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影·绝尘
一群小孩子,聚在树下嬉戏,间或有笑声和小动物的悲鸣传来。男孩走了过去,在他们中间看见一只已经是伤痕累累的小狗。
它的眼睛已经被孩子们用树枝残酷的刺瞎了,而身上的血,几乎把毛浸透。
小狗几乎已经变成红色,它无力的发抖,再也没有力气在凌虐中挣扎。
“你们住手。”男孩以平淡无波的声音说道,他站在他们后面,并没有出手阻止他们的行动。
孩子们看看他,嘻嘻的笑着,领头那个孩子,甚至当着他的面将一根尖锐的树枝狠狠的插入小狗的心脏。小狗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声,抽搐了一阵之后,停止了动作。
它已经死了。
男孩轻轻的笑了,即使年龄不大,他的笑容也已经有了勾魂夺魄的影子,假以时日,必是绝色。
孩子们都看得一时呆住。
他再度启口,声音却带着温暖。
“我叫过你们住手的。”
天风持看见宋离的时候,他手里抱着一只肮脏的死掉的小狗,白色的衣服已经被血染成红色。
他周围全是尸体,天风持发誓自己就是看过更多的死人,也没有见过比眼前这一幕更让他吃惊的了。
因为那些尸体都是小孩子,还因为那些尸体身上的伤口和致命之处几乎完全一样——他们都被挖去双眼,心脏的位置插上了树枝。
“你做的?”天风持不是第一天认识宋离,但是这个孩子好像一直很亲切很淡然,对师傅的吩咐总是完成的极好,对所有师兄弟微笑但是又和所有人疏远,即使是比他大出十几岁的自己,也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可是这样的孩子为什么会无缘无故杀了这群和他年龄相仿的幼童?难道是为了他怀里那条狗?
宋离对他点点头,蹲了下来,用手里的树枝在地上掘了一个坑,将小狗掩埋掉。
“为什么?”看着他做这一切的天风持,一直站在他身后。
“不为什么,我叫了他们住手,他们还是杀了它,既然如此,当然要偿命。”宋离仍是不紧不慢的说着,语气平淡的如在谈论今天的天气。
“人命不比狗命重要?再说……还是这么多条人命?”
宋离转过头看着天风持,他又笑了,但是笑容明显没有到达他的眼底:“我觉得什么重要,什么就最重要。”
这个孩子,他到底是在正常的思考么?天风持在他离开之后,径自发了一会呆,然后……只好帮他将剩下的残局打扫了。
毕竟他不希望招惹太多的事情。
此年,宋离仅八岁。
但是他的武功,绝对在二十一岁的天风持之上。
“宋离,你天生少情又天资极高,以后必然成大器,继承我的位置,为我月族之首的左右膀臂。”跪在老人面前,宋离脸上还是那一副淡漠的表情,他微笑着对老人道:“那要看那位少主是不是值得我为他拼命。”
老人叹道:“也罢,下个月你去见见少主,若是不合你的心意,我也不勉强。”
他知道若是宋离不放在心上之物,就是价值连城的宝物,倾国倾城的佳人,他也能眼也不眨的弃之敝履。
宋离点点头,算是接受了这个安排,然后便起身告辞。
到现今为止,他还没有找到能放在心上之人。
宋离第一次见到月潇,是在他觐见过月主和传说中将继承他位置的“少主”之前,那天太阳很温暖,这让他心情很好。
他心情很好的时候常常在树上睡觉,而且一睡就是一天。
月潇只是月主的第十二个儿子,而且天生是一个白子。
他的母亲是西域的女奴,身份低贱,但是长得极美,故而得到月主破格的喜爱。
但是月潇的出生,却彻底摧毁了他母亲母凭子贵的梦想。z
因为他不仅是一个白子,看不见的眼睛的颜色还相异——一碧一绯。
族中流出他是妖物的传言,月主来他母亲处的时间越来越少。
女子将失去丈夫宠爱的全部怒火,都发在这个天生残疾的孩子身上。
月潇的身上从来就不会有过一块完好。y
但在母亲发泄的时候,他只是静静的“看”着她,眼里充满的怜悯。
宋离看见一群华服的公子聚在树下,他们中间似乎倒着一个人,这个人满头都是白发,因为趴着,所以看不清脸。
看他的肌肤,他的年纪应该不大,但为什么会是白发?b
事不关己,他早已长大,不会再因为一时冲动随便杀人,但这些人打搅了他的午睡,这让他不爽。
宋离微微皱起眉头,即使是生气的表情,在他脸上展现,也是十足的妩媚。
那白发之人像是感应到什么,抬起头向他的方向望过来。
明明没有焦距,那双异色双眼还是锁住了他,牢牢的。
好象被看透了一般的异常感觉……
虽然带着泥土和血迹,但是对方苍白的脸却透出高洁不可侵犯。
宋离觉得自己左胸一直以来的空虚被一种不知名的浓烈情感充满,这感觉让他有些晕眩。
他喜欢这种晕眩。g
在他的头脑做出反应之前,他已经将树下所有人点了穴道,将那个人抱在怀里带走。
那个人身体很轻很软,他也很自然的环住宋离的颈项,皓玉一般的手臂如同羽毛般轻柔的落下:“你愿意把你的命交给我么?”
宋离有一刹那的惊讶,但他旋即微笑了,他瞳孔中的黑色显得更浓,波光流转:“当然。”
无论白道黑道,皇族或是江湖,他都不感兴趣,既然如今决定了就是这个人,将命交给他有何不妥?
反正即使是堕入地狱,也无所谓的……
这一年,宋离十六,而月潇,年方十二。
但他们一生的纠缠,就此展开……
天尚未明,在忽明忽暗的烛光之下,描金的帐子猛烈的抖动,垂下的金色流苏如水波荡漾一般,男人一下一下猛烈的撞击着身下柔韧温暖的身体,感受着那魅人小口的收缩,很快又一泻千里。
他气喘吁吁的拔出自己的疲软的性器,看着刚才还让他沉醉其中的糜红小穴一张一合,缓缓吐出他一夜来留下的疯狂罪证,下体又涌上一阵热潮。
“乖乖在这里等我回来!”他俯下身,含住那人胸前的殷红,“不过即使是想,你也没有办法逃走吧……”
满意的听到身下人发出难以忍受的喘息,他才离开了这具身体,拿起一直放在床头的一口箱子,取出一根如同小儿手臂般粗细的玉势,狠狠地插入片刻之前还包围着他的紧窒:“没有我在……就用这个满足你淫荡的身体好了。”
脚步声渐渐远去,被以绳索技巧的捆绑,不得不将下身全部暴露于施暴者眼前的美人,一扫刚被折磨到奄奄一息的疲态,嘴角浮上一丝似有若无的笑容。他只是动了几下,身上的绳索便松弛了下来,被丢到一旁。身体里刚被插入的冰冷硬物,也被他毫不犹豫的拔了出来。
带着血丝的白浊,沿着他修长优美的双腿缓缓地流了下来,他微微皱了皱眉头,拖过床单擦拭干净,顺手丢开后,冷冷道:“你还想要看多久?”
宋楚从屏风后面如同幽灵一般走了出来,即使细听,也丝毫不能闻及任何声音。
甚至他的呼吸,都是一片静寂,绝然无声。
“哥哥,这种事情你……为什么一定要亲自做?”宋楚虽然声音平静无波,但脸上却透出些许痛苦。
宋离微微一笑,本是倾国绝艳的妖媚,霎时带上几分温润。
但他说话的口吻,却不若他表情那样温软。
“他之前……已经弄死了三个小官,若还派了别人,要他‘自然’死去,怕是很难。要不是那个肃王爷当他是眼中钉肉中刺,只是碍于一党,不能在明里杀了,只好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我也不用费事至此。”
“哥哥你为什么不……不多找几个小官上了药给他用,他一人还能抵得过这许多?”
宋离笑道:“这人有一种脾性,一次只玩一个小官,你这个法子虽好,但于他却是没有意义,等到那个时候,还不知要折损多少人物,再者今天既是他的死期,我日后也不必再作这等事情。”
宋楚见他裸着身子竟然丝毫也不在意,加上看着他身上满是情事之后的青紫红痕,心底涌上极大的不快,脱下披风将他包了起来。
“你来……不会就为了和我讲这些有的没的的吧?是不是月潇那边又有什么事情了?”宋离随意拉了拉身上的披风,对宋楚正色道。
宋楚只觉得心里一阵紧缩,竟如同窒息般难受,宋离一直只关心月潇,他也不是不知,只是一次次看见他对自己冷淡公式的态度,和别人完全一样,根本不像是亲身兄弟的感情,倒是和月潇更似一家人。
一直都是站在他身后,看见的始终都是他的背影而已……
宋楚长叹一口气,将胡思乱想抛在脑后,对宋离道:“王爷让你今夜丑时去他那里,有事要议……我看王爷面色有些不善,你还是好自为之吧。”
宋离只是笑笑,不置可否。
当天上午,就传来刑部尚书暴死于朝堂的消息,有暗传是他房中之事做得太不知节制,精亏而亡。
府中自然是一阵手忙脚乱抢天呼地,谁也没有留意到,五天前被那尚书强从阅坊馆抢来的号称绝色的小官,早已不知去向。
或许已经被他玩弄致死,如之前一般,悄悄丢弃在东山乱坟岗也未可知……
本来距离丑时还有相当的一段时间,宋离很想去看看月潇,他执行任务的时候,从来不会和他见面,只因一次带了男人的麝香味去见月潇,月潇皱了眉。
宋离从此知道月潇有微的洁癖,尤其是对性事方面。
而若是杀了人,那就更不能去了,月潇身上带着淡淡的兰香,和这血腥之气显得尤为格格不入。
但今天却是辰月宫斋戒之日,月潇要主持大典,估计根本无法分神。
月潇当年当上辰月宫宫主,不能说没费极致的手段,宋离的毒辣和不择手段,加上月潇预知的能力,使得他们在短短四年之内,清除了所有异己,逼得上届宫主提前退位。
当宋离抱着月潇“看”着教众的跪拜之际,他轻轻吻着他的银发:“只要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
月潇在他怀中微笑不语,只是用自己苍白颀长的手,覆住了他的。
所以宋离选择了在树上睡觉,只因为天气也还不错。
刑部尚书不愧是个玩死了好几个红牌小官的狠角色,被他弄了几天,身上也真的有些乏了。
刚将眼闭上,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道:“小师弟,这么久不见,你倒是没什么变化。”
只听声音就知道是天风持,不过宋离懒得理会。
从师门一别,自己入辰月宫归了月潇一派之后,确实是多年未见。
只不过他对不在心上的人,向来没有什么感觉。
天风持见他冷漠的态度,倒也不在意,只笑道:“师傅他老人家这两年老是念叨你,你也不回去看看他吗?”
宋离道:“你和他女儿成亲的时候,我自然会去。”
天风持闻言脸上一红,半晌说不出话来,他不知道自己和钱岳岚的那有些接近偷偷摸摸的事情,这么多年不见的宋离是怎么知道的,但钱岳岚自小和一位高官的二子订了亲事,师傅又是个极重面子的人,断然不会同意他们二人的亲事,这正是他现在最为头痛的事情。
宋离笑道:“她那未过门的相公,倒没有什么地方值得指摘,只是好断袖这点,若被师傅他老人家看见……”
虽然话尚未说完,但其中暗示之意,不言而喻。
天风持不是笨人,当然听出他的意思,但他天生是直率耿直之人,要他做出这种陷阱,听起来简单,实在是很难做到。
若他真设计了那人,估计事后也不会再有心思娶钱岳岚了。宋离的笑容变得有些冷冽,他向来不能理解为什么天风持总是顾忌那么多事情,不直接追求自己想要之物。
若是自己,杀多少人,伤害多少人,即使是不择手段,也会将事情以他觉得最快最好的方法解决。
这或许就是他们一直没有办法了解彼此的原因。
夜里,肃王府内,宋离已经换了一身烟蓝色衫子,收拾妥贴站在肃王代聿坤之前。
只是半天前的冶艳风情,在这个温润如玉的公子身上,再也不见分毫。
“不知道肃王殿下找我,所为何事?”他一样是笑得云淡风轻。
肃王皱眉道:“韩凤朝家里那事,你未免做的太过。我只要你杀了他和他三个儿子便罢,你却将他家全屠了……”
宋离欠身道:“余孽不可留,须知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他家留下的人知道是你,日后若是有什么变故,与其到时后悔,还不如今日就断了可能。”
肃王叹口气,虽未再说什么,看向宋离的眼神却变得犀利起来。
韩凤朝,虽只是工部侍郎,但向来以刚正不阿闻名,又是革新派首领左丞相的门生,加上前些日子像是抓住了二皇子的痛脚,对保皇派势力尤其是二皇子一派不得不说是一大威胁。但他居然在上月一起强盗入室抢劫事故中被残忍杀害,全家连同仆役一百零三口人,也都无一幸免,其中包括他怀了孕的儿媳和刚三岁的女儿。
据说第一个看到现场的有多年经验的张捕快,当时便吐了出来,还未等到结案,就匆匆告老还乡。
而这件无头命案,最后也只能以强盗入室为名,草草了结。
真相是,这一百零三个人,只为宋离一个人杀死,而,无一人能自他剑下逃脱。
肃王冷冷的看着宋离,这个人犹如一匹狼,难以驯服,如能为所用还好,若是不能,则必成大患。
但他知道这匹狼的弱点,这个弱点就是月潇。
肃王当然知道这个国师实际上的身份和能力,也知道这支族群一直为了北越的昌盛默默奉献出一切,这一切都是他的筹码。
所以他向月潇索要宋离的时候,丝毫没有犹豫。
月潇将宋离交给他的时候,也没有丝毫犹豫。
肃王在那个时候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他觉得月潇竟像是将宋离当作一件事物一般,对他不过尔耳。若换了个人,定会很失落,但是宋离却一点负面的感情也没有流露,他只是温柔的看着月潇,笑着答应了他的安排。
肃王使用宋离的时候,丝毫也没有留情,经过这许多年明的暗的暗杀生活,宋离早已学会怎样在最好的时机结束目标的生命,而和形形色色的人上床,有时候只是一种手段而已。无论他是抱人的那个或者被抱的那个,总能让对方享受到至高的快乐,然后就是永恒的结束。
当然,他不否认,自己也常常在这些情事里获得快感。
所谓一举两得。
只要不是瞎子,都能感到宋离对月潇的格外不同,他所有的感情似乎都维系在那个人身上。
和宋离保持一种表面上的熟悉之后,肃王曾经问过宋离,和其他人上床的时候,有没有顾及月潇的感受。
宋离只是笑,但肃王能看见这笑容里面隐含的温柔和信任:“我心里只有他一个而已。”
月潇就如同水里的月亮,轻轻一碰就会碎掉,宋离有时候看着沉思的月潇,不明白他想的是什么。
在焚着的冷梅香袅袅的香气之中,他觉得自己似乎看见了月潇冷清的忧郁。
但月潇不说,宋离也不会问。
所有的疯狂和杀戮,在这里都不复存在,月潇周围是沉静的空气在缓缓流动,让人的心也可以放松。
“你来了。”月潇终于抬起头来,对上宋离的视线。
宋离看着他向自己伸过来的手,无声的上前轻轻握住,又顺势一拉,将他搂进怀里。
“听说你将二皇子心爱的小妾杀了。”月潇闭着双眼,埋首在宋离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