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你的爱————helenworm
helenworm  发于:2008年12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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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檎第一次意识到事情不对了是高二的夏天。
本来也就是一个周末,4个毛头小子聚起来打牌,他们打牌的地方一贯是杰子家,一来谁都和他好,二来他自个有房间家里又总没人。那个下午,蒋檎出门晚了点,赶的满头大汗,进门才知道那两只都有事情不来了。杰子说他们爱来不来,反正你来了就快点给我滚屋里去,然后就狂笑,丢双拖鞋给他说:"臭脚丫子,你丫能把长城汹倒了。"
蒋檎举起自己的球鞋做深呼吸状说真滋润啊!杰子笑的差点出溜到地板上,推着他直骂恶心,洗脚去。蒋檎一向觉着杰子和别人不太一样,他说不上是哪里不一样,每次看他那样咬着嘴唇笑,甭管多罗嗦的事,最后他都得老老实实地按他说的做。这次也不例外,他一边和杰子斗嘴一边老老实实地甩开鞋赤脚进了卫生间,在别人家的卫生间里洗脚让他感到有些恶心,还有一丝紧绷绷的感觉顺着脚底的冰凉慢慢地往上爬。他转过身,杰子正半靠在门框上望着他,松跨跨的套头衫、从身后照射的光线使他看起来仿佛黑白照片般干净。蒋檎听见自己冒出来一句话:"你......来给我洗。"
两人都吓了一跳,年轻的面孔顿时涨的血红,蒋檎想说我开玩笑的,然而这时候杰子慢慢地走过来,温顺地在他面前蹲了下去。蒋檎的耳朵一阵沉默的轰鸣,四周的景物迅速地消退下去,只留下杰子小动物般蹲在他面前,薄薄的嘴唇张了张,混乱的寂静当中,蒋檎听到哗哗的水声,温和湿润的手指随着拘谨的水声侵上了他的脚背,细心地搓揉着,柔软的感觉逐渐传达至脚趾。杰子嫩白的耳垂和颈子在眼前晃动一如游鱼,紧绷绷地感觉更加强烈了,硬帮帮的牛仔裤残忍妥帖地隐藏了少年的秘密。
整个过程似甜蜜更似折磨,蒋檎用力捏着自己的大腿,他不知道该推开身前的少年还是干脆怎样。他的喉咙发干,他甚至不用说话就知道,自己的声音有多可笑,可杰子并没打算就这样放过他,柔软的颈子微微调起了一个角度,垂落的刘海下,一双明亮的眼睛顺着他的膝盖飘了上来,杰子咬着嘴唇向他笑,蒋檎咽了口吐沫。
杰子笑的更欢实了:"爽不爽?"
蒋檎用力地点了点头,规规矩矩地回答:"还不够爽。"
杰子嘻嘻笑着从地上跳了起来,一边在蒋檎的外套上擦手一边骂:"你丫个臭流氓,我又不是你老婆,别跟这乱发情。"
蒋檎的脸顿时烧着了,理直气壮地顶他:"你又不是雌的,我冲谁发情去我?"
一句话说出来,两人都没了声,杰子哼了一声扭头就走,蒋檎顾不得穿鞋,赤着脚追出去,讪讪地跟在后面。他虽然追了出来,可毕竟心里又羞又恼,也不肯下软话,再说,他仿佛隐隐地知道杰子为什么生气却又不太明白也不愿明白。两人安安静静坐了一会,蒋檎越想越生气,杰子待谁都挺好,就是爱耍脾气,本来吗,他人又聪明,长的又那么好看,就算有点不讲理,蒋檎也愿意哄他,大多数时候,他其实挺得意这种状况的,杰子只对他一个人不讲理,除了他,其它的哥们那就是哥们,杰子对他是不同的,是哥们里的哥们,是可以对他使性子耍赖皮还不用害怕被讨厌的那个人。蒋檎知道杰子对他是独一无二的,他开心,他宠着他无法无天想怎么着就怎么着,然后心安理得地一次又一次证明:甭管杰子有多少哥们,他蒋檎绝对是永远的NO.1。可这次,他生气了,他自己都想不明白为什么以前杰子给他惹多少麻烦多任性不讲理他都没生过气为什么这次就生气了呢?不就是这臭东西又闹小心眼子吗?一周七天那天不闹,今儿怎么就不行了?想归想,胸口却仿佛压着什么,拽着他的肠子让他呼吸不畅,那种温润湿滑的触觉仿佛烙在了皮肤上,惹的他越发坐立不安。半晌,终于讪讪地找到一句话:"打牌,好不好?"
杰子依然嘟着嘴:"不打,打什么你都懒。你最讨厌干什么?"
蒋檎眨眨眼睛,巨诚恳地交代:"我最讨厌喝可乐,要是刚从冰箱里拿出来那种冰的非恶心的上医院不可;还有,最讨厌打游戏,想起来就手疼。"
杰子伸手刮他:"去去去,能骗的了我。你等着。",说完生龙活虎地蹦起来拿饮料放音乐,一边折腾一边得意洋洋地念叨:"给你,冰红茶。呵呵,你最‘爱'喝这个对不对?咱不打游戏,咱听歌,就要烦死你。"
蒋檎满脸痛苦地听任他摆布,他其实不讨厌冰红茶,不过上次去爬山半路上碰巧剩一瓶饮料了,蒋檎就说我最腻味这东西,你喜欢全喝了吧。
细细的音乐很快围绕了他们,女歌手淡淡的声音反复倾诉着"给你的爱一直很安静,来交换你偶尔给的关心,明明是三个人的电影,我却始终不能有姓名。"
蒋檎摇头晃脑地学了两句,故意做出心疼的表情喝他的冰红茶,杰子在他身边一直笑,在他喝水的时候却突然贴着他的耳朵轻声哼了句歌词:"给你的爱一直很安静,我从一开始就下定决心,以为自己要的是曾经,却发现爱一定要有回音。"
一瞬间,蒋檎突然明白:事情不对了。

老实说,他不是完全没想过这件事,从杰子第一次圈在他脖子上咯咯傻乐的时候,他就或多或少想象过有那么一天,一个姑娘会出现在他身边,她有和杰子一样整齐的牙齿和挺拔的身姿。可这是完全不一样的,不管蒋檎有多包容这个喜欢撒娇闹小性子的伙伴,他始终不是个姑娘。所以蒋檎害怕了,他告诉自己这不过是杰子又一次任性的玩笑,一边笑嘻嘻地叉开话题,他问:"你作业写完了没?"
杰子歪着脑袋看他,一会儿才终于撅着嘴说:"没呢。"
蒋檎赶紧拽过自己的书包,掏出做好的作业放桌上。"我就剩一篇作文了,要不咱们资源互补,我给你写代数,你给我写作文。"
杰子还是歪着脑袋看他,似笑不笑地问:"你知道我最讨厌数学,存心帮我是不是?"
蒋檎很严肃的摇头:"不是,你得等价交换,给我写一篇作文‘记我的知己',妈的这是那门子题目,好朋友不就完了,还知己呢,是不是琼瑶奶奶出的题啊!"
杰子踹了他一脚,在蒋檎的求饶声中终于坐起来扒拉扒拉作业本,两人埋头做了一会作业,杰子突然扑哧一声笑了。蒋檎胆战心惊地瞪他:"你可别在我的作文本上乱写什么!"
"喂!"
"干吗?"
杰子卷起作文本抽着蒋檎的脑袋大声说:"既然存心帮忙,几何作业也拜托你了。假面超人!"
假面超人是杰子给蒋檎起的外号,蒋檎不太情愿,可杰子一不开心就这么损他居然就传开了。大家都觉着"假面超人"挺合适他的。蒋檎谁啊,一入校就是老师的得力的帮手,成绩优秀的体育代表;值得信赖的小男子汉;温文大度的好朋友。你说一个正直叛逆年龄的大男孩怎么可能这么完美呢?!所以大家说了:蒋檎这孩子内心一定很压抑,我们是他的好父母、好老师、好朋友,我们一定要帮助他放开自己,拥抱青春!在全体亲友的殷切期盼下,蒋檎当然没让他们失望,他给自己完美的人生找了一个"问题",这个问题就是杰子。杰子谁啊,从开学就旷课,半学期了班上的同学都没认全;上课就睡觉,文科坐着睡理科趴着睡,体育课他倒是不睡了,一准没人儿;穿裙子染头发还把教务主任种的茉莉花揪下来泡茶了。第一次听说有这么一号人物蒋檎琢磨:"这种垃圾没被开除?一定是有背景吧。"
后来就听说,也算不上什么背景,不过杰子他爸比较能挣,给学校的头头脑脑都上足了礼。一次蒋檎给老师帮忙的时候听两个女老师在一边小声议论。
一个说:"那孩子张的多聪明一张脸,怎么就顽劣成这样!不是受过什么打击吧?"
另一个神神秘秘地说:"人家家长都说了:‘不求他能学点什么,只要让他混到毕业就行。'"
蒋檎于是有了一个关于杰子的模糊的影子,那是一个瘦小的男孩,穿着格子群,没人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因为只要让他混到毕业就好了。
不知不觉中,蒋檎对这个明明和他在同一学校同一年级上学却素未谋面的家伙产生了某种建立在同情与优越感上的关心,听到的关于传言越多他心目中那个瘦小的影子就越清晰。他们说杰子又新染了头发,这次是一种明亮的紫色;他们说杰子在牛仔裤上用褐色的颜料画满了蝴蝶;他们说杰子这次惨了,他得罪了高三的学生,人家天天等着堵他呢。在想象中,那个瘦小的男孩被几个高大的三年级学生揍倒在地,画满蝴蝶的牛仔裤脏兮兮地泡在污水里,全优学生蒋檎皱起了眉头,他说:"他们打算在哪堵人?"
"啊!蒋檎也想看热闹吗?"
"不是,我打算制止他们。"
全体报以同情的目光,全优生蒋檎的内心压抑症好像越来越严重了。
可惜连要堵人的当事人也不知道这件事情会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发生,谁知道杰子什么时候会来上学啊?本来蒋檎的豪言壮志说了也就是说说,可也许是这话题太另人印象深刻,某天下午蒋檎的手机突然冒出这么一条短消息:"快来,杰子被人堵在学校后头的小书店旁边的胡同里了。"
蒋檎消化了五分钟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发信人是别班的同学,一起打过几次球,回忆起来那天说话的时候他也在场。于是蒋檎找了套旧运动服穿上,在口袋里揣了30块钱,想想把手表也摘了。等他骑着二八冲到现场的时候,在场的一共两人,一个是给他发短信的那位同学,另一个带帽子的男孩没见过。老远看他过来,那个带帽子的男孩又是跳又是笑地叫起来:"蒋檎,他就是蒋檎。我说过他会来,你输我50块。"

那位同学一边嘟囔着你怎么这么死心眼,一边几块几块的往外掏钱,他每掏一张杰子就开心的乱笑一阵,帽子也歪到一边去了。杰子点着钱,乐呵呵地回头张望蒋檎,仿佛等着他说点什么。蒋檎就问:"你是谁啊?"
杰子又是一阵狂笑,这次帽子干脆掉地上了,露出一头染了金属灰的脑袋。旁边的同学忍无可忍地瞪着蒋檎大吼:"你来干嘛的?他是王允杰,杰子!"
蒋檎呆呆地看了这个面色红润的男孩一会,这形象和心目中那个灰色的瘦小影子实在没半点对的上的,他有点失望,轻轻笑了两声便打算走人了。眼前这个杰子却突然不笑了,刚才充满阳光的脸猛地拉了下来,说话的语调也尖锐起来。"干吗,我长的像个人你很失望啊?"
蒋檎没理他,笑着挥手说拜拜啦,杰子突然冲过来对准他的二八就是一脚,"快点走啊,和我这样的人渣在一起你妈会做噩梦的。"蒋檎几乎愤怒了,转过头打算给这个惯坏的垃圾一点教训,他们的同学慌慌张张地把蒋檎往后拽,"你别生气,和他生什么气啊!"
蒋檎却没理他,他只是看着眼前的问题男孩,看他紧抿着的嘴唇和不再红润的脸色,心中那个瘦小的影子又浮了出来,蒋檎叹了口气,低下头认认真真地问:"你想不想,恩,明天,放学和我一起走?"
三个人都吓了一跳,杰子眨了眨眼睛。"你打算明天找个没人的地方揍我一顿?"
蒋檎支着下巴装作认真考虑的样子点点头,杰子的脸色又红润起来了。"嘿,不就是想打架吗,吓死我了,明天放学,不见不散啊。"
第二天他们没打架,蒋檎说今天作业太多了,打架就没法写作业了,要不先写作业,写完再打?
杰子嘟着嘴抱怨:"打架还带先计划时间的,都说你有病,真是病的不轻。"
蒋檎说:"要不这样,明天早晨咱们打,清晨打架多有利身体!"
杰子说:"好啊好啊,在学校揍你这个全优生才有趣。",过了一会才想起来:"那我不是要早起上课?!"
蒋檎点头:"当然,比早起还早,等老师同学都来了那是表演不是打架。"
结果杰子真早起了,比早起还早,来的时候学校基本没什么人。不过还是没打架,蒋檎说我今天做早值日,你看我要扫地擦黑板洒水抹桌子,你忍心打值日生吗?
杰子坐在课桌上看蒋檎有模有样地干活时突然明白了:"你根本不打算和我打架对不对?"
蒋檎挺高兴:"是啊。"
杰子不开心了,一瞬间他的脸色又阴沉下去,"不肖理我?"
蒋檎在他脑袋上弹了一下:"不理你花这么些时间跟你耗?!你知不知道昨天回去多晚了,我少看了一集DISCOVERY才勉强把昨天的习题做完。"
杰子瞪着他,蒋檎立马补充了一句:"其实也不好看,和你在一起有意思多了。"
杰子的脸色不那么难看了,气哼哼地问:"你到底想干吗,腻腻歪歪的。"
蒋檎想了一会,规规矩矩地回答:"我想对你好点。",说完他就骂自己,干吗就不能说点人家好接受的,比如我觉着你挺有意思啊什么的,这话怎么听怎么别扭。
杰子却没生气,相反,他愣愣地抬头望着蒋檎,几乎傻乎乎地问:"有多好?"
蒋檎又想了一会,"我不知道,比对其它朋友更好一些,像最好的朋友那么好。"
杰子歪着头瞅他,终于咬着嘴唇笑了,"你说话算话?",他的笑的时候,蒋檎突然觉着自己也开心起来,笑容不知不觉就在两张年轻的脸上漾开了。杰子揪着蒋檎的领子摇了摇,自言自语地念叨:"谁管你,反正我记下了。"

蒋檎是很认真的人,甭管老师同学的下巴掉下来多少个,他大大方方地和问题男孩杰子成了最好的朋友。两人虽然不是一个班的,几堵墙对蒋檎的长腿算不上距离,开始只是他往那边跑,渐渐的,杰子出现在学校的次数越来越多,上课虽然还是要睡觉的,可倒下之前也会用本书遮掩下意思意思,下课后,偶尔也会能主动来找蒋檎报道。
接触下来才发现,问题男孩其实不全是问题,他能用水彩画出很美的画,高兴的时候会唱好听的歌,笑的时候周围的空气都会随着他跳动。很多女孩对杰子着迷,看到他就像看到偶像一样尖叫;而杰子那种小动物一样的叛逆劲头令往往使得男孩子也愿意亲近他。杰子对一切人都很随性,他逗着他们玩,按照自己的心情对每个人好或者不好,他还是那么任性,闹的太过份的时候大家就等着蒋檎来哄他。一次两次有人说等着吧,蒋檎再有耐心也是个小孩,还能次次这么忍他?时间长了,难免有人就猜测说蒋檎别当真有心理问题吧,就欠欺负哪种。第二天杰子把一饭盒酱油汤浇这人头上了,大冬天的,谁受的了灌这么一脖子油腻腻的污水!脱衣服卷袖子,打架是想当然的,刚动上手蒋檎不负众望又窜过来了,他来的匆忙,黑色的羽绒服拉链都没拉,露出里面洋红色的羊绒衫,过来就拉架,体育委员不是白干的,一手支开一个,皱着眉头骂:"在学校打架大家都得记过,干嘛呀。"
杰子一扭脸不说话,被浇的人可不干,干脆揪上蒋檎了:"记过怎么着?也是,咱怕记过人家可不怕,反正人家老爹有钱,记多少也不怕。"
杰子的眯着眼睛磨蹭他那一口白牙,蒋檎把他往身后拱了拱,小疯狗有劲没处撒,委委屈屈地拿脚踹墙。蒋檎咬咬牙,没搭理他,话虽难听,可人家说的是事实,装没听到完了。对方大概真冻傻了,继续刺毛:"我说蒋大哥怎么能给人当保姆呢,原来连情侣衫都穿上了,你们敢变态就别怕人说啊。"
这鸭子吓叫唤什么呢?蒋檎愣是没听明白,只好转过头问杰子:"他说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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