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要告诉我什麽......"直觉告诉我,下面要听到的又将是惊悚夸张到超乎我想象的语言。
果然。
"小家夥,我和你陆大哥在他入王府前就已经是情人关系了。"
"既然是情人关系,你为什麽不好好保护他,反而让他入王府做了妾!?"这样的男人,居然嬉皮笑脸的说陆大哥是他的老情人,他怎麽让自己的爱人做别人的人,他怎麽能这样!?
"我就是为了保护他,才让他入王府的。"
奇怪的理论,可这个男人收起了嬉笑,一脸严肃的样子倒颇为威严,我本想反驳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
为了保护他而把他往别的男人怀里送,这也是理由?
"为了不让坏人伤害他,为了让他在相对安全的环境中生活,我特意安排他入了之玄的府。"
之玄?
"之玄是王爷的字。"陆大哥见我一脸疑惑,忙解释到。
天,这男人竟敢直接称呼王爷的字号,他是何来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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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小家夥,我知道你现在很是疑惑我的身份,其实我只是个被爱人抛弃的可怜男人罢了,为了一个不知打哪儿蹦出来的小家夥,他差点把我一个人丢下,去‘逍遥天下游'。我有时候真怨恨老天,为什麽不能让我天天把心爱之人锁在身边,让他想花心也无从下手。"
"够了!"陆大哥瞧他越说越离谱,忙用手肘撞了他一下,这才逃出他的钳制,那家夥一人在那里捂著肚子叫委屈,陆大哥是理也不理,"小阳别听他胡说,这个说话没头没脑的家夥叫雷逸啸。"
"雷逸啸?陆大哥喜欢的人,不是叫瑞麟吗?" 糟糕,我怎麽当著别人的面说出另一个名字来!我赶紧闭嘴。可仔细想想,雷逸啸这名字好熟悉,似乎也在哪里听过......
"哦,哦?小家夥,你怎麽知道这个瑞麟的?"那人倒是一点也不生气,还颇为高兴的向我打听,"是不是你陆大哥经常念叨?看来我的字比我的名更能让你记忆深刻哩。"
啊,原来,原来这雷逸啸与瑞麟本就是一个人......我偷偷瞧著陆大哥的脸色,他竟是蹙著眉咬著唇,连耳根都红了。
"看来我的亲亲笙儿是一天也没将我遗忘哩。"
"住口,不要那麽恶心的叫我!"
这个雷逸啸真是个厚脸皮,无论陆大哥如何的推攘,却硬是要往人家身边挤。这样嬉皮笑脸的一个人,明明应该很让人反感的,我却不觉得讨厌,那轻佻的动作暧昧的表情里隐隐透著贵气,这个人......
雷逸啸!!当朝的太子不正是这名字吗!!原来他竟然是......难怪他可以安排陆大哥入府,难怪他能直呼王爷字号,难怪他的嬉笑并不让人感觉低俗,难怪陆大哥会对他情有独锺。
据说太子相貌俊朗气度不凡,据说太子文韬武略盖世奇才,据说太子温和爽朗谦和大度,据说太子英明睿智知人善任。
陆大哥喜欢的人果然不同凡响,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让孤高自傲的陆大哥甘心为其臣服。
可真的是眼前这个人吗?我有疑惑,但瞧见他那双锐利的眼睛,我更觉得这是事实。
"草民不知太子驾到,多有得罪,万望太子赎罪!!"得知眼前人的真实身份,我双膝一软扑通跪地,大大的磕了个头。没有人说我跪错了,也没有人说我误会了,看来我是猜对了。
行了礼後,我却不敢起身,只跪在那里瑟瑟发抖,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眼前这个人是活生生的太子殿下啊,一个不小心可是会掉脑袋的!!
"哎,笙儿说你胆小如鼠,果然不错,可为什麽会做那麽多大胆的事情呢?起来吧,没外人在无须这些礼节。"太子摇摇头,命我平身,手却仍抓住陆大哥,怎麽也不放手。
"说了不准叫这麽恶心的名字!你以为小阳是什麽人,他本性单纯,为人善良,也不知道你从哪里听来的胡言乱语竟说他心机深沈,表里不一。"陆大哥依然在不屈不挠的挣扎,但鲜有成效。
"恶心是爱的表现啊,笙儿。我可是从之玄那里听来的独家,竟也有错?"原来王爷竟把我和他的种种告诉了太子殿下,我羞愧的无地自容,跪在那里,头埋得更低了......
"王爷吗?他那因为被抛弃而变得猜疑偏颇的双眼能看清楚什麽事实?小阳你起来,有话好好说,他不会伤害你的。"陆大哥一边挣著王爷的手,一边用自由的右手来拉我,眼睛不忘狠狠的警告了下身边的太子殿下,太子瞧见他的眼神带怒,很知趣的松开了手,自己走到桌边倒了杯茶。
"陆大哥,你既然是太子殿下的人,他却为何要将你安置在王府才得以保护你的安全?"待陆大哥将我拉到桌边坐定,我这才问出心中的疑惑,眼睛偷偷瞟了一眼正在喝茶的太子,他似乎发现我在瞧他,从唇畔的茶盏边冲我露出一个微笑,我忙将眼睛收回来,正视面前的陆大哥。好可怕的太子,不过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微笑,竟让我觉得诡异......
"这是为了避免我卷入太子和四皇子的权位争夺中。我如果留在他身边,只会让有心之人起疑,发现我和他的特殊关系,从而以之为把柄要挟。我不想成为他的弱点,所以就听从了他的提议隐藏身份到王爷这里做了名义上的男妾,这样的身份最是卑微,不会有人在意的,而且这样一来我与王爷私下交流的时间也比较多,我可以为瑞麟和王爷之间牵线搭桥,这也就是为什麽王爷会特许我在王府自由出入的原因。"
"之玄这些地方颇为体贴,知道我离开子禺会相思成疾,就让他不时去我那里与我相会,互诉情锺。"王爷突然从旁插了一句,同时不忘给陆大哥抛去一个别有深意的眼神。
"什麽相会!我那是为你们相互传递消息,另外帮你们出谋划策。别忘了我是你的谋臣!"
"是啊是啊,你是我一等一的忠臣良将,当初也是你的一番慷慨陈词把我的心给勾去了......但出谋划策与情人相会并不矛盾啊,我们哪次不是先商量大事再做私事的?只是你每次都体力不济,公事办完办好了,私事总也不能让我尽兴......"
"闭嘴!!!"
太子那暧昧的口吻,隐晦的话语说的我似懂非懂,却也隐隐觉著羞怯,而陆大哥更是用大声的呵斥来阻止他继续说下去,脸色是一片的尴尬潮红。
"好了,不说不说,那我可不可以问问你的小阳儿跑来这里打扰你我难得的聚会是何缘由?"太子笑吟吟的停止了调侃,眼睛却是毫无笑意的直直瞧著我。
"太子殿下,陆大哥,求你们帮帮草民!"我从座位上站起身来,不等身旁的陆大哥反应,朝著王爷又跪了下来。
"小阳,你这是做什麽!"陆大哥急急来拉我,我却是倔强的跪著,怎麽也不起来。
"太子殿下,请您答应草民的请求,否则草民是怎麽也不会起来的。"
"呵呵,你用这方法威胁我能有用吗?"
"草民不是威胁,草民是只能用这样的方法乞求太子殿下帮我。"
"说说看到底是什麽事情吧,就当卖个面子给子禺,我能帮则帮。"太子呷了口茶,不紧不慢的说道。
"太子殿下一定能帮我。我只想请您替我向王爷讨来我的卖身契,还草民自由。"
"什麽?小阳你要离开王府?!"陆大哥听了我的话,惊讶的连声音也不由得提高了几度。
"是的,陆大哥。如今家中弟弟已经高中,而娘亲也......病故了,家中再无需要我补贴接济的地方,这王府我实在不能继续呆下去了,为了不再给大家添麻烦,我想我的离开是最好的选择。"
"小阳,你说这什麽话!!你给谁添麻烦了?!"陆大哥听闻此言,一曲身蹲在我面前,抓住我的手臂摇晃著我的身体。"你这个孩子怎麽总说这些丧气话?"
"陆大哥,这不是丧气话,只是,我也累了......"
"小阳,你真的要放弃了吗,你的坚持你的勇气呢?那时候你是怎麽跟我说的?只有王爷,你说什麽也不放手。如今,你却要放弃了?"
"不是我放弃,而是我根本没有争的可能。我努力过了,真的,只是无论怎样的努力都是白费。我想我已经得到答案了。"我故做轻松的回答,可硬要牵动嘴角的结果是挤出了个难看的表情。
"行了,起来吧。你这事情我自有分寸。"太子放下茶盏,伸出一手亲自过来把我扶起,我自然不敢拒绝,赶紧站了起来。
"草民多谢太子殿下。"
"瑞麟,你确定要帮小阳离开!?"
"行了,笙儿,这事情你也别多问了,我自然知道如何处理。"太子摆摆手,不再讨论此事。
"小阳,"然後他转过来,仍然是笑容可掬的样子,对我说道,"你应该没有别的事情了吧?刚才被你这麽一搅和,我和你陆大哥可还有许多正事没做呢。"
"啊,草民知罪,草民这就告退,不敢惊扰殿下。"我连忙告退,匆匆离开陆大哥的竹韵轩。想起自己突然闯进时看到的一幕,我自然知道他们的正事会是什麽......
"你说的这是什麽混话!!小阳,别理他,我们再说会话啊,小阳!"陆大哥一面挣扎於太子的怀抱,一面高声挽留著我,但我相信太子殿下是不会给我们这样的机会的。
24
时间总是在不知不觉中消逝,转眼已是隆冬,院子里除了绿色悉数撤下换上满眼的银装外倒也和以前没什麽不同,但外界的一切却在悄悄发生著改变。
听说,弟弟被派了差,职务在外省,待安葬好了母亲守了三个月的孝後,带著父亲收拾家当去任上就职去了。听说,柳姑娘和四皇子的婚期已经定下了,就在开春後的第一个黄道吉日,现在各自府上的人正大肆采办著各类用品,定要做成本朝首屈一指的婚礼。听说,皇上的病情在寒冷的冬日里变的愈发严重,四皇子好容易蛰伏起来的野心又蠢蠢欲动了。
这些消息都很重大,可都已经与我无关了,家中已与我断绝了关系,柳姑娘我只能祝福她,而太子与四皇子之争乃国家大事,是轮不到我操心的,只是太子是陆大哥的爱人,出於私心我当然不想他输。
我现在关心的是,太子殿下是否有帮我向王爷说明,还我自由之身?已经三个多月时间,却没有一点消息,我一直期盼著王爷派人来叫我收拾东西走人,可每日向外张望仍是那条青石板路却不见任何人进来,只是偶尔能看到一个小小身影偷偷打量著里面,我想叫她进来,可她瞧见我在看时立即跑开了,再不见踪影。
莫非太子殿下现在正因为皇上的病和自己四弟的野心头疼不已,已经无暇顾及我这小事?这可如何是好,没有太子的帮忙,我如何能出得去?难道要我自己去乞求王爷?可我根本没有勇气出现在他面前......我也曾拜托陆大哥帮我问问,先前他只是一昧的安慰我,叫我不要著急,太子殿下也需要找恰当的时候提及此事,而最近这段时间在府里已经甚少瞧见陆大哥了,我想他也一定是在为太子之事奔忙吧。
这可如何是好?不成,改日我还得找陆大哥问问去。
我正一个人琢磨著,却不经意瞧见那条许久未见有人走动的青石路上缓缓走来一个熟悉的身影──王爷!
我贪婪地瞧著那挺拔的身影,胸膛里居然传来急促有力的搏动。原以为自己对王爷都放下了,原以为对一切都不在乎了,却只是在自欺欺人而已......
我瞧著逐渐走近,越发清晰的出现在自己眼前的王爷,嘴唇动了动,想说什麽,却终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赶紧低垂下头,不敢瞧他。
王爷走进厅里,没有理睬蜷缩在一旁的我,自己走到主位上落了座,将手上的东西放在几案上,却始终不发一言。
我在下面候著,可王爷总也不发话,尴尬的气氛让我坐立不安,我想著得找点什麽事情做。听著王爷咳嗽了两声,我这才想起连杯热茶也没奉,玫枝这小妮子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茶叶倒是现成的,只是这热水我还得去外面讨来。我赶紧的想出去提壶热水回来,却被王爷喝住了。
"哪儿去?"
"我,我去给王爷泡点热茶来,这大冷的天......"我这屋子里本来是有碳炉暖屋的,可一直没人送碳来,我自己也不想去麻烦别人,也就一直没燃那东西,这寒冬腊月间屋子里是一贯的冰冷,平日里自己和玫枝就靠多穿两件衣服,喝点热茶御寒,旁的人来了是待不住的,所以连吉言也来的少了。
"你这屋子怎麽这麽冷?没有烧碳取暖吗?还是,没有碳火?"
"有,有的。只是这里就我和玫枝两个人住,用那东西也是浪费,平日多穿点就暖和了。"
"是吗。"王爷审视地瞧著我,我心虚的躲避著他的目光。
"王爷您稍坐坐,我去给您沏杯热茶来。"王爷的眼神让我浑身不自在,我忙忙慌慌的转身向屋外走去,却不想被人从身後拽住,将我的手拉了过去。
"穿的和棉球一样,怎麽你的手还是这麽凉?"
"啊,定是刚才在那里坐的太久没运动,所以手有点发凉,不,不碍事,呆会出去活动活动就好了......"我著急想把手抽回来,小小的挣扎著。"我去给您准备茶水。"
"不用了。"王爷瞧我挣扎,也不再强硬,只淡淡的拒绝了我的提议,坐回了原位。
"哦,好,好的。"意见没有被采纳的我只得继续尴尬的立在哪里,小心打量著王爷的脸色,不知道下面该做什麽好。
"你明天去帐房支五百两银子,收拾收拾东西,随便你想去那里都可以。"只枯坐在那里半晌没有说话的王爷突然冒出这麽一句。
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是"让我离开"的意思吗?也就是说,王爷放我走了?一直期盼的结果从王爷嘴里说出来却犹如一块巨石砸在我的头上、心口,隐隐作痛。终於,王爷烦了我,让我走了吗......
"这是你的,卖身契,"王爷用手将桌上他带来的东西向前抻了抻,"还有这屋里的东西,有什麽你稀罕的,都带走吧......"
我稀罕你,可以带走吗......
"从今天开始,你自由了。以後,咳,好自为之吧......那五百两应该足够你做点小买卖,娶个......媳妇儿什麽的......"
是啊,五百两,我将自己的终生卖断也不过换来三百两而已呢。
"是太子殿下告诉王爷的吗......"我没头没脑的冒出一句话来,王爷愣了一下,但转瞬脸色恢复如常。
"是的,太子殿下都与我说了。我让你走,以後你不再是王府的奴仆,做个普通的百姓去吧。"
"谢王爷,谢太子......"我突然有点後悔了。我是不是不应该去求太子让我离开,即使不被他所爱,即使只会惹他生气,但我只偷偷的,偷偷的看著他,不打扰他就好,为什麽一定要走呢......一想到再也不能看到他, 一想到与他再无可能有交集,我只觉得眼睛里在向外冒著热气,我不敢闭眼,更不敢低头,只能硬著脖子,努力睁大眼睛,想让那热气快快散去,千万别凝结成水落下......
"行了,准备你自己的东西吧,明天我派人送你出去。"王爷起身,朝来路走去,经过我身边的时候顿了一下,淡淡的瞟了我一眼。
"不,不必劳烦,我自己收拾好东西自己走就是了,不用送的......"走了吧,既然事情已经发展到这样的地步,也就无法回头了,我,是该走了。
"外面天气寒冷,你只身离开怕是受不住,我叫人驾车送你,先去旅舍安顿,以後的事情再从长计议。"
王爷,您能不能别再如此温柔体贴,您应该讨厌我应该厌烦我,却为什麽,又要对我这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