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汐泠竟然没大没小的对柳如凡师父喝道：“快走！”
29.
我摸着头不敢吱声，蓼蓼第一次挨打，呜呜的哭起来，女狐狸不依了，向她老爹耍起赖来：“爹，咱们父女俩久别重逢，爹竟然一见面就打我，我……我要到坟前哭我娘去！”
女狐狸老爹还未答话，韩汐泠就插口道：“莫老前辈既与令嫒久别重逢，想必有许多体己话要说，我们天山派不便打搅，就先行一步了。”
女狐狸嘟起嘴：“爹，这个人是谁，怎么说话这样老气横秋的……啊哟！爹你干嘛扭我？”
女狐狸老爹斥道：“不许在天山派掌门面前无理，这位是柳老前辈，这位是韩大哥，还不快行礼？”又向韩汐泠陪笑：“让贤侄见笑了！”
韩汐泠强笑一声：“莫老前辈，此地不易久留，我们还是尽早离开的好！”
“好好好……”
女狐狸连连顿足，嘴撅的老高：“爹！”
韩汐泠看上去快要焦头烂额了，又过去哄哭泣的蓼蓼，趁他没空理会我的时候，我偷偷对姚沂道：“大事不妙了，看起来女狐狸的老爹把我大师兄当成了未来女婿，女狐狸虽然喜欢扮男人，其实真真是个会生娃娃的女人，你大概要被抛弃喽！”
姚沂白了我一眼：“我才不和你这小家伙一般见识！”
“是吗？本来我还想帮帮你的，这么说算了！”
果然不出我所料，还没过一会儿功夫，姚沂就蹭过来了，碰我一下：“喂……”
我头一偏：“大师兄不准我和你说话！”
姚沂脸上堆起笑：“……我……我也是你义兄吧……”
我长叹一声：“没办法……谁叫我是心地善良，胸怀宽广的沐甚雨呢？我这人最不爱和人计较了，有什么事说吧！”
姚沂捏起拳头：“你明知故问……咳咳……喂……帮帮忙……”
“帮你的忙可以，不过你以后再也不许打我的主意！”
“谁……傻子才去打你的主意……好啦，我答应你就是！”
我放下了心，想到终于可以摆脱姚沂的纠缠，心里一高兴，无私的把自己的宝贵经验透露给他：“这事说难也不难，只要你比女狐狸先一步和我大师兄‘生米煮成熟饭’，大师兄心里一定会有你的！”
姚沂的脸登时红的发紫，把头低的即将缩到胸膛里面去，两只手搓来搓去，半天才讷讷道：“我……我不敢……”
“胆小的家伙，不是曾经煮到过一半吗？那次你又哪里来的胆……嗯哼……这样吧，让我来帮你一把！”
姚沂满脸不相信的神气：“你？你就会出馊主意！”
“不想听算了！”
“告……告诉我！”
刚想开口说话，蓼蓼就连蹦带跳的过来了：“沐甚雨，你在和你义兄偷偷摸摸说什么哪！”
我没好气的道：“蓼蓼，你怎么这么快就不哭了？”
蓼蓼兴高采烈：“你大师兄说要送我一些好看的花衣服，还答应帮我搽胭脂呢！”
韩汐泠真是狡猾，花衣服明明是婆婆给我的，倒被他拿来做人情。
蓼蓼忽然“啊”了一声，掂起脚，视线越过我肩膀朝后面看，我和姚沂一起回头，齐问：“怎么啦？”
蓼蓼揉揉眼睛：“没什么……大概是我看花眼了……”
我见韩汐泠在和柳如凡师父说着什么，依然没能顾上留意这边，就问蓼蓼：“你有没有什么吃了以后会全身不能动的药……就像我家湘散功时的那样……身体变得软绵绵的……”
“药师派的掌门怎么可能没有这种药！”蓼蓼到怀里掏了半天，拿出一个小瓶子，“这叫‘化功软骨散’，吃一点点就会全身酸软无力，但几个时辰后就会自个儿恢复了，不需要什么解药！”
我向脸上阵红阵白的姚沂霎霎眼，从蓼蓼手里抢过小瓶子：“蓼蓼，最近蚊子多起来了，我想用这种药把蚊子的尖嘴软掉，先借我几天！”
蓼蓼似乎正想着什么心思，没在意我说话，我也不管她，推推姚沂：“我的办法怎么样？”
姚沂也不听我说话了，低头不停偷瞟着韩汐泠那边傻笑。这个家伙！我使劲掐他，姚沂“啊”的一声痛叫起来：“干嘛掐我？”
“就算有了药，不能让人家吃下去也是白搭！”
“……那……怎么办……”姚沂顿时满脸沮丧。
我努力让睿智的脑袋瓜拼命转动：“这样吧，马上吃饭时，我去撺掇大家敬大师兄酒，你就趁机用药酒去敬……然后……让操劳一天的大师兄早点歇息，今天我就做个好人，把房间让给你们俩个！”
“可是他……他那种不怒而威的样子……我有点怕……手会抖……会露馅的……”姚沂的身体已经不由自主的抖起来。
“胆小鬼……这样吧，我就好人做到底，一切交给我吧……咦？蓼蓼，你又在看什么啊？”我问又开始东张西望的蓼蓼。
“我好像……”
“你们三个怎么又混到了一起？沐甚雨，别以为事情一解决，你就能无法无天了，到我这里来！”韩汐泠不知什么时候摆平了柳如凡师父走过来。
蓼蓼和姚沂马上掉过头不理我，两个没义气的家伙！
韩汐泠确实是不怒而威，我被他一路拎着，乖乖的要多听话有多听话，总算回到了客店，我抱着他手臂央求道：“大师兄，今天我想和大家一起吃饭，热闹热闹，肯定不会胡闹的，你就让我留在在外面吧！”
韩汐泠若有所思看了我一眼：“好吧，不过你若不老实，我就立刻赶你走。”
“是是……我最老实不过了！”
还是在外面吃饭好，菜很多，饭更多，我正吃的高兴，姚沂就急不可耐的过来：“别只知道吃啊……我的事……“
我白了他一眼，抹抹嘴道：“和你结拜为兄弟，真是沐甚雨一生最大的失误！”
谁的耳朵根会比较软呢？我有了主意，走到柳如凡师父跟前说悄悄话：“师父，大师兄今天为我们天山派立下了……汗马功劳，大家是不是都应该敬他一杯酒？”
柳如凡眉花眼笑：“不错不错，还是我小徒儿最贴心了！”于是招呼店家拿了好多酒过来。
女狐狸原本一直撅着嘴在生气，看到了酒，却如同蚊子见了血，两眼放光，抱起酒坛子咕嘟咕嘟的大口喝起来。坏了，不要韩汐泠还没喝到，酒就被这女酒鬼一个人喝光了，我掰开女狐狸的手，抢过酒坛，一阵熏人酒香扑鼻而来，不禁口水直滴，忍不住尝了一口，哇！简直是从头到脚淋了一次甘露雨，太过瘾了！也一口气喝了好多。
女狐狸娇斥：“死丫头，敢抢本少爷的酒喝！”过来想打我，旁边的姚沂慌忙拦住她，又一个劲的朝我使眼色，我这才想起来答应过他的事，于是倒了一大碗酒，偷偷洒了好多‘化功软骨散’进去。
韩汐泠身边已经围了很多敬酒的师兄们，都被我推的七颠八倒，我把碗举到韩汐泠面前：“嘻嘻……大……大师兄……喝酒……喝酒……”
韩汐泠接过碗却不喝，还发作道：“谁让你喝酒的？”
哼，就知道训人！他自己也一定喝了不少，脸泛桃花，眼睛里水光涔涔，嘴唇红红的让人想咬一口，我一时看呆了眼……要是湘喝了酒，定会比韩汐泠还要漂亮吧！
女狐狸真是个大酒鬼，又抱着个大酒坛子过来了，跌跌撞撞往韩汐泠身上扑，大着舌头含糊不清的嚷嚷：“喝……大家……一起喝……哈哈……韩……韩小哥……”
姚沂拼命拉女狐狸：“你这个疯女人想干嘛……”女狐狸娇喝：“讨厌鬼！”一巴掌打在他脸上，又举起酒坛，从头淋将下去，淋了姚沂满头满身的酒水。
韩汐泠身体摇了摇，捂住额头，恰好柳如凡又过来敬酒：“好徒儿，师父再敬你一杯……”说着把手里的酒一饮而净。
韩汐泠没办法，只好道：“这是最后一次了。”仰首把我给的那碗药酒喝了下去。
柳如凡还待再敬，韩汐泠推拒道：“师父，汐泠实在不胜酒力，请师父和莫老前辈自便。”又问我：“蓼蓼人呢，怎么没看到她？”
咦？韩汐泠怎么变成了两个？我揉着眼睛茫然摇头，正想问他‘哪个才是你’？两个韩汐泠就突然重叠起来，向前一冲，整个人搭在我肩上。
我隐隐约约还记得自己要做的事，朝师兄们大喊了几句连自己也听不懂的话，把他们全震住了，又半拖半抱的，把韩汐泠弄进了房间。
韩汐泠在对我说着什么，可我现在脑子里好像有很多小苍蝇在嗡嗡叫，半句也没能听清，稀里糊涂的把他搬上床，自己也爬了上去。
正昏昏沉沉间，我无意发现自己的手搭在一个人的细腰上，睁开眼睛用力看，眼前却白茫茫的一片什么都没有，难道时间又回到了过去，我和湘第一次亲热的时候吗？
我激动的抱住身下的人：“湘，是你吗？你终于愿意见我啦！”
身下的人又在说话，声音还很大，可我还是听不见，像只小狗一样，把头枕在他温暖的胸口挨挨擦擦。
“沐甚雨，你果然是个花心鬼！”
蓼蓼突如其来的声音像利箭一样射穿了我混沌的脑袋，酒一下子全醒了，弥漫在眼前的云翳也全部消散的无影无踪，我看的是那么清楚，房间门口，蓼蓼身后的那个人，正在用一种很悲伤的，深受欺骗的眼神看着我。
我看看身下我怒目而视的韩汐泠，再看看门口的人，恨不得狠狠戳自己几刀，颤抖着嘴唇道：“……湘……”
湘垂下眼帘，一句话也没有说，慢慢转身走了。
30.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发现自己已经跌下了床，踉踉跄跄跑到门口，蓼蓼又在大声责备：“沐甚雨！你还好意思去见冯家哥哥吗？”
我双腿一软，站立不住，沿着门滑倒，蓼蓼眼圈也红红的，抹了一把眼泪道：“刚才蓼蓼去见冯家哥哥，他问我你有没有哭，我想，沐甚雨是我的好朋友，要是他和喜欢的人闹别扭，蓼蓼应该帮好朋友的忙才是，就骗冯家哥哥说你都快哭死了，强拉他过来……没想到你却……都是蓼蓼不好，蓼蓼以后再也不骗人了……呜呜……”
“蓼蓼，你和冯庄主都误会了……沐甚雨，你平时的胆子到哪里去了？还不快去向人家解释清楚！”韩汐泠说话了。
我哭了出来：“大师兄……”
“快去吧！”
我拼命点着头，向蓼蓼道：“麻烦你照顾一下我大师兄……”跑了出去。
没跑几步就看见湘一个人在前面踽踽独行，我不敢出声，低头亦步亦趋的尾随在身后，跟着他又走进郊外的小树林，湘走的很慢，越来越慢，最后终于停了下来，我听到他冷冰冰的声音：“什么也别说，回去吧。”
“对不起，我……我保证再也不喝酒了……你不要生气……”
湘轻轻叹息一声：“我早知道世事无常，人心难测，岂料善变若此……我没有生你的气，而且……应该为你高兴才是……“
“不是的！不是的！我……我……不是的……”我急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又忍不住哭起来。
“……是也好，不是也好，又有什么关系……我要走了，别跟着我！”
湘的最后那句话语气很凌厉，我的身体不禁大抖了一下。这时树林里忽然转出一个人来，阴森森的道：“冯湘，你果然是淫亵无耻之流……”
湘猛的转身，厉声道：“慧智，你一再苦苦相逼，暗算偷袭，辱人声名，无所不用其极，到底与我有何仇怨，今日不说清楚，休想离开此地！”
很久没有看到湘发这么大的火了，我吓的躲到一颗树后面，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口，又生怕他一不小心走火入魔，探出脑袋张望。
慧智也吓了一大跳的样子，退了两步，才结结巴巴道：“几年前的旧事，你自然不会记得……幽冥教上下百余口人，当时你杀的很开心吧……”
湘冷冷道：“我听都没听过‘幽冥教’这三个字，人不是我杀的……”
慧智戳指大叫：“胡说！你没杀人，那你的东西怎么会丢在现场！”说着从怀里扯出一样东西，“不要告诉我，你不认识这块玉！”
我看到那块玉，忍不住叫起来：“慧智，你真厉害！变成粉沫沫的东西还能再拼起来……湘……湘你怎么了！”
湘的脸一瞬间变得比雪还白，看着那块玉，身体摇晃了几下，我跳过去扶住他，感觉他身子在剧烈颤抖不停。
慧智冷笑：“这下你没话说了吧！”狠狠把那块白玉摔了出去，湘的身体又是一阵颤动，我看到那块玉裂成了两半，不禁“啊”的一声叫起来。
慧智像抓到了把柄一样得意起来：“那块玉上刻有你的名字，武林之中，武功高绝，名字里又带个‘湘’字的非你莫属吧，哼！若不是我父亲临死之前从你身上抢到这个证据……“
我怒气冲冲的打断慧智：“死秃贼，人才不是我家湘杀的！他是有一块这样的玉，不过上面刻的是个‘梦’字……啊……湘……你给我的那块玉……是花梦月小姐的吗……”我忽然全明白了，原来前天晚上，湘被我亲晕过去的那个晚上，他并不是因为我才去那颗树下的……他……他很喜欢自己的未婚妻吗？可是花梦月为什么要杀那么多人？
我心里一阵酸楚，吸着鼻子看向湘，可是他脸色更加难看，眼里……是那种伤心到极点的神色。
慧智的脸又变得阴沉沉的，说道：“少在我面前作戏！为了这血海深仇，几年来我苦心孤诣，投入少林派，吃了多少苦头，现在又成了天下众人唾弃的逆徒……难道凭你几句话就这么算了？
我叫起来：“那是你自作自受，你也不是什么好人，你家那个什么‘幽冥教’肯定也不是……”
“沐甚雨，住口！”
“湘……”
湘已经恢复了平静，向慧智淡淡道：“我没有杀人，随便你信不信，但是……”他的声音忽然转小，变成喃喃自语：“我要去问她……为什么……”
慧智脸色古怪的笑起来：“冯湘，我今天也不是来取你性命的，只是觉得奇怪，中了我的玄冥神掌，怎么会那么容易治好……嘿嘿……看来就算你武功天下第一，毕竟也不是神仙，哈哈哈……”说完这几句话，居然转身飞快的跑了。
慧智的话让我有一种十分不祥的感觉，小心翼翼的问：“湘……你上次的伤……没全好吗……啊！”
我被大力推开，蹬蹬后退几步，坐倒在地上，湘看着我怒道：“我是什么人，区区幽冥神掌能奈我何？用不着你假惺惺！”
“我没有假惺惺，真心，绝对真心……”
“真心到可以和任何人……”湘才说到一半就没声了，脸颊忽然爬上一丝红晕，那颜色胜过春梅绽雪，海棠花儿初开……真漂亮……比喝醉酒的韩汐泠漂亮一百倍！
因为小小不然的误会，使得我和这么漂亮的湘劳燕分飞？不可以！万万不可以发生这种人间悲剧！
我大急，辩解道：“不是的，湘你刚才错怪我了，我喝醉了酒，还没来得及……不不，没有和大师兄做什么！真的没有！”
湘冷笑道：“这么说是我不对，不该扰人好事，让你们来不及做什么……我已知错离开，你阴魂不散的跟在后面，还待怎样？”
我向前一扑，抱住湘的腿，哀求道：“对不起，我再也不敢了，湘你原谅我一次吧，我真的心里只有你……求你原谅我这回吧……”
“你在说什么……放手……”
我紧紧搂住湘的腿不肯放，湘看起来恼了：“别以为胡搅蛮缠能有用，我不会吃你这一套……再不放手，我要踢了。”
“湘……你……你是在吃醋吗……哎哟！”
湘果然狠狠踢了我一脚，疾步向前走去，我疼的趴在地上起不来，“哎哟”“哎哟”的大声叫唤，可湘一点也没有可怜我的意思，依然走的飞快。
没办法，老爹常说“置之死地而后生！”老爹的话总是不错的，于是我用自己所能表达的，最深沉最痛苦的语气叫了声“疼死了！”闭着眼睛躺在地上装死。
等了老半天也听不到一点动静，我实在等不下去了，正想爬起来继续追，忽然鼻中闻到一丝异香，然后脸上感到有物触碰……湘的手指冰凉却很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