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叶舞--玄武之暗————秋叶影
秋叶影  发于:2008年12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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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紫琉璃沉静地回道:"只要他在玄武境内,总占不到上风的。不过......让人猜不透的是,他为什么要冒怎么大的风险过来,到底有什么企图?"
  凌不说话,眼眸中的波光动荡不已,时浅时浓,怔然地盯着烛光出神。
  紫琉璃垂眸,掠了掠发鬓,眼波流转如水,慢悠悠地道:"凌,说起来,你亦是白虎皇族之人,或许与西翮冽有些关系,你往日里不是曾提及想要恢复记忆吗,要不要趁这个机会查一下?"
  "你不要自做主张。"凌被惊醒,心没来由地重重地跳了一下。一种似渴望又似恐惧的感觉在瞬间占据了他的思想,浓浓的迷雾飘散开,模糊而沉重,压在记忆深处,压得生疼。他烦躁地甩了甩手,想要掩饰自己的慌乱,竭力用平静的语气道:"过去的事都已经过去了,记起了也是枉然,徒增烦恼罢了。此乃多事之秋,不要再节外生枝了。"
  "你是不是怕了?"紫琉璃飞快地接口,目不转睛地望着凌,"怕牵扯出什么事情来?"
  凌猛然旋身,用近乎冷酷的目光盯着紫琉璃,嘴唇动了动,却还是缄默。
  紫琉璃缓缓地侧过脸,避开凌的目光,淡淡地道:"凌,你可要想清楚了,战事一起,为了节制朱雀,必要时,我们要将洛夜作为人质带到阵前,兵刃无情,若是到时候有什么闪失,你可在乎?"
  凌的眼眸转为浓浓的血一般的深色。他的声音冰冷而低沉,象是用冰铸成的剑,划破空气:"不论任何人、任何事,都不可以伤害到夜,包括你,紫琉璃,记住,我绝对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
  紫琉璃发出了隐约不可闻的笑声:"凌,这件事情当初是你自己提出来的,到如今又畏手畏脚的,你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凌拽紧了手心,指节开始泛青,他强作自若地道:"这两者并不矛盾,南昊绯雪不是绝情之人,只要夜一天不离开我,她当不至于和我们闹得太僵,这件事情只要瞒住夜就好。"
  紫琉璃叹息着摇头,飘忽的笑容中流露出一丝诡异:"凌,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天真了,你以为事情真的会如你想象的那么简单吗?"
  "够了,闭嘴!"凌厉声喝止。
  紫琉璃走近凌,偎依着他,将脸埋进他的胸前,柔软的声音微微地颤着,如绵如絮:"你舍不得让他受到半分伤害,可是你要做的事情一定回伤害到他。哪一样更重要呢?凌,你可以为了他而放弃其它的东西吗?......可以吗?"
  只在那一瞬间,紫琉璃感觉到凌的身体僵硬了一下,然后,抱住了她,那是一个淡漠的、生涩的拥抱。凌的嘴唇贴近了她的耳鬓,男人的气息沉重而浑厚,蹭过细细的发丝,却是一种完全陌生而寒冷的触觉:"紫琉璃,这不是你该知道的事情,你向来都很聪明的,我最喜欢的就是你这一点,别让我对你失望。"
  紫琉璃仰起脸,用迷离的眼神望着凌,脸上浮起恍如昙花般的微笑,只是伤心时,昙花欲谢:"你纳了三位侧室,我从来都没有过问,因为我知道你只是出去散散心,倦了自然会回来的。可是这次你走得太远了,远得让我看不见你,凌,我很害怕,我只是......只是不想失去你,我不想。"
  呼吸的声音时而急促,时而缓慢,深深浅浅地反复着,只是分不清是谁的,因为两个人都沉默了。
  天色渐渐地暗了,烛光的影子苍白得近乎透明,仿佛凝固般映在紫琉璃的脸上,她长长的睫毛在眼中留下了淡青色的阴影,却淹没在深黑的眸子里。
  "凌......"紫琉璃慢慢地垂下了头,如丝的长发滑下,露出了一截玉润脂粉的颈项,纤细而柔美,仿佛脆弱不堪一握,她的声音低若蚊蚁,"我们生个小孩子吧。"
  凌的手松开了,但马上又抱紧了紫琉璃。烛影在他的眼眸里不停地荡漾着,恍惚间,似水,清冷中有了一抹温柔。
  "你喜欢么?不管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我们的宝宝一定聪明又漂亮,嗯,我希望第一个孩子长得会象你,我们可以让他姓‘西翮',你觉得可好?"哝哝,喃喃,温柔的、羞涩的女人的气息想纯白的兰花,淡淡的。
  凌抬起紫琉璃的脸,很轻很轻地在她柔软的唇角落下一个小小的吻:"这些日子来,我冷落了你,让你受委屈了,是我不对。我知道你是最好的妻子,我不会离开你的,有没有小孩子都一样。也许这段时间我太放纵自己了,对不起,只有这一次,只有......这一次而已。"
  紫琉璃黯然伤神,后退了两步,慢慢地抬手,手指轻轻地划过自己的嘴唇,那上面还留着凌的温度。冰冷的温度。
  "说来说去,你还是舍不得他,对吗?"
  凌的手抬了抬,欲动,终究没有动,长长地吸了一口气,一言不发。
  白烛在水晶盏中静静地燃烧,偶尔,绽开一朵细小的烛花,宛如情人眼波深处的泪,幽幽袅袅地摇曳,没有流出,便已经干涸了。
  苍白的火焰,不曾触摸它的心底,不会知道它的炙热。
  烛光中,紫琉璃楚楚地伸出了手,修长的兰花指恰恰触及到凌的发丝。
  头发是没有触觉的,但凌的心却软了起来,叹了一口气,方想握住紫琉璃的手,而却于此际听到了门外传来的惊呼:"陛下,陛下,不好了!"
  紫琉璃迅速地缩回了手,脸上转瞬又恢复了平静优雅:"什么事?"
  宫女们惊慌失措地跑了进来,跪下,结结巴巴地道:"凌大人的......寝宫、寝宫起火了!"
凌瞪大了眼睛,脸色刹时惨白如雪。
*     *     *     *     *
华丽的宫阙在暗黑色的夜幕底下,如一段风中残烛,破碎而疯狂地燃烧了天的苍茫,燃烧了地的空漠。绯红的火焰似一群灵异的妖精,扭动着柔软的腰肢,轻盈地旋舞不休,一点一点地吞噬它们的猎物。
  火势其实并不是很大,但是温度却高得惊人,空气热得连旁人的皮肤都要烫起泡。宫人们不敢靠近,远远地泼着水,无济于事。
  凌的身形飞快地掠来,跃过众人,如箭一般冲入火海中。身后,紫琉璃立在遥远的距离外,木无表情地看着凌的背影。
  很热,热得连空气都沸腾了,身体如针扎一般地灼疼,即使凌的身上流着火神朱雀之血,这种温度仍然令他感到吃力,而此时,完全顾不上这些了。跳跃着,避开火焰的纠缠,焦急的目光搜索着,终于寻到了火海中最亮的光源,凌的心猛然揪成一团。
  夜静静地坐在床边,手腕还锁在床头的柱子上。黄金般的日魂剑在离他一丈开外的地上隐隐地龙吟清啸,宛如晴空烈日。火焰扇动着绯红色的羽翼飞腾,被日之炎华所吸附,热得快要蒸发掉。闪耀的火舌舔上夜的长发、衣袖,贪婪地在发丝间、指尖上留连。空气被熏得扭曲,形成了旋转的气流,卷起染火的黑发轻衫,飘舞如风。
  夜看见了凌,却不说话,沉静如水的容颜上浮现出了似冷酷又似温柔的笑意,眼眸中狂野高傲的光泽比火更浓郁,是暗夜中的一轮火日,淹没了黑色的深沉。火焰在他的身上飞扬激荡,黑发赤焰,炎风烈华,艳丽得让人几乎无法自由地呼吸。
  如火的笑容,如火的眼神,那是一个如火的少年,让凌的心都被烫得发痛。他扑上去,无视嚣张的火焰,紧紧地搂着夜,挥掌如刃,劈断了梨木床柱,抱住夜,顺手挑起日魂剑,飞跃而起。从火海中闯出,几个起落,径直奔向宫院后的荷池,跳了下去。
  "哗啦"一声,水花四溅。凋零的荷叶接触到日魂剑的炎火,枯萎了。水温刹时升高,水面上浮起了袅袅蒙蒙的白雾,在火光的掩映下,宛如梦幻。
  水池并不深,只到了凌的肩膀,下去之后,挣扎了两下,勉强在烂泥里站稳了脚。身上的残火熄灭了。
  凌抱着夜,手还在发抖,沙哑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你、你没事吧?伤到......哪里了,要不要紧?"
  凌始终无言,僵硬地在凌的怀中,倔强地抿着唇。
  "夜......夜......"凌轻轻地唤着,渐渐地惶恐了,稍微拉开夜,仔细地端详着他。
  满是水的脸上沾着淡淡的灰。原本过腰的长发断了,零乱地散落着,只到肩下,枯涩焦黄。夜从水中慢慢地抬起了手,半截镣铐犹在腕上,手被烧伤了,流着脓,黑黑红红的伤痕交错着,肿得变了形。
  凌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几乎站立不住,想要握住夜的手,而那时间心疼如刀绞,不敢也不舍碰触。那是一片有了裂痕的透明水晶,脆弱得让凌感到恐惧,似乎一碰就会碎掉了。
  "怎么......回事?谁?是......谁干的?"凌的眼睛里浮起了狂乱的怒气,血色浓浓,状若鬼刹,他的声音尖利得象剑锋一样。
  而夜却只是浅浅地笑着,眉目之间云淡风清,隐约带着洒脱的傲气,仿佛他生来就是如此地不羁,他的声音很轻,但却很清晰:"你说过晚上就会回来的,我一直在等你,等到天黑,可是你......没有回来。"
  凌忽然间有一种将要窒息的感觉,胸口压抑得快要炸裂开了,说不出话来,只是喘着粗气,死死地盯着夜。
  "我想去找你,可是你把我锁住了。"夜一字一顿,说得极缓慢,"我想让人去叫你,可是他们都不理我。我只好......用床头的蜡烛点着了棉被,我想,你看见起火了,也许会回来看看我的。"他歪着脑袋,脸上露出了纯真无邪的表情,"你果然赶得很快,再迟一步,就真的看不见我了。"
  凌失控般地想吼叫,可是他下意识地咬住了嘴唇,苍白的唇上淌下了血丝。猛然拽住夜,宛如被梦魔驱使着,粗鲁得近乎残暴地将夜拖上岸,揪住夜的衣领,扬起手,毫不留情地打下。
  手掌甩到脸上,清脆的耳光的声音。拳头打到小腹,沉闷的撞击的声音。而夜却没有发出任何呻吟,固执地沉默着,,直到凌的手放开他,倒在了地上。
苍穹下,火势渐渐地小了,浓郁的绯红转为了惨然的暗青,那其中,依旧透出一点点赤色,摇曳不定。失了色的宫墙、染了灰的纱窗,在破碎的火光中慢慢地褪却激热的温度,淡成了焦灰枯木。
月亮隐没在厚厚的云层之后,星星坠落到遥远的天际外面,天地间没有光,只有火。
  夜匍匐在地上,脸埋在自己的臂弯里,身体扭曲般地蜷成一团,肩膀微微地颤着。没有风,而他如风中的落叶。
  火焰的温度还在空气里沉淀着,而看不见的寒冷却象锐利的刀刃,划破凌的皮肤,生生地透过肌肉,渗入血液中,血液渐渐凝结成冰,那是一种让整个人都要发抖的感觉。失了火的夜晚是如此地漆黑、如此地冰冷。
  凌动作艰难地蹲下身,慢慢地抱起夜。
  美丽的容颜上混合着愤怒与忧伤的表情,不是哭也不是笑,只是那么地倨然,用燃烧的目光深深地凝视着凌。
  记忆底下的痛苦排山倒海地冲了出来,几乎要把凌冲垮。想不起来,还是想不起来,可是那么鲜明的感觉,刻骨铭心,为什么会忘记呢?心被狠狠地碾磨着,血肉模糊,分不清哪里是新的伤、哪里是旧的痛。他的嘴唇轻轻地贴上了夜的脸。夜脸上的水是温的,火的余温。
  "对不起,是我的错,请你别再惩罚我,我真的受不了这种惩罚,夜......我爱你,爱的只有你。"低低地诉说着,凌的手紧紧地抱住夜,他觉得自己一下子变得很虚弱,仿佛一松开夜,就会崩溃。
  夜的手环上凌的脖子,剧烈地抽搐了一下,还是搂住了。
  "为什么要离开我?"哽咽的声音就象一根快要断掉的琴弦,颤着。
  "对不起......我再也不会了。"喃喃的回答,支离破碎的话语在绵绵的的亲吻中吐出。
  "为什么要离开我?"声音大了点,眼泪流在脸上,黑暗中,连他自己也没有看见。
  "对不起......"拥抱着,吻着,温柔地抚摸着。
  "为什么要离开我"责问着,终于哭泣了。
"不会,我发誓,不会离开你。"虔诚地,凌许下了他的心愿。至少,这一刻,他是真的真的这么想的。
火焰熄灭后,还会不会记得它燃烧时的疯狂呢?
一切成灰了,没有人回答。

 

 

 


11

 

 

 


  屋外微微有风,还有阳光的影子,落在窗畔。
  夜垂首,削得短短的头发从耳朵后面滑下,搭住脸颊,映下缕缕不绝的阴影,象丝一样。
  解开手上的白纱绷带,屋子里弥漫开一股淡淡的药草的味道,有点苦。
  凌托着夜的手,皱着眉头端详了许久。手上的灼伤基本痊愈了,脱了一层皮,还留着几块浅红的痕迹,已经足够让凌心疼的了。挑起特制的药膏,仔细地为夜抹上了薄薄的一层,正要缠上绷带的时候,却被夜一手打掉了。
  凌眼疾手快,一把握住夜的手腕,小声地哄道:"还没大好呢,不要用力,别碰着了。"
  夜顺势低头,在凌的手上使劲地咬了一口,生气地道:"你究竟打算把我关到几时?"
  凌的脸上带着宠溺的笑容:"我何曾关着你,是你自己要我陪着你的,怎么现在又不满意了?"
  "你连房门都不让我踏出半步,这算是什么意思?"夜瞪大了眼睛,
  这里是国都郊外的一处行宫,自那晚寝宫失火之后,凌便带着夜一直居于此间。凌倒是如约,寸步不离地守着夜,而夜在陶醉之余却渐渐地开始不满,因为他被禁足于此已经一个多月了。手腕上的黄金镣铐自是解下来了,凌再也不敢锁住他,而是时时刻刻紧盯着他。房间里的火烛之物一应收起,到了晚间,便用北海贡来的夜光珠照明。入了秋,天刚刚转凉,地板就铺上了软软绒绒的羊毛毯子,连墙上也镶上了厚厚的锦麻壁衣,用凌的话来说,是为了防止夜不小心会把自己的手碰伤了。夜觉得自己象是一个脆弱的陶瓷娃娃,被凌捧在手心呵着气。幸福吗?或许吧。可是这种幸福对于生性飞扬的他而言,却总带着一些抑郁和不安。太幸福了,会被天嫉妒的。
  凌显然耐心十足,轻轻地摸着夜的头:"难道你不喜欢和我在一起吗?"
  "我要出去!"夜直直地望着凌,用不容商榷的语气斩钉截铁般地宣布,"你敢拦我,我就和你翻脸。"
  凌用一种象是迷惑的目光怔怔地看了夜半晌,忽然一把搂住夜,在他的耳畔用低沉的声音急促地道:"你又要玩什么花样?不要再吓我了,若是我做了什么不对的事情,你打我也好,骂我也好,我只求你千万不要再伤到自己。无论你有什么要求,我都会依你的,你听话一点,好不好?我实在是很担心。"
  凌说话时候的呼吸,沉沉暖暖的,蹭过夜的耳后跟,仿佛快要融化了。夜觉得眼睛有点酸,眨了眨,湿湿润润的,似是春天的细雨下在眸子里。他将脸深深地埋在凌的怀中,絮絮哝哝地道:"好端端的,我又怎么会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呢?那时不理会我,现在又瞎操心......"皱了皱鼻子,很是郁闷地抱怨道,"我最近真的快闷出毛病来了。我也不要你陪我了,要走就走吧,只要你放我出去就好,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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