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
真正的祈月华,那蝴蝶如此道歉。
他的原意只是想回来看看,知道谁是杀他的凶手而已。
没想到看到影晨沙後竟然会被说服,当上家主让他可以报复杀了自己的弟弟…
「对不起什麽?」月华仍然是冷淡的。
他不认为他需要道歉,这是自己决定要做的事。
蝴蝶沉默。
他对不起这只花妖…
他根本没想到月华会这样做。
等他发现的时候,一切都已成为了定局。
他不想把这一切推到命运,这是他和影晨沙的错。
只是已经无法挽回,只苦了月华。
其实月华真的不坏…
反而…过份的善良。
蝴蝶心里叹了口气,再没办法面对祈月华那张盛装却意味著死亡的脸,从一旁窗的木格子中飞走了。
月华坐得端正,沉默地看著窗帘在轿子走动时露出来的缝。
轿子走的并不快,在百多人的包围中,一步步的跟著前头的铃声和旗子走著。
若轿中换了别人,大概觉的每走一步就越接近死亡,压在心头震的苦溺想哭。
可惜,轿中是月华,一只承受的太多的妖。
他一点也不觉的需要为自己悲伤或怨谁,反正他死不掉,最多再被封个千年,惩罚他不恰当的醒来。
「好一只笨花妖。」伊瞳冷冷的说。
昨晚,他在樱花林中遇到散步的月华。
「你以为你这样牺牲他就会爱你吗?」
伊瞳从樱树上跳下来,带著几分兴味地问。
「呵呵…」像是听到什麽好笑的话,月华笑的毫无风度。
「我从来没这样想过。只是因为我答应过那天闯进来死了的祈月华,而且这也说不上是什麽牺牲。」
他笑得妖艳震人,樱花像是被他的笑声所惑,一阵阵的飘落。
「乌鸦,染著爱人的血的乌鸦,你不会懂我这样做的理由,正如你不懂为什麽你是白色的。」
月华笑著转身离去。
伊瞳突然觉,那些像暴风雨般落下的樱像一朵朵的眼泪,消失在很深的地方…死去。
「这边出发了,是时间通知雷家和神宫家了。」凭空出现的绶草温和地笑著打了个招呼,又再消失。
「呜…他真的会死吗?廾离哥。」樱灵有些难过地坐在廾离身边。
「不会啦,那种万年老妖怎麽会死。我们还是看戏要紧。」
廾离摇摇手上的折扇。他可从不认为这只老花妖会死,就算死了最多也是回到他的出生地而已。
妖族的生命,哪有那麽容易熄灭。
主屋已到眼前,金红色帘子被掀开,祈月华第一眼见到的,是戴著面具一身黑衣的男子。
影晨沙。
他知道是他。
笑著在那只手的扶持下下了轿,在一众侍从的迎接下走进主屋。
经过几重帘幕,一堂灯光,这个名字的父亲站在尽头等著自己,两边是跪坐的整整齐齐的家族直系。
第一排,跪得咬牙切齿的岚华瞪著自己,紫鸩夫人倒是阴冷地笑著,大概以为她的计划还进行的天衣无缝。
拖著长长的衣摆,祈月华走向那唯一一位同样穿著红衣的老人,祈月华的父亲-祈月谷怀。
祈月谷怀喃喃有词的说著话,无非是什麽公式话的老套句子。
月华一句也没听进去,他在看,看那站在门边戴著面具的影晨沙直到他转身离去。
他知道,他是去负责传达祈月家进攻的命令去了。
悸以女子的身份,被下令留在雾城。事实上,她是代表祈月家负责和神宫家的人合作和指挥人手。
而悸的威名和亲和度也在两家间传开…
终於,该说的说完了。
月华最後一眼看向门口,意料之内的没有看到影晨沙的身影。
他,现在应该在祈月家大门外布阵了。
而自己,现在应该走进供奉著圣物的神居。
那扇残旧却坚固的木门在身後闭上,沉沉的声音,隔绝了两个人的世界。
一时间,陷入黑暗。
第十七章
天空已经全黑,气氛凝重的主屋外,黑暗的森林中只有从枝叶间落下的月光。
空空的森林,只有虫子的吵闹声。
谁也想不到,这片小小的林子,藏尽了祈月家所有的主力军。
暗处的悸和影部,都在看著远方,背部却感应著主屋的异变,等候著那开战的讯号。
黑暗,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月华伸出想像中的手放在眼前,却看不见半点轮廓。
大多数妖族天生的夜视能力,在这里起不了半点作用。
「用火系法术,跟著走。」苍老的声音无比严肃,月华感觉到法力的波动。
很奇怪的波动,火的力量在聚集却又飞快地向同一个方向流去,平日用的力起码要用十倍才可以聚集。
小小的火焰在祈月谷怀的指间燃起,却像被什麽抽离似的,变成一条直线往前方流走。
祈月谷怀有些责怪月华没有听他的燃起火焰,却因为要专注地追那流走中的火线,只来的及瞪他一眼便转身走去。
月华默默的跟上,没让他看见自己藏在背後的手心里,有一朵燃烧的灿烂的火焰。
刚刚,他聚起这朵火焰时,也只花了跟平时一样的法力。
怪异的感觉在心头冒起,他却不得不跟著祈月谷怀快步地走向火线流走的方向。
一身繁复的华服,微微作响的凤羽金步摇随著那一步步的沉重来回摇晃,月华只觉一身沉,却不知道什麽时候才能走到目的地。
走了很久很久,火线从一开始流动的速度变成如流星般的飞快,两人也只得变成飞奔。
对此,月华真是恨透了这一身累赘。
房间好像无止尽的大,两人少说跑了快一公里了,还没有到头。
藉著火线那微弱的火花,月华看到两边雕著一些浮雕,隐约有花和鸟的样子。
那些一直漫延的线条,不知怎的让他有点伤心…
「到了。」祈月谷怀微喘著气道,虽然在几十年前他也像月华般披著一身华服跑毕全程,但毕竟年纪已老,有点力不从心了。
月华眼睛从一看见那散发著温和光芒的小点时就恍了神,完全移不开视线。
火线径直往光源射去,自然的依附在光源之上,然後渐渐淡没消散。
一根羽毛,金色的羽毛。
银为骨,金成丝,像是夺去世界一切光华的金焰,形成了这麽一根羽。
「我儿,这就是祈月家的传家之宝,也是祈月家的神…」
「凤之羽。」
祈月谷怀还未说完,月华已经道出了答案。
那颤抖的声音中,有著难以言语的感情。
「…是的。接下来,为父会启动法阵,你一身法力会和为父一样尽失,不要担心,这只是短时间的。」
虽然不知道祈月华是如何得知,但为了配合时辰,祈月谷怀再次忽略。
可以燃烧一切,也可以治愈一切的凤羽金焰凝在半空,缓和地吸收著空间中的火然後释放出治愈性的能量。
传说中,凤为雄凰为雌,只会出现在帝皇眼前,全世界也只有那麽一对。
虽然说凤凰是祥兽,却因为它们的血、羽、骨等都是神力无限的宝,所以往往一现世就被追杀。
加上凤求凰是个很长很复杂的过程,就算成功也要花五百年才生下一蛋,再花上五百年成雏,五千年成长。
每次生蛋时凰便会自梵,凤凰蛋出生於凰焰中,也是凰的转世。
而凤会在成雏後自梵,直接传生成幼鸟。
往往在这段漫长的时间,只要一被世人得知便会有怀著各种目的人前来。
但他们所不知道的,只要凤凰肉身一接触怀著不洁之心的人,就会自梵而亡,灵魂从归自然吸收火的能量过上数千年重新形成肉身。
而那人,也会被凤焰烧死,连灵魂也不剩。
月华知道这些。
面前这根凤羽炽热却不伤人,就这麽长年似乎自愿地留在祈月家,他很好奇这到底是为什麽?
眼中看不见他物的月华,自然毫不知道祈月谷怀已经启动了法阵。
直到四周暴起的光令他短暂的失明他才回过神来。
他站在了法阵的中央,而祈月谷怀站在凤羽後,正进行著什麽法术。
凤羽分离出数根火丝通向法阵,月华只感一身妖力不停的流失,渐渐的他连外表的假象都快控制不了。
祈月谷怀越念越急,头上大颗大颗的汗顺著那渐渐苍老的脸庞而下。
法阵中的火丝交错,组成了一张密密麻麻的火网把月华包裹起来。
在觉的祈月谷怀看不透这张网时,一直撑著不让凤羽把那最後的力量吸走的月华终於放弃了控制外表,虚脱地倒在地上。
苍白著脸抬头看著上方那张火网,月华觉的那大概是世界上最美的东西了。
柔和的金焰一层层地重叠在一起,不时落下点点碎碎的光芒,这就像是一场幻觉,不属於世间的美景彷佛随时可能消失不见。
忍不住去触摸那金丝,月华感觉到一阵亲切感。
那些属於凤羽的能量那麽纯粹的温柔,月华却感到身体有种彻心的痛。
他体内那些曼珠莎华属至阴,而凤凰属至阳,这一冲突如果不是凤羽的温和,花的无力,他整个人四分五裂也不奇怪。
悻悻地收回手,月华发现法阵已经开始停下。
火网开始薄弱,他等待著火网破裂,然後面对老人绝望的质问。
月华无力站立,闭上金红色的眸子。
父亲,这真是个陌生的词语…
从主屋冒出耀眼金光的一刻,屋外那静默的气氛便立刻破裂。
雷家的人根据紫鸩给的情报,势如破竹地来到主屋前,志得意满的正要冲进主屋抢人霸地却发现自己才是网中的鱼儿。
主屋早就被封锁,出现在雷家面前的是三大除灵家族最强大的祈月家精英,而背後是神宫家上千的援手。
火影包围,冲第一的雷家三子冷汗一堆,在看到绶草仍然挂著微笑移步到祈月家阵形里和自己老爸跟两个哥哥都被五花大绑的提来後,终於面如死灰的倒地。
这一仗,不伤一兵一卒,从此以後三大除灵家之一的雷家正式除名。
第十八章
火网点点的消散,在火光回到凤羽中重回黑暗的瞬间,月华看见祈月谷怀愕然的样子,像是一下子老了数十岁。
老人眼中闪过悲伤和绝望,却又夹杂著欣喜、畏惧、崇拜…
那些矛盾的感情,聚集在小小的眼瞳里。
突然,祈月谷怀跪下,用颤抖无奈的声音说:「主上。」
两个字,在黑暗中那麽响亮。
======有些事,没有对错,所以你谁也不能怨恨,只能承受======
影晨沙相信自己一辈子也忘不了这一天,原本应该被祈月家主降伏消灭的妖,却在祈月家主的引路下来到刚打胜仗的族人面前说:这是祈月家新任的家主,从今以後,祈月家凡事都要听他的命令。
那妖一头金红的发垂到脚踝旁,金红色的眸子里是说不出的伤,一身的华服,静静地站在主屋门口承受著大家的目光,不发一言。
他分明不是祈月华,妖异的样子谁也看得出,可是没有人追问,没有人站出来。
因为那根被视为传家之宝的凤羽捏在他手里,也因为祈月谷怀缓缓的在众目睽睽之下跪拜在他面前。
外人只奇怪为什麽祈月谷怀要拜倒,而核心族员却知道那根金色的羽毛是什麽,震惊之下竟一起整齐地拜倒在祈月谷怀身後。
月华没有看面前跪了一片的人,他金红色的眸子内流动著火焰,定定地看著人群外神色复杂的影晨沙。
影晨沙脸上露出一抹讽刺的笑,缓缓的,跪了下去。
月华崩溃了。
===========还记得第一次见面吗?你笑的那麽动人心魄============
祈月家换了家主。
这个消息传遍了除魔界,连政要都惊动了送来贺信,却没有人见过家主一面,也不知道家主是谁。
只知道,他是个刚刚年满二十的少年,名字叫月华。
一只花妖当上祈月家家主、紫鸩和月岚因为跟雷家联手谋反而被软禁,这些阴间面的消息,就这麽封死在祈月家里。
外面的世界里消息暗暗传流的沸腾,祈月家的人却知道,负责著祈月家运作的人还是祈月谷怀,因为月华…
那天开始,月华不说一句话,不吃也不喝,他一直留在花冢的黑色大屋,面无表情的看著一片栖樱为他开的花海。
作为一只花妖,不吃不喝没关系,只是他这样的状态很令人担心而已。
而这个所谓的「人」,也只包括栖樱、祈月华和祈月谷怀而已。
煌流高兴地大笑,昼夜看著月华这张脸,兴奋的舞剑。
白鳱的虚影只是来看了一眼,就仍旧漠然的回到阴间去了,对他而言只是想看个结果,并不代表什麽。
绶草在当日看完雷家的灭族後,就不知道去了哪。
伊瞳如往日一样,只是偶然安慰一下栖樱。
廾离挑了挑眉,说了句:又来了。就跟他的爱人恩爱去了,众人才知道原来他的爱人就是悸的「影」夜狩。
影晨沙…这个原本应该是祈月华「影」的男人,再也没来过。
听说他已经接任了影部,成份明正言顺的内部人员,只负责指挥了。
当知道月华现在的情况时,他也只是冷笑著说:「反正他是妖,死不了不是吗?」
硬生生的忽略掉心底深处沉重不安的感觉。
祈月谷怀看到这两人的样子,再经过廾离说给夜狩,夜狩又说给他的消息後,也知道发生了什麽事。
可是每次他也只是难过的摇头,明明像要说什麽,可是就是说不出来。
一日一日的过去,月华看花已经看了半个月,表情没变姿势没变。
直到一天,栖樱发现,月华种在湖里的圣心全枯死了,一碰就化成了灰。
又过了半个月,明眼人都看的出来,原来红的艳丽灿烂的彼岸花变的暗淡凋败,有些还勉强撑著花瓣,有些却已经死了良久,灰暗的一片倒在泥土上。
栖樱为此还求了伊瞳半天,要他到月华原来被封印的地方看看。
伊瞳带回来的消息是,那边的彼岸花也开始枯萎,金绚蝶已经死了不少,积了厚厚的一层蝶尸。
祈月谷怀听完栖樱现身在自己面前说的话,才开始发觉不妙。
几个人综合了祈月谷怀看过月华後和煌流的说法,得出一个结论:月华在慢慢死去。
不知道为何,他的生命力开始消散,再不阻止的话,他会就这麽消失,连本体都会死绝。
终於,祈月谷怀下定了决心,以前家主身份发出命令招来了影晨沙,又强行拉来了毫无反抗的月华。
「你和月华的事,我都知道了。」
「我和他只有主上跟下属的关系而已。」影晨沙低著头,公式化地说。
月华没有反应,依然看著远方。
「不要恨他,他有足够的理由,比华儿更适合当上家主。就算今天华儿已经当上了家主都要让位,这是我们祈月家的祖先下的命令。」
祈月谷怀摆摆手,无奈地说。
「祖先?」听到这里,影晨沙惊讶地抬起头。
一只花妖怎麽会跟几百年前的人有关系呢?而且是祈月家的祖先。
「是的,祖先做了一件错事,彻彻底底错了的事。你们跟我进来神居。」
拉开了神居的大门,祈月谷怀拉开了所有密封已久的天窗,阳光直晒入室内,照亮了整个通道。
通道竟然长的差点看不到尽头,起码也有两个足球场长。
「这就是封印法术的效果,不过我想你们看的是两旁的石壁。」
影晨沙依言看去。
石壁第一副画刻著一颗树,很高大的树,一个穿著布衣的少年站在树前弯著腰,手中是一只小鸟。
第二副画是少年在一间房子里,正笑著喂小鸟吃东西。
第三副画中,少年长大了成为一个男子,鸟儿也长大了小许,绕著屋梁飞。
第四副是小鸟消失了,男子正喂一个小孩吃东西,两人都笑的那麽幸福。
第五副是男子站在小孩前,别的人正不满的指著小孩骂著。
接下来全是小孩玩闹的雕刻直到小孩长大了,长成了一个少年。
一直看到最後几副画,影晨沙心中满是震惊,月华早已泪流满脸。
第十九章
「第一眼看见他…就被那阳光似的微笑抓住了…记的,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可怜的小鸟,我带你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