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曲三千————dnax[下部]
dnax[下部]  发于:2008年12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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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耳鬓厮磨,清次解开秀家的衣衫,让那只见过一次的身体再次重现在自己的面前。
依然是完美的,没有伤口也没有瑕疵。
"可以吗?"
"......"
秀家看着他,虽然不回答,却没有拒绝。
清次于是低下头,把脸颊贴在他的颈项上就不再说话。
月光透过隔扇映在他们赤裸的身上,烛火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熄灭了。
天上的星辰,还有黑暗中的树影,甚至连眼前之人的脸庞都在视线之外。
能感觉到的只有吞吐的气息、肌肤的温热,还有涌上来的欲望。
清次翻过身来,从后面抱着他,手指滑向他的身后。
那一瞬间,秀家仿佛感到被雷电击中般的,身体往后一退,靠在了清次的身上。
他微微地抬起头来,然后感到异物进入身体,眼前的一切全都变成虚无缥缈的雾。
清次一边试探一边摩挲着他,时常会激起一阵小小而奇异的战栗,他的手指感觉到秀家身体的热度,动作小心轻柔。
他们在干净的被褥上辗转,夏末之夜汗如雨下,清次挺身进入的时候,只听到秀家发出了一下小小的呻吟,全身都紧绷起来。
他立刻放慢动作,用力搂住秀家的身体代替他支撑着地面,那散乱的头发被汗水濡湿,在光裸的背上形成了一道道奇特的样子。
随着呼吸越来越急促,秀家的声音也仿佛扭曲了似的,十指紧紧地握住清次的手,一瞬间头脑中一片空白。
也许并不是快乐,只是痛。
肉体的痛苦可以很快乐,那是相对于精神上的折磨。
寂寞、焦躁、渴望被爱、伤痛以及疏离感,一切全都在肉体的连接中释放,很快就变成了令人麻木的快乐。
涌出的热流代替剧烈的动作一举冲入体内,秀家压抑住冲口而出的声音,感到身后的人一阵阵地颤抖,忽然向着自己压倒下来。
他感到一阵虚脱,也没有再动,就那样任由清次的臂膀环绕着,紧紧地靠在了一起。
窗外树影摇曳,如同一首静谧逸乐的乐曲,清次挪开自己的身体,和秀家并肩而睡,又扯过地上的薄被盖好。
赤裸的肌肤和干燥的被子摩擦着,又产生了新的热意。
他把秀家的身体扳回来,在黑暗中看着他的眼睛。
什么话也不说,什么也没有做,好像只为了确认对方眼中情意罢了。
虽然热情之后是渐渐冷却的虚空,满足之后欲求又更加旺盛燃烧的焦虑和不安,但是就在这安静的房间里,看着秀家还残留着汗水的眉目,清次却好像听到了一个细小的声音。
就像是羽化的蝴蝶伸展着翅膀的声音,细微、不可闻,但却默默地破茧而出。
茧中的蛹经过了那么绵长而忧伤的时间,不断纠缠挣扎。
那是生与死的挣扎,不确定的未来,难以把握的命运,得不到任何承诺,看不到一点光芒,也许会死在茧中,也许会变成扬羽的蝴蝶。
但是在这个静谧的房间里,他们四目相对,时间缓慢流淌,静静地讲述着蝴蝶羽化之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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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天还没有亮的时候,清次先穿好了衣服。
他把隔扇打开一线,确定没有人在回廊上之后才走出去,那个样子倒有几分像是偷情的男人从别人家里偷溜出来。
秀家看到他小心翼翼的走出去觉得好笑,想到昨晚的事又仿佛是做了个梦似的。
为什么会允许他那么做?
或者说其实那正是自己的本意么?
从那次在居酒屋小豆中看到他的时候开始,不,或许是更早的,从第一次在舞风的走廊上看到他的时候开始就已经有了那么一个模糊影子。
然后接踵而来的事交织起来,让这个影子渐渐清晰,深深镌刻在心里,已经不可能磨灭了。
清次是错的,他一直觉得秀家可以随时杀了他,可其实他本来是可以轻易杀死秀家的,那是他的任务,他会有一大笔报酬,足够挥霍很久,在游廓和情有独钟的女人热得晕头转向,也不用理会天下如何变化,不用去为别人流血受伤,像所有浪人那样过着今日不愁明日事的浪荡生活。
那样对他来说,是不是反而更轻松。
秀家想到在天守阁的那个晚上,当刺客的刀尖刺进清次的胸口时,他用那种忍痛又解脱的声音对他说"还给你了"的时候,自己却好像还没有明白他的意思。
他一直不肯去推敲清次究竟要还什么东西给他,其实只要稍稍想一想就立刻能够明白。
因为那一次错误,是任何东西都不足以偿还的,而对浪人来说,可以托付的大概就只有性命了吧。
直到那么久之后才肯接受这样一个答案,却在他濒死之际毫不留情地抽回了自己的手。
秀家坐起来看着隔扇外渐渐亮起的天光。
爱与恨,如果非要说出一个所以然来,那实在太难了。
暂时就先这样吧。
侍女们已经开始在门外等着他起来,秀家也无暇去考虑房间里的欢爱痕迹要如何掩饰,自己穿好衣服,站起来打开了隔扇。
门外日光明媚,朝颜盛开,他走出去站在薄热的阳光下,仿佛扫去所有阴霾地深吸了口气。
"秀家殿下,您要回去了吗?"
久马经过回廊,看到秀家站在外面,阳光洒落在干净的地板上,让他产生了一种奇怪的错觉。
在这个他从小就开始追随的男人身上,忽然散发出了与以往完全不同的光辉。
朝阳照在秀家的身上勾勒出细细的金边,那完美的身影映入久马的眼中。
在秀家的身上,原来一直困扰着他的,虽然一直避免但却挥之不去的悲哀的东西,像是被日光杀死了一样消散得无影无踪,那种把自己置于无法动弹的境地之中,难以挣脱的桎梏也被坚定地打破、粉碎、散落,然后归拢在看不到的角落里。
发生了什么事呢?
久马呆呆地看着面前这个俊美而高贵的男人,看到他望着院子里的朝花微笑说:"开得真好。"
他醒悟过来,立刻点了点头:"嗯,是撞羽朝颜,这个月才刚开的花。"
秀家微笑:"还是蓝色的撞羽最美,什么时候也种一些到城中去吧。"
他说完之后就转身走开了:"我先回去,你不必跟着了。"
"......是,那么路上请小心。"
久马目送着他远去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一时间心里很不是滋味。
本来看到秀家心情开朗是件极好的事,但是这样的变化来得太快,令人感到困惑不解。
他刚想走开,忽然听到整理被褥的侍女们在很小声地低语。
虽然听不见内容,但也听得出那略带惊奇的语调。
久马回头看了她们一眼,依旧浑然不觉的少女们低着头,一边抱着被子出去一边还在说话。
本来他对这些女人之间的小声说话是没有任何兴趣的,可是看她们人人一副羞涩的样子,似乎话中还提到了秀家,忽然就感到非常反感。
像这样身份卑微的人也敢把国主之子的名字挂在嘴边,实在是太不敬了。
久马停下来大声地叫她们站住:"等一下,你们刚才说的那些话,再说大声一点给我听。"
侍女们全都被吓了一跳,胆子稍微小些的更是像要哭出来似的,只是把头伏到地上,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说啊,刚才不是说得很高兴的样子么?有什么不能让我知道的。"
在他反复催促之下,终于有一位侍女开口。
这个名叫铃的侍女低着头,声音有点发抖,但还是一字一句地说了出来。
"是,刚才整理房间的时候,看见......被褥上有......行过房事的痕迹......"
久马愣住了,昨天晚上并没有让人进去侍寝,有这样的事倒的确让人感到奇怪。
"昨天没有人进去过么?"
"侍女们都在,没有人进去。"
阿铃犹豫了一会儿,好像在考虑该不该说,慢慢地嗫嚅道:"不过......"
"不过什么?"
"秀家殿下身边的侍从来过,后来有没有出来我们就不知道了。"
听明白了阿铃话中的含义,久马的头脑一瞬间仿佛被涌上来的热血填满了,脸颊涨得通红,连手指都在发抖。
他不愿意相信这件事,就算秀家要他的妹妹来侍寝也不会让他如此难堪和愤怒。
答案浮出水面,那阳光下毫无阴影的微笑是为那个男人而发的,自己为他所做的一切却全都是徒劳,没有办法让他忘却烦恼,没有办法排遣他的寂寞,甚至没有办法让他发自内心地露出一个笑容。
但是,谁都可以,为什么偏偏是那个男人。
久马捏紧了自己的手,忽然丢下惶惶不安的侍女们,径自走了出去。

第四十一话?卯月与樱
回到城中的时候,什么都没有变。
但是周遭的一切往往是随着人心来变换的。
仿佛心中的绳结被打开,畅怀之下,所有东西看起来也都变得那么顺眼。
就连残落凋零的藤花都是美的。
清次穿过庭院,慢慢地走到了一间木屋前。
这间木屋令人怀念,正是第一次被带进城中的时候,由阿药照顾着养伤的地方。
他还记得在离这儿不远有一片美丽的竹林,有工匠们悉心造就的假山和溪流。
虽然那古野城的大地震把很多地方都震毁了,但是这里却看不出有毁坏的痕迹,修缮得和以前一样漂亮。
仔细想一想,当初秀家把他丢在这里,或许并没有什么恶意。
他慢慢地走在回廊上,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那个脚步声并不像是有什么焦急的事情,反倒像来寻仇似的。
清次才刚一转身,立刻看到久马出现在自己身后。
还没有来得及做出反应,对方的拳头就狠狠地揍在了他左侧的脸颊上。
那个用尽了全力的猛击令他重重摔倒在回廊边,手臂的关节撞到廊下的岩石,顿时传来了一阵难言的剧痛。
没等他站起来,久马就抓住他的衣襟把他拽到庭院中的假山石下,一双愤怒的眼睛紧紧地瞪着他,双手骨节咯咯作响。
"你做了什么?"
清次伸手擦掉嘴角的血,慢慢反问:"你知道了什么?"
久马的手渐渐松开,这简短的反问仿佛就已经回答了他的问题,而且还是肯定的。
"你这个混蛋!"
他压抑着的声音变得充满了愤恨,举起的右手又要往清次的脸上挥去,但却被挡了下来。
清次一把推开他,拍了拍被揉皱的衣服,向他说道:"如果你对此感到不满,刚才那一拳就算让你发泄过了,下次再来的话,我会还手。"
"为什么......"
久马站在原地,压抑着愤怒地问:"你究竟想干什么?"
清次沉默了一会儿,他知道久马是从小和秀家一起长大,关系非比寻常的人,那种忽然被排除在外,降级了似的感受,的确令人难过。
体会到那种无可奈何,又没有办法改变的心情,纯洁无瑕的少年时代,心底炽燃着对于未来的理想和憧憬一并被毁坏的难过,清次看着久马的背影,忽然开口道:
"有人对我说,主君是鱼,家臣和武士是鱼的眼睛,百姓则是水草。"
他的眼睛转向湛蓝的天空,也不知道久马有没有听,更像是在自言自语地说。
"但是我觉得,与其变成鱼眼和水草,还不如干脆就做池塘里的水。"
清次的嘴角边露出了一个微笑:"久马大人,鱼离开水不能活,而没有鱼的池塘也只是一潭死水罢了。"
他说完这些话,不再看久马的表情,就那样沿着回廊走了出去。
"什么鱼和水......"
久马一个人在庭院中,他紧攥的拳头无处发泄,用力地击打在嶙峋的假山石上。
一瞬间传来皮开肉绽的疼痛感激发了心中的怨恨,他恨恨地道:"真是不要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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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脸怎么了?"
秀家看着清次左边脸颊上的一片青紫,嘴角微肿着。
清次用手托着自己的下颚想了一会儿说:"大概是摔倒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
"大概?"
"嗯,大概吧,一时说不清楚,这是常有的事,也不是第一次了。"
秀家点了点头,明知道他在敷衍了事却也没再追问。
对于昨晚的事情,谁都闭口不谈,好像没有发生过一样,说出来反而让人感到尴尬,可什么都不说时间却又难挨。
秀家低头看了一会儿书,忽然叹了口气。
他把目光转向清次,说道:"讲讲你以前的事吧。"
"以前的事?"
"比如说,当上浪人之后的事,去过哪些地方,认识些什么人,像在居酒屋里发生的那种事,应该有很多才对。"
清次想了想,还没有开始说,脸上已经露出了微笑。
他把以前在各地浪荡的经历都拿出来说,也有说到没钱可用的时候那种窘迫的境况,明明是很无奈的话题,说起来却变得很风趣,那些从江湖艺人口中听来的,仔细回味还颇有深意的道理一旦从他嘴里说出就变得简单明快起来,秀家有好几次都忍不住笑出了声,甚至在清次用水户口音教他说话的时候,更是畅快淋漓地笑了一回。
"北御门一直在我面前说你的事,但是,凡事还是要听本人来说才有趣味。"
清次看着他道:"北御门是什么话都对你说么?"
"只要是他觉得应该告诉我的,就不会隐瞒。"
秀家顿了一下,他回视着清次,慢慢地道:"但是那么久以来,他所转述的也全都是关于你是浪人身份的事,比这更早之前的却从来没有听说过。"
"连我自己都没想要提起,他又怎么可能会知道。"
秀家沉默了一会儿,问道:"那个伤口,是怎么来的?"
"伤口?"
清次一时不知道他问的是哪个伤口,直到秀家向他的胸前示意,他才反应过来,右手不由自主地在胸膛上按了一下。
"这个么?"
清次隔着衣服按住那条长长的刀痕。
"是一个记号。"
他用一种好像在鼓励自己回想的声音慢慢地说道:"是已死的记号。"
"已死。"
秀家重复了一遍,没有急着追问,清次却忽然笑了起来,他说了一段令人费解的话。
"有一件事,是关于我的兄长内藤一郎,他其实并不是我父亲的亲生子,父亲的正室宁子夫人,也就是我名义上的母亲因为身体孱弱一直没能怀孕,为此耿耿于怀,最后拜托身边亲信的侍女把自己弟弟的孩子领养过来,那就是我的兄长一郎。"
他忽然说起家事,虽然和刚才的话题完全不合,秀家却没有打断他,反而十分认真地听着。
清次继续说道:"领养来的孩子被当作宁子夫人的亲生子来抚养,对外也是一样这么说,本来并没有什么,可就在这个时候,有个名叫阿莠的侍女站出来说自己怀了孕,怀的正是我父亲的孩子,而当时,当着正妻的面,父亲也没有否认,就让那个女人把孩子生了下来,因为上面已经有了一个哥哥,所以就取名叫做从丸,这是我的幼名。"
清次就好像在说别人的事情一样从容不迫:"我父亲是松前藩主身边的家老,六年前松前藩主忽然病倒,原本以为只是小病,后来却慢慢变得很严重了,在那之前因为没有料到会一病不起,根本没有考虑过立嗣的事,直到最后临终的时候才想起来,匆匆忙忙地开始决定养子。"
松前藩的藩主在弥留之际,忽然从被中伸出手,握住了内藤清二的手道:"清二,就把你的儿子送来吧。"
在这种时候内藤清二当然是毫不考虑地就答应了下来。
"但是,像这样临时决定的末期继子是不能继承家督的,原本以为来得及,却还是被幕府否定了,之后立刻被收回封地,撤销家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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