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如在室男-Like A Virgin————Kamiavee
Kamiavee  发于:2008年12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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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样......"等那一连串食物的词汇罗列完毕,我思量一下,忍不住转身朝向他:"那些都是很有营养的东西,难怪你会......"
一个带着杀意的眼神中止了我的说教。转回去把蛋翻面。
"我做煎蛋火腿你吃吗?"
沉默。
那就是同意咯?看来有必要学习一下如何读懂肢体语言,以便在接下来不短的日子里与这别扭的小子和平相处。
和平,仅此而已。
几分钟后,我把那盘算不上美观,但闻起来还不错的食物摆到我们挑剔的客人面前,得到了他直观的评价--
"看上去像一堆shit(便便= =||)!"William毫不留情地形容。
是的,我承认那混沌的一堆很难看:分不清哪些是鸡蛋哪些是火腿。
"抱歉,我......但吃起来不会太糟!"不甘心就被这样拒绝,我还诚恳地把餐具递到他手里。
没有领情,他像受到侮辱似的忍无可忍站起来,漫无目的地在屋子中间走几步,最后看一眼那张唯一的床,扑到上面--还拉来被子把头蒙住。
坦白地说,这表现出乎我对他目前的理解:十足的孩子气,有点想笑。
我拈起一点那不堪入目的物体递到嘴里--真的不像看上去那么遭!唉,它们的样子总是吓跑第一次试我手艺的人。
"好吧,我出去买点现成的。想吃什么?"
大声询问他的意见,照例没有得到回复;我无奈地摇摇头,摘下围裙稍微整整衣杉揣上现金和信用卡出门了。

鉴于他的直观主义,我选择去附近一家意大利餐厅订了一只披萨,大致回忆起先前收到的禁忌名单,跟厨房吩咐了一下材料。然后趁空去旁边的超市一趟。
我看过他的行李袋里只有几件换洗衣裤;考虑到奔波的劳累,我们没有立刻回他以前住的地方把全部行李搬来。
牙刷、毛巾、拖鞋和睡衣都是必要的吧,我一边走过一列列货架一边思跗,他比较喜欢什么颜色?根据对方性格,我选了一套深蓝色的睡衣裤;虽然从视觉来看,那套墨绿的倒更搭配他的眼睛。
假如Alice知道William要跟我一起住会是什么表情?除开那令人扼腕的前提,她应该不会有异议吧--或许还会为我们的相处感到欣慰......真是不自量力,我又在自以为是了。事实上,光是想到我正在做隐瞒她的事就够良心不安了。
回到餐厅,我领走那份披萨,并顺路去书店挑了本针对营养搭配的食谱。
希望那个倔强的小子能稍微理解我的辛苦而不是一味视我为仇敌--到目前为止,我连鱼都没养过,更别说一个十九岁的大男孩了。
回去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一路胡思乱想到处乱逛折腾了不少时间--但愿他没有饿到脾气爆发的程度。
"我买了披萨,你吃蘑菇吗?我让他们加了蘑菇。"
一打开门,我就努力重拾热情打招呼,同时把那块热腾腾的面饼放到餐桌上(一路真够烫的!)。
没有响动?!
下意识地朝床所在的方向看去:那小子还蒙着头呢!
看来我小看了他赌气的决心。
"嘿,你可真有点......"
我打趣着朝他走过去(没错,这样跟讨厌你的人套近乎是挺傻),一手揭开那层轻轻盖在上面的被子--
......竟然睡着了!
紧闭的双眼和有规律的微弱鼾声可不是为了斗气装的。
我诚惶诚恐地抬眼看着周围,将被子重新盖好--当然,把他的脸露出来了。发现那双腿还悬在床边,又轻手轻脚地转身,小心翼翼抬上去......
赫!
突然踢过了来--没想到惊醒了他!幸好脸靠得不近,但我还是本能地放手去捂鼻子。
他似乎也吃了一惊,眼睛睁到我前所未见的大,这个神情让我冒出冷汗:
"吃......披萨吗?"
我终于找到能说的话了。

房间里仅闻的嘈杂不停的咀嚼声,透露出这个年轻人的饥饿程度。看他狼吞虎咽的样子,我意识到这到底是个尚在青春期的少年,只要能好好休养,一定能成长为一名健康的小伙子。
想到这里,我停下进食的动作,看着William微微一笑。
也许是目光热诚地过头近乎诡异,他毫不掩饰地白过来一眼,我赶紧往嘴里塞进一大块面团掩饰尴尬。
一直以来我都只跟同龄及同职业圈的人打交道,虽然William是我的外甥,但那种截然不同的生活方式和价值观念是我觉得最棘手的地方。我不习惯强迫别人适应自己(这是Diana的爱好),只好慢慢摸索对方的秉性,使日后的相处尽量愉快些。
不光有对我的成见,估计被迫离开乐队的事,他还要耿耿于怀一段时间--Sarah的话实在太无情了!
或许这会是我的机会?--把握住William此时内心的失落,适时予以亲人的关怀?
没把握,太多弄巧成拙的前车之鉴了。我艰难地咽下刚才塞进嘴里那巨大的一团,脸上不由自主流露出迷茫。
"我顺便帮你买了些牙刷和睡衣之类。"吃不下了,我擦过嘴后寻机跟William讲话。
"恩。" 头也不转地吭一声。
"你还需要衣服吗?"到底还是吭了一声--我在心底苦笑。"我平时下班晚,现在又没车了,恐怕要到周末才能帮你把那边的行李带搬过来。"
William停下动作,接着又把手里的面块掷回盒子里。
看来触动到他新鲜的伤口上了。没办法,我确实不是会说话的人。
"或者你可以自己叫车去,我给你帐号。"
他还是没发言,慢慢嚼着嘴里的食物,片刻:
"不,我没有钥匙,要等他们回伦敦。"
语气突然变得很缓和,我隐生出一股莫名的郁闷--如果一定要是伤感,才能令他平静......


* * *


第二天在公司,Diana如预料地对我摆出脸色,除了报以一如既往的坦城微笑求和,我别无招数。还有其他人看我的表情--昨天的老板一定很难伺候。
除此之外,我的身体也濒临罢工:在窄小僵硬的沙发上窝一夜的感觉实在不好受,完全实现不了睡眠的放松作用。眼前是积压了一天的繁重工作,但我还是寻机扭动脖子锤打肩膀。
如果William要在这里住好几个月,我是不是该考虑买张临时的折叠床--反正没人光临那个蜗居,布局什么都就忽略吧!
"咝咝--"
刚把眼睛闭上思考一会儿,不远处就传来噪音,一睁眼,Linda已经站到面前了。
"那么,是什么事?!"我整整精神,冲女孩扬扬眉毛--不能给她看到一副倦怠的样子。
"我的那套修改,你本该昨天就看的。"
"抱歉,我实在没安排好工作。"我赶紧伸手接过她递来的草图。
"老女人发了一整天的脾气,"Linda皱起鼻子凑过来小声抱怨。"到处刁难人。"
我不置可否地苦笑:Diana,你的名声似乎不如自己设想的那么亲切。
"恩,很好!不用改了,把全部样稿按原尺寸打一份出来交给我!"我点着头,非常肯定她的劳动成果。
Linda收回图纸,站在原地没有要走的迹象,转而神秘地一笑:
"嘿嘿,我知道你干什么去了!Will生病了吗?"
我的头顶好像打了一发雷。
"对......是的。我昨天去看了他,他不能再当The Migrants的主唱了。"
怎么可能?Sarah说过William退出的消息暂时不会向外界透露,更不会泄露他的休养地点(就是我家)。而且她们彼此也不像Linda吹嘘的那么熟悉!
"看来Chris跟我说的是真的,"遗憾的语气。"真可惜,我好久都没听过像他那样酷的歌声了。"
原来是她那位神通广大男朋友,我稍微放心了--Linda说过,‘她的Chris'是名追随乐队的自由摄影记者。
"那他现在不是回家咯?"
这个问题......
"呃......,是的!"--我必须保护至少两个人,包括自己。
"跟他父母一起住?"
"恩......母亲。"
够了吧!我的脸已经快烫熟了!
"那你还去听周末的演出吗?"
"什么?"
"‘Coco'俱乐部,你跟我订了票的!"--我的健忘激怒了她。
"啊,不去了......等等!"
叫回失望将要离开的女孩,我的变卦让她不快地嘟起嘴。
"你拿到票了吗?"试图用微笑挽回形象。
"就在我包里,随身的!"
"那么,把我那张先给我好吗?"
--怎么觉得,自己在想方设法地讨好他似的。
 

"这么说,你们要一起住一段时间咯?"
"是,如果他现在回家会让我姐姐担心。"
听我说完William的情况,Diana顺带一问,我也漫不经心地作答。
自从车子被盗(根本不指望警察局),我每天乘地铁上下班,Diana有时就顺路送我去距公司不算近的地铁站,就像今天这样。
她开的是深蓝色的大众New Beatle,很难想象像她这样雷厉风行的人会喜欢这种花哨的车子,不过从里面只有两个座位看来,似乎挺符合这位金发女郎性格的某方面。
"呼,听上去我的设计总监要给一个小鬼当保姆了。"
"......啊?"
我被她的调侃搪塞住了,尴尬地半张着嘴:就这样被她说中实质还真有点不甘心--连我自己都没想到过。
"我可真羡慕你姐姐,已经有这么大的儿子了。"把我的窘态撂在一边,Diana转着方向盘专心地注视着前方说。
她的话里有掩饰不住的遗憾:Alice只比Diana大三岁,她生William的那年才刚满十七。Diana跟Jeff一起时经常在我面前提,她希望在英国把小孩带大而不是那个‘炎热干燥的鬼地方'(Jeff是澳大利亚人)。我想她是真爱那位建筑师的,否则不会在分手后放弃生育的能力。
"叛逆的小子,不好相处。"我抓抓头发,不自然地岔开话题。
"是吗?我怎么觉得你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
她的结论让我很意外。

那天我把演出的门票带回家给William,换来了一脸对我是否居心叵测的质疑--远超过那双清澈眼睛里无意间流露的欣喜。
"我本来说这周末去看你们的演出,你要是想去看看的话......别多想,我只是觉得你可能想去看......"
必须承认,吞吞吐吐的腔调大大降低了我话里的可信度,毕竟是带着陷媚性质的行为,我做不到理直气壮。
"少烦!"
他的脸色终于沉到极点,愤怒的丢下一句转身走到床边倒下,拉起被子蒙脸--我又被将死了。
手里捏着的那张蓝色硬纸,‘The Migrants'的字样清晰入目。我不是没想过这会触动到他的伤口,不过,既然那是他曾经的寄托,不会完全没有想念吧?说到底,我认为即使离开,也要让美好的事物保存在记忆里。
或许是我的方式太唐突了......
我打开房门,草草扫视一遍便确定那小子人不在,于是快步走到茶几边--
压在烟灰缸下的入场券不翼而飞。(这只白色的陶瓷烟灰缸是因为William才买的,虽然我不止一次提出过戒烟的建议,然后他总是像示威一样立刻点上一根。)
我为自己又做对一件事欣慰地抬起嘴角,走到就餐区把今天买的新鲜材料放到桌子上。不知道这种演出一般举办到什么时候?如果太晚,就不能跟他一起吃这顿丰盛的晚餐了......
留在冰箱固定位置的食物像前几天一样被全部取走,看来他已经决定接受我做的食物了。心里反而越发歉意起来--怎么看都是在屈于物资匮乏的妥协。
虽然那小子对我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但从他每天按时就餐和入睡的表现看,没有刻意作对的倾向。能维持这种冷淡的和平,已经相当令人满意了,我不奢求跟他能像一对朋友那样亲密无间,只是那副始终绷紧的表情面对起来有点余悸。
希望今天的演出能让他找回过去生活的乐趣--跟一群互不相识的人狂欢,Sarah说的就是这个意思吧!
我总觉得,在William心里,不是那样看待他们的关系的......
--多事!他才不要你做什么胡乱心理分析呢!没趣地耸耸肩。
把冰箱里还剩下的一条鱼取出来,放进微波炉里解冻,我开始洗蔬菜,打算切碎和土豆一起煮成菜羹。一般来说,给营养不良的人配高蛋白多维低脂的食谱是再好不过了,我还从没像现在这样饶有兴味地下过厨。
电话响了,我用纸随便擦过手,赶过去接--
"Hello?"会是谁?
"......你好,Tom?"
"Sarah?!"认出这声音我很惊喜:她见到William了?
"是......"
声音很怪,有点嘶哑,我皱起眉毛:"有什么事吗?"
"Will......,他回来了吗?"
回来?这么说他们确实见面了,然后又分了手?
"现在还没有,找他有什么事吗?"
"......"
"喂?怎么了?我知道他去看你们的演出了,票是我给他的,他跟你们说了吗?"对方的反应让我预感不佳。
"听着,"她的口气很奇怪,像在安抚我。"现在出了点状况,我们......我们正要去找他。"
"找他?他怎么了?!"我也很惊讶自己的语气,真的着急了。
"这个......我以后跟你解释好吗?总之你现在最好哪儿都别去,等他回来了给我打电话!或者一小时后我再打来!"
"出了什么事......"
嘟、嘟......
挂断了。
我的心也被同时悬挂起来,直觉告诉我:William绝对出了什么事!
但Sarah说的去‘找他'是怎么回事?听上去就像双方打过照面后,William转身就逃了似的,什么情况会引起他做出这样的反应?
‘总之你现在最好哪儿都别去......'
这句话像给我戴了一副枷锁,我转到一边的沙发边坐下,几分钟前的雀跃欣喜荡然无存。突然想起二十年前,姐姐离家出走当天的那个晚上,母亲一个人坐在客厅沙发上整整一夜;第二天,我了解了‘衰老'的解释。
不知道把自己现在的心情跟母亲当时那种悲恸的焦急相比是否合适,但我真的感到时间一点点蚕食脑细胞的痛楚。
他现在在哪里?

浑浑噩噩地回到厨柜前继续做饭,我把菜垛得几乎汁水全无,丢进已经把土豆煮成泥的锅子里后就像撒了一把芝麻,星星点点。
--他现在在哪里?
这个单调的念头竟然在我头脑里盘旋了不知多久(应该不到一小时,因为Sarah没有来电话)。
直到门铃在不经意间响起。
我关掉炉火丢下锅铲飞快窜到门口,在瞬间体会到了什么是‘迫切地恨不得丢掉身体',手握在把手上激动地发颤--
门被打开之前我担心看到的会不是他,不到半秒确认了那张脸后,我还在怀疑,直到William伸手把我推开--与其说是被他推,不如说我自己主动让的路,那份力量简直微弱,似乎只能象征性地维持住那个动作。
他的脸上有血迹。
是从鼻孔里流出的,已经干了--这是我从那张怎么也看不清楚的脸上注意到的唯一事物。
是跟人打斗过吗?这就是Sarah提到的情况?我追上去拉住他的胳膊--
没有倔强的睁脱,任由我挽住他,反应顺从地让我恐惧。我想看他的表情,又怕真的看清楚,幸好以我的高度和戴在他头上的那顶钓鱼帽(那是我的,我立刻认出来了),除了一张闭得不太紧的嘴,什么都看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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