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如蔷薇————夏砂
夏砂  发于:2008年12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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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忽然想起了叶强,"她的父亲死了。"
虽然不是我的错,却和我有一般关系。
"恩。可是小静不难过,因为那个家对她来说,有和没有一样。"
"为什么?"
"她和我一样,所有念书和生活的钱,都是苏夫人给的。小静的父母一直希望有个儿子,可是林夫人生小静的时候难产,再不能生育。所以他们,不喜欢小静。"

愚昧的父母。
把莫须有的罪名强加给下一代,换来的,只有亲情的疏离。
我想起真浩来,他和他的母亲,到底发生了怎样的事?
"小静以前常去苏家的。"雅弦忽然说。
"现在不常去了?因为筠韵不在的关系?"我问。
"她怕见到一个人。"男孩笑起来。
"谁?"她竟有怕见到的人?
"司马医生。他喜欢小静。"
一个急刹车,我几乎冲到挡风玻璃上,"什么什么?司马喜欢叶静?"这应该是本世纪我听到的最大的笑话。
那个眼光比天高,那个发誓不找到天使不结婚的司马?
我猛然间发现,这个世界中,不只我有病,每个人,都不健康。



晚饭的时候,我们回到家。
仍然没有见到真浩。
我忽然担心。
我想他。
雅弦回去卧房换衣服,我脱下外套,老张接过,"韩先生,少爷在卧房。"
惊讶至极的看他。有的时候,我真的不知道他的想法。
可我还是微笑,"知道了,我就上去。"
二楼,路过雅弦的房间,脚步还是迟疑,却还是走过,没有回头。
轻敲真浩的门,没有响应,于是我推门进去。
他在床上,软被中央隆起小小的一团,象只刺猬。
走近,我微微的笑,心里充满爱意。
"真浩。"轻唤他的名字。
可是他不理睬我,还是蜷缩在被中。
原来这只小小刺猬在冬眠。
隔着软被,我抱住他,"真浩,浩浩,小浩,你在生气么?气我昨天没有陪你?手指给你咬,要不要?"
他一跃而起,撞痛了我的下颌。
"哎呀。"我皱起眉来。
他急急捧住我的脸,"疼不疼?疼不疼?"
"当然。"我笑,然后一把捉住他,"抓住你,不许再躲我。"
"放开我。"他寒着脸,"不要用你的脏手碰我。"
我嬉皮笑脸,"不脏啊,我洗过的。"
真浩恶狠狠瞪我,"洗过也脏。"
所有的事,他都知道,可是他也不说,太骄傲的他,不愿意伤害自尊。
"他是你的哥哥。"我说。
"不是!"他激烈反对,"不是我的哥哥,只是母亲的养子。"
"你这样说,筠韵和他都会伤心。"我知道真的会这样。
他冷笑看我,"是你勾引他,还是他勾引你。"
我平静回答,"都不是,我喜欢他,他亦喜欢我。"
"那我呢?"男孩忽然象只暴怒的小狮子,"我不可以满足你?还是你不想和我做爱?或者,你不喜欢我?"
我抱紧他,"我喜欢你。"最肯定的肯定句。
他的呼吸,刺到我的脖颈。
我忽然想哭。
和他在一起时,我可以不想雅弦,和雅弦在一起时,我可以不想他。
可是,不可能两个人都不想,也不可能,两个人都想。
肩上忽地一阵剧痛,是那只狮子,正在狠狠咬我。
可我放下心来,他咬我,就是他原谅我。
不过......这个暴力的小家伙,总有一天,他会因为爱我而把我咬到体无完肤。
那我就用鲜血和皮肉来证明我们的爱。

我们没有下去吃晚饭。
因为他睡着了。
牙齿还陷在我的肉中,睡着了。
我抱着他躺下来,我也闭上眼睛,想和他,入同一个梦。

程清源来苏家的时候,恰好是雅弦去社团参加活动的日子。
他说,"真浩,我来看你。"
真浩横在沙发上,懒洋洋的晒着秋天的太阳。
他象只被宠坏的猫,不怕陌生人,不怕主人,没有会伤害他的,只有会宠坏他的。
我从书房出来,"啊,程律师,你好。"
"你好。没有对真浩说我会来见他?"有兴师问罪的语气。
暗中翻个白眼,我怎么知道你何时要来,脸上却笑,"你看我这记性,现在来了就好。"
他点头,"还有一件事--韩先生,这是投资公司上个月的报告。"
苏家的资产庞大,几乎在每个能够赚钱的地方都有投资。
这些投资公司,一直有专人负责,而那些人,你永远不必怀疑他们的真诚。
于是我草草看了便递给真浩,他比我更清楚自己公司的运做情况。
程清源坐到真浩身边,他温柔看他,"这些天里可好?"
真浩懒懒答他,"好。"
他抚摸他的头发,"有什么不开心的事记得告诉我。"
我在一旁皱眉,不喜欢他那个动作,心里却在奇怪自己为什么没有阻止他的想法。
真浩忽然在笑,"清源叔叔,若你是我的父亲,我会很高兴。"
一瞬间我恍然大悟,原来他的动作不是象对情人,而是象对儿子。
"就算我不是你的父亲,你也可以把我当作你的父亲。"
若是我没有接到程清源的电话,若是我不知道叶强的死,我也许,在看到这个笑容的时候,会认为这个律师,是个少有的好人。
可是现在,我只觉得他很可怕。
那天,他和真浩一直在一起。
真浩也不太睬他,只看自己的书,可是他,就一直在他身边,温柔看他,温柔微笑。
筠韵真的应该选他做他的监护人,而不是选我。

雅弦回来的时候,我们吃饭。
程清源仍然在,感觉象多了只苍蝇。
他看到雅弦一愣,等他叫他,"程律师。"他才回过神来。
"你是萧雅弦?"
"是我。"

"......果然是男大有三变。"他还是很惊讶。
真浩哼了一声,雅弦低下头,再不开口。
饭后,我送程清源出门。
工人把他的车开出来,他向我告别,"真浩拜托你。"
"别这么说,筠韵的事就是我的事。"这个不是客套话,不过不是原先的意思。
"不过我真的觉得很奇怪......"他说,"原来雅弦是这样一个翩翩少年,夫人的眼光仍然不可置疑。"
"你原先有过置疑?"
"我想你也是。"他还是满脸疑惑,"现在想来,夫人像是故意不让他比别人出色。"
这个我知道,她想让他过普通人的生活。
可是原因,我就不知。
程清源走时说了最后一句话,"注意林启东。"
我笑,该来的还是要来,叶强挂了,后继者亦出现。
不过,有程律师在,我怕什么。

在公司的时候,接到林启东的电话。
天灵说,"老板,原来有钱人的监护人真的不好做。"
"可是我也是有钱人啊。"我哀号。
"所以,以后你若意外死亡,不要让我和语吾做你儿子女儿的监护人。"说完她便哈哈大笑。
气得我一本书直飞过去,可惜击在了墙壁上。
林启东让我去见他。
念在他长辈,又是筠韵的大伯,我只能答应。
车子开了半个小时来到他的楼前,是片高尚住宅区,有警卫二十四小时巡逻。
佣人带我进到书房。
姓林的老头子睡在躺椅上,有个美丽的小姑娘替他捶腿。
我以为自己走进了民国时期的上海。
然后心说,妈的,老家伙可真会享受。
"思辰啊,有事要找你来商量呢。"他说。
思辰?叫得那么亲热,就是没安好心的表示。
"不知道林老先生有什么事呢?"可是我也一样恶心。
他摆摆手,于是屋子里,只剩我和他。
"我喜欢享受。"他说,"年纪也大了,无非就是玩玩古董,看看美丽的小孩子,偶尔也去澳门逛逛......"
"所以我知道我老了,又没有儿孙,钱这个东西,完全就是身外之物。"
"可是,就是需要它。"
哈哈,我就知道。这个才是重点。
"筠韵留了遗产给您的啊。"决定装傻。
"那点儿啊,不够花。"他倒是干脆。
"可是林老先生,剩下的可都是苏家少爷的,和我没有关系。"这老家伙,难道要撕破脸皮讲话?
"苏家少爷?思辰啊,我人老了,脑子不太灵......你说的苏家少爷,指的可是苏真浩?"
我拼命控制住自己想打人的手,"当然,是!"
"呵呵,若他不是苏家少爷呢?"
又是这句话,可惜我已经免疫了。
"不知道林老先生说这句话有何证据。"我微笑,"程律师可不是省油的灯。"
"程清源?"林启东忽然大笑,"真相,他应该比我更加清楚吧。"
"至于证据,我当然有--苏博雅不可能有小孩,换言之,苏真浩绝对不是他的儿子,不是苏家的子孙。"
我皱起眉,"证据。"
"苏博雅喜欢男人,不喜欢女人。"

从林启东家里出来时,我硬撑着才不至于晕倒。
一直对自己说坚持住坚持住才回到公司。
天灵已经回去,语吾还在做一份市场调查。
他问我,"老板,出了什么事?你一张脸都是灰的。"
我无力的笑,"没事。"
他看我,不说话做回自己的事。
我呆了半天,因为房中只他一人,于是心里有话就说出来。
"语吾,你说......如果苏家唯一的继承人不是苏家的骨血,会发生怎样的事......"
他抬头看我,"老板,你在发烧?"
我摇摇头。
于是他觉出事情的严重性,"不是开玩笑?"
"我会用这个开玩笑?"开美国总统的玩笑都比这个正常。
"假如苏家唯一的继承人不是苏家的骨血......那么,我想最直接的影响就是,股市崩盘。"
还真是直接......
"到底出了什么事。"
"有人跟我说,苏博雅是GAY。"
"你信了?"
"......这种事也有开玩笑的?"
"......好象,应该没有。"
"怎么办?"
"不知道。"
我终于跌倒。

第二天,天灵捧了一堆资料给我。
"干嘛?"我问她。
"苏博雅的生平。"她答我。
我使劲瞪语吾,他低下头去。
没锁的嘴,以后一定是怕老婆的人物。
"你信不信?"我问天灵。
"信。"她毫不犹豫。
"为什么?"
"女性的直觉。"
"直觉能顶用?"我翻个白眼。
"你知不知道他遇到车祸的时候谁在他的车上。"天灵也不生气。
"司机。"
这回是她翻白眼,"又不是脑筋急转弯。"
"谁?"
"一个男人,名字叫做萧筝。"
萧?等等,我想到了什么。
雅弦,雅弦床头的照片,照片上的男人,还有雅弦的父亲......
"萧雅弦的父亲?"我问。
天灵张大嘴,"老板,你是天才。"她很肯定的说。
这种天才......不做也罢。
"他们是好朋友。"我说。
"恩?"语吾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过来。
"我的意思是,林筠韵,苏博雅,萧筝,他们三个人是好朋友。"
"然后呢?"
我腾的站起,"萧筝在苏博雅的车上能说明什么?说明他们是GAY?语吾,以后你不要再搭我的顺风车。"
"老板,你没看这些资料。"天灵很镇静,"你应该看看。"
"我不想看。"一票否决。
"那你打算怎么办?林启东那边......"
我才想起那只老狐狸。
啊啊啊,头疼,为什么要让我知道这些?

"老板......"天灵欲言又止。
"说。"这个都知道了,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可怕的事。
"你真的,爱上苏真浩?"她小心翼翼。
我一震,"为什么,这么问?"
"这些日子,你没有和别人的约会。"她说,"有些时候笑起来,尤其是在接苏家打过来的电话,就象傻瓜,坠入情网的傻瓜。"
我倒在椅子里,双手捧住头。
"是,我爱上苏真浩。"
"可这不是最糟的,最糟的是,我还爱上他的哥哥,筠韵的养子,萧雅弦。"

很晚才回家。
车子在路上无目的的转了几圈,视线中才出现正确方向。
我还是看了那些资料,一个名字叫做萧筝的男人的生平。
他不是个美男子,也不是个美少年,可若真是让我选择伴侣,我会选他。
用天灵的话来说,他是天空和海洋的孩子。
他只活到二十二,比苏博雅还小两岁,苏博雅死的时候也才二十四。
从中学到大学,他和苏博雅,筠韵都是同学。苏博雅和筠韵,自是不用说,绝对是校园中的风云人物,而萧筝,却也和他们站在一起,且毫无突兀之感。
原因很简单,他是个永远温柔,永远体贴,永远善良,永远真诚的男生。
而那样的人,无论在那个时代,还是现代,都已经濒临绝种。
从天灵拿给我的资料上,我横看竖看看不出或者萧筝喜欢苏博雅,他们当时的关系,三个人根本就是好得不得了,并没有哪两个特别突出。
最重要的,是苏博雅与筠韵已有婚约。
可是天灵说是直觉。
女人的直觉,我不知道是不是可靠。
"老板,你不需要怀疑。"她说,"我还知道,林筠韵喜欢的人,也是萧筝。"
筠韵喜欢萧筝。
苏博雅喜欢萧筝。
我哈哈的笑,不英俊的男人原来也可以这么抢手。
"没有这么好笑啊。"天灵淡淡看我,"其实你的事,比这个还要让我们头疼。"
"是我爱上两个男孩,不是语吾爱上两个男孩。"
"你是我们衣食父母,若你身败名裂,我们就要失业。"越到关键时刻她越冷静。
"那我该怎么办。"我颓然倒在椅中,头大如斗。
"问题只能自己解决。"
不是说女人比较感性么?怎么我觉得语吾都比她好很多。
雅弦和真浩,我无法选择,我也不想选择,要让我放弃他们两个,更是不可能。
一阵沉默。
半晌,语吾开口,"不是在说苏家骨血的事么?怎么又说到别的地方去了。"
因为令人头疼的事实在是太多。
筠韵,你果真是卑鄙,留下这样的难题给我。
可我忽然在黑夜中露出笑容。
我已经爱上了筠韵的孩子,我已经开始学习忘记她,所以,那些事,交给程清源去解决就行,我只要做好他们的监护人,在那所房子里,继续我们关于爱情的游戏。

回到家中,我即恢复成为原先的韩思辰。
"少爷和萧少爷已经吃过晚饭,都在楼上。"老张向我报告。
我答应着,想了想,还是先去了吃饭。
很饿,可是胃口不好,真是对不起今天狂洒汗水的大师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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