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如蔷薇————夏砂
夏砂  发于:2008年12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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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与她相识的日子里,我曾进到这个房间过,而现在,所有的布置竟与回忆中那时的情景完全的吻合。
就仿佛,她从没有离开。
我的手轻轻从放在壁炉上方的像架上抚过,那里面镶嵌的,是她的照片。
美丽的筠韵,穿著黑色的吊带长裙,她微笑着,眼光如波。
这样的笑容,曾令得我疯狂。
我在躺椅上坐下,闭上眼睛,细细回忆那时她睡在上面我喂橘子给她的情景--一切,竟已如过眼云烟般消散。
打开抽屉,我翻出像簿,一张张,寻找有箫筝的照片。
三本像簿,不多,可都是筠韵自己的照片,甚至连苏博雅的都没有,只是她自己的。从出生到童年,到少女时代,再到美丽婉转的少妇,她的变化,似乎并不太大。
我放回像簿。
在最下方的抽屉中,我发现了一个夹层。小心翼翼打开它,竟又是两本蓝色封面的像簿。我如获至宝捧出它们。
可是当我翻开像簿时,我愣住。
那一瞬间,竟有想哭的冲动。

不是她的照片,亦不是箫筝的,更不是苏博雅的。
是真浩与雅弦的照片,一人一本。
和她自己一样,不不,甚至比她自己的做得还要细心,从出生到满月到百日,到第一次大笑,第一次自己吃东西......每一本,就是一个少年成长的历程。
真浩的照片很明显可以看出五岁之后都在英国拍摄,甚至在每张照片下都标明了时间和地点,雅弦的也是,而从照片上更容易看出这个少年在遮掩自己真实模样的痕迹。
怎么会这样?
筠韵竟是这样爱这两个孩子,可似乎没有一个人知道这个事实......她到底在隐瞒什么,雅弦于她,到底意味着什么。
我翻完像簿,果然,照片贴到她辞世的前一个礼拜。
她竟是这样坚持。
而我仍然没有找到自己要找的东西。
站得太久,我伸了伸手,却在一个不经意间把壁炉上的像架扫到地上。
"啪",像架四分五裂。
我蹲下来,却猛然发现筠韵的照片后还有一张照片。

两个人,照片上有两个人,箫筝和一个女孩子。
很面熟的一个女孩子,我却一时想不起来她是谁。
她很漂亮,站在箫筝身旁笑起来时比阳光还要灿烂。
她是谁?
那样柔情似水的眼睛......我猛然站起,怎么会,怎么会,象疯了一般,我飞快拉开抽屉,从里边拿出筠韵自己的像簿来翻到其中一页。
是同一个人,衣服,笑容......
我颓然坐在地上,手掌上扎进了玻璃碎片。
雅弦的父亲与母亲的合影,是箫筝与筠韵的合影。

我在书房坐了很久,真浩与雅弦回来时我也没有下楼去。
他们很乖巧的没有来打扰我。
时针在静默中指向了零点,我终于起身,来到雅弦门前。
轻轻推开门,月光撒满一室。
雅弦已睡着了,他的身躯与面颊同时陷落在蓝色的被海中。他越来越美丽,却不同真浩的美丽,真浩与筠韵很象,而雅弦的气质,更接近箫筝。
他轻轻翻了个身,竟在满室的银白中睁开了眼睛。
"......思辰......"他叫我的名字。
我俯下身,堵住他的嘴唇。
终于还陷落进了欲望中,我忽然发现自己竟如此爱他。
少年柔韧的肉体象张巨网,紧紧卷住我的身体我的一切,我啃住他的肩,我想象若是我的血肉能与他的混合在一起,我们是不是永远不会忘记彼此?
雅弦哭了起来,他的哭是没有声音的,细微的哽咽。
我知道,他在用泪水控诉我的粗暴。
可是雅弦,我不知道,你到底是谁的孩子......
"思辰,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当做爱停止时,他轻声问我。
我看着月光下他的晶莹面孔,还有泪滴,悬挂在眼角之下。
"我很累。"
我很累,累到不想说话,累到,只想拥抱你,再不做其它。
雅弦张开双臂抱住我,"思辰,我们一起入梦吧......"
还有真浩......
我终于还是听到他后面的,细不可闻的话语。

约了司马见面,他有些惊讶,"思辰,今天太阳是打哪边出来?"
"北边!"我和他打哈哈,"老同学聚会,干嘛一副见鬼的样子。"
"自然是惊讶,你不是很忙么?怎么,不怕明日去公司被你的特助狂砍?"
"我是老板我怕谁!"不知不觉,好象回到了以前的岁月。
他笑,"是是是,韩老板。说吧,有什么事。"
我看定他,"你既然是苏家医生,一定知道真浩的血型。"
他一愣,似乎不知道我问这样问题的目的。"我当然知道,怎么,有问题?"
"是,苏博雅的血型你知道不知道。"
"不知道。"他很干脆摇头。
"为什么?"
"苏先生去世时我的父亲还在苏家服务,这些东西是他知道。"司马看看我,"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没回答他的问题。
"那么雅弦的呢?"沉默半晌后我再问。
"知道。"他答我,"和真浩一样。"
我猛然抬头。
"可是这有什么奇怪,说起来我的血型还和苏夫人的一样呢。"
司马似乎与从前一般单纯,或者,是我想得太多?
"思辰,其实你好好做你的监护人就好,何必去想些有的没有的。"
我苦笑,"没办法,你不是不知道我的毛病。"
"不不。"他微笑着摇头,"你没有毛病,因为是苏夫人,因为是真浩还有雅弦,所以你才会变现在这样。"
我愣住。"司马你......"
"你以为我白痴到那个程度?"他大笑。
"思辰,你想听故事吗?"等他止住笑,我听得他这样对我说。
"故事?关于什么的故事?谁的故事。"
"父亲告诉我的故事,而告诉他的人,是我的爷爷他的爸爸......"司马想了想,"本来我不想说,不过......也许告诉你不是件坏事吧。"
我竖起了耳朵。
他笑,"但是我先声明,这个故事的可信度我不敢保证。"
可信?
只要有人相信,它就是真的。

"有关苏家的传闻,坊间还有一种说法。"
"苏允文没有爱上洪倩儿,他爱的,是林真,他的好朋友。但林真却不想与他在一起,他想娶洪倩儿,至于目的,大部分人仍是相信爱情。"
"和林真相比,苏允文是个强势的人,他为了得到林真,不惜勾引洪倩儿,令她犯下大罪。"
"结果如他所愿,他与洪小姐结婚,而林真,则找到他理论。"
"他扣下他,与他夜夜笙歌。当然这件事是瞒住了洪倩儿。"
"林真终于找到机会逃出苏允文的掌握,至于他去了哪里没有人知道。因为苏允文没有找到他,而以后,也再没有机会。"


"完了?"我瞪住司马问。
他笑,"完了。"
"都已经这样了,怎么可能不完。"
我盯紧他的眼睛,他的眼睛分明在笑。
"司马,叶静也许会在这个周末过来,雅弦说想见她。"
自然是假话,不过对怎样的人要用怎样的谎言,我很有经验。
"你说真的?"他急急的问,"周末,周末我可以不可以过来?"
"我考虑考虑......"
听我这样说,司马先是一愣,然后不出声的笑。"好吧,我告诉你故事的结局。虽然你说了谎。"
"林真逃出这个城市,与某个女子结婚,他们的儿子,就是林筠韵的生身父亲,只活到二十便去世,林筠韵,也就是苏夫人,是林家唯一骨血。"
我愣愣端坐在椅子上,然后感觉无法说出的心疼。
可是我在心疼什么?
"吓到你了?"我的表情似乎在司马的意料之中,"父亲那时告诉我时我也吓了一跳,很象一个传奇故事呢。"
"你的爷爷,他是做什么的。"我忽然开口。
司马笑一笑,"苏家私人医生。"
怪不得。
我再问他,"其实这个故事你应该告诉你的后代,而不是我,对不对。"
他点头。
"那么,坊间如此多传说,我该相信哪一个。"
迄今为止,我知道的有三种说法,而司马告诉我的,有两种。
"你心里早有答案。"司马看定我。
"为什么要告诉我,我和你没有血缘关系,而我知道,不是为了叶静。"
他慢慢拿起桌上的茶杯,"我不会有后代。我不会和自己不爱的人结合,而且......"他顿一顿,"苏家亦不会再有后人。"
我大惊,"你说什么!"
"我的意思,你应该最清楚。"
他知道,他果然都已经知道。我颓然靠在椅背中,"因为我的关系......是不是。"
他曾劝我让真浩十八岁就结婚,那时他还未看出我与苏家少爷的关系,而现在,苏家上下,人人都知道我和真浩雅弦进行的游戏,只是他们仍然和以前一样,不发一言。就好象筠韵,当她如一只黑色蝴蝶般在社交圈里穿行时,可有谁阻止过她?

我驾车回公司。
脑子里全是苏博雅,箫筝和筠韵的身影,雅弦和真浩到底是谁的孩子,若他们的母亲都是筠韵,那么他们的父亲是谁。
同年同月同日生下的孩子,且在同一家医院,那么......
最后的答案,我不敢再想。
天灵出来迎接我,"老板,正好要打电话给你。"
我问她什么事。
"语吾在网络上找到一堆资料,要不要看?"
我点头,故意忽略天灵眼中的担心。
始终是年纪大了,在计算机前坐久就感觉腰酸背痛脚抽筋,眼前一圈圈光晕直闪。
天灵送块毛巾过来,"老板,你还撑得住?"
"行。"我答她。
其实早不行了,可是语吾找来的东西......不看不行。
他真的厉害,竟然侵入了绝密档案查找东西。果然如他所说,只有难破的密码,却没有破不了的密码。
其实东西不多,可是我看了很久,看过之后泪水顺着鼻翼流下。
不是伤心,只是疲倦。
"天灵,替我打电话找程清源。"我终于忍不住闭上眼睛。

程律师在一小时后来到。
我在会客室见他。
天灵送上咖啡后就离开,关上门。
他笑着看我,"那么急,什么事?"
我笑不出来,"我知道林启东的死因。"
程大律师止住笑容,"是吗?恭喜你,可是这个和我有什么关系。"
"在网络上可以查到死亡游戏组的各种信息。"
死亡游戏组,本市一个极其秘密的组织,在很早前我听说过,据说如果可以拿得出钱,并且有足够大的权利,这个组织可以为你做任何事。
那时我以为只是个玩笑,没想到语吾竟真的找出有关他们的资料。
"你不怕你象林启东一样死去?"程清源明白,我不是吓唬他,因为我说出这个名字,表示我知道真相。
"若我死去,或者我的助手有事发生,有关他们的资料将立刻公诸于世。"我与他针锋相对,"到那时,你应该知道自己会发生什么事。"
程清源看定我,"其实你早就料到,为什么一定要找出证据?叶强的死,还有林启东的死对你来说没有任何损失,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为什么。"我问他,"为什么杀死他们。"
"所有知道真相的人,都要死。"程清源眼中忽然精光四射。
"我算不算。"
"不算,因为你会为苏家效力,直到老死。"他笃定的说,"你已经被苏家子孙俘虏,逃不出去。"
"但若他不是真正苏家子孙。"我也直视他。
程清源哈哈的笑,"他是,我说他是他就是。"
"那你是谁。"
"我是程清源,苏家的律师。"
我终于明白,为何他如此疼爱真浩。
"苏博雅果然是GAY,他喜欢的,是萧筝。"我静静陈述事实。
"那又怎样?"他坐直身体,看我。
"筠韵喜欢的,也是萧筝。"
他皱起眉来,"你还知道什么。"
"其实筠韵,就是林真的后人,苏允文最爱的,林真的后人。"
程清源沉下脸来,"继续说。"
我把司马告诉我的故事原原本本说给他听,说完后我看程清源,"这就是我知道的故事,请指教。"
"没人会信你。"他只是笑。
"还有一个故事。"我也笑,"可是不知道程律师想听不想听。"
"请讲。"
"苏博雅与萧筝相恋却无法结合,因为苏家,绝对不允许出现丑闻。"
"于是他想找到一个挡箭牌,而那个一直出现在箫筝身边的美丽女子,他与苏家都认为是绝对能够敷衍一切媒体的美女,就是林筠韵。"
"可是那时苏博雅并不知道筠韵即是林真的后代。"
"他与筠韵明修栈道,与萧筝暗渡陈仓。这一切,外人无从知晓。"
"而筠韵,她想的,除了向苏家和苏博雅复仇,还有一样,拿回原本属于林家的东西。"
"可惜苏家的习惯是早立遗嘱,若她要遗产,也只有很少一部分,于是她想起了可以继承苏家所有家业的,苏博雅和她的孩子。"
"苏博雅喜欢男人,不会与她同房,不过这不要紧,她是苏夫人,她产下的婴儿,就是苏家子孙。"
"至于孩子的真正父亲,则除了当事人,不会有人知道。"
我微笑着看程清源,心痛如刀割,"这个故事,不知道程律师还满意否。"
他亦笑,只是脸色微微苍白,"韩先生真是编故事的高手,在下眼拙了。"
"是我编的。"我静静回答,"可是,至少有百分之六七十的可能性吧。
这的确只是我的猜测,真相我并不知道。司马没有告诉我,语吾自然亦不可能在网络上查到,我只是如此猜测。
我能确定的是,真浩绝对不是苏家真正骨血。
若他是,叶强和林启东不会死去。因为他们触犯禁忌,所以,死于非命。
"就算是百分之百的可能性又怎样。"程清源道。
"不怎样,作为真浩的监护人,我想知道真相。只有一点点也无所谓。"
他的声音忽然温柔,"我喜欢筠韵,很喜欢她。"
我一震,抬头看他。
他神情凄迷的注视前方,"她是我的天使,我曾经发誓,这一生,我都跟随她,为她做一切她想做的事。"
双手撑住巨痛的头颅,我咬紧了牙。
"你说得不错,她爱的是萧筝,而原本,萧筝也是爱她的。"
"是苏博雅插了进来,夺去萧筝。"
"在这之前,她没有想过报复,她甚至不知道,她的爷爷,和苏博雅的爷爷,有那么多爱怨情仇。"

"可是后来她知道了,那个时候,她最爱的男人,已经投入另一个男人的怀抱。"
"我在中学毕业的时候遇到她,那时她二十二,花朵一般的年纪,很快我就爱上她,甚至不需要理由。"
"我知道这个故事的时候,是他们订婚的时候,苏博雅和萧筝到了法国去旅游。"
"那一晚,她喝了很多酒,她醉了,我也醉了,是她醉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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