蜂蜜年华————桔桔
桔桔  发于:2008年12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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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所以就在你快要把老师完全骗倒的时候,有人跑出来搅局了?”丁卫八卦兮兮地凑上来,一脸唯恐天下不乱的神情,“然后呢?你被挂定了吧?”
“是啊。”龙茧轻描淡写地应了一声,接过小亿递来的苹果汁,漂亮的眼睛半眯起来。
丁卫兴灾乐祸地大笑起来,又倒了一杯酒,朗声说:“我们小茧终于有栽跟头的一天,大家为那个勇敢的灵魂工程师干一杯!”
客人们跟着起哄,闹成一片,龙茧挂着慵懒闲散的笑容,小口啜饮着加了朗姆酒的苹果汁,想起下午的乌龙事,只觉得哭笑不得。
对于黎锐,他是越来越糊涂了,模棱两可的话语,暧昧不明的态度,让龙茧在摸不清对方底细的同时,好奇心前所未有地强盛起来。
就像垂钓的人,见到鱼儿几次三番碰饵然而就是不肯吞钩时,会恨不得跳下水去捞鱼似地——尽管那种冒失的举动会给自己带来灭顶之灾。
何况他不是钓者,黎锐也不是鱼。b
“茧……”小亿忧心忡忡地凑过来,擦了擦因听完苦儿还债记而泛红的眼角,小声说:“如果需要用钱的话,我还有……”
“笨蛋!”丁卫一个爆栗敲在他头上,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说:“该骗的人没骗到,你这傻瓜还真信了?”
小亿愣了一下,然后整张脸涨得通红,连耳朵都红透了,龙茧不怀好意地瞥了丁卫一眼,说:“小亿可真是个甜心,不如让给我得了。”
“好啊。”丁卫无所谓地耸耸肩,说:“附赠优质1号在下我,免费试用哦。”
配上他含情脉脉的眼神,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冷笑话。龙茧咽下最后一口酒,抖落一身鸡皮疙瘩,结账走人。

时间还早,他从金昌盛晃荡出来,也不急着回家,一个人慢悠悠地沿着河岸散步。
夜风柔和而温暖,散步道上曳地的杨柳时不时拂过面颊,亲昵得犹如情人的抚触,龙茧踩着鹅卵石甬路漫无目的地闲晃,花荫树影下一对对相依偎的情侣在絮絮低语,造型优美的街灯映着他美丽的无瑕的面孔,并在身后拖出浓黑的影子。
空气中传来难以言说的激荡,龙茧蓦然抬头,不远的前方,黎锐正倚在石栏上,漆黑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
龙茧不紧不慢地走到那个人面前,夜风吹走了最后一丝火气,他的声音柔和得像醇郁的美酒:“你还真是阴魂不散呢。”
黎锐弹了弹指间的烟,若有所思地看着他,说:“如果可能,我希望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可以像这样,无所顾忌地走向我。”
龙茧忍不住笑出声来,说:“我不需要别人等我,谁也不需要。”
他早习惯了独自一人,无论是什么样的路,无论前方有什么梗阻妨碍,无论过程中是如何形单影只地寂寞,无论那尽头有没有他所预期的未来,他都会毫不迟疑地走下去。
因为,没有可供停歇的地方,也不需要。g
自从出生那一刻起,他的人生就注定了在这样漫无边际的长路上行进,没有终点,也没有时限。
他坐在石栏上,仰望着灰蓝的夜空,喃喃地说:“黎锐,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澄澈的眼瞳笼上黯然与伤感,此刻的他,像个被亲人遗弃的孩子,满身都是繁华散尽之后孤独和脆弱,让人情不自禁地想拥抱他,而黎锐也这样做了,他摁灭香烟,轻轻将龙茧拥在怀里,低声说:“就当我是个不知所谓的马路求爱者好了,茧,我已经迷上你了。”
龙茧低声笑了,放松了身体靠在他胸前,说:“你的房间能看见夜景吗?”
淡淡的酒香混在温暖的气息中,比河畔的风更柔软,熏人欲醉,黎锐低下头,看到怀中的端丽容颜疲态尽显,低垂的眼睑暗示了他可以为所欲为,而那诱人遐思的优美薄唇,更是邀请似地微微开启。
“我真不敢相信自己的幸运。”他拥紧了那具柔顺的躯体,轻吻对方瓷白温软的面颊,说:“从身体开始互相了解,倒是个不错的法子。”
龙茧身体微颤,什么也没说,伸手揽住他的颈项。

一切顺利得让人吃惊,带着乖顺的美人回了家,黎锐连灯都顾不上开,合身将龙茧压在床上,急切的吻落了下来,大手在他身上四处游移,龙茧轻颤着,双手扣着他的肩膀,毫不反抗地任他亲吻抚摸,衬衫扣子很快全开,黎锐沿着修长的颈项一路吮吻下去,正要解去对方的牛仔裤,突然感觉后颈一痛,像是被蝎子蜇到似地,随即麻痹感漫延至全身,他眼前一黑,重重地栽在龙茧身上。
龙茧长出了一口气,甩掉手上的麻醉针,推开男人,顾不得整理衣服,他打开床头灯,开始对黎锐的住所进行全方面的细致翻查。
果然是个不错的法子,即使不经过身体也能了解,真应了那句“色字头上一把刀”。
床头柜里放着护照股东卡等重要证件,证实了黎锐确是本名,另外是一些照片,有风景照,有人物照,都是陌生而平凡的面孔,没有值得特别注意的地方,他皱起眉,轻轻将抽屉推回去,转向衣柜。
从大衣到内裤都翻了一遍,确定没有夹层之后,他离开卧室,转战书房。
结果同样令人丧气,从书桌上的专业资料可以推断出他大约是做程序员之类的工作,书柜里的东西更是坦荡得可以公开到人民广场去,龙茧叹了口气,一不做二不休,打开电脑。
令他惊奇的是,黎锐的电脑并没有设开机密码,硬盘也没有加密,好像全开放的展览馆一样,欢迎参观。
桌面是他的一张照片,印象中好像是听演唱会时被拍到的,照片中的自己正专注地看节目单,手上还拿着DV准备拍别人。
眉头越皱越紧,龙茧真的不解了,一切表明黎锐是个有正当工作、身家清白的正常男子,即使他有同性恋倾向,但那并不是自己关心的重点。
但是他本人,却有着与这居室完全不搭调的脱节感,想起几次不愉快的相处,龙茧更添困惑。
立在书桌前思忖半晌,也没理清头绪,房间里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他无奈地关掉电源,把书桌整理回原样,转过身来,却控制不住地惊呼一声,愣在当场。
黎锐像鬼一样悄无声息地站在门口,不知道看了多久,戏谑的声音懒洋洋地飘过来——
“找到你希望的东西了吗?”

七、
龙茧屏住呼吸,身体靠着桌沿,一言不发。
黎锐没有开灯,一步步走近,明亮的月光映在他脸上,俊朗的面容罩上一层冷漠的银白,幽深的眼瞳闪动着惑人的光华,神情悠然,似笑非笑,像一只优雅矫捷的猎豹,不紧不慢地走向面前滋味美妙的猎物。
准备束手就擒了吗,还是想要伺机而动、绝地反扑?
直到两个人身体相触,温暖的气息漫过鼻端,龙茧好像突然从梦境中醒来,脸上还带着几分痴迷的神态,伸手抚起黎锐的额发,向后梳去,露出光洁平整的额头,原本就俊美夺目的男子更添了几分沉稳老练,黎锐松松地揽住他的腰,说:“发现我只是个普通人之后,失望了吗?”
龙茧闭上眼睛,像是在努力抑制着什么,嘴唇微微地颤抖着,抚着黎锐头发的手向下滑到他的腮边,手指插入脑后浓密的黑发,柔软的唇凑了上来。
浅促的喘息温暖而甜蜜,充满了毒药般的诱惑,几近虔诚地在他唇上辗转轻吮,像是怕惊醒一场幻境般小心翼翼,黎锐皱起眉头,收紧了怀抱,那一瞬间,他产生了一种奇妙的错觉:龙茧的吻,仿佛带着压抑隐忍的伤感,与难以言说的思念。
他在思念谁?是什么人能让他如此情不自禁?
罕有的真情流露,却是为了别人?
胸口一紧,莫名的怒气漫上心间,黎锐惩罚似地攫取他的双唇,霸道地占领了每一分气息,唇舌交缠,像是要把他吞吃下腹中那样狂野而热烈的吻,龙茧毫无保留地回应着他,双手交扣在他颈后,修长的手指痉挛地抓扯着黎锐的衣服,身体紧密贴合,黏腻的亲吻声在寂静的空气中回响,夹杂着龙茧鼻腔里逸出的细小哼鸣。
这一吻结束的时候,肺部的空气早已被挤压殆尽,龙茧急促地喘息着,双唇红肿,在幽暗的光线下更添了几分妖异,黎锐低下头,轻舔着那双微颤的红唇,低声说:“发现我只是个普通人,你失望吗?”
龙茧无声地笑了,一手抓住他的头发,说:“四个小时的剂量,却只让你昏迷了三十分钟,普通人?”
“是这玩意儿吗?”黎锐猛地钳住他的双腕,一手探向龙茧的皮带扣,从那块金属搭扣中挑出一支未使用的麻醉针,在龙茧面前晃晃,他勾起唇角,说:“我还以为只有女人才会用这个来防身。”
几乎把人的魂都勾走的美丽眼眸闪过几分怒气,转瞬即逝,龙茧放松了身体靠在他怀里,凑近他的耳朵,说:“你还要浪费多少时间?该不会是‘不行’吧?”
他真的很懂得怎么让人失去理智,黎锐叹了口气,一手顺着龙茧曲线优美的背脊滑下。
置诸死地而后生的冒险,玩过一次就再不新奇,黎锐也绝不会再给他抓住破绽的机会。
一双手越来越放肆地在他身上抚弄游移,亵玩地抚过细瘦紧绷的腰线,扯下他的衬衫与长裤,衣物剥离身体的窸窣声让龙茧闭上了眼,牙关暗咬。
温热的唇抿住他的耳垂,湿痒的感觉让他不由自主地缩起脖子,黎锐一手扳过他的脸,问:“如果这个场景被你大哥看到,他会不会杀了我?”
龙茧睁开眼,语带微讽:“你怕他?”
“好问题!”黎锐嗤笑一声,冷不防拈起桌上的细针朝他腰间刺去——
“我倒想看看,这个游戏你还能坚持多久?”
龙茧绷直了身体,震惊地看着他,大脑一片空白,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困倦感如潮涌上,他皱着眉头,脱力地倒在男人臂弯中。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他算是体会到了。

……只要我活着一天,你们就别想进我的家门……
记忆中,那个应该称为祖父的人声色俱厉。
……当妈的抢人家丈夫,又生个小孩抢家产……
记忆中,背后总会传来陌生邻居的窃窃私语。
……茧,别怕,我不会打你……
记忆中,血缘上的父亲抱起被母亲打得遍体鳞伤的自己,给了他从未品尝过的温柔与宠溺。
……没用的东西!只会丢我的脸,早知道就不该生下你……
记忆中,无论怎么哭喊求饶,也无法阻止加诸在身上的拳打脚踢。
……
……茧,不是你的错,这不是你的错。
谁犯的错误,要由我来承担?不断地被否定着存在价值的人,有什么理由要求他不去堕落?
无数记忆堆叠在梦中,龙茧猛然惊醒,看了看表,离天亮还早,身侧平缓悠长的呼吸声让他呆怔了片刻,回忆起发生了什么之后,他拧亮床头灯,细细地端详着对方沉睡的面容。
颤抖的手指滑过他的脸颊,沿着颈项悄悄滑下,在赤裸结实的胸膛流连不去,摸索着那道浅白色的陈旧疤痕。
指端传来的充满生命力的温热脉动让他松了口气,俯下身轻轻亲吻那道伤痕,声音低得宛如叹息:“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黎锐的眼睫毛颤动了几下,眉间笼上不解的阴霾,龙茧关了灯,滑躺入被中,伸手环住他的腰,微凉的脸蛋贴着他的肩膀,低声呓语:“不要再离开我了……”
黎锐一直没有睁开眼睛,只是翻了个身,将他拥住怀里,紧贴着龙茧腰背的大手微微颤抖着。
一夜无话。

八、
清晨时分,龙茧起身穿衣的时候,黎锐已经醒了。
拜他野生动物一般的警觉性所赐,这一夜他睡得并不塌实,一直似梦非梦的浅眠,稍有风吹草动就能惊醒他。
本来美人在怀,应该爽得不知今昔是何年才对,然而在美人不仅狠辣,而且让人越来越摸不着头脑的情况下,他实在没有那么粗的神经去高枕无忧。
他从来不曾低估对手,只有龙茧,让他产生了意外的惊喜,几番交手,只是勉强处于上风,反而让他越来越沉迷其中,几乎到了无法自拔的程度。
这并不是黎锐所乐见的情况,龙茧是一个谜团,美丽而危险,必须全神贯注地小心应付,稍有差错,都有可能一败涂地。
几分钟后,浴室的水声停了,龙茧带着一身清新湿润的气息站在他面前,神情若有所思。
“过来。”黎锐勾勾手指,拉过龙茧的手臂,撑起上身,不知怎么,面前的龙茧让他想到刚摘下来的、还带着露水的酥梨。
“昨晚没睡好?”手指抚过他微微肿胀的眼皮,轻触了一下眼周的黑晕,黎锐凑过去吻了他一下,像朝夕相处的恋人一般亲昵自然,问:“是不是有人睡在旁边就不习惯,这几年你都是一个人吗?”
龙茧没有回答,露出迷路孩童一般困惑的神态,单手支在他颈侧,沉默了片刻,突然说:“我饿了。”
黎锐愣了一下,起身穿衣,说:“等几分钟,我们出去吃。”
龙茧摇头,说:“你去做,我要吃菠菜炒饭。”
黎锐嘴角抽筋,说:“拜托,那炒出来的饭是绿色的,很恶心诶!你的口味就不能稍稍主流一些?”
龙茧眼中浮上几分气恼,像要咬人似地瞪着他,黎锐举起双手作投降状,说:“材料不全,下一次做给你好不好?”
百分之百是试探,缓兵之计是最合适合的做法,他还没有蠢到当下跑到厨房去操起锅铲做那什么该死的菠菜炒饭。
龙茧的神色缓和了些,目光在他脸上游移不定,唇角带了一丝笑意,说:“一言为定。”
打出娘胎头一遭,黎锐被人看到头皮发麻,鸡皮疙瘩爬满身。
越来越有趣了。

晚上八点钟,“冰巢”开门营业,调酒师却迟到了。
丁卫坐在吧台前转着酒杯,有一句没一句地和手下员工聊天打屁,已经陆续有客人上门了,小亿却仍不见人影。
“怎么换个衣服这么久?又不是穿鲸骨裙!”丁卫看了看表,一旁的领班打趣道:“老大,是不是晚上太勇猛,害得我们小亿爬不起来呀?”
“你以为都像你那么不耐操?”丁卫嬉皮笑脸地在领班屁股上捏了一把,得到一肘子拐在肋下,他耸耸肩,绕到后面去拎那只磨洋工的慢郎中。
“小亿,你不会给我在更衣室偷人吧?”丁卫懒洋洋地推开小亿的更衣室,冷不防一只手将他拽了进去,丁卫还没来得及叫“救命”就被捂住嘴巴,肚子上挨了重重的一拳,疼得他呲牙咧嘴。
“别叫人,乖乖配合一下。”耳边响起低沉的男声,一柄锋利的匕首抵上他的喉咙。
眼角余光瞄到昏迷在地板上的小亿,丁卫在最短的时间内认清了形势,他举起双手,低声说:“只要你保证不奸不杀,我一定配合。”
那人低声笑了,说:“真是人以群分,一群怪胎。”
“唔?”丁卫扭过脖子,在灯光下看清了劫匪面容后,他张大了嘴,惊叫一声:“BEN?你还活着?!”
黎锐眉头紧锁,脸阴得快滴出水来,丁卫惊疑交加地瞪着他,问:“怎么一见面就跟我开这种玩笑?你是来找茧的吗?”
阴鸷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凌厉,黎锐深吸了口气,将丁卫推抵在墙上,命令道:“告诉我那个‘BEN’的事!”
丁卫的下巴掉了下来,难以置信地摇头,就在黎锐打算一拳轰上去的时候,他低叫一声:“老天!你不是他!我的妈呀……居然有长得这么像的……”
“废话少说!”黎锐不耐烦地制止他的碎碎念,说实话他心里正卷起惊涛骇浪,要用尽全身的力量才能压下勃发的怒气,使他不至于当场丧失理智。
“咳咳!”丁卫给了他个“稍安勿躁”的手势,神情戒备地问:“你想对茧做什么?我不能出卖朋友……唔!”
又快又狠的一拳打在他肚子上,方才被捧了一拳的地方疼痛还没散去就又遭重创,那滋味真是无以言表,丁卫眼前发黑,只觉得五脏六腑都涌向嗓子眼,嘴里泛上酸涩的苦味。
“我欣赏你的忠诚。”男人的语调平稳,轻柔得让人汗毛都竖了起来,丁卫喘过气来之后,慌忙拉住他:“不要动小亿,我说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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