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八贤王————景文[上]
景文[上]  发于:2008年12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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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某该死,让陈王大驾来这种腌臜地方。呵呵,不过这里却是要比中书省清净的多啊。"
店小二上来茶,退下去。二楼又只剩了他们一桌客人。
赵元佑微微皱着眉:"庞大人,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庞籍依然微笑着坐到陈王的对面,不慌不忙的说:"陈王殿下最近被齐王弹劾之案已经交到御史台审理了。殿下应该已经知晓。"
"庞大人是为三司户判官,似乎与御史台的案子没有什么瓜葛吧?"依然是吕端笑答,"更何况并不是什么大案,只是大相国寺的几亩寺田春猎被毁。殿下已经上奏陛下请罚了。何劳庞大人如此费心?"
庞籍一笑:"吕大人说笑了。若殿下和吕大人都不知庞某的真意,又怎会愿意来这种小地方与庞某见面?庞某官小职微,不过是想投到殿下麾下效力。"
赵元佑依然皱眉道:"本王来,只是有些好奇。你在信上言之凿凿的说可以帮本王一个大忙。以你的小小官职,何来这么大口气。"
庞籍呵呵一笑:"如能除掉齐王,殿下的事就大有可为。"
元佑一哼:"我与齐王叔从无大过节,何必这样做?"
庞籍依然不紧不慢的道:"庞某的这个主意,不是针对齐王殿下。而是可以一石二鸟,连同殿下的绊脚石一道除去。"
元佐与吕端互看一眼,吕端道:"庞大人何来如此把握?"
庞籍端起茶杯,细密的水汽袅袅直上,掩饰了庞籍的神色:"单凭太子殿下与齐王的交情,就足以成事。"
赵元佑的神情凝重起来。
吕端笑道:"这种事,我们殿下还是不搀合的好。"
"哎,大人多虑了。庞籍既然一心辅佐殿下,又怎会推殿下进入这种烂泥穴?殿下不必沾手,只需提醒一个人,他自然会替您办了这些事。"
吕端神色沉静下来:"庞大人说的是..."
"你我心知肚明,只要稍微提点,凭此人对陛下心思的了解,定然会动手除掉齐王。"
赵元佑微微点头,转头看吕端,吕端沉吟着并不说话。陈王独自思索片刻,笑道:"好,此事若成。从此庞大人就是我陈王府麾下的第一谋臣。"
壶中袅袅的水汽间,两人相视微笑。

镇州宋军行营里的议事殿气氛凝重。
皇帝坐在檀木大椅上,冷冷的扫视着面前的将领:"这么说,你们都不同意近日攻辽?难道就没有人愿意随朕收复我大宋的燕云十六州么?"
底下的将领低着头,默默的俱不做声。
皇帝鼻中冷哼一声。
此时殿前都虞侯崔翰突然出列,朗声道:"陛下英明。战事取胜,所乘的就是时势。如今我军大胜,正应该乘此机会,以破竹之势夺回我大宋幽蓟!"
皇帝的脸上浮起了满意的笑容:"崔翰所言不错。众位,朕意已决。即刻下令枢密使曹彬,调发各地屯兵。下月朕将亲自率军越过拒马河,直逼辽南京城!"
"陛下。"出列的是曹瀚:"大军云集,粮草方面会很紧张。"
"是啊是啊..."底下一片附和之声。
"哼,这有何难。下诏发京东、河北诸州军储,限期转运至镇州北面行营,以备供应。逾期不到者,杀无赦!"说完皇帝起身,走下台阶,凌厉的眼神扫过众将:"你们,还有什么要说?"
众将心知此事已无回旋余地,只得跪下道:"臣等愿效死命!"
皇帝的脸上这才出现了笑容,缓步走出大厅。
九霄之上万里无云,碧蓝的天空深邃无际。
皇帝看着天空,眼里闪过一丝自傲。

德芳从外面下马进来,迎面正碰上愁眉紧锁的杨业。
"杨将军?"
"哦,臣见过八贤王殿下!"杨业见是德芳,忙要行礼。
"不敢当。"德芳伸手挡住,"将军为何愁眉不展?今日不是商议伐辽吗?难道有什么变数?"
杨业抬头看德芳,遥遥头,叹息了一声:"王爷,战事不是这么容易打的呵。"
德芳小声哦了一下:"将军,德芳对于两军对阵,确实知道的甚少。只是前日里听皇叔说到这件事的时候,成竹在胸。将军难道觉得有何不妥吗?"
杨业左右看看,转而低声道:"王爷真想知道,只需和臣去一个地方看看,就明白了。"
德芳看他神色谨慎且颇为无奈,于是点头:"好。将军带路吧。"
两人上马,一路往西而去。
镇州行营西边是前锋营士兵的扎营之处,太原大胜,各军的前锋营的军士立功者最多。如今这里正是一片热闹喧哗。
杨业策马走到近前,转身对德芳道:"王爷你看。"
德芳顺着他所指,眼前有十几座与众不同的军帐,这些帐门口都挂着红色的绡绫。而门口正有不少军士围着帐口,一个个急不可耐的探着头。
一会功夫,帐内出来一个士兵,一边提着散乱的裤子,一边笑得开怀:"哎呀,这个小娘们不错。"他刚出来,外面最靠前等待的士兵就一头扎了进去:"快闪开。轮到我了。"
德芳有些目瞪口呆:"杨...杨将军,那是..."
"军妓。"杨业无奈的说道,"是战后宋军抢来的太原女子。"
"这...这不可能,我大宋一向军纪严明。怎么可能会有军妓?"
杨业低头道:"国主投降时,将宫中百余宫女都献于宋军。陛下将这些宫女都赐给了有功将领。很多将领一人就得到了三名宫女。士兵不甘心,就强抢了许多来不及迁往洛阳的太原女子,充作军妓。这些陛下也是默许了的。"
"什么?"德芳的眼睛睁大:"强抢民女?"
杨业抬头看着远方,神情落寞:"自古成王败寇。王爷,这是乱世女子逃不过的命运。"
军士们仍然在大声喧哗调笑。德芳不愿再看,策马转身离开。
杨业看他神色阴郁,于是追了上去:"王爷,如今将领人人有妻妾,士兵也是人人分得财物。这个时候正是人心思归,哪会有人愿意与辽开战。"
德芳转身怒道:"那你为何不劝谏陛下!"
杨业一愣,随即低头不再说话。
德芳见他如此,心知失言。杨业身为降将,自己怎么体会不到他的难处。德芳有些愧疚:"将军,我一时情急..."
"王爷不必道歉。战事谋划,我不能随意进谏。可是这军妓之事我也没有开口谏阻,是有愧太原百姓。"说完,他翻身下马,遥遥的望着太原城的方向,脸色沧桑:"王爷,人在世上,有时会被逼做一些连自己都鄙夷唾弃的选择。"
望着城外的萧瑟的旷野,德芳也下马,走到杨业身边。
"将军,其实我也没有这个资格这样喝问您。皇叔火烧太原,我明明知道那是自毁北线长城,还不是一样还是没有开口谏阻。趋利避害我也是一样难免。"
杨业转头若有所思的看他:"王爷,你真是不像个十七岁的少年。"
德芳一笑:"形势比人强。将军,你以后少不得要在军中为大宋做一番事业,这种得罪下面将官的事还是我来说吧。我去劝谏陛下,他不管怎么说也是一世英雄,应该会体恤这些无辜百姓的。"
"王爷!"身后传来一声惊喜的呼喊。德芳转身,眼前正是穿着殿前侍卫步军制服的顾祺瑞。
"呵,是你啊!"
顾祺瑞走近几步,脸露笑容:"王爷,真没想到能在前锋营看见你。"
德芳听见他提到"前锋营"三字,脸色突然就冷了下去:"祺瑞,你也在前锋营。是不是也去过那红绡帐了?"
顾祺瑞万万没想到德芳会这样问,脸色一下涨得通红:"王爷,我...我没有。"
"真的?"
顾祺瑞脸色更红了:"绝对没有。"
"那你脸红什么?"
"呵呵。"杨业笑着出来解围,"王爷,这种事情好这样问的吗?"
"有什么不行?"德芳走到顾祺瑞面前,抬起下巴朗声道,"祺瑞,你要时刻记得自己是我南清宫的人,虽然现在暂调到前锋营,可是也还是我赵德芳的人。不要给我南清宫丢了脸面,知道吗?"
"属下明白!"
顾祺瑞比德芳年长许多,可是在德芳面前居然被他训得一句话也无。杨业在一边哭笑不得的看着,心底却也在暗暗感慨。

傍晚时,德芳接到一封京中来信。
依然只有几行字,只说近日就要去归州巴东(今湖北巴东县)上任,只说那里是个好地方。信尾没有落款,只在最后结尾处写着:共君苍苍千里度一生。
德芳捏着信,琥珀色的眼眸中,好似有月光落入。
他口中轻声念道:"共君凄风苦雨,共君披星戴月,共君苍苍千里度一生。"嘴角勾起笑意,"平仲兄,你的诗词可真是不怎么样。"
慢慢的笑意渐渐淡去,他轻不可闻的叹息了一声:"你要一路走好呵。"

27 激战
七月初六。金色的朝阳刚刚从遥远的天边升起。
人们都转头看着天空霍然间明亮的过程。德芳穿着铠甲立马在皇帝的身侧,身后的战旗在晨风里猎猎作响。身畔的大宋的五千精锐轻骑兵,犹如一堵墙一般委委蛇蛇列于最前。
这一场大战之后,有多少人将再也看不见下一个日出?
三里之外的缓坡丘陵顶端,一条隐约的黑线正在出现,随着逼近的脚步,黑线变成了一片闪着金属光泽的水面。大辽的战旗正在前方赫然显现。对方的鼓号声隐隐伴着晨风传来。对方的骑兵已经开始冲锋了。黑色的潮水如同巨浪奔涌而来。
皇帝微微笑起来:"耶律沙大军看来是尽出五院军之精锐了。"说完策马出列,扬鞭沿着漫长的战线疾驰起来。一道赤色的阳光正落在他金色的铠甲之上,红色的大氅飘扬在他身后,蛟龙狂舞。他举起手中长剑,大喝一声:"嗬--!"
骑兵阵中立时万把马刀齐齐指向天空,都跟着叫起来:"嗬!嗬!嗬!"八万大宋子弟的长戈齐树,八万声响亮的呼号。直震人心激荡。
"嗬--!"
"嗬--!"
皇帝长剑一挥,骑兵阵列中奔涌出五千弓弩手,队伍迅速集结,排成了一个锐三角的锥形。弓箭已经齐齐在手。
悠扬低沉的号声滑过旷野。五千枚长箭斜指天空,箭簇的寒光在七月的阳光下翻着含意。
"放!"皇帝高声大吼。五千支长长的羽箭带着尖锐的破空声冲天而起,如密集的黑色暴雨一般遮蔽了天空,往敌阵而去。利箭带着呼啸声消失在看不见的天空。号声再响,第二次张弓。最先远飞的利箭已经上升到最高点,突然转向朝着地面的辽军扑去。
"放!"第二批箭雨冲天而起,第一波黑雨已经铺天盖地的袭向地面。跑在下面的大辽骑兵连躲闪的机会都没有,只能眼看着利箭呼啸而来,连人代马被钉死在地上。
德芳身边一同压阵的杨业看着那些箭有些吃惊了:"大宋强弓射程,居然可以达到三里!真是惊心动魄!"
号角再响,第二批箭雨已经落在辽军冲锋的马队里,撕开了一个明显的口子。
"放!"第三批雕翎,角度微微下调,拉着半月的弧线呼啸而去。皇帝的长剑在空中打了一个盘旋。骑兵胯下早已按捺不住的战马,长嘶一声,奔出大阵,向着辽军骑兵阵中的裂隙而去。马队在行进中渐渐汇集成一支利箭,直插对方的骑兵大阵。
大风将马蹄掀起的尘土远远的抛在队伍之后。辽军一直在冲锋的势头上,此时才发现一队明亮的马刀直插入自己队伍中的无人通道,这一队快马擦身以闪电般的速度直扑向骑兵身后的轻甲步兵。
辽军主帅耶律沙大惊,迅速挥手。一队冲锋的骑兵调转方向,往大宋骑兵身后追击。可是已经晚了。后面拼命奔跑的步兵突然看见一队骏马迎头冲杀进来,所到之处,闪亮的马刀在人群里激起的鲜血如泉水一般,泼散的到处都是。那一队宋军骑兵毫不犹豫的撕裂着毫无还手之力的步兵阵营。没有马队保护的轻甲步兵犹如羔羊一样一批批横死在宋军的马刀之下。
耶律沙的脸色青了,这样下去,不等冲到与宋军接阵,后军步兵就要伤亡殆尽!他愤怒的大吼起来,带领着人马直冲向宋军阵列。此时,辽军的马上弓箭开始如乱雨一般袭向宋军。
宋军的盾牌阵早已立在阵前,一波箭雨,只有少数能穿过阵列袭入后军。辽军骑兵已经冲到近前,人人收弓,换刀在手。耶律沙冷冷的笑,这盾牌阵难道挡得住我雷霆万钧的快骑?直打算冲过去,一口气冲入宋军阵营。也来个骑兵对步兵。
皇帝见他们马队冲到阵前,长剑在空中滑过。明亮的剑光刚落,号角响起。辽兵就见眼前将近两人高的盾牌倒下,后面露出的不是步兵阵营,而赫然是前顶长长尖刺的盾牌车阵,密密麻麻的排在眼前。前军速度过快,根本不能收势。有的连人代马撞上盾牌,生生被长刺扎穿。而那盾牌车是以大木斜撑于地,每辆车后都有十几人压顶,遭到猛烈的撞击,居然浑丝不动,毫无缝隙。辽军后军打算一跃而过,却被战车后的宋军掷枪扎了个透穿。而此时宋军的弓箭已经从盾牌车后密密袭来。
完了,耶律沙的脸青的发紫。冲不破盾牌车阵,只有从两面包抄过去。可是宋军如此密集的箭雨之下,只怕没有冲到两翼,就伤亡殆尽。那时就算冲进步兵阵营还是一样送死。
他长叹一声,终于挥起马刀,大吼一声:"撤!"
辽兵撤马,人人低伏在马背上,用骑兵旁牌护住自己和马背,呼啸着退走。退至中场,宋军箭矢怕误伤己方骑兵,不再放箭。两方骑兵在中场厮杀起来。辽军人心已散,何来斗志,只是求得自保,便扬长而去。
皇帝立马军前,眼角微微笑了:"全军追击。"一声令下,宋军的鼓号齐鸣。步兵移开盾牌车,如潮水一般涌向阵中。宋军骑兵,听见号令整军追击。可是动作却已经明显不如辽军迅速。
皇帝微微皱眉。
身边传来轻轻的叹息,德芳转头看杨业。杨业策马来到皇帝身畔,轻声道:"陛下,军士已经显疲态。这样追击,恐怕会中埋伏。"
皇帝鼻中轻哼一声:"杨将军,你多虑了。我军连日大胜,他大辽何来还手之力?你不需多言了。"
说完策马,带领中军一道冲入战阵。

直至暮色降临,追击的前军这才回来。人马迤逦步伐缓慢,人人手中身上背负着绞来的武器。骑兵大队还押回了几车辎重粮草。
眼看他们行动迟缓,德芳也开始有些忧虑:"怎么还不见皇叔的中军回来。"杨业皱着眉:"王爷,还是赶快鸣金。收拾队伍,与陛下中军汇合。眼前虽然大胜,可是人人疲惫。万一辽军回头来袭,就大事不妙了。"
话音刚落,只见宋军背后突然大乱。步兵纷纷往后张望,然后不少人开始发足狂奔起来。不久一队骑兵护着一人从他们身后出现。那人正是红氅金盔的皇帝。一队人策马狂奔而来。
杨业与德芳都在对方眼里看见了惊讶之色。心不禁扑通扑通的狂跳起来,他们带了身后的百余骑,直奔皇帝而去。策马来到皇帝身边,只见诸位大将护在皇帝身边。几十个前锋营骑兵,顾祺瑞也在其中。
人马没有停留,皇帝见到他们,一声令下直往南而去。
杨业问道:"陛下,出了什么事?"
"是耶律休哥的人马,出其不意间道而来,人人手持火炬直冲。不知有多少人马。只有先退到高粱河再为抵御之计。"皇帝恨恨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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