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英纷飞————莫留 [上]
莫留 [上]  发于:2008年12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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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平时,听到这样的关心,陆翎定会作出受宠若惊的样子,再令人捧腹地贫上两句。而现在的他,却仿佛没听到凌风的这些话,只是笑着向大家说:"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回去收拾一下,出发!"
大家立即"喔"地欢叫一声,离开餐桌。凌风被他的举动噎住,略带狐疑地看向他。
陆翎欢笑着的目光滑过每个人的脸,扫过凌风时,眼里却是一片空洞,仿佛凌风根本不存在。上前搭上苏菲的肩,笑着去吻她。
苏菲推开他的手臂和他凑近的嘴唇,笑道:"Playboy,你要撂下凌风不管吗?"陆翎坚持地抱住苏菲的肩笑道:"我怎么样,难道你还不了解?"搂着她走出餐厅。
凌风怔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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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厅旁的洗手间,一个人正压低声音说着带台湾口音的国语。
他叫陈永铭,四十出头的年纪,却在眼神里透出了远超他年龄的沧桑和疲惫。他的身材魁梧而干练,长相普通,当他垂下犀利的目光时,跟随时可以看到的人没有任何区别,而他现在在电话里的声音低沉并带着一种让人不得不敬畏的威严。
"阿木,你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他的询问简洁,普通得如同他的名字。
电话的另一端是一个刚毅的声音,这是凌家任何一个人都从未见过的阿木的另一面。还是穿的凌家的佣人们常穿的类似唐装的衣服,却与平时的谦卑不同,他的身姿伟岸而挺拔,只是脸上是严谨和崇敬。他的语速不慢,神情像是在尽可能地进行大脑的飞转,声音沉稳。
"陈先生,抱歉现在才跟您联系,凌府实在戒备太森严了。"他顿了顿,整理着自己的表达思路,"自我到凌府后,注意到一些问题,有的可能您已经知道了,比如凌家的小姐已于上周接管了凌氏集团的金融部门。"
陈永铭略一思索:"嗯,这我已从网路新闻上了解到了。但以为这不过是用他们的自家人去挂个名制造轰动而已。"
阿木严肃道:"恐怕没这么简单,凌夫人和贾郁鸿似乎都在从各方面强化秦小姐的能力。我曾通过一些方式试探过秦小姐的水平,发现她不管在金融方面的才能还是在待人接物的技巧上都相当高明。尤其上任后这一周内的进步非常惊人。"
陈永铭轻皱眉头:"哦?"

阿木深谙这个短短的询问词后面的含义,立即接着说道:"她待人亲和,一点不端总经理的架子,却很懂进退分寸。现在甚至公司里的元老们都已经对她归心,还赞声不绝。"
陈永铭沉吟着这背后的涵义,不明白凌家将上演一出怎么样的戏。
阿木接着说:"另外,凌夫人跟贾郁鸿的行为很神秘。"
陈永铭有点不在乎:"你说的是那个一直跟在夏安然身边的人?他似乎是她的亲信,一直都交往甚密的。"
"可他最近却并不常在凌夫人身边,即使出现,也总是匆匆来去。每次似乎都是来汇报什么情况,然后又会离开。"
"‘似乎'是什么意思?"陈永铭语气微微加重。
"对不起陈先生,由于凌夫人的房间有先进的防护设备,除了凌家人,一般人没有允许不得进入。我还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他们平时的言谈里你一点风声都探不出吗?"陈永铭没想过在凌儒涵面前只会发嗲的凌夫人做事竟会如此滴水不漏。

"他们只在凌夫人房里谈,房间有很好的隔音效果,也有很好监听房间外面情况的设备。我曾经试过。"阿木想着上次故意撞上秦婉,然后打碎茶杯的计策。那时急忙帮秦婉拾起一地的资料的同时,他已经了解到了资料的内容,也通过紧急赶出的夏、贾二人知道了房间的特殊之处。
"其他还有什么情况吗?"
"凌儒涵最近好像给贾郁鸿派了新任务,秦小姐经常因为某件事跟凌夫人发生矛盾,贾郁鸿还在台湾的手下似乎有动静在找什么人。"阿木像报新闻般简洁地说完到目前为止自己了解到的所有情况。
陈永铭很不满意:"这些事情你都没有答案是吗?"
"我正在努力做。"
"得快,晚半步就全盘皆输。"
"是,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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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整一天,凌风的表现与平时无异,同样说话,同样微笑,也同样支着画板在某个地方画着。他笑着跟每个人说话,包括陆翎,似乎一如往常。陆翎也笑着回应,只是他们之间的交谈变成了英语,礼貌而客套,就像两个陌路人因为一些原因不得不交谈。
僵持了一天,凌风浅笑如旧,心里的疲惫却难以自持。为什么陆翎会这样,那张写着"Je suis son amant."的纸片还滚烫地贴着凌风的心,不远的记忆里还留着跟他亲密接触的温存......难道他只是个惯于玩弄别人的人?
想到这里,凌风心里一阵寒冷,自己竟然被自己的情感所出卖,那么快就接纳了甚至没有任何心迹表露的陆翎。受到这样的侮辱,也算是自找的吧!
他闭上眼睛:"罢了,陆翎......"他看了看正在不远处摆弄相机的他,"当然,不管他曾经怎么想,也不管他做过什么......只要......能像以前一样......也许......"
陷于感情中的人总是极度宽容的,他们甚至能包容下所爱的人犯的一切不可饶恕的错误,哪怕把对方的错让自己来全部承担,被爱情麻木的舌头却似乎品尝不到任何苦涩。
"我们走了吗?"陆翎笑着,用一如既往的客气口吻问着身边的其他人。明明注意到凌风存在却故意忽视的目光又一次在凌风的心里划下一道。
默默地收起画板,他笑对自己说:原来,竟然还有人会影响你的心情......
其他人的呼声打断了他的思绪:"Wind,走啦!"
"好。"他若无其事地快步跟上。
找了个借口没有参加大家晚上例行的玩乐,在威尼斯这片下沉中的地域上,凌风随性地走着。身姿依然挺拔而有风度,面容依然俊秀而谦和,只是眼底的黯然难以掩藏。
夜里的威尼斯霓虹闪烁,"街道"里的船只载着热闹的谈笑来来往往,不断有相机的耀眼镁光打破凌风视野里的寂然。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他嘲笑自己的百感交集。

回忆,他们有着不算太多却依然精彩的共同回忆。相契的感动,相知的欣喜......他无法接受陆翎只是为了玩弄他的感情就作那么长的铺垫。可是,他今天的一切举动又该如何解释?......
凌风回想起他瞟过他时,目光里故意透露的忽略和轻视;他俯身去吻苏菲时心里应该有的想法;以及那些言语和客套带来的生疏......他那样做的原因是什么,凌风想得头疼也想不出来;但他能体会到,陆翎那样做后的结果--或者目的--只有一个,伤害。
沿着威尼斯狭窄的河畔,凌风脚步凌乱地走着。感觉自己的心正如双脚踏行的这威尼斯的土地,不断地下沉,下沉......似乎正沉向那万劫不复的深渊。他没有意识到,自己这一整天千万遍让自己"要放下"的劝服,心痛的感觉一点点地吞噬着他,仿佛有什么在缠绕着他的脖颈,将他捆绑到快要窒息,胸中的堵塞让他胃部抽动,灵魂深处搅动的深重的悲哀让他直想呕吐。
抚摸着暴跳的太阳穴,凌风头痛欲裂。勉强支撑着自己走到一个僻静的地方,终于忍不住脚下一软,几乎跌倒,双手撑到地上。疲惫使他无力站起身,便顺势坐下,脚伸进水里让他感到清凉。
"嘀嘀!"手机响了,提醒他查收他的信箱。这是个陌生地址,但后缀却是他熟悉的"@lingshi.com"。点开一看,是秦婉的来信,她总是把时差算得很准。轻描淡写地说自己从上星期起接管凌氏金融的事,然后说,哥,以后我们说话就方便多了。她的语气很轻松,凌风却能体会出那后面的欣喜。毕竟,这个妹妹已经跟他相处15年,他们彼此的了解也算深刻,加上都属于家庭的高压下长大的孩子,他能懂这获得自由的快乐。
至于秦婉是否掌管了凌氏的什么,他反而并不挂心。这一切对他来说其实是再自然不过的。凌夫人这么多年的铺垫,大概除了他父亲凌儒涵外,谁都知道那后面的真正涵义。于是,漫不经心地点开秦婉附上的接任会的照片,从远景看起,看秦婉身后的那群人,那些布景。
凌夫人一脸贤惠的笑,她身边是凌儒涵,与她对应近似父女。他的笑还是那么模式化,深不可测,但看得出他跟所有在场人一样,脸上的喜庆是溢出来的。人们似乎都很开心看到这个时刻,看到凌氏那么年轻的小姐竟能接手这并不算简单的事情。他们脸上显出敬佩和喜悦的表情,这样的情景......
这样的情景在凌风面前也呈现过,是妈妈三十岁生日。那时,还是阿姨的夏安然带着六岁的小妹秦婉来投奔妈妈,妈妈说跟她是好姐妹,便收留了她,还利用自己的生日为她们接风洗尘,并公开宣布她们成为凌家的成员。从此,夏安然与小婉便在家里扎根。夏姨的亲切和善,小婉的乖巧懂事,让她们很快得到了大家的认可和尊敬,大家在一起和谐地生活,然而......
罢,过去的就不想了。
凌风收回思绪,终于把目光移到秦婉的身上来:她在与一个元老级员工握着手对着镜头笑。撇开她的优雅姿态,她的得体衣着,这是一张平常不过的发布会照片,凌风却还是觉察到了她眼里的潜台词--她是在通过镜头对他笑,她的无血亲却那么投缘的哥哥。不,她眼里的话语不止是对一个哥哥或者故交那么简单,那么,是什么呢?......疑惑着,凌风忽然发现了她脸上的异样,一时,惊讶地怔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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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one with the wind:"乘风而去",这里也与一部同名名著(玛格丽特•米切尔所著《飘》)相对应。

第八章 纷扰
小婉:
信收到。哥哥恭喜你当上了公司的金融一把手,好好加油。
照片很漂亮,但是......你是不是又为那件事跟妈妈冲突了?傻丫头,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受这些苦去顶撞妈妈,但如果你要坚持,哥哥相信你定有自己的道理。只是,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办公室里,看着信的内容,秦婉心里一阵酸楚。全世界的人都不知道她那样固执的原因,对她来说无所谓,而他也不知道......不是说被爱的人都或多或少有心灵感应的吗?他似乎一点感觉都没有。
轻叹着,微微地陷入悲哀,然而理性又开始对她进行抚慰。她笑着摇头:自己没有说,他怎么可能知道啊?但他还是那么细微地关心着她,连身边目光犀利的父亲都没有察觉到她脸上的异样,他只是通过一张被掩饰得很好的照片就发现了。身边的人大都把她要么当作一个工具,要么视为一个符号,只有他,一直无微不至地关切着她,真正把她当作一个有自己思想,有自己尊严的人。
想着,慢慢地,她的心情又开朗起来。轻轻点开附件:是漾着水波的威尼斯,还有一只在水里行进的夜游船。风景一如地平和秀丽,秦婉却敏感到哥哥笔触里隐隐的悲哀。发生了什么事?哥哥每次来的信里只有对她的关切,却很少提到自己的生活状况。上次他去大陆的西藏也是这样,后来家里被大陆警方通知,他受了重伤在当地一家小医院里--之前只有一只广袤天地里的藏羚羊的速写,除了感到他的感伤,一点别的先兆都没有--难道......秦婉简直不敢想下去。
手指飞速地敲击着键盘:"哥,我很想知道你在外面过得好不好。你什么时候回来?......"想了一下,她还是决定敲下这样一行字,"在外面有喜欢的人了么?你可得找好一点的,丑的我不要哦!"
这是一些故作轻松的话语,她不希望他为她的焦虑担忧。
哥哥从不固定查看信箱的时间。然而,这次很快,她立刻就收到他的回音:"别担心,我很快就要回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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犹豫着,还是轻轻敲开了陆翎的房门。
没有抬头,凌风把那句在胸中反复练习过很久的句子吐出:"我是来道别的。"
陆翎明显地愣了一下:"你不是要随我们游遍欧洲的吗?"
听到这样的话,凌风意外地抬起头,眼前的陆翎,一副忧虑的样子,凌风顿时感到一阵强烈的讽刺。一个人不能被同一块石头绊倒两次,陆翎的表情戏演得出类拔萃,他已经厌倦了这些同样的戏码。凌风心痛着,却决定不揭破,就算对方如此胡闹,他仍不愿在难得的经历中留下太多伤痕。
见他不说话,陆翎轻叹一声,继而点点头:"那你打算去哪里?"声音似乎装满无奈和苦涩。
这样的表演实在太过分了,凌风刺痛地后悔自己来告别的冲动。转身,压平自己的声音说道:"再见。"欲走出房门,肩膀却被陆翎一把抱住。
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凌风一下甩开他,被烙伤的感觉让他全身发抖,带着愤恨地看着陆翎。
陆翎在他那么激烈的动作中微怔了一下,随即又上前抱住他。
凌风心里腾起一团怒火,用力地推挡着,而陆翎仍不依不饶地拼命抓住他的手,强行地把他的手腕挟到背后,一边说着"不要走",一边去吻他。
凌风被他的动作彻底激怒了,几乎拿出全部的力道和防范的技巧挣脱着陆翎大力的钳制。厌恶地避闪着陆翎的嘴唇,忍不住吼道:"放开!"拼命地攘着陆翎激烈逼近的身子。
看来陆翎的身手跟他不相伯仲,双方相持不下。最后,凌风因为积得太久的怒火爆发,终于一把把陆翎推倒到地上。但是,自己却也因为失衡而跌倒。
这时间,陆翎的手又搂了过来,情急之下,凌风一手揪住他的衣领,另一手运足力气一拳打到他的脸上,一下子,半边英俊的脸变红变紫,血从那唇部线条坚毅的嘴角流下。
陆翎惊讶于凌风的出手如此之重,终于,他慢慢坐起身,垂下目光,安静下来。
喘着粗气,凌风一边冷冷地看着他,一边暗暗担忧着他是不是被打坏了。眼见着陆翎用手背擦去嘴角的猩红,脸色惨白的样子,让他突然意识到陆翎的病。心里翻江倒海地搅动起难以言说的苦涩,他觉得眼睛蒙上了一层朦朦的雾气。
走到陆翎面前,低下头看着他,沙哑着声音,轻轻道:"不要再玩弄我了。"伸手去拉他起身。
刚站稳,陆翎便直直地看进凌风的眼睛:"我是认真的。"
撒谎!凌风心里一阵狂喊,嘲讽道:"那么,苏菲又算什么呢?"
"她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陆翎仿佛毫不介怀。
逢场作戏......为什么要逢场作戏?你陆翎玩得还不够吗?或者,这四个字才是你现在正在上演的剧目?
凌风突然失控地笑,泪水难以遏制地含满了眼睛。
"是真的,我对女人没兴趣。"说着,陆翎越来越近地靠上前来,伸手抚上凌风的头发。凌风愤恨地看着他,眼里布满血丝。突然,一把抓住陆翎抚着他头发的手,一手把一直开着的房门锁上,反手便把陆翎用力往床上推。
陆翎错愕地看着凌风这一系列变化迅速的举动,身体已被摔到床上,只看着凌风一边压抑不停滑落的眼泪,一边怨火冲天地说着:"是吗?你是认真的?你对别人是逢场作戏,对我不是?"同时动作粗暴地一件件除去陆翎的衣服。
陆翎小心地避让凌风的动作可能带来的伤害,一边还不忘回答凌风的问题:"是的,是的,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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