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翎更紧地抱住他,凌风感到自己心都在颤抖。很长很长的时间,两条孤独已久的舌忘我地纠缠,仿佛两个热恋的情人久别重逢后的拥抱。
久久地,凌风的大脑处于缺氧状态。他被炫目的星光包围,眼前电光般闪过一幅幅画面。有鱼和星光,有无垢泉水,有镁光灯的闪烁,有《纽约,纽约》化成的黑蝶,还有父亲暴怒的怒吼:"孽障!孽障,孽障......"然而冲破那一切狂乱的,是纳京高深情的吟唱:"Blue moon, you saw me standing alone, without a dream in my heart, without a love of my own;Blue moon, now I'm no longer alone... Please adore me...the moon had turned to gold...without a love of my own..."
一股小火从凌风的腹部窜起,两个身躯滚烫得如同烙铁。凌风揉着陆翎的头发,任陆翎除掉他的外套,他的针织套头衫;滚烫的唇移过他的耳后,他的脖颈,再一寸一寸,烙过他的胸膛;湿润的舌尖深深地吮过含苞的红樱,带来麻痹的酥痒......凌风压抑着快要溢出的呻吟,只是有节奏的喘息一阵深重过一阵;翻动在陆翎的掌中,他觉得自己快要熔化。
陆翎的动作让人窒息,他引着凌风移向床边,感受到自己的双唇不断让凌风火热地颤动,终于,他伸手探向凌风的腰际,靠近他挺立的欲望。这让凌风仰起脖子,扭动的身体无声地渴盼着那个奔向天堂的一瞬......
突然,陆翎倒了下去。
眼前的光影和耳边的乐音骤然停止,凌风来不及接受这迅雷不及的转变,他有点恍惚地看着陆翎躺在地上的轻喘。很快,惊惧地扶起陆翎,声音都变调了:"陆翎,你怎么了?要不要紧?我送你去医院!"
陆翎虚弱地笑笑,摆摆手:"老毛病了,不要紧。我衣服的内袋里有药。"
凌风立刻手忙脚乱地去翻陆翎的衣袋,又觉得不对,抽回手来把陆翎抱上床,帮他拿掉束缚的外套,脱鞋,再盖上被子。回身去找到陆翎的药时,看到说明便愣住,脑中似有惊雷炸响。他极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拿出药片,默然地帮陆翎配好水,走到床边,扶陆翎坐起身。
陆翎神情坦然地看着他的每个举动,咽下他递到自己嘴边的药,看他用自己的唇试过水的温度后再喂给他。
"是先天性的心脏病,其实很少发作的。"陆翎终于轻轻地开口,他抱歉地看着凌风,"对不起,一直没有告诉你。"
这声道歉让凌风在震惊的悲伤里想起了什么:"是不是因为我?我......"
"是啊,你害我先是剧烈地体力运动,再是剧烈的心理活动加剧烈的生理活动。"陆翎虽然虚弱,却仍然在笑。
凌风涨得满脸通红,他知道,陆翎是要消除他的负罪感。掩饰自己的情绪,替陆翎压好被子,说:"好好休息吧,实在不舒服我会叫医生。"
陆翎感激地看着他,想说什么,最终又变成了调笑:"竟然放我在这里过夜......你不会强暴我吧?"
凌风又好气又好笑,他恨恨地瞪着陆翎:"会,我会先奸后杀,再把碎尸扔到威尼斯的水里喂鱼。反正,你现在一点还手之力都没有!"
陆翎听出了他最后一句话中的担忧,笑道:"放心好了,我最多休息一夜就能完全恢复--说不定只用半夜。到时候要小心的是你,我的功力保证能让你明天起不了床!"
凌风顺手拿起陆翎的外套便扔过去,盖住了陆翎的脸,一时间陆翎的笑声被闷得很怪。凌风禁不住也笑了,重新走过去拿掉衣服,替陆翎关上房灯。
在落地灯照出的昏黄光晕中,他抱着毯子轻轻走向沙发。躺下良久不能合眼,今天的一切太突然,然而又似乎是早就可以想见。这到底是命中注定的一段邂逅,还是上天故意安排的一个错误?如果是孽缘,今后的路又在哪里?......
河,又是那条雾中的黑河。河面上映出陆翎飘忽不定的身影,他深深地看了凌风一眼,转身就走。"不可以!你绝对不可以下去!"那个寻常哀伤的声音尖利地叫着。而几乎没有思考,凌风追随着陆翎的背影,任身体自由地下落,急速地撞进那一道冰寒......一瞬间,刺骨的河水如千万尖刀,刺进凌风的全身......
"啊!"凌风猛然坐起身,看到眼前的是静谧的夜,落地灯依旧昏黄的光,听到的,是陆翎深深的、平静的呼吸。他惊魂渐缓,庆幸着自己并没有吵醒陆翎,然而仍感觉到心底的苦涩一点点蔓延上来。画板放在离自己不近的书桌上,手边没有可以立即挥动的画笔--是的,他的生活已经与往日不同,自己该是安慰还是伤悲?
沉浸在自己思维的激烈斗争中,他还是警觉到周围的一些异样。环视四周,突然,房门无声无息地开了,一个干练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你是谁?"短时的惊异后,凌风警觉地暗暗调整好筋骨,压低声音问道。
"啊?这不是我房间啊!对不起对不起,我说怎么门没锁好呢!对不起先生,我走错了,顺便提醒您锁好房门。"来人带着台湾口音,声音似乎很紧张。
"哦,"凌风疑虑着,不动声色地收回架势,怪自己太不小心--虽然记得自己好像明明关上了门的--然后礼貌地笑道:"谢谢!"送意外来访者出去,再仔细地关上门。
回身看陆翎,大概是药物的作用,刚才的喧闹竟一点没有惊动到他。他依然沉沉地睡着,熟睡的面容俊美而安详。凌风看着他,轻轻地笑了,情愫悦然而复杂。他想记录下这个恬静的时刻,转身去拿起画夹,却踩到地毯上的什么东西,本能的避让险些让自己跌倒。
捡起一看,是陆翎的皮夹,应该是刚刚不小心掉出来的。"今晚过得真的有点乱七八糟。"想着,他下意识翻开了它,立刻就被里面相片袋夹的照片惊得呆住。
快要退尽的夕阳里,一个挺拔儒雅而不失气魄的身姿正专注地挥动画笔,旁边是无垢之泉的一角。
这是一张明显被放大翻洗过的照片,应该是从一张完整的照片里裁下来的。怪不得上次看陆翎的摄影册里没有那张无垢之泉,原来是......
想到这里,凌风的心里注满了温暖,一阵被自己冰封已久的温柔汹涌地涌上心头,翻起所有过去沉淀的压抑和痛苦,早已结痂的伤口再次裂开的痛湮没了他,也许,这次的震裂会给予它们新生的力量,会让所有的伤痕被温柔抚平。
走到陆翎身边,再次端详他的睡相,凌风禁不住抓住他的手,却发现陆翎的手心满是虚脱的冷汗,凌风一阵心痛,他轻轻地责问道:"你不是说你半夜就能恢复吗?真没用......"
陆翎梦中被打扰,轻皱着眉心翻了翻身,这个动作又让他微微喘息。每一声轻喘都牵扯起凌风的自责和痛楚,终于忍不住,两行清泪滑出他的眼眶。俯下身,凌风轻轻地吻着陆翎冰冷的手心,压抑地说着:"陆翎,对不起......"任泪水不停地滑落......
"睡美人,起床了!"听见陆翎的喊声,凌风这才发现早晨的阳光已经射进了窗户。"你可真能睡!赶快起来洗漱一下,我在餐厅等你。"说完,陆翎就立刻出了门。
凌风躺在床上,迷糊好一阵。他记得自己是睡在沙发上的,难道是陆翎把他移到了床上?他努力回忆着前一晚发生的事情,突然忆起陆翎的皮夹。于是他立刻把注意力转移到自己的手上,发现手里还捏着东西,但是绝对不是皮夹。急忙把手拿出被子,发现自己紧紧握着的,是一张巴掌大小的纸片,他尽力拼读,上面写着:
Il a dit est vraiment? 他说的都是真的吗?
Je suis son amant. 我是他的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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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月》:纳京高的歌曲之一,文中的唱词大意:"蓝色的月,你看着我孤独地站立。没有任何梦想在胸中;没有任何爱恋在心底;蓝色的月,现在的我已不再孤独......请深深地溺爱我......月色变得金黄......没有任何爱恋在我心底......"
第七章 纠结
"她的一双妙目紧盯着我的眼睛,
但流露出来的却是对别人的爱情。"
--席勒
有意无意地看到走道的墙面上挂着这么一句英文的名句框,凌风并没有多想,他现在心里是难以言说的兴奋。
到了餐厅,没有如期盼地到陆翎,却看到戴下巴钉的女孩。
"嗨!"她先打招呼,随着她的声音,那一群同行的旅伴们都纷纷抬起头,几乎都笑着对他说:"早安!"
"早安!"凌风礼貌地回应,突然,他的眼里划过深深的惊讶,"你们会说英语?"
"我来告诉他吧!"下巴钉女孩笑着跟同伴们说,接着,她站起身伸过手来,"重新认识一下,苏菲!"
凌风轻握住:"你好,凌风。"
"是这样,其实大家都是今天早上才知道你会讲英文,而且是我告诉他们的。"苏菲得意地笑道。
"是吗?"凌风很迷茫地,"我以为各位都只说法语,可法语我几乎是一窍不通。"
"怎么会?我们队伍中大部分人都并非法国人,英语更是大家都懂的。"苏菲很奇怪。
"噢,我明白了!"一个褐色头发的小伙子似乎恍然大悟,"每次介绍,陆都用法语,让大家先入为主了!"
"对!"凌风也明白过来,"他每次都跟你们说法语,而跟我说汉语,所以我们都被他误导了!"
褐发小伙子笑着点点头,也伸过手来:"凯文。"
大家纷纷站起身与凌风重新认识。
"知道吗?我发现陆的介绍语每次都有一个共同点,"一个叫卡特的澳洲小伙继续评论道,"他总会在结束语说‘不信你可以问他'。"
"当然人们都会问凌风一句‘他说的都是真的吗?'"苏菲想起自己的经历,笑道。
"对!"凯文兴奋地说,"我经历过三次他们的介绍了,每次都是这样!"
"所以凌风每次的回答也都一样,是吧?"刚加入的丹问道。
原来如此!凌风感到有点窘,没有回答,心里骂着:这个该死的陆翎!还好大家都争先恐后地不断提出新问题,没有让凌风尴尬到底。
"凌风,我知道,‘凌'是你的姓,那么‘风'是什么意思呢?"
"就是wind。"凌风想想,笑答。
"哈,你们中国人起名真有意思!以后我们就要有‘gone with the wind'的经历了!"这句话引来大家友好的笑声。
所有人都兴奋地聊着天,随心所欲地交流,殊不知,不远处的一个长相平凡、从而不容易引起旁人注意的男子若有所思地低声道:"凌风?果然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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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起......我们一起生活......"
"这是不可能的......"
"难道你宁愿跟一个同你毫无感情可言的人一起生活而不肯跟我走吗?"
"别说了安然,这是命运。我很喜欢你,但是,我们永远是不可能的......"
"凌夫人,夫人!安然!"凌夫人伏在桌上睡着了,贾郁鸿有事要说,却又怕惊到了她,只好一遍遍用不轻不重的声音叫着。
终于,凌夫人缓缓睁开了眼睛,却从眼角滑出两颗很大的泪珠。贾郁鸿怔住,一时间不知如何开口。
"贾先生,情况怎么样了?"刚回过神来,凌夫人便开口问道,还未意识到自己脸上挂着的泪水。
"......昨天派的手下眼见他们走进了同一个房间,就在半夜打开了他们的房门,却被少爷撞个正着,一时情急,只来得及在他们的门口放下了一个窃听器。"贾郁鸿被凌夫人射过来的目光惊得缄了口。
"竟然会被撞见?你的手下是怎么办事的?"凌夫人声音温柔,语气却严厉得让贾郁鸿甚至不敢抬眼看她,只是垂首道:"对不起,夫人。"
凌夫人看他的样子,长叹道:"罢了,那有没有看到什么?"
贾郁鸿听出她的期盼,硬着头皮道:"没有,那个叫做陆翎的男子睡在床上,少爷却是在沙发上休息。"
"哦?"凌夫人回身沉吟道:"少爷把自己的床让别人来睡?这是怎么回事?"
"之前他们好像闹过矛盾,具体内容不得而知。我派了人去过他们一起待过的酒吧,但太嘈杂,没有听到他们说什么。监听设备也只是录下了一片噪音。"贾郁鸿顿了顿,"后来我们发现那个叫陆翎的似乎有什么疾病,在路上突然发作过。大概是这个原因,少爷把他留在自己的房间里过夜吧!"
凌夫人的打断了贾郁鸿的继续猜测:"那你们放置的窃听设备呢?"
贾郁鸿立即打开电脑:"获取的内容这就给您传过来。"说完,联上网络。
"你不是说你半夜就能恢复吗?真没用......陆翎,对不起......"良久,传过来的录音里,只传出这两句话,大概是窃听器放置的地方太远,凌风的声音极其微弱,话语的背景同夜一样安静,凌夫人根本没听到其他任何响动。
也许,对方也并未做出什么激烈的动作。然而,凌风那两句话却让凌夫人渐渐觉得大喜过望。她一遍一遍地重复听着,最后竟笑着对贾郁鸿说:"这次并不是毫无收获!"
贾郁鸿不解地想听出她的弦外之音,她却一直微笑:"下次希望你们能拿出更漂亮的东西。"
看着夏安然的脸色阴转晴,贾郁鸿压下许多想说的话:"是,请放心。"这时有人来敲门:"贾先生!"是阿木的声音。
贾郁鸿立刻手脚敏捷地关上电脑,低声问道:"什么事?"
"老爷在书房请您过去。"
微吐一口气,贾郁鸿应道:"知道了,我马上过去。"转身来看夏安然,她依然凤目熠熠,仿佛在沉思什么,丝毫没有意识到那滴仍挂在腮上的泪水。贾郁鸿不动声色,他知道,凌夫人有的"雷区"是连他在内的任何人,不管出于何种原因都不可触碰的。
"那么我先过去了。"
凌夫人回过神来:"嗯,少爷那边再多用点力。"
"是。"
转身出了房门,贾郁鸿忍住了直想冲口而出的长叹。他扮演的角色里,绝对不能有任何的情绪流露,当然,除了在夏安然面前。而她今天在梦中的泪水提醒贾郁鸿他一直未曾忘记却一直抱有希望的事情:安然,她从未忘记过那个人,也许永远都不会忘记。即使在她与自己融为一体时,即使是在她的梦里。
凌夫人暗自沉浸在自己的喜悦里,她觉得这场赌局自己已经有了赢的把握,因为从凌风的那句含混不清的话里,她看到了自己的筹码,那便是凌风的声音里透出的,感情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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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你们聊什么呢,这么开心!"餐桌旁聊得热火朝天的一群人被突然出现的陆翎一招呼,显得更开心,纷纷笑道:"嗨,你去哪里了?再不来,我们就要扔下你一个人走掉了!"
卡特开玩笑:"该不是又看上哪个长腿姑娘了吧?"大家都笑着,陆翎却显出一副暧昧的样子,并不搭腔。
凌风疑惑着他的反常表现,敏感地觉得有什么事发生了,他若无其事地问道:"你去哪里了?吃过早餐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