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瓜————無明
無明  发于:2008年12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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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刚刚才醒来. ] 抓抓头皮. 头发有点的凌乱.
[很累吧. ] 她微笑着, 像一个母亲捉拿了走到厨房偷食小孩. 一点点的浅笑 , 还有一点点怪责的表情. 母亲在世时, 也曾这样的看着我.
[我可以帮忙吗? ] z
厨柜上, 一碟又碟的生肉和菜瓜, 暗示着这夜晚饭, 菜肴的丰富.
她在忙碌着. y
镬子 上的肉在变色着, 从鲜红色化为肉色. 肉的香味传出. 我分不清那是猪肉, 或是牛肉. 两者, 对我也没分别.
铁镬, 一点又一点的小小水珠. 是油, 或是水. b
[不用了, 不用了. 阿定坐着吃便行了. ] 她回头, 笑悠悠. 微细的汗水在她额头上. 我走到冷藏柜前的柜子, 扯下一片的面纸. 走回, 送到她面前.
她拿下, 擦去汗水, 向我说了句: 厨房很热的. 那年老的手, 掩盖不了她的年龄, 和不断老去的事实.
她把在另一铁镬上的盖子打开. 雾水夹杂了热气一拥而上. 面虽急速转向, 但她的双眼被雾水熏得微微红肿了
[很香. ] 我开口, 但雾气弄我看不清镬中的东西. 余下的雾气还在上升.
[那是蒸丝瓜. ] 她伸手到厨房中唯一的小窗子前, 拿起一块残旧的干抹布, 说出一个菜名.
抹布的角被对折着, 又对折. 折为一个小正方形, 被放在水管之下, 水龙头扭开, 冷水一窝蜂的拥下. 本是干涸的抹布如获甘露.
[阿定, 吃过没有?]g
[嗯, 应该…..没有. ]

应该没有.
父亲也曾弄过这个菜肴, 很多次了, 很多次了. 在他退休了. 安坐家中的他, 总是弄着躲在房间或厨房中, 不知弄着什么.
我没这个时间, 和兴趣关心他. 长大后的我, 认识了更多的朋友.
社交团子扩大. 没有这样空闲, 去关心任何的人. 尤其是父亲.
他和我像住在两个世界的人. 没有深入的交谈, 只可称为: 你问我答的情况.
五百平方的小房子, 如要逃避见面, 原来是多么的容易. 没有一声的早, 和一声的晚安. 家是只提供住宿的地方, 如一个不用消费的酒店.

小童时, 他离家的时间长. 没时间的他会随便的弄着菜肴. 那时候的饭, 只是一种为了饱肚的工具. 为吃而吃. 或许, 为了我, 他唯一的儿子, 不值得他花太多的时间和心机.
小童时的菜肴, 有时间的他, 却只是为了一个逝去的人而作.

从前的小童长大了. 他留在家的时间变多了, 而我的变少了. 相遇的时间, 不曾因为他的留下而转好. 关系, 还是这样的恶劣, 还可以说是更恶劣.
房间的门, 长期的关着. 他不会进入, 我也不想他进入. 不管, 长大了的我, 很久都没回家了. 短期情人的家, 比自己的更像是一个家, 更有人气. 但门还是关着.
但不知为何, 退休了的他所弄的饭菜变得变得丰富了.
是他终发现, 他有一个亲生的儿子还存世上; 或是他留家的时间变长, 无事可作.
但他又可发觉, 他的儿子, 在15岁那年, 己不曾回家食饭了?
每在深夜回家, 看到饭桌上, 放着变冷了的菜肴. 有时, 我会想: 他是为了我, 还是为了母亲而留.
而我狠心地放菜肴丢掉. 不曾吃下一口. 有时, 在饭菜丢在垃圾桶那刻, 我总讥笑着.
笑他: 为何他总是为了逝去的事情而活?

[阿定没吃过吗, 一会儿多尝点吧. ]
她说: 小峰从小便很爱吃这蒸丝瓜了. 小时候的他总要哭求她为他做这菜. 长大了, 反而没有再为他做这菜肴了.
我听着伯母的说话, 想象着小时候的他, 和回忆着长大了的自己. 很多东西, 都像在重复地进行, 与家人的冷淡, 与父亲关系的差.
一碟的豆豉蒸丝瓜. 黑色的豆鼓磨碎, 铺在去核的丝瓜上. 黑色的豆鼓与青色的丝瓜, 有点的不配合.
热力不散, 尽管己用湿透的抹布把这热烘烘的碟子拿起. 伯母指头被热得变为红色.
热力被困在这红肿的指头上. 久而不散. 她无言, 痛斥却走到我指头上.
她被x得汗流浃背, 只是为了一家人安定地坐在, 吃这晚饭.

[我回来了. ] 木门被关上的声音. 一把的少年独有的声韵传来.
[小峰回来了. 阿定陪小峰吧. ] 从这一句的话, 她己估算那是谁人. 她把我向外的推. [这儿, 有我在, 便成了. 出去吧. ]

探头看外, 在大厅中, 看到穿上制服的他. 第一次的, 清醒地看着那穿上制服的他. 有点的冷酷. 不像平时所见的他. 如, 平时的他只是一个的假像.
气质改变了太多. 原来衣服, 真的可以改变一个人. 我呆板看他. z
我看到了他, 而他也看到了我. 冷酷的样子, 因为弯曲的嘴角而消失.
[你在做着什么? ] 他看到从厨房走出来的我, 笑逐颜开, 跳跃来, 撒娇问. [身体还在痛吗? ]
手指轻轻的梳理我那乱成一团的头发. 如同平时的国峰. 之前的感觉, 只是我的错觉.

重力的敲打他的头颅, 责怨他的暧昧行为.
盖着被敲打之地方, 一脸很痛的表情瞄望我, 如小孩子. 但我无心放在他身上. 我只怕有人看到我俩的行为.
转头, 望向厨房中的那人. 伯母不知在何时转回身, 忙于准备晚饭.
她应看不见. 我在心中这样对自己道.y
[在学料理吗? ] 他开了这个笑话. 他在耳边说我身上有豆鼓的味道. [很香. ] 把头理在我的胸前.
[不是, 在听伯母说你的坏话. ] 我搓乱他的头发.b
他听后大叫, 走到他母亲身后. 只见, 两母子在吵闹着. 留我一人在大厅处.
有时, 我分不清谁才是真正的他, 是现在像个小孩子的他, 或是冷冰冰的他, 才是真正的?

[铃……..铃…. ]
电话响起. 在这只有我一人的大厅中. 在厨房中的两人在吵杂着. 应否由我这个别人来听. .铃声继续的鸣.
[你好. ] 我接了. g
[………….你好. ] 外边的人, 语气停顿了一会, 怀疑着.
[请问, 请问…. 国峰在吗? ] 是一把中年男人的声音, 苍老的声线, 暗示他年纪之大.
[在, 他在. 请等一会. ] 我冲到厨房. 打断了在吵吵闹闹的两人.
[国峰, 电话. ]
他从我身边走过, 换了无线电话, 回到房中. 留下我和伯母两人.

[很久都没有这样子了. ] 伯母转身, 把清净的菜豆丢镬. 油遇水, 咑咑作响.
在厨房中忙着的伯母笑说这是我的功劳.
我说我没做过什么的事. 说不上有什么的功德.
[小峰很听从你的话. ] 她忽然说道.
这是刺探, 或是描述. 我心中一深, 她感觉到了吗? 她又知道什么?
[不是, 不是. 或许, 他只当我是哥哥吧. 我小时候, 也希望自己有一位哥哥. ]
我笑容可掬道. 话却不全是假. 他只是一时的迷糊. 迷糊男女间的感情. 或许, 他像我般, 以自己的一生来反拒着.
他或许, 以为, 我和他是同类的人. 大家都被同类的气味所吸引着.
[小峰, 常常提到你的. ]
[是吗? ] 我扮呆, 否认一切.
[他长大了, 便不曾向我撤娇了. 小时候的小峰, 很可爱的. 在父母心中, 自己的小孩子总是最可爱的. ] 她一笑, 如飞机上的男人, 笑说他那可爱的女儿. [父母们总是希望小孩子平安长大, 有时, 却希望他们不要长大. 很矛盾.]
两人都是为了自家的儿女而笑. 不管是为人父亲, 或是母亲, 爱护儿女之情存活着.
[只是他快乐成长, 我便安心了. 不曾求他化龙……………]
菜豆儿在镬子中变色.
[今生的儿女是来索债的. 如果要我这老命来还债, 我也甘愿. ]
今生儿女债, 是否有同样的意思.
[如果可以, 阿定, 可否在小峰面前劝解他, 让他体谅他的父亲吧. ]
她竟向我这个外人求助. 这一个暂住她家的外人. 她太看重我和他的关系. 其实, 我和他的又是什么的关系? 网友, 或是什么?
[嗯, 我会的. ] 这句的约定, 定了她的心.
[这都是那笨儿子喜欢的饭菜. ] 她眼泪汪汪, 用着手背擦走流下的眼水. [竟让阿定看到这个的场面. ] 她破涕成笑 .
纸巾递上. 我点头. 她的眼泪让我人绝不了.
无言, 两人都无言, 只在食物在镬子烹煮所发出的吱吱声. 这时候, 再多的说话也变得多余了.

[我不会再听从你的指示. ] 楼上发出某人的咆哮, 然后, 一切归于平静. 这咆哮让我吓住.
我担心地望向卧室的方向, 猜想发生什么的大事.
[放心, 没事的, 没事的. ] 她像习惯了这场况地说.

楼上发出咚咚的巨响. 换了便服的国峰冲下来, 一拳揍在短脚桌子上的旧杂志中.
正与伯母在厨房中准备晚饭的我, 在毫无准备下被他扯出厨房, 旧杂志上的报纸满天飞. 弯身收执跌在地上的报纸.
他气愤的眼神, 望向我, 说了一句的 [外出吧. ]
[喂…... ] 没时间给我回答, 这是一个的命令.
伯母向我俩点头, 收执他所做成的残局, 挥手, 表示: 你们去吧,但为何看到她眼神中的失落.

她转身把火炉关上. 站在火炉前一会, 冲来, 只问句: [小峰, 你们回来吃晚饭吗? ]
她那双红朣的手, 之前努力所准备的菜瓜, 只是等得一声的: 回来. 但现在的东西, 之前的预备变得无用了. 只因主人翁的一句, : 不回.
[不吃了. ] 他气冲冲回答. 蹲下, 穿上他的波鞋. 我们只看到他的背, 但也感到怒气冲天. 我一头雾水, 不明白发生了何事. 只知, 他听完电话后, 便变成这样.

伯母走到我身边, 在衣袋中找寻着什么, 然后. 捉紧我双手, 把那东西放在我掌心.
掌心摊开, 是一张纸币.
[他应没有足够的钱. ] 她低下声音, 不想让他听见.
[但……….]
[请你照顾他吧. ]
[走吧, 阿定. ] 他轉手, 看到站在一起的我們, 按捺不住地拉緊我的手臂.


 

夜市的某一地带中, 摆放了大大小小的街头游戏. 国峰扯我某一摊子去.
[阿定, 玩这个吧. ]
他把我拉到各行各业的摊子去, 玩着各形各色的游戏. 他笑盈盈, 像把家中所发生的事忘了. 我并没有开口问他, 如我最初时, 选择没有问他蓝球社的事. 他要说, 早便说了. 我问也没用.
我不想做一个多话的人, 多话, 只会让人烦扰. 而我也清楚知道, 这个年纪的少年, 不爱别人在他耳边吱吱喳喳过不停. 他需要的是支持他的人, 不是一个谏言者. 如皇帝, 不管口中说多么需要他人的谏言, 心中所想的正正相反.
人心还未宽广得接受一切的谏言.
他站在某一摊子前, 大喊我的名. 行人道上的人全斜眼看我.
[是, 是. ] 无视这样的目光, 我从人群中穿插, 很不容易才找到他身边的空档. [不要这样大叫我的名字. ]
[不喜欢吗? ] 他定眼的看着面前的长盒子. [你不是很喜欢吗? ]
这是明知固问. 他明知我不太爱别人叫我的名字. [你在做什么? ] 我没气地问.
[不回家吃晚饭吗? ]
[不要提这话题, 玩这个吧. 别扫了兴. ] 他微恕, 我识时务地关咀.

盒子上分为六等份, 形成一个很长跑道. 田鼠在一旁无奈等待, 被长木板阻挡前路. 看不清前方, 也动不了. 只可在小空间中活动.
[这是什么的游戏? ] 说明己写在那挂在墙壁上的大广告布上, 但一只字也入不了脑中. 太多的字, 太远的广告布, 让我没这个心情去仔细看清.
我知道, 这样说下去, 他听不入耳, 也加强他的反抗之意. 所以我选择顺他之意. 但心头闪过伯母那汗流浃背的身影.
他指向那六只的田鼠. [在这儿选一只田鼠可最先走到终点. ]
[和香港的赛马比赛一样? 选出可获胜利的那只马匹. ]
[差不多吧. 你曾选对吗? ]
[嗯. ] 我尝试回忆, [没有, 但精于选取. 你有心水吗? ]
[找寻中. ]
六只被困的田鼠, 为我们这些选择者做出一连串的动作, 想要把我们的视线放在他们身上.
音乐微弱地声响起. 歌曲却让我熟悉得很. 是在九份听到的那首. 我无意识地跟随其节奏哼着, 却永远的记不了歌词.
他把放在裤子背袋中的手机拿出, 音乐声也因为没有衣料的阻挡而变大. 这时我才发现他手机钤声转了, 变为 “my heart will go on.”
[是……..] 他向电话旁的另一人道.
我低头, 在一至六号的田鼠中, 选择出自己的幸运田鼠. 六只田鼠各自做出不同的动作. 指头去触摸牠们, 想起伯母那红肿的指尖.
[不可触摸的. ] 肥老摊贩怒目相向, 走下他的椅子, 指向他身后的广告布.
[对不起. ] 我呆帐, 目光回到那田鼠上. 伸出的手强迫回收. 他的那喝止, 让魂飞回躯壳.
[这只田鼠生病了. ] 我指向那一只背上无毛的田鼠. 嘱咐了几句.
[你知道? ] 他紧接问道. [你是医生? ] 深怕我洞悉游戏中的秘密.
[不知道. ]
[啊? 你不是医生? ] 她胡里胡涂, 重复多问一遍.
[不是. ] 我清清嗓子, 耸耸肩, 向他解释. [我只是看到牠的背上的毛没了. ] 那田鼠身上的一个没毛的地方, 像鬼x头的症状一样. 在本是原x无缺的背上, 忽然多了一个无毛的小圆圈, 让本是藏在皮毛下的肉外露.
他无视. 语气嚣张[牠一向都是这样. ]
[是吗? ]
弯下腰, 把每只的田鼠仔细看清, 想起在街市中的妇孺, 在鱼店中把每一尾的鱼仔细看清, 找出每好的一尾, 或是快要死亡的一尾.
摊贩摇动他的扇子, 瞄向低头仔细观察中的我, 又瞄向他的田鼠身上, 低下声浪问 [你懂得选择吗? ] 担心来了一个高人, 把他的奖品全夺去.
我低唔一会儿, 像个伯乐, 寻找传说中的汗血宝马, 吓得他想把盒上的田鼠全收在袋去.
[不太懂. ] 诚实回答.
摊贩擦去一头的冷汗, 不再理会我这个疯子, 走回他所坐的椅上, 哼着某首歌曲, 某首的老歌, 父亲也曾哼过, 同一首的歌曲.

[……….不知道为了什么, 忧愁它围着我. 我每天都在祈祷, 快赶走爱的寂寞………..]
父亲总在房间中, 夜深人静时, 坐在母亲化妆桌前的木椅上, 慢慢哼着, 用他那苍老的声调.他总是重复这句.
抬头, 看到老板不断把音调哼.
[……不知道为了什么, 忧愁它围着我. 我每天都在祈祷, 快赶走爱的寂寞………..]
下半首, 我没听过他哼唱. 从前的我总是以为这是歌曲的全部. 后来, 我才知道, 这首是邓丽君的千言万语.
全首是. [.不知道为了什么, 忧愁它围着我. 我每天都在祈祷, 快赶走爱的寂寞. 那天起, 你对我说, 永远的你爱着我, 千言和万语随浮云掠过. ]
女声在心中唱着.
我每天都在祈祷, 快赶走爱的寂寞……………..赶走爱的寂寞. 父亲, 他寂寞吗? 是对母亲的思念吗? 我曾经, 看过他坐在化妆桌前, 哼着歌, 在流泪.
他总是教训我, 流泪是内弱的表现. 那么, 他曾寂寞吗?

[我在士林中. ] 国峰向手机另一旁的人说, 话因为他的回来, 而变得清晰. [你要来, 便来. 嗯……与朋友在一起. ]
[选了吗? ] 他关上电话, 拍向我肩头, 问我选了那一只.
我尝试在牠们身上找到胜利的特征, 心中出现父亲哼唱那歌曲时的情景. 我摇头, 要把心中的幻影摇掉.
他脸上因为我的不明举动而露出疑惑.
[那个. ] 我示意某一只在睡眠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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