看我。"
哼,原来醉翁之意不在酒啊。我笑笑,抬起眼睛正视他。"老师想知道什么?"明白的问清楚,总比不清不白当了叛徒来的好。
郝老师倒也没想到我会这么问,尴尬的笑答:"惜老师很早就告诉我,班里有个不得了的小家伙。--现在看来,真是了不得。"
我拉拉正在发呆的懿菟的袖子,然后问:"老师,没事我们可以走了吗?我们下午还有课呢。"
"哦,对,对。去吧。快去吃饭吧,晚了下堂课的老师也会饶不了你们的。"他起身。我和小菟一起站起来,"老师的个子真是很高!"我不由得赞叹。
"快去吧。"他在我们身后说。我先迈出教室,深吐一口气。隐约听到身后老师在跟小菟讲什么,回过头去,他们已经停下,小菟追上我。"怎么了?"
"没事。"小菟拽过我的手,紧紧拉在手里。手心里满是冷汗。"想吃什么,我请。"
"真大方。"我顺势拉紧她的手,"好饿。--就盒饭吧。"
9
那时我自以为事的认为郝老师也是那种窥视懿菟美丽外貌的人,可我没有想到,在我和她之间都还没有理清那种暧昧之前,郝老师早已了然与心。我以为他是一个外表年轻,内心苍老的人,事实上那不叫苍老,叫做细心,叫做睿智,叫大度。我可以在他摸着我的头说:"年少轻狂"时,哈哈笑着跳开,大喊着叫他"老顽固",却着实不得不在心里掂量起"年少轻狂"这四个字的份量。如果没有那么的一份狂,也许一切都不再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