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重重摔到地上,突来的撞击牵动了我先前的伤口,冷汗立刻涔涔沁出,我只好试着移动身体使自己舒服一些。
"还好吧?"秋海姐的脸出现在我眼前,三分关切,倒有七分是埋怨,"这么不听话,跑这里来干什么?"
"嗨,我刚替你挨了打耶......"我哭笑不得,因脸颊的剧烈痛楚只能稍微歪歪嘴。
"男人保护女人不是天经地义吗?"她轻松地拍拍我伤痛的脸颊,不顾我的哀呼连连,放低声音道,"况且你不出来我也能应付......"
"啊?"惊讶地张大嘴,不小心牵动了脸上的红肿,我又忍不住叫了一声--这样说来,我岂不是白挨打了吗?
正在痛惜着自己的无辜牺牲,忽然瞥到正在靠近的黑影,我谨慎地坐起身,盯着慢慢走过来的童垆。
"补充一下,你不仅是个愚蠢的小子,还是个爱管闲事的小子。"
"那你呢?"我不服气地仰头瞪着他背对灯光的黑色剪影,"竟然真对女人出手!"
"呵,你可真够绅士啊。"他低沉地笑着,蹲下身子,轻佻地伸手抬起了我的下巴,"难怪能找到女人为你出头......"
--他的话没有继续下去,因为我已一拳挥出,同样在他脸上留下了一个印记,只是......哼!真不甘心!他竟然只是脸被打得转向一边,而身体依旧没有移动......
"好了好了,打回来了,该走了吧!"差点被我遗忘的秋海姐出声了。
我回过头,看到她示意我见好就收的眼神,再转回头来看看童垆--他已将脸转回来了,因为背对光线而看不清他的表情。
"......好......"
很少有完全被情绪控制的时候,冲动地挥了他一拳后,此时才知道心生畏怯。我一边盯着他,一边在秋海姐的协助下站起身来。
--他竟然......没有动?
"童垆?"不知搭错了哪根筋,我竟担心起他来。
听到我的声音,他微微一颤,似乎刚从沉思中惊醒。
--奇怪,我没打那么重吧?
不知不觉,手已伸出;但在将要碰到他的头发时,我的动作僵住了--我在干什么?!担心他?他出的手比较重一些吧!!!可他的样子......
正在犹豫,手上一痛,我才发现是童垆挥手拍开的。
他站了起来,没有说什么,就这样默默地走了。
"他......"我看着他的背影,问身边的秋海姐。
"没关系,他需要好好想想。"
"哦......"我似懂非懂地应着。
"你呢?"脸颊感觉一片冰凉,是秋海姐拿着湿纸巾在为我擦拭脸上的瘀伤。
"我......"接过纸巾,低头想了想,"我也需要考虑一下了......"
凌晨四点钟,街上没有一个人。路灯孤零零地照射着,染亮一片昏黄的地面......
风很冷,透过单薄的衣服吹进来,加上一夜无眠,我禁不住连打几个寒颤--缩缩脖子,将冰凉的双手揣在裤兜里,抬眼望了望一片漆黑的住宅楼,心中怅然不已......
--即使并未爱过人,不知爱人的感受如何,但也并不是对自己的感情绝对无知的。从意识到他对我是异乎寻常的存在时起,我便已隐约了解了自己的心情......所以我才想逃啊!谁知却是逃不过的......"我不是你可以好奇的对象"......我知道,我真的知道!......"要怪,就怪你遇到了我吧......"......没错,我还真是倒霉啊......"离我远点"......我也想啊,可是......最终还是离不开吧?
"真是没出息......"喃喃着,死盯着搭在膝上交握的双手,头脑依旧是一片混乱,"若是假的就好了......"
"你爱上他了......爱上他......爱上......"
秋海姐的话回荡在脑海里,我想否认,却终于欺骗不了自己......没错,从自己的反应来看,应该是爱上了吧?爱上这个比我小,却对我如此冷酷的男孩....................................男?!
如触电般坐直身子,我被自己一直没发现的这个显而易见的事实吓呆了--我爱上个男孩?!我竟然爱上个同性!!!......
震惊持续了几分钟,我像泄了气的皮球般垮下肩来,情感已比理智更先一步接受了这个事实--错了,却已无法挽回。这颗难以被谁撼动的心不是早在第一次见面时就为那双细长冷漠的眼睛而躁动不已了吗?
苦笑着--既已认清便不愿再欺骗自己,但,不必说出来......说出来只会被他嘲笑,让他有更多理由羞辱自己;更深的原因却是:我怕......
深吸一口气,再将它重重吐出,身心俱疲的我只想找个地方好好地睡上一觉。
随意地靠在街心花园的木椅上,我准备采取鸵鸟战术--先不理它,睡饱了再说!可......不行!还是在想呀!......那么想别的!想想......对!工作!工作工作......
"啊!"惨叫一声,我慌忙抬起手腕看表:快五点了......
"怎、怎么办......今天星期五......我还要上一天班啊......"
(九)--呵呵~涅又来了~~:)
一夜无眠,满身是伤。我真不知自己要怎么熬过这一天。
浑浑噩噩地处理着手边的工作,时间仿佛停住了一般,过得慢得出奇。
但它总算是过去了--
中午下班时间一到,大家呼朋引伴地要去满足自己早已饥肠辘辘的肠胃。也有人唤我,却被我微笑着拒绝了--吃饭?如今可是睡觉皇帝大!今天因为怕在路上睡过,于是早早来到单位才开始趴在桌上补眠,可没一会儿就到了上班时间,算起来才睡了一小时左右,再加上一上午的工作,早让我头昏目眩,连手脚都不知如何去控制了!
不理会肚中抗议的叫声,我趴在桌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便在空荡荡的办公室里沉沉睡去了......
"喂!起来啦!"
睡梦中被人吵醒,而且一听声音就知道是让人头疼的戚羽帆,我只好不情不愿地睁开眼,用一双睡眼寻找着目标物:"怎么?有事情?"
"事你个头哇!该吃午饭了!"她毫不客气地弹了我的头一下,总算下手还不是太重。
"羽帆,再不淑女点可会嫁不出去呀......"我揉着痛处直起身子,不正确睡姿导致的酸痛令我忍不住吸了口凉气。
"少罗嗦!"大概看出了我的不适,羽帆拽起我的胳膊,帮我站了起来,语气却依然霸道十足,"劳动本小姐来请你这大驾,还有什么怨言?"
"羽帆。"秋海姐从门外露出头,"好了没有?"
"好啦好啦......"拽着我来到秋海姐面前,她便放开手蹦跳着跑出去了:"我去食堂找位子!"
慢慢地和秋海姐在后面走着,身体里隐隐还能感觉到轻微的刺痛,于是我更加放慢步子,生怕牵扯到伤口。
秋海姐扭头看看我:"怎么样?"
"还是有点疼......"红了脸,我低声回答。
"今天下午请个假,再去看看医生。"
"不用了吧?"
苦着脸看她,她也一脸不满地回看我:"想让伤口恶化吗?"
"上回就没管它......"
"所以恢复才那么慢,而且这一回受伤更重。"
"秋......"
"我陪你去。"她不容我反驳地下了强制命令。
通常在这种情况下,我只能无奈接受,这次也没有例外:"那你怎么解释我们同时请假?"
"你身体不舒服,"她打量我两眼,皱皱眉,伸手摸摸我的额头,低喃,"果然有点发烧......我们分手后你不会一直在街上游逛吧?"
胡乱答应了两句,我又问:"你呢?"
"昨天的事还没办完,再用下午接着干。"干净利落地说完,她又补充了一句,"刚才已经替你请过假了,吃完饭就走。"
--果然是秋海姐的作风。什么事都替你办好了,还能再说什么?
我无奈地接受了她的安排,乖乖随她去看了她曾说过的医生,满面绯红地接受了检查,并规规矩矩地聆听医生关于伤口护理的一些要求,才如释重负地随秋海姐走出了医院。
"好了,赶快回家去好好休息一下。"拍了我的肩,秋海姐转身就走,忽然又像想起了什么,回头看着我,"昨天我替你打电话回家,说是单位加班,因为太晚,就在单位宿舍里过夜了,别说错了。"
"啊?哦,谢谢......"我感激地向她点点头--真是疏忽,昨天发生太多事情,连招呼都忘了向家里打一下......
"狄?"
"嗯?"
"你考虑清楚了吗?"
"......"
"不要欺骗自己,认清你的心。"
......
下午四五点钟,五月的暖阳收敛了刺眼的光芒,晒在身上,温暖得令人昏昏欲睡。
大概因为是周末吧,街上的人看来都很悠闲的样子,有很多应该是情侣,挽着臂、搂着腰,偶尔悄悄交换一两句话,浮现在两人脸上的是不容他人介入的幸福光环......
看着这一切,我的心情却是灰暗的--本应按秋海姐的提议,回家好好休息一下的,可心头突然而至的郁闷却让我在街头徘徊起来......
手习惯性地插入裤兜,指尖触到些硬物,虽然立刻想到是随身携带的钥匙串,却还是穷极无聊地拿出来,将它放在手上抛玩着--或亮银,或黄铜的色彩从我眼前掠过,一抹艳丽的红在其中格外突兀......
皱皱眉,想到这是过年前母亲为自己买的中国结......
"本命年啊......"我轻叹着--十二年才过一次本命年,在母亲的提醒下才想起应挂红祛邪。本身并不相信这种说法,不过抱着好玩和宁信其有莫信其无的念头,还是将它挂上了......
突然想笑,便在这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低头轻笑起来--什么去除邪气,保人平安?若真如此的话,我为什么会......
握住那依旧红艳的中国结,手上暗暗一使力。在承受压力的食指感到疼痛的一瞬间,那个无辜的结已被我从钥匙环上扯下:"竟然相信这种无稽之谈?呵呵......"
随手将它扔在一旁的垃圾箱里,目光开始无意识地在街边的小摊上逡巡--我不需要这种虚假的安慰!我需要的是......我需要的是......
茫然的眼睛在四顾之后,定格在附近小摊上的一件东西上--慢慢踱过去,眼睛始终聚焦在那上面......
毫无装饰,式样简单。那只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银色十字架,顶端有一个环,由一条黑色粗绳穿起。
它毫不起眼地平躺在那里......却深深触动了我的心......
"多少钱?"拿起它,轻轻地用拇指摩挲着,我就这样看着它问道。
"五块。"摊主显然一怔,隔了一会儿才给了我答案。
二话不说地掏钱,径自将它带在脖子上--跟拿在手上厚重的感觉相符的重量感坠在颈上,我闭了眼感受,过了一会儿才站起身:"谢谢。"
"呃......不用......"
不理会摊主像看怪物似的眼神,我径自走开,不由得抬起手抚摸着这个小小的饰物,有一种寻到知己的惺惺相惜--没错,就是你......
即使努力要在这种令人心情愉快的天气里恢复快乐的心情,却还是失败了。自觉无趣的我只得回到家中,发现不常回家的大哥狄杰也带着嫂子回来了,心情更添了几分不悦--
"狄凯,干什么去?"
"躲开你......"咕哝着,不得不停下想要躲进房间里的脚步--大哥对我的疼爱我当然清楚,只是他爱逗弄我的恶习令人难以忍受,何况今天心情本来就不好......
"嘿嘿,脸色不好--听说你昨天加班......"
"知道就让我好好休息!"不耐烦地拍开大哥揉乱我头发的手,我重重地将自己的房门反手关上!
"这小家伙......又怎么了?"大哥困惑却带着笑意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我懒得搭理,拿了个枕头压在头上,便又睡着了......
(十)枫子~~你说来不来得及呢?~:)继续~
睡得极不安稳,在我颤抖着惊醒时,不禁对这枕边明显的一大片泪渍感到困惑了--为什么会哭?我不知道。为什么会颤抖?我也不清楚。梦中的一切恍惚难辨,更早已随着梦的逝去而消失得无影无踪,令人难以追查......
无可奈何地坐起身,看看窗外,暮色已沉。我呆呆地发了一会儿愣,终于决定下床去面对家人。
"狄凯--电话--"
隔着两个门,大哥的声音清晰地传了过来--真是的!宁肯扯着嗓子叫,也不肯动一动,有够懒!
"知道了!"
我也大声回应一声,很快地穿好鞋,跑过去拿起了放在一边的话筒:"喂?"
"呵呵,打扰你休息了吗?"
熟悉的声音,我听出了关切,不由勾起一抹微笑:"有什么事吗?"
"看你有没有在家乖乖休息。"
"当然有......"注意到不远处老哥那一双探秘的眼睛,我飞快地截断自己的话,"稍等一下,我换个电话。"
"哦?咱家谁在窃听呀?"电话里的声音含着笑意。
"还不是我那该死的老哥!"恶狠狠地瞪着对面的人,他却事不关己地转过头去了。
拿了分机,我进到自己的房间,与电话里的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却因她始终不肯谈到的正题而心神不定。
终于:"秋海姐,差不多该说到正题了吧?"
"哎?你想要什么正题?"
她倒显得有几分惊诧,仿佛意外我的问题般。
"你不是......来问我考虑结果的吗......"
注意看了一眼关紧的门,我将声音压低--毕竟不想让家里人知道这件事啊......
沉默了一会儿,秋海姐的声音也变得严肃起来:"那么说,你已经考虑好了?"
"嗯。"深吸了一口气,我将自己早已考虑好的结果慢慢地说了出来,"我不再见他了,秋海姐......就当这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我想忘了它......"
"......忘得了吗?"
"我会让自己忘掉的......我一定要忘了他......"
应该只是说出自己的决定而已,我却仿佛在赌咒般喃喃地重复着......
"唉--好吧,一切任其自然。"
一声叹息,对面放下了电话。
耳边传来"嘟--嘟--"的声音,我愣愣地保持着听电话的姿势,过了好久,才无力地躺倒在床上......
门轻轻地响了一下,睁开眼,见大哥静静地走进来,弯腰拾起我丢在一边还未挂断的电话,俯视着我:"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有。"我微笑,自然得令自己心惊。
"那就好。"他不放心地又看了我一眼,"有事情要说出来,老妈很担心你。"
愧疚涌上心头,我垂了眼:"对不起......"
"在说什么呀,你!"笑着揉乱我的头发,大哥捶了我一拳,"吃饭啦!一回来就睡,已经七点半了知不知道?"
"难怪肚子饿得慌。"我回了他一拳,站起来伸展一下身体,暗暗给自己鼓着劲--要振作!要振作!!
人就是这样,什么都要有个习惯过程。虽然之前我习惯了童垆的存在,但现在,只要再开始习惯他不在就好了。当然最开始的几天会比较难熬,可是,也不过几天罢了--
转眼已进入六月份,天气更热了。我从外面回来,一头钻进了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