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子的脸居然红了，踹着蒋檎大声嚷嚷："说他欠揍，你放开我我好好满足他。"，扭来扭去的身上同蒋檎一色的红毛衣都扯变形了。
某欠揍的挺得意："呀，情侣衫都揪坏了，好心疼啊。"，一片哄笑。
蒋檎低头看看自己，再扭头看看杰子，终于明白过来人家在笑什么了。这衣服是两人周末逛街的一块儿买的断码特价品，价格虽然特合适，可蒋檎觉着颜色太那个了。杰子说："你个土包子，明明挺......反正你这么丑的人穿什么也没人看。算了，我牺牲一下陪你穿，有我这么帅的模特谁看你啊？"于是就买了。蒋檎耸耸肩，只有三个字好说："神经病。"，扯着杰子继续走人。人群一哄而散，果然，优等生是有病的，多热闹的场面啊，有他在怎么就偃旗息鼓了呢？经此一事，大家算是明白了为什么蒋檎能受的了杰子：蒋大哥手臂够有力，打架拉的住；神经够粗放，脏话抗的住；心理够纯洁，闲话......听不懂。
后来哥几个提起这件事，都巨佩服蒋檎的心理承受能力，被人骂是那个居然面不改色！蒋檎嘿嘿一笑："其实我开始真没弄明白丫说什么呢。"
后来呢？
"后来我看见杰子居然脸红了！就明白这孙子肯定骂我们骂的特难听......"
全体唏嘘，真不可想象！杰子给蒋檎一锅盖，"你死扯着我领子，气都喘不上来死人才不脸红呢。"
原来如此，就说杰子怎么可能脸红？！好了，然后呢？
"然后我就明白了呗，丫一神经病，搭理他干吗。"
哈哈哈，蒋大哥，你太牛了，神经太牛了，比牛还粗。
没人的时候，杰子问过一次："你，那时候干吗没生气。"
蒋檎放下课本捧起习题集狂做，半天才说："他喜欢胡说，理他呢。"
杰子一气笑，"就这样？"
"嗯。"
"你真是，真是，假面超人。"
蒋檎的耳朵瞬间立正："什么？"
"我叫你假面超人，怎么样，特合适吧？"
不合适，因为我，真的很面，很面很面。

在拳头与笑声中，转眼便到了分科的时候。人手一张表格，一周后收结果，上面有班主任的参考意见，学生姓名和分科意向，下边还有家长签字的地方，薄薄的一张纸，却让整个年级的气氛紧张起来，高考要来啦！
放学的时候，教室里乱哄哄的一堆人讨论分科的事，蒋勤随便听了几句，杰子还没来，到隔壁班找，书包丢在桌子上，人不知哪去了。这边也正文科理科说的热闹，蒋勤是老熟人，大伙见他进来都挺热情的，一个问："蒋檎你门门成绩都那么好，想上文还是上理了啊？"
另一个说："当然是理了，蒋勤的数理化多牛。"
集体点头，是呀是呀。蒋檎终于逮住开口的机会，"杰子呢？"
"下课就找你去了，你没碰到啊？"
蒋檎琢磨着这东西八成拐操场上野去了，提留起杰子的书包往操场找，转了一圈，打篮球的踢足球的哪哪都没有，打手机，手边在书包里。放学好一阵了，人越来越少，蒋勤又转了一圈，还是没有。教室门已经锁了，蒋勤拽着两书包站在走廊里出了一会神，拿出英语书靠墙上读了起来。
太阳把影子拉的长长斜斜的时候，杰子回来了，目光空荡荡的远远站在走廊另一端望着蒋檎。蒋檎丢下书骂他："你跑那去了，手机也没拿......"
出乎意料的，杰子没回嘴，他安安静静地站在夕阳里，发丝垂在脸上，看不清表情。
"我，蒋檎？"
"嗯？"
杰子仿佛用了很大的力气想说什么却到底没说，蒋檎撇下书，走到他身前半蹲下身子从下往上望着他的脸。"杰子，下课你去找我了？"
杰子侧过脸，空荡荡的神色逐渐被委屈取代了，现在这个微微嘟着嘴的杰子是蒋檎所熟悉的，"去了，你正忙，没叫你。"
蒋檎悄悄地笑了："这也堵气，所以就故意让我干等你不来？"
"你怎么知道的？"
蒋檎哼了一声，伸手捏住他的鼻头扭啊扭。"某人鬼鬼祟祟地一直跟在我后面藏猫猫，也不想想有多少人认识你，我没发现人家不会告诉我啊？"
杰子红了脸，气呼呼地一根一根揪蒋檎头发，"反正你聪明，我是猪。发现了你还坐这等，存心耍我是不是？"
蒋檎笑呵呵地摇头："别揪了，疼。好，好，也不全是耍你，我在想你干嘛生气，气的都不要我了。"
说完才发现，这话怎么听怎么暧昧，两人一时都没了声音，蒋檎拍拍衣服上的土，喃喃道："这么晚了，咱们快走吧。"，一边匆匆忙忙地转过头收拾书包。
在他身后，杰子很低很低地说了一句："不是我不要你，是你就快不要我了。"
蒋檎愣了一下，他其实什么都明白，高考后他和杰子的友情也就算是到了头，杰子跟不上他的世界，而他，也不能为此停留。他转过身，杰子的眼睛亮闪闪地对上他的脸，手不自觉地向前伸去，一瞬间，他是想要将他的问题男孩拥入怀里的，然后，他的理智又一次出色的发挥了作用，伸出的手只是拉住了杰子的衣袖，蒋檎听见自己用一种特"优秀"的声音在说话。
"我们是好朋友，永远都是，毕业不会改变我们的友情，我有信心。"
杰子的眼泪终于掉下来了，一滴一滴的砸在苍白的混凝土地上。蒋檎很想给自己一耳光，可他不能，因为，他知道自己没错，......应该没错。
天色越发的暗了下去，在杰子默无生息的泪水里，蒋檎半是恐慌半是明了地发现，他的问题男孩正一小时一小时，一分钟一分钟的离开他，离别脚步或许缓慢多情如挂在帘子后阴干的纱巾，却终归无可奈何，终归显而易见。

杰子哭也好闹也好，蒋檎还是毫无悬念地选择了理科，交表那天，他是头一个。大家感慨说优等生就是有底气啊！蒋檎埋着头没出声，他的左手紧紧按在右手上，自己和自己叫劲玩。杰子好几天没和他一起回家了，据说是因为报了美院的辅导班，所以最近都不上下午的课。蒋檎对这事没啥好感，"上美院的辅导班？不是说以后每天下午一起复习吗，我准备......"
杰子抬起头，明亮的眼睛慢慢地瞅了他一眼，蒋檎的话音嘎然而止，他没说下去，他没法对着这双眼睛说自己整理了5年的笔记，计划怎样从初中的课程复习到高中的课程，他感到力不从心。沉默了一会，杰子转开头淡淡地笑了："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蒋檎有点窘，杰子也不看他，管自说话："你就是这样的人，你活的比谁都简单，什么事情你都能划分成错的和对的，你永远也不会犯错，对不对？"
他说的不算快，懒洋洋的声调中泛着些许疲惫，蒋檎没承认也没否认，只轻轻地摇了摇头，杰子还是不看他。"我还能不明白你吗？打从一开学我就认得你，都说蒋檎巨聪明，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老师家长同学，没一个哄不好的。有人跟我说，蒋檎说要罩你呢。我当时就笑，一个优等生日子太滋润了招惹我干吗？没想到，那次，你真的来了。"
蒋檎不由得想起那个收到短信的下去，杰子红润的笑脸还有老掉牙的二八车，他也笑了。"你和我想的一点都不一样，我当时可是一心去除强扶弱呢。"
"你不认识我我可认识你，你能来，就算是来看热闹的，我......挺高兴的。"
"我不是去看热闹的。"
"当时我可不相信，你说以后会对我好，我也不相信，那时我想，大不了你耍我，陪你玩几天，况且，你说话的时候，傻的厉害，我能看到蒋檎的傻样也不错啊。"
"我没耍你。"
"我故意天天惹事，你天天跟在我后面收拾，我知道你没耍我，你是真的对我好。"他的声音突然哽咽起来，说话也越来越快。"你是真的对我好，我也......想真的对你好，可我给的你不要，你给的，我也再不想要了。"

蒋檎突然就慌了，杰子不要他？杰子怎么可以不要他呢，没了蒋檎，谁盯着他写作业？谁帮他做值日？打架的时候，谁来守着他？开心的时候，他对着谁笑？没了杰子，我又该去守着谁？之后很长一段时间，睡觉或者清醒，蒋檎总是不自觉地用左手按在右手上，仿佛他又回到了那个下午，仿佛杰子还站在那里流泪，他的右手着魔似的伸了出去，停在男孩湿漉漉的面颊上。杰子睁大眼睛望着他，一滴特别圆润的泪水落在他的手指上，蒋檎收回手，喃喃地重复他以前说过的话："我还是想对你好点，不行吗？"
杰子于是挂着眼泪狠狠地瞪人，蒋檎觉着他脸上白一道黑一道的活象后操场上那条流浪猫，两人对视了几分钟，蒋檎飞快地摸出张纸巾来按在野猫的鼻子上。
"你流鼻涕了。"
"要你管。"
"擦擦吗。"擦来擦去。
"滚~~~"
蒋檎才不理他，擦完鼻子又顺手抹了抹脸，杰子开始是拳打脚踢及不情愿的，渐渐也就安静下来，嘟着嘴由他摆布。蒋檎小心翼翼地陪了他一会，杰子转过头去不理他，又坐了一会，还是蒋檎先耐不住了，装模做样地哼哼歌。杰子微微回过头："你这个人......"
蒋檎抓住机会晓之以理：高考有什么呀？我考上哪儿也还是蒋檎对不？你不能因为我成绩比你好点就不要我了吧？你是我最好的朋友考前考后一个样。再说，高考还早着呢，就算我翻脸不认人那也是还没发生的罪行，你不能凭这个就判我极刑吧？
杰子哼了一声："少个朋友，你就极刑了？"
蒋檎想都没想。"是你就不行。"
杰子回手给蒋檎一巴掌，"你就骗我吧你？"我是这么，这么的相信你。说什么都行，别说你是真的，别再让我希望。
"我没骗你，我是......"
"我讨厌你，假面超人。"
蒋檎点点头，松了一口气。"明天一起上学吧？"
杰子极轻极快地骂了句什么，蒋檎没听明白，他却不肯再说了。辅导班当然还是要上的，处在"假释"期的蒋檎到底做了一点让步，取消一起回家的节目。独自在家收拾半人高的复习资料那会，他心里的憋屈达到了一个顶点，从什么时候开始，杰子已经不再需要蒋檎跟在身后了呢？他有一种错觉，似乎不是他甩开杰子，而是杰子的世界正在甩开他。用力把不用的书本重新捆绑起来，蒋檎重新拟了一份更详细更周密的时间表，他打开挂在书桌前的相框，把这张密密麻麻的纸小心地装了进去。晚上蒋嗪他妈偷偷对蒋檎他爸说："要不你和儿子谈谈，有志气是没错，可别把身体弄坏了，你没看他弄了一张时间表挂脑袋顶上，上面安排那个费劲！"
蒋爸爸望书房里漂了一眼："打击孩子的积极性，不好吧，他过几天累了会自己调整的。"
蒋檎他妈急了，声也大起来："他从小到大，认准的事情哪一件调整过？你就想逼我儿子！"
蒋爸刚想说那也是我儿子不是，书房的门开了，蒋檎垂着头，声音低低的象个真正的男人。"我能成，别瞎担心。"
蒋妈抓住机会说高考是持久战，你要均衡体能，还有一年呢，现在就这么紧张是不是太辛苦了？
蒋檎点点头："没错，我每天安排了半小时专门锻炼，表上写着呢您没看到。"
蒋爸咳嗽一声："关键是定好目标，比如说你现在的水平是80分，目标是85分，那下10分的力就合适......"
蒋檎靠在门上笑了。"爸，我的目标是100分。"，他响亮地拍拍手，"谁都别想把我甩下。"书房的门又关上了，夫妻两对望一眼："你说这孩子象谁啊？！"

努力着、烦恼着，高三如期而至。少了每天陪杰子回家的任务，蒋檎多了一个习惯，跑步。只要不下雨，放学后他一定先围着操场跑上五圈，几星期下来，操场边多了几个长头发、短头发的女孩看着他跑。其中最漂亮的一个叫李娜娜，都是年级前10名里的人，彼此还算熟，蒋檎碰到她的时候总会打个招呼，有一次李娜娜旁边的女生问蒋檎："你跑完了再回教室拿书包多麻烦，干脆背着，跑步的时候搁这儿，让娜娜给你看书包。"
蒋檎说那太麻烦你们了。李娜娜脸有点红，还是声若蚊蚋的答他："也没什么麻烦的。"
女孩家先开了口，蒋檎当然不能不给面子，第二天操场上最抢眼的风景就成了高大矫健的运动男孩和一边抱着书包的漂亮女生。这等爆炸性的消息用不着过夜就传了个遍，大家都说，以前蒋檎最素淡，那是老虎不发威，李娜娜知道吗？美女啊！成绩一流的美女啊，拿下了。这年月信息流通无障碍，电话手机EMAIL，赶蒋檎坐家里看新闻联播那会，全校都知道了：高三的蒋檎和李娜娜在拍拖！
作为男主角，蒋檎理所当然是最后一个得到消息的，手机响的时候他还挺高兴的，按习惯他刚给杰子发了一条短信息，自从不一块放学后，这种信息天天发，内容主要是今天过的好不好？都和谁在一起，干什么了？杰子高兴的时候就会打回来，罗罗嗦嗦把分开的半天事无巨细的汇报一遍。拿起来一看，号码不认识，接通还没问找谁对方先炸了。
"你他妈蒋檎？"
是个陌生的男孩声音，蒋檎特莫名其妙："你谁呀？"
"王八蛋，王允杰你认识吧，以后离他远点。好好和你的妞甜蜜去吧，别再招惹我们。"，响亮的喀哒声，对方挂断了。
蒋檎猛地站了起来，握着电话的手青经毕现。想了想，拽上外套就往外跑。蒋檎他妈追着问："这么晚了，去哪儿呀？"
"去同学家。"
"谁呀，你这会去干吗？"
"是......胖虫，有个重要的笔记忘他那了，我给你打电话。"
刚出楼，手机又响了，蒋檎拿起来就吼："你他妈谁呀，少参合我和杰子的事！"
一段空白之后，杰子带点鼻音的嗓子贴着耳朵叫他："蒋檎，是我。"
蒋檎压着火好好问他："刚才是谁？"
杰子说话的声音特低："我一画画的同学，喝多了点，没事，你别放心上。"
压下去的火腾腾地往外冒："你是给他道歉来了？"
杰子那边沉默了一会，鼻音更重了。"是啊，还没给你倒喜呢，蒋大哥，行啊，几天没见给我找嫂子了？"
蒋檎不理他，直接问你在哪儿呢？我这就过去。杰子突然倔起来："你别来。"，停了一口气的工夫接着说"我们这儿都是垃圾，你来不合适。"
蒋檎哼了一声："我现在就上你家去，你不回来我就坐门口等着。"
电话那边杰子骂了句什么，断了。
春天的晚上天气还挺凉的，街上人不算多，蒋檎骑上大二八没20分钟就冲到杰子他们家楼下了。窗子上黑漆马虎的一看就没人，蒋檎锁上车直接蹲他家楼道等着，刚站稳，手机又响了，还是那个号。
"蒋檎，明儿我找你，你一定别等我啊！"
这是杰子，蒋檎还没说话，对面换人了。
"你小子还不算太脓，行，不害怕你就等那儿，我这就带杰子过去，咱该说的今儿都得说明白了。"
又是这个王八蛋，蒋檎当然不客气。"我等杰子是我俩的事，你喝多了满街都是垃圾桶挑个顺眼的躺去，我和你说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