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落尽————菘菜
菘菜  发于:2008年12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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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连虎色迷迷地评论,"钟灵脸儿是生得漂亮,可惜身子板儿还没长开,黄毛丫头一个。那王语嫣才叫正点,小蛮腰跟柳条儿似的,该凸该翘的地方也他妈一点不少!"
他下铺的令狐冲骂道,"你他妈没见过女人啊,口水都掉我床上了!"
骂得好!我正不舒坦呢,自己心中女神一样的王语嫣怎么可以用那么低级的语言来猥亵,哼哼。
欧阳克兴致缺缺,"老彭你就别指望吃天鹅肉啦,人家王美眉是有主儿的。经济系的慕容复听说过吧?那可是王语嫣青梅竹马、出了五代的远房表哥,‘表哥表妹,配成一对'懂不懂?小姑娘就是冲着他考这儿来的。"
我心里一沉。我们和经济系住一层楼,其学生会主席慕容复的大名早就如雷贯耳。他跟我哥一样是二年级,专业、文体、社会工作乃至相貌、家世无一不出类拔萃,据说在京大有"南慕容、北萧峰"之称。他走访新生时我见过一次,跟哥完全不同类型,属于长身玉立风华绝代浊世翩翩佳公子的那种,与王语嫣倒是绝配。
叹口气,人家配就配罢,轮得到你这种小角色失望么?能远远欣赏着,就是你的福气。赶快睡赶快睡,明天一大早就要去做家教呢。
第二天是周六,我惴惴不安地上了公共汽车。虽然向令狐冲打听过怎么走了,我这个路痴头一次在大城市中穿梭,还是担心会迷路。绕冤枉路不打紧,误了预约时间就不好了,这可是我瞒着哥通过家教中心找的生平第一份兼职哪。这几年爸爸所在的钢厂效益不好,只发基本工资,妈妈小学教师的收入也很微薄,我们哥俩的学费基本是借的。哥去年入学后从第二个月就没要过生活费,还说他奖学金和打工的钱够我俩花,让我专心学习别往外跑,但我堂堂男子汉大丈夫,岂能吃哥的软饭?我打算先接了这个家教,等木已成舟再向哥汇报。
倒了两次车,终于在8:45到达,比约好的时间早了一刻钟。提前打扰别人是不礼貌的,我在门外站了会儿,8:55按响了门铃。
开门的是个四十多岁的妇女,高高壮壮,围条围裙,头发衣服都整整洁洁,却给人一种土里土气的感觉,跟屋里豪华的摆设很不般配。
她轻敲一个房间的门,"先生,小宝的家教到了!"
原来不是女主人,是这家的保姆。
一位瘦高冷峻的中年人走出来,跟我握了手坐下,吩咐保姆说,"刘姐,小宝起床了吗?快把他叫出来!"
他审视着我,"情况就是电话中说的那样,他已经气走五个特级教师了,我想换成大学生试试,毕竟你们年纪差不多,更能谈得来,你个人的学习精神也可以感染他。他母亲不在国内,我疏于管教,小孩子不懂事,你别介意。小萧,看得出你是个认真负责的孩子,希望你能坚持下来。"
嗯,我会的,为了每次100元每周两次每月合800大洋的薪水,我一定会坚持下来!
"先生,小宝不肯起,说是生病了。"
"又装病,昨天玩游戏还活蹦乱跳的!你以后不能老惯着他!臭小子,无法无天了!"韦叔叔大步流星踏进儿子的卧室。房间里传来他中气十足的喝斥和一个少年清亮的叫嚷,然后乒乒乓乓一阵响,少年吼得更凶了。
刘阿姨慌忙跑去劝架,我跟着进去,只见一个浑身光溜溜除白色小裤头别无他物的男孩正靠在墙边怒视着父亲,软软的黄发垂在额前,白得透明的脸上一片红红的五指印。
纵然被怒气扭曲了五官,他仍然是一位极其漂亮的少年,纤细洁白得只能用漂亮、美丽这类词来描述,美得足以让世界上99%的少女嫉妒。如果不是亲眼见到他裸露的平坦胸膛,我一定会像迷恋王语嫣一样对他痴迷。即便现在明知他是男孩,我仍然忍不住去注目凝视--对于美的事物,我一向毫无抵抗力。
他大叫,"就是不学!就是不学!学习好了你就省心了,更不用管我了!"
韦叔叔的胳膊一扬,他下意识捂住脑袋。
刘阿姨冲过去拽住韦叔叔,我也喊道,"韦叔叔别打了!"
这时,他才注意到被高大的父亲和阿姨挡住的我,琥珀色的眸子好奇地盯着我,像只见到生人的小兔子,然后嗖地一下蹿到床上用被子遮住自己。
他在害羞呢,多么纯良的孩子!完全不是我想象中欺师灭祖无恶不作的不良少年,他赶走五位老师也许只是因为不喜欢和罗里罗嗦的老头儿老太太相处,像我这种青春无敌光芒四射富有幽默感的大哥哥一定能跟他处好的,嘿嘿。我几乎笑出来。
晕,我似乎已经很没形象地呲牙咧嘴笑出来了。他直射过来的眼神说明我在人家父子反目的时刻傻笑是多么不恰当。或许我要成为第六个被赶出去的家庭教师了。
他说话了,"爸你们出去啊,我要穿衣服准备上课!"
准备上课?韦叔叔和刘阿姨面面相觑,我几乎又笑出来--给美少年上课肯定是一种享受!
"老师,可以开始了吗?"
"不用这么客气,我叫萧誉,喊名字就行。"
"那我叫你哥哥好不好?"
"好。对了,小宝,你叫什么名字?"
水汪汪的眼睛无辜地望着我,"小宝......哥哥不是知道我叫小宝么?"
"我以为是乳名......嗬嗬,好乖的名字......"
漂亮宝宝粉嘟嘟的小脸狰狞地变了形,"我已经十五岁了,不要再用‘乖'这样的词来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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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痴人不说梦
开始正式上课了,我六门必修,三门选修,学习压力挺大,每天除了上课就是上自习。
天天想着跟哥一起自习,可他晚上总没空,不是去打工的书店上班,就是忙学生会的事。他这个不上晚自习的年级第一名所依靠的秘诀是:每天六点钟起床去图书馆自习一个半小时,中午不休息再学习一个半小时。而我一向贪觉,早上不到上课前一刻钟不起床,中午要午休,晚上一熄灯就睡。这使得我俩相处的时间少之又少,我咬咬牙,决定追随哥的作息。
头一天,早晨撑到七点五十,冲进上课的教室呼呼大睡;
第二天,中午一脑袋趴在自习室的桌上,口水流了满书;
第三天,是被哥推醒的,哥把我赶回宿舍睡觉,不准我再自不量力跟着他。
我也尝试过每天等哥下课了一起吃饭,可去了没几次,马大元令狐冲他们就嘲笑个不停,"世界上不光有mother's boy,还有你这种brother's boy,整天粘在哥哥屁股后边,啥时候能长大?"
我怎么说也是半大不小的老爷们了,不能像小时候那样死皮赖脸,慢慢就不好意思去缠着哥了,吃饭自习都是跟着同宿舍的,基本上以令狐冲为搭档。
幸好还有一门大一大二共同的选修课,那帮烦人的家伙都没选上,就我和哥上。
每次我早早去教室占了位子,等哥来了,听他低低的浑厚的声音,看他细长眼睛中浅浅的笑,就觉得特满足。
由于跟哥不同届,以前没有同班上过课,第一次上课时,我在那儿奋笔疾书,哥却只字不动,我就小声问,"哥,你怎么不记笔记?"
他贴在我耳边说,"有你这么认真的速记员,还用我写么?听懂就是了。"
我耳根发痒,心里甜甜的,写得更认真更详细了。
有次我们上课出来,正碰上王语嫣和慕容复,肩并肩走在一起,真真是郎才女貌、珠联璧合。我羡慕得回头瞟了几眼。
"小誉,你喜欢王语嫣?"
"我......我......为什么这么说?"
"还用说么,谁看不出来?电子系经济系哪个不知道你是她的铁忠fans?瞧你脖子都扭断了,丢不丢人?"
哥虽然经常教育我,但很少用这种刻薄的口气说话,我难堪地低下头。
哥说,"慕容复不是善茬,你小心惹恼了他。"
我嘟哝着给自己辩护,"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对人家又没什么肮脏的念头,就是欣赏嘛。像老彭那种满口粗话的家伙,才亵渎了她。"
"老彭有没有当众讲粗话害她难堪?你倒好,一片赤子之心,众目睽睽之下死盯着人家,一个女孩子不会尴尬不会恼么?小誉,你明不明白,不是任何感情都可以毫不掩饰表现出来的。"
哥说得没错。有许多东西,我以为不说出来别人就不会知道,却忘记自己早已把所有的情感都毫不掩饰地挂在脸上、表现在行动中。就像当初喜欢木婉清时,我也傻傻地以为那只是自己一个人的秘密......
木婉清是我的高中同学,人如其名,婉兮清扬的一个冰美人。望着她窈窕的背影发呆,是我逃离题海时最好的休息方式。而她对我,和对所有人一样,冷冷淡淡。
我以为自己的单恋永远不会说出口,她也不会知道。然而高考前半个月,她突然找我,说她知道了我的感情,也希望毕业后两个人有机会继续在一起。
高考准考证下发后,她问我的号码,我们发现两人的座位斜挨着,试题类型相同。她咬着嘴唇说,"我数理化不够好,恐怕考不上京师的大学。"她的死党叶二娘在旁边插嘴,"有萧誉呢,你怕什么?"我恍然意识到自己是可以帮她的。在契丹那个蛮荒之地,天高皇帝远,高考作弊比吃饭睡觉还正常,没有谁认为是不对或者危险的,我也不例外。
于是考试时传给她所有数理化选择题和填空题的答案,而我的答案正确率是百分之百的,相当于送了她180分。我相信,加上她相当不错的语文和外语成绩,进一所京师的重点大学十拿九稳。
考完后填报志愿,她的三栏全选择了上海。
我听到几个女孩窃窃私语,"谁不知道,木婉清的座位是家里托关系安排的,就那傻瓜以为人家真看上自己了。活该他献殷勤占考试时间,要不然再多考十分,就是全省状元了呢。"
一场骗局,我是傻瓜。
哥知道了这事,没有责怪我,帮着对父母隐瞒。哥只说,"以后长点心眼。"
......
现在哥一定对我很失望。
我羞愧地拖着步子,落在后边。
哥转身回来,搂住我的肩膀,"小誉?哥话太重,让你伤心了?"
我伏在他宽阔的怀里--很久很久没有这么近了--贪恋地呼吸他混着舒肤佳香气的味道,安心了些。我俩从来是用同一种香皂牌子,但我偏不具有他这样好闻的气息。
哥摸着我的头发,"你这样其实没什么不好,就做个坦白的孩子罢......我想做也做不到的......"
我觉得哥似乎在辛辛苦苦掩饰什么东西,却猜不出是什么。他一向坦荡,但不同于我的坦白,是很有分寸的那种,如果他不想让人知道,那别人问也没用,所以我就老老实实地窝在他胸口,什么都不去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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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我成了乌眼鸡
转眼间已入学一个多月。
十一期间,中学好友虚竹从天津过来,我陪他在京城四处游览,同时还抽空去给韦小宝辅导功课,自己的功课倒无暇顾及。假期一结束,马上就面临期中考试,这星期没日没夜地学,总算复习得差不多了。
周日中午,秋高气爽,路旁满树的银杏叶闪着金光。我心情大好,早早吃了午饭,准备去韦家上课。
出了学五食堂,瞅见王语嫣端着饭盒站在门口,似是在等人。
对面一对情侣边走边闹,男的搔女的痒,女的往旁边一跳,王语嫣避之不及,饭菜扣了她一身。她大叫大嚷。王语嫣反复道歉,她不依不饶,推推搡搡。
王语嫣的软弱让我憋气--错不在己,何苦忍气吞声?我想上去帮腔,然而从小受到契丹人爷们儿不掺和娘们儿事的教育,又怕被误会为是对王语嫣别有用心图表现,便暂时忍下,远远望着。
这时钟灵--王语嫣在等的大概就是同宿舍的她--从食堂出来,见状冲过去,问明情况后,理直气壮地回敬,"你们走路不看人,撞上活该,凶什么凶?"钟灵薄怒的脸在阳光下微微发红,很好看。她容颜清丽却不喜妆扮,总是素面抄天,扎根马尾辫,纤小的身材隐藏在宽大的T恤衫牛仔裤中,自然被王语嫣压了风头。
"关你屁事!"那女的不理钟灵,挺着颤巍巍的大胸脯,拽住王语嫣胳膊,"你不是说赔钱吗,走啊,去拿啊!"
"凭什么赔!我们走!"钟灵一把挥开女生的手,拉着王语嫣就走。女生一拦,钟灵手里的饭盒没拿稳,饭菜全倒在她身上。
她尖叫,"你故意的!"一巴掌挥了过去,落在钟灵脸上。钟灵楞了一秒钟,第二秒便回了她一个耳光。那男的原本站一旁没怎么吭声,一看女友被打,立刻急了眼,抬腿就是一脚。钟灵痛得弯腰捂住肚子,女的趁机揪着她撕打。
靠,不要脸的狗男女!我奔上前使劲扯开那个贱人,扶住钟灵。贱人被搡得一屁股蹲在地上,那男的搀起她,一边大骂,"叫你狗日的不是东西!"一边便挥拳朝我脸上击来。
我一低头,额角被打中,眉骨也硌得生疼。我怒了,管他块头多大,拼了!握拳狠狠砸向他胸口,"你他妈的打女人才不是东西!"
当下两人斗作一团,我力气不敌,被压到地上狂扁。疼痛中,瞥见钟灵和那女的也在打,倒是钟灵占了上风。
妈的,我不行了......就算不被揍死,也会把人疼死。肉嫩了就这点不好,怕疼怕痒的。不怨我呀,都是哥把我护刁了,从小到大就没人敢欺负过,今儿可是这辈子头一遭打架!呜呜,好想哥来救啊......狗日的京大什么破学校,眼睁睁瞅着大活人挨揍,净是看热闹的,居然没个人出来劝阻!真他妈人情凉薄世风日下!
不知过了多久--后来想想最多也就被人摁在地上一分钟的功夫,挨的拳脚加起来不超过二十发,可按照爱因斯坦相对论,人在痛苦的时候会感觉时间格外漫长--在我痛到以为自己会昏过去的时候,听到一个清冷的声音道,"干光豪,住手!葛光佩,钟灵,你们也别打了!"
原来是慕容复到了。难得王语嫣大小姐还知道搬救兵,我还以为她在旁边吓傻了呢。
他帮干光豪拍拍身上的土,指着王语嫣道,"这是我表妹,你们以前不认识,刚才的事算场误会,过去就不提了。倒是地上那小子......"他用只有我们三个人可以听到的声音低哼,"傻逼兮兮的熊样儿,还想英雄救美......光豪你揍他就不怕脏了手么?"
我正挣扎着爬起来,闻言恨不得挥拳揍烂慕容复那张龌龊的俊脸。什么他妈的风流倜傥风华绝代,全是屁话,这种连帮助弱小见义勇为拔刀相助都无法理解的动物,无非是只色彩斑斓气量狭小容不下别人对自己领地有一丝一毫觊觎的公鸡!
但我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说。我只是冷冷扫了他们一眼,昂首挺胸走开。被打过的地方已经没那么痛,也没有见血,而韦小宝还在等我,他也面临期中考试--所以,我将像一切都不曾发生那样登上332路公共汽车。
"萧誉!萧誉!"钟灵披头散发追上来,脸上数道指甲划的血痕,但不恐怖,配上她清澈的目光,反有种楚楚可怜的韵致,"萧誉,你没事吧,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没事,放心吧!你呢?"
"我也没事,多亏你了。谢谢你,萧誉。"她一向活泼伶俐的表情变得很柔和,柔和到我在某个瞬间有种扑到她怀里大哭一场发泄被慕容复侮辱之痛的冲动。
到了韦家。兴冲冲来应门的韦小宝一呆,"萧誉哥哥你怎么了?"
"没怎么啊。"
他细长的手指轻轻抚上我的眼眶,"不痛么?"
"哎哟,轻点儿,不痛才怪!"凑到卫生间的镜子一看,变成乌眼鸡了,嘴角也肿起一片,难怪路上回头率那么高。
他找出药棉碘酒给我消毒,"跟人打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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