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曲三千————dnax[下部]
dnax[下部]  发于:2008年12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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句月把那白色的羽毛紧紧地握在手里,然后抬头望了一眼天空。
"好漂亮。"
湛蓝的颜色像一整块澄明透彻的琉璃,包容着整个世界,所谓的人,其实不过是很微不足道的东西罢了。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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备注:
中宫:天皇之正妻,世称皇后,别称中宫,后改为没有皇后时后宫中最高位的女性。
院号:贵族女性丈夫死后落发为尼,起用的法号。
疱疮:天花。

第四十三话•无声
在句月前往伊势神宫参拜的期间,那古野城中的气氛变得很微妙。
最值得议论的,大概就是秀家和清次形影不离,无论做什么都在一起。
本来中小姓勤役这个差事卑微低下,只不过是处理杂务的工作,可是现在却登堂入室,旁若无人,不但和城中的其他差役们一起喝酒聊天,在身为左近卫少将的秀家面前也是无拘无束,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这么一来,各处的流言也就更盛了,也常有人说看到清次整夜在秀家殿下的房里没有出来之类的话。
对于这些窃窃私语,秀家却毫不在意,有好几次在回廊上遇到兄长光正的时候受到十分露骨的冷嘲热讽,可秀家却一反常态,既没有生气也没有反驳,只是静静地听完光正的话,行完礼之后就走了。

这种满不在乎的态度无疑等于让光正失去了伤害他的利器,秀家好像在对他说,即使公开也没有关系,现在唯有依靠在父亲身边旁敲侧击来动摇秀家的地位了。
经过他的示意,很快的,一些十分淫乱的话就传到了尾张藩侯德川纲成的耳中。
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纲成特地把秀家叫到了面前。
借着下棋的名义,父亲和儿子面对面地坐了一下午,直到黄昏的时候,纲成才忽然开口道:"秀家。"
"是。"
"昨天我收到了阿舞由让人从江户带来的书信,她最近身体似乎不太好。"
"我知道,母亲大人一直食欲不佳,所以身体自然就衰弱。"
"是吗?"纲成叹了口气,说道:"我已经回信叮嘱她要好好吃饭,难道是那里的膳食不好么?"
他看了秀家一眼,转而问道:"那么句月她,最近食欲怎么样呢?"
秀家挺起了身,他知道父亲迟早会问到这件事,所以认真地回视了过去。
"怎么了?你不知道自己的妻子究竟过得怎么样么?"
纲成的声音慢慢变得严厉起来:"还是说,你根本就没有关心过她?"
秀家沉默着,他听到父亲接下来的质问:"下人们传说的那些事情是真的吗?听说晚上都和男人在一起?"
德川纲成观看着儿子的反应,又再度加重了语气:"那种事我并不想干涉,不过偶尔也体谅一下句月的心情......"
"让句月改嫁吧。"
一瞬间打断了父亲的话,秀家用一种深思熟虑之后十分镇定又十分坚定的语气说了出来。
纲成被他的这句话所震,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过了很久才反问:"你说什么?"
"我说,让句月改嫁吧,只要是她喜欢的男人,不管是谁,若是地位高的当然好,身份低的就给他封地俸禄,无论如何总比现在这样好。"
"比现在这样好是什么意思?"
秀家抬头望着自己的父亲,慢慢地道:"到现在为止,男女的事,一次也没有。"
"啪"的一声,一枚棋子被用力地拍在棋盘上,德川纲成的脸色就像是被蒙上了一层阴霾,看不出究竟是怎样的表情。
"你在说什么?从来就没有让正室夫人改嫁的道理,秀家,你埋怨我对阿舞由不好,那是你的母亲,现在你让句月改嫁,难道是对她好么?"
秀家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父亲的斥责。
本来对于妻子,如果不喜欢的话大可以丢在一边,以句月那样的公家女子而言绝不可能说出抱怨的话来,时间一长再纳新的侧室生孩子都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完全不用当着自己的父亲的面说出让妻子改嫁这样的话。

"这件事,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你也适可而止,等句月回来之后好好地陪着她,别再整天和男人混在一起,至今为止我还是这一家的家主,等到你当上家主的时候想做什么荒唐的事都随你的便,不过,从现在开始,我也要慎重一些考虑继承家督的事。"

纲成的言下之意已经很明显,如果秀家执意要那样做,不但身为父亲的纲成无法同意,而且还会影响将来立嗣的事。
"总而言之,你自己想清楚吧。"
丢下独坐在廊下的秀家,德川纲成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这样好么?"
转过回廊的时候,清次靠在栏杆上问道。
"什么?"
"这样下去,当不了尾张的藩主。"
"那种事情,现在别拿出来烦我。"
清次沉默了一会儿,跟在秀家的身后。
走过了几个房间之后,忽然看到一扇敞开着的门。
他停了下来,说:"等一下。"
秀家有点奇怪地回头望着他:"怎么了?"
清次瞪大了眼睛望着那道隔扇问:"这个孩子是谁?"
"孩子?"
秀家怔了怔,转身走到他的身边也向那打开着的隔扇内看去,但是里面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哪里有什么孩子?"
他狐疑地问了一句,却听到清次惊讶地道:"啊,消失了。"
黄昏逢魔时刻,一句话说完好像连周围的空气都变得阴冷起来,秀家只感到清次拉住他的手腕往里面一拖,他没有站稳,进去后直接扑倒在清次的身上。
隔扇随即被关上了。
暗淡的夕阳真是不可思议的颜色,红彤彤的透过纸隔扇映照进来,整个房间不但是昏暗的,而且有一种让血液涌动的暗红色。
清次就压在只穿了藏青窄袖和服的秀家身上,他紧贴着绸质的衣服,然后松开一只手,伸进了对方衣襟不整的襦袢中。
秀家压住他的手,清次以为他要推拒或是反抗,可是秀家压住了他的手掌之后很快伸出另一只手搂住他的脖子,微微地抬起上身,把自己的嘴唇凑到了清次的嘴边。
紧紧抱住那灼热的身体,不管是哪里都好,全都留下热吻。
清次的手往下滑到秀家敞开的下摆中,掀开着物抚摸他的腿。
他修长的手指从小腿一直往上,经过膝盖内侧然后变成整个手掌覆盖在大腿深处。
秀家挺起身,全身一用力反过来把清次压到下面,他跪伏在清次的身上,从颈项吻到他的胸口,他们的呼吸互相交融,形成了一种极其微妙的节奏。
没有比肉体更诚实忘我的了,世俗的一切全都放在一边,不管在何处,周围就立刻好像变成只有两个人。
一再压抑隐忍的欲望和想要发泄郁闷的渴望就像暗潮涌动积聚已久般地喷发出来,转眼间就让人坠入难以形容浑然忘我的欲望之海中去了。
热烈的喘息声回荡在耳边,清次侧过头来轻噬着秀家的耳廓,用自己的脸颊摩擦着。
瞬间变成了赤身裸体地纠缠在一起的状态,因为迅速攀升起来的情欲而在光裸的背脊上渗出一层薄汗,在这个赤红的房间里更加深了奔放而热烈的气氛。
谁也没有说话,谁也没有发出多余的声音。
明明应该是激烈搏斗似的场面却出奇的安静,安静到连苍穹下的晚霞,院子里的落叶,时间的流逝,空气的流动,一切平时无法听到的声音全都清晰可闻。
现在已经不是在这个世上了吧。
自己究竟在哪里呢?
一阵接着一阵沸腾奔涌的快感之中,头脑好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完全失去思考的能力。
清次紧紧地搂住秀家赤裸的身体,而秀家也回应他。
他们互相紧贴着,每个部位都贴在一起,四肢纠缠在一起,一点空隙都没有。
就是这样,再也没有多余的地方可以容纳其他人,再也没有任何可以穿插分开他们的空隙,就这样一直在一起。
清次安心地低下头,迎上了秀家还没有平息欲望的眼睛,很快地,他们重新吻在一起,口唇相交久久不肯分开。
新一轮的疯狂,疯狂之后是死一样的寂静。
两人在这一动不动的静谧之中互相拥抱着对方,汲取对方身上的热意,思想停滞,同时看着隔扇外渐渐变成了深红又渐渐冷却下来的清冷的暗黑天色。
"好累。"
秀家"嗯"了一声,表示赞同清次的话:"虽然很累,但是很好。"
清次用力抱紧了他:"那么把心烦的事全都忘记了吗?"
"算是吧。"
秀家好像很认真地在回答他的问题,但最后却笑了出来。
"如果我说没有忘记,那么你辛苦想出来的,那么拙劣地把我骗进来的手段不就白费了么?"
"不要说出来。"
他们静静地靠在一起,既不说话也不动。
隔扇外有侍女跑过,早就已经过了吃晚饭的时候,一定有人到处在找秀家吧。
但还是不想出声,不想出去,就这样一直静静地躺着,互相依偎着。
然后,连月亮都升起来了,发亮的月光一直满进来,渐渐填满了面前的一片空地,也爬上了赤裸着的身体。
"这样子,对月亮可真是不敬。"
"嗯?"
秀家望着透过隔扇那模模糊糊暧昧不清的月光说道:"小时候听竹取物语,有一位叫做赫映姬的公主,住在月亮上。"
"那又怎么样?"
"那个时候,因为身边总是不时有危险的事情发生,常常要担心下一刻就会不明不白地死去,所以母亲大人把我保护得很好,甚至不允许有一个人接近,这种过度的保护最后变成了一个坚固的牢笼,把我孤立起来,没有人敢靠近,没有人敢和我说话,常常一个人一坐就是一整天。"
"没有朋友吗?那久马大人呢?"
清次这样问的时候,看到秀家的嘴边浮起了一个笑容。
"久马是个很好的侍从,但是太过执著就容易走向悖德的角落中去,一旦有人做出什么对我不敬的事,即使是杀人他也能够轻易办到,我虽然不喜欢他这样,但是同时又很感激能有这样一个人在我身边,不然,也许我就没办法能活到现在,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有着很深的情谊。"他停了一下又回到了原来的话题:"赫映姬的故事,是一个叫做阿曼的侍女告诉我的,她是个只负责打水擦地板那些低贱的工作,一点地位也没有的下级侍女,有一天我因为晚上睡不着走出去,看到她站在院子里望着天上的月亮发呆,她看见当时还只有六岁的我在回廊上,就过来抱起我,把我放在膝盖上讲了那个故事。"
秀家靠在清次的身上,慢慢地说道:"她一边说一边流泪,到后来就只是用力抱着我反复说‘怎么办?怎么办?'第二天,她被人发现死在井里了。"
清次把自己埋在他的颈窝里,闭着眼睛听他说话,从颈脉那里传来的轻微跳动令人舍不得离开,他静静地听着秀家所说的话一直没有打断。
"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那个拥抱,却是懂事以来整个童年中唯一有过的一次,现在回想起来,大概是和男女有关的事吧,阿曼在院子里看着月亮,后来对我说的赫映姬的故事,大概就是因为那些事情在这纯净的月光下,实在是太污秽了。"
他的话刚说话,就感到脖子上一阵疼痛,清次吮住他的喉咙,语音含糊却也听得很清楚。
"是你想得太多了,她想看的话就让她去看吧,让那个月亮里的公主好好看着。"
他伸出手臂非常用力地抱紧了秀家,比任何一次都要用力,然后抬起头,在银色的月光下望着他的眼睛。
"我要让她嫉妒得立刻就要下凡来。"

第四十四话?胎动
微风中传来了清脆悠远的"叮"的一声。
双叶身穿的水蓝色窄袖和服上点缀着海浪纹样,凸起的白色图案从左至右地打着卷,一分为二的龙纹饰带在背后打结,也没有梳头,就那样静静地以手指抵着膝盖,一动不动地坐在廊下。
听到那清脆的铃声,她睁开眼睛望着回廊下挂着的风铃,浅蓝色的纸片上写着"静忍"两个字。
夏天已经过去,风铃也早就该拿下来,但是双叶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个发出了动人心弦的声音,在微风中转动着的风铃,却迟迟没有动手。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轻微得几乎听不到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双叶细长的眼睛抬了一下,却没有回头。
"你回来晚了。"
身后的脚步声停下,然后又走动起来。
"我在跟你说话。"
"嗯,是回来晚了。"
双叶冷漠的声音没有一点波动,问道:"让你去办的事,办成了没有?"
脚步挪动声依然轻微,除了双叶大概没人能够察觉得到。
染丸走到她的身边跪下,从怀中拿出一封信来。
信封上写着"柳井大人亲启"等字,笔法有力,不像是一般武人写的。
双叶没有伸手去接,而是直接问道:"吉池他答应了没有?"
"......"染丸犹豫一下,但是看到双叶正在等他回答,最后还是很快地说道:"风来寺的监察柿右卫门所调查的事,虽然还只有一点眉目,但是按照原来说好的拿给吉池照摄看了之后,他立刻就他答应我们的请求,同意加入起义,而且刚刚得知从屋敷出发前往江户奉令改革藩政的密使,务必要在他出尾张领土之前阻拦,吉池集结了三千人的浪人和豪农,随时可以调用。"
染丸说到这里忽然停了下来:"不过......"
"不过什么?"
"按照吉池的意思,他将会派遣几名亲信的浪人作为番头参与起义,这么一来,也就等于我们的人马有近半数要归他统领。"
双叶没有说话,她纤细的眉毛微微地皱了一下,却又很快地舒展开来。
"那就按照他的意思办吧。"
染丸过了很久之后问了一句:"这样好吗?"
"什么意思?"
"虽然说是互相利用也没什么好抱怨的,但是那个男人不值得信任,对于这种没把握的事,能不能再多考虑一下呢?"
"染丸,你怕死吗?"
双叶的声音没有任何感情地传来,她在说话的时候,脸上甚至没有一丝表情。
染丸于是默默地跪坐在一边。
"如果不怕死的话,就没有什么好坏对错之分,这个世上的事情就是这样,凡事成功了就是英雄,失败了就是尸体,后来的人即使评说起来和我们也没有半点关系。"
"我知道。"
染丸点了点头,他的语调也出奇的平静,但说出了令双叶惊奇的话来。
"我一直都知道你这么做是错的,但是没关系,即使劝你放弃也不会听,你所要追求的,其实就是一死是吧,没关系,我会继续帮你,直到最后的。"
双叶转过头来看着她的弟弟,面前的少年已经不能被称之为少年,他有着一个成熟男人所具备的品格,沉稳冷静,能够看透一切,既不是随意让人摆布的人偶,也不是热情冲动不计前前因后果的莽夫,他清楚明白自己正在做的事,甚至预料到将来可能会发生的事,即使如此,却还是说出了会一直帮她到最后的话来。
染丸所做的一切,双叶并不是没有看到,也不是故意忽略的。
每次要么遍体鳞伤,要么疲惫不堪地回到她身边,却连一句抱怨的话都没有,仅仅只是为了满足她那自私的复仇欲,成全她死在战场上的愿望。
甚至可说,仅仅只是为了连面都没有见过一次,长相方面是一片空白的姐姐的情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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