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时空对烛花红————幸福天
幸福天  发于:2008年12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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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运送来的婚庆物品不知什麽时候竟成了武器火药,专程从各地请来的客人也成了凶神恶煞的狂徒,而四皇子雷允晨的舅舅,皇後陛下的哥哥则早已集结了军队於城外驻扎,就等自己的侄子登上皇位,自己带著军队入城平乱了。
可似乎事情又总是峰回路转变幻莫测。这厢四皇子正在造反,那厢王爷和陆大哥却已带领人手在城中各处平了骚乱,又率效忠朝廷的部众去往城外活捉了四皇子的舅舅,而太子殿下则是淡定自若的来到自己父皇寝宫,冷眼瞧著自己的弟弟被一众侍卫擒下。
原来是柳姑娘的爹爹柳大人早已将四皇子预谋造反的消息通知给了太子殿下和王爷,他们是早有防备。
此次四皇子起事本属机密,但因柳大人是自己的未来岳父加之他才从地方归任,与太子之众并无太多纠葛,且对自己意欲称帝之举并未有微词,故而未将自己的一系列计划欺瞒於他,反而还极力邀约他们加入,甚至许下了承诺,他日自己称王,柳姑娘必是正宫娘娘,而柳大人作为国丈自然是封王加爵。
柳大人一面震惊於自己未来女婿的狂言,一面不动声色的稳住了对方,并将此情况告诉太子与皇上,原本皇上和太子虽有疑虑却思虑到并无证据,且希望四皇子即使有这样的妄念也能及早回头,却未想到他们的宽厚竟换来四皇子的逼宫。幸好大家仍是早有防备,这才阻止了四皇子的狂妄野心。
这一切的事情,是在结束後才由王爷告之於我的。
听著这弯弯绕绕的四皇子、太子、柳大人、皇上一堆人的一大堆麻烦事,我只大概明白了是四皇子要造反,却被太子抓了个现行,他失败的原因则是由於柳大人的告密。四皇子最终被皇上定了个削为平民,除去皇籍,并发配边疆的罪名,府中上下人等或是同为发配或是贬为奴役,其後人世代为奴为仆。而暗中帮助四皇子的皇後陛下也被打入了冷宫,其家人因参与此事也悉数落狱,不复尊荣。
"四皇子一家上下全是发配贬罚,那柳姑娘她......"
"柳大人大义灭亲,秉公执法,皇上怎麽会责怪於他?颐馨......自然也是没事的。"王爷笑著回答我的疑惑,可我却总觉得他的笑容里有很多的不对劲。
并不是我妒忌,但在王爷提到柳姑娘名字的时候,我真的感觉到不对劲。
关於柳姑娘,我和王爷更多的是把她作为禁忌鲜少提及,但由於最近本是四皇子和柳姑娘的婚期,京城里都在对这盛大婚礼议论纷纷,为四皇子当初大肆筹办的手笔而咋舌,什麽东来的珠宝,南来的丝绸,西来的香料,北来的皮裘,都是大家从没见过的稀罕玩意儿,谈论的也就多些,王爷自然也偶有耳闻,但那时候的王爷并没有现在这般奇怪。那时候听到柳姑娘之名,王爷会沈默或故意与我说些别的岔开,我感觉的到柳姑娘之於王爷虽仍有影响却已慢慢减退,可今日王爷的态度却是大大的怪异......
"没事就好......只是柳姑娘本与四皇子婚期在即,却遇到这样的事情,心里必是......"我试探的提起柳姑娘,想更确定王爷的态度。
"本王累了,明日朝堂上还有许多的事情待我去处理,我今日就不在你这里多留了,你也早点歇息。"王爷果然在回避著,绝口不提柳姑娘的事情。
"......夜深了,我点上灯笼送王爷一程吧......"
"不必,你叫玫枝备上灯笼,我自己回去便是。"
"好......"
果然是奇怪啊,王爷最近几乎都是在我这里过夜,从未有过二更天了还折返回自己住处的时候,今日这异常的举动,说明了什麽呢?我隐隐觉得有事情要发生。
俗话怎麽说来著?"好的不灵,坏的灵",我的预感居然还有准确的时候,却是在让人痛苦的事情上。

32
皇上赐婚,是在三天後。由皇榜贴出,告昭天下,同时宫中派了人带上圣旨来王爷府当众宣读。
九王爷端木睿宇护驾有功,皇上除了赏赐了千两黄金万两白银还有许多的奇珍异宝外,另赐婚配於皇上新认的干女儿湘祥公主柳颐馨。
我耳中听得宫中来人宣读著圣旨,心却已如死灰一般。
後来从他人口中得知,那柳尚书因识破贼人奸计,大义灭亲,被皇上封了一品宰相,同样赏赐了黄金白银无数,而柳家小姐帮助父亲为朝廷出力甚至不惜将自己终身奉献,更是让皇上大为的感动,加上柳姑娘本就人才出众,相貌娇好,皇上一见她就心喜,便将她认做了干女儿。
也不知道皇上又从何人哪里得知了王爷与柳小姐本为青梅竹马,且王爷对柳小姐是情根深种,加之此次这两人同为功臣,龙颜大悦之下,大笔一挥,成就了其二人的好事。正好四皇子当初采办的东西是现成的,吉日也是选好的,柳姑娘到时候仍然上花轿,只是抬去的地方由皇子处成了王爷府。
原来那日王爷的古怪就是因此而来,想必三天前皇上就已经有了将柳姑娘许给王爷的意思,并将此想法告诉了王爷,看来,王爷的确是动心了,这才有了三日後的正式下昭......
王爷和柳小姐的亲事在短时间内传遍了京城,一时之间众说纷纭,但逐渐的,王爷与柳小姐这段分分合合的姻缘在众人的口舌相传下被描绘成了一个曲折动人的故事。
人们说,柳小姐与王爷其实早就心意相知,而她之所以会与四皇子定亲,完全是因为王爷早就看出四皇子的狼子野心,却苦於无证据,而柳小姐在得知此情况後,自愿为王爷收集证据,她利用自己父亲是外派官员的身份,佯装对四皇子之事毫不知情而逐渐接近四皇子,得到了许多四皇子意欲谋反的充分证据,终於在这日将四皇子绳之以法,而自己与王爷才能在皇上的撮合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我几乎就快相信这样的说辞了,几乎。
可我还记得,当王爷知道柳姑娘即将成为别人妻子时的痛苦与哀伤,我更相信王爷绝对不是一个为了立功而将自己深爱的人往别的男人怀里推的人。
但我也确定王爷在得到皇上赐婚後必然是欣喜若狂。自己爱恋了多年的女子终於要成为自己的妻子,等了这许多时候终於能够一偿宿愿,试问谁又会不开心呢?原本以为自己得不到手的东西突然被人送到手上,那样的满足是无法用笔墨来形容的,更何况这样的好事是皇上牵的线,所以王爷是不可能也不允许拒绝皇上这一番美意的。
所以,我就成为了一个很尴尬的存在。难道真要我作为王爷的表弟在王府中继续呆下去吗?柳姑娘如此聪慧的人,我只怕她上次就已经瞧出端倪,若是她成为这府中主母,我这等身份的人又有何脸面出现在她面前?
原来不是我的终不可能成为我的,在经历了得到、失去、再得到後,我还是必须面对失去的最终结果。我该知足了,毕竟我还曾经拥有过,现在终於到了我带著所有的幸福回忆离开的时候了。
王爷并没有叫我离开,因为他曾经答应过永远不会要我离开,而他从来都是一个信守承诺的人。但我又怎麽能妨碍他的幸福,在他好容易将这幸福抓到手上的时候?而且我也无法面对将每天看著他与柳姑娘卿卿我我样子的境况,眼不见为净,我宁愿走的远远的,什麽都不用再去理会。
王爷在大婚前,还是常在我这里走动,似乎当赐婚一事没有发生过似的,那天的古怪态度也全不见了踪影,仍是那般的温柔那般的和煦,让我得以将他最美好的形象深深镌刻在我心底。
王爷,小阳会带著对您的爱走的远远的,只把那颗心留下,守著您,看著您幸福......
"小阳儿最近总是想事情想的出神,莫非是在忧虑什麽?"王爷曲著手指,在我额上一弹,这才唤回我又一不小心涣散的意识。
"没,没有......"我没有忧虑,只是单纯的为您高兴而已。
"小阳莫要多想,无论何种状况,本王绝不负你。"
原来王爷还是看出了赐婚一事对我的影响。他说这样的话是安慰我吗,还是表明即使柳姑娘过门也不会改变我现在生活的态度?我知道王爷不会负我,这些日子以来他对我的好我看在眼里喜在心上,可让我如此尴尬的在王府生活,我自己也无法容忍。
我的存在会让王爷难做,会让柳姑娘介意,更会让自己痛苦。
我要离开,终是要离开。
我只轻轻点了点头,闭上眼偎进了王爷怀里。对不起,柳姑娘,这个怀抱再让我私心的多占有一会儿吧......
我的离开,也许会让王爷伤心一阵子,可却能让他幸福一辈子。
如今我要离开已不像以前那般犹豫与困难。弟弟带著父亲赴任去了,并和我早就断了关系,那张卖身契再也威胁不到除了我以外的任何人的安全。我现在完全可以自主离去,并且不用去理会那张本该交回我手中却不怎的辗转仍在王爷手中保留著的卖身契。我也相信,在我离开後,如果王爷理智的略一思索,他必定不会来寻我,因为我的离去是对所有人来说都是最恰当的一种结束。
但我仍是不舍啊,虽然思前想後,我的离开是最为正确的抉择,并且我已经决定执行这样一个最为妥当的抉择,可毕竟是要离开我所深爱的人,这哪里是件容易的事情?我紧紧的环著王爷腰,侧著头,听著他有力的心跳,我要将这搏动的频率与力道记在脑海中,无论去到哪里,这样一个胸膛将永远陪伴著我,於梦中......

33
偷跑也是需要天时地利人和的。王爷大婚当日是个不错的选择。
前厅,披红挂绿,人声鼎沸,觥筹交错。
後院,到处可见贴著的大红双喜,却冷清的感觉不到一丝喜气。
人们都跑到前厅凑热闹去了,今天王府大开宴席,除了邀请来的客人和府上人等,甚至连街上的乞丐都可以到这里来讨杯喜酒,除了正厅有专为官员商贾开设的贵宾席外,外廊还有专为街坊百姓设的席位,今日王爷婚宴,各色人等无分贵贱都可来参加。连开三天的九十九桌流水席能让整个京城的人都来吃上一回。
这样的时候,是我离开的最佳时机。玫枝被我打发到前厅去了,我说不舒服不想参加只想一个人待著,小姑娘自然知道我心思,料想王爷成亲我当然是不可能去道喜什麽的,便在安慰了我几句後独自到前厅看热闹去了,这样就方便了我能悄然离开不会惊动任何人。
我找出了几件换洗衣物,又取出了自己攒下的月钱,到了外面,总得有点傍身的银子,别的那些贵重东西我可没动。我将这些东西收拾妥当打成个包袱背在肩上,拄著王爷特意为我制作的檀木拐杖,慢慢在院子内外重又走了一遭。
这所我住了三年时间的院子,那桌那椅那床那门,甚至那总是放在我房里桌上的烛台,样样都是陪伴了我三年的东西,忽然要离开,真有点不舍,我缓缓的抚过,最後感受一次那些熟悉的触感。走进院子里时,我还惊喜的发现那些曾经娇豔绽放的玫瑰在耐过一个冬季的寒冷後又抽出了点点新绿,可惜的是今年我已经没机会再让它们绚烂绽放了,柳姑娘那麽喜欢玫瑰的,我不能帮她种出最美的花来实在是有点遗憾。
最後瞧了一眼这熟悉的小院,我终於迈出了门槛,将那院门带上。
我朝後院的偏门走去,想趁著没人快快离开,果然这一路上未见人影,府里的人怕是全在厨房、前厅忙活著呢。
"吱呀"一声,我将门闩抽掉,打开了门,头也没回的走了出去。
五年了,生活了五年的府邸,我就这样与它作别。忽然想起被强行带走的时候,那时候可真是一步三回头,心里总是舍不得那个已刻在心上的身影,而现在,我却不能回头,再也不能回头了。
走出偏门外的小巷来到王府外的大街上,真真的热闹非凡,无数的街坊百姓、王公贵胄,或是徒步,或是坐轿,或是骑马,都是步伐匆匆的向王府涌去,每个人脸上都挂著喜气,手上或多或少都准备著礼物,即使是衣衫褴褛的乞丐手上也打著响板,嘴里唱著欢快的莲花落,又是蹦又是跳的让人忍俊不禁。
我努力的在人群中穿行著,逆流而上的想向外挤去,终於从那一段并不算很长的路上挤了出来。理了理被挤的有些凌乱的衣衫,再将包袱往肩上耸耸,我拄著拐慢慢的向城外方向走去,娘亲的坟据说就在距家所在村庄不远的地方,我想先回去看看,祭拜娘亲,跟著南下,到那据说风景如画的江南去瞧瞧,然後再到处游历,多长点见识,具体行程我也没有想好,但反正我也就一个人,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也方便......
我一路边想边走,步伐虽不快,却也逐渐离开了繁华的京城,来到了郊外。我看看日头,按照我现在的脚程,要回家一趟的话怕是得走上近一天的时间,现在已经是近了中午,我准备找个地方歇歇脚,吃点东西再上路。反正现在王爷正忙著成亲也不会发现我不在,更不可能出来找我,我也不必急於一时。
我瞧见不远处有块大石,正好可以稍事休息,忙走了过去,稍微掸了掸灰尘正准备坐下,却在转身的时候,发现不远处站著一个小小人儿,怯怯的瞧著我。
"婕妤小姐!你怎麽会在这里?"
我忙走过去,想确认眼前所见,她却退後两步,与我保持著距离。
"你这样出来,会让你父王担心的!快回去!!"
"那你这样离开,父王就不会担心了吗?"
"哎?"
"你带著包袱也没和任何人打招呼,私自的出了门,是要离开父王吧?"婕妤定定的瞧著我,我心虚的侧过脸去。
"以前娘亲老说你们是坏人,巴不得你们全都走掉,可你还没走她却先呆不住了,把我一个人抛下。"小姑娘的声音脆生生的煞是好听,说出话却比任何一个十岁的孩子更加成熟,"现在你也要离开了,你也要把我抛下是不......"
"我......我是实在呆不下去才走的,不告诉任何人只是不想打扰任何人罢了。你不一样,你有父王也即将有位新娘亲,他们都会对你好的。"
"父王的新王妃会不会对我好,我不知道,可我知道你会对我好,我不想离开你......"婕妤用她那双泛著水光的乌溜溜的眼睛瞧著我,轻轻咬著下唇。
"这......"我试探的伸出手来摸摸她的头表示安慰,她没有拒绝。
"我不想一个人,我只是希望有人能关心我......你关心我,我想和你在一起......"婕妤拉著我的衣袖,声音里有著哽咽。
"所以你就跟著我出府?这怎麽成,你还这麽小,我不能带著你出去吃苦,外面的生活不适合你的......来,我带你回去......"
被别人这样的信任与依赖,我的心里不能不说是感动的,但以我之力又如何能带著这个十岁的孩子从容应对外面颠沛流离的生活,我怎麽能带著她一起去吃苦?更何况无论多麽不受重视,她毕竟也是王爷的女儿,王府的大小姐......
"如果你送我回去,到家的时候我会大叫,让父王把你抓回去。"
"我,我找个人送你回去,小姐你要乖乖的,别让你父王担心啊......"这小姑娘真是不好应付。
"我以前就是太乖了。这次我要任性一次,我要和你走。你把我送回去的话,我立刻叫父王带军队来抓你,以你的脚程怕是走不快的吧,父王一定会很快把你抓回去。"小姑娘一脸的坚持,"况且我也留了书信,告诉父王是我娘回来带走我的,他不会担心的......反正他有我这个女儿跟没我这个女儿差不多......"
我蹲下身来,搂住了她小小的身子。唉,死就死吧,既然我们同病相怜,干脆就携手天涯吧,虽然我一个大男人带著个小姑娘有点不伦不类,但有个人在身边确实也会让心情开朗许多。
"你可不能叫苦,也不能使小性子,得听我的话,我们这一路上就以父女相称。对了,还有不准再威胁我。"
虽然已经妥协,但曾被一个小孩子要挟过,心里总是有点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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