甩甩头，怎么又想到宇文湛蓝身上去？不过是想起海遥而已。
眼下，要不要告诉凌川，他的弟兄正被宇文湛蓝扣留在皇宫里头？
"凌川，海遥对你，重要到什么程度？"他偏着头问，问了个近乎白痴的问题。
"他是我四弟。"
"那就是很重要咯？若是有人拿他来威胁你，你对我，会否放手？"对于宇文湛蓝的心思，以及他的恶劣，他约略也能猜到一些。这个问题就这么跳上心头，摆在凌川的面前。但是并没指望得到回答。看着他的犹豫，以及眼神中的那些怒气，反而，有些欣喜......欣喜什么？他却并不想去想，自从搅进这个乱七八糟的关系里后，他就已经习惯不去想一些东西。任性？那就任性吧......多一个人关爱，总不会是坏事。
"宇文湛蓝？"凌川在别的事情上并不笨，心思一转就已经猜到颜轻所指。
"嗯。海遥当日夜闯皇宫，被宇文湛蓝扣留，此刻，可能还在里面......生命应该无恙。"与其让凌川日后从宇文湛蓝口里得到这个消息，还是现在自己告诉他吧。
听到海遥性命无虑，凌川神情明显松下来。但是海遥去宫里作什么？总不见得是要刺杀宇文湛蓝。这点自知之明他不至于没有，那么......是为了觉？疑惑的目光习惯的看向颜轻，失望的看到他只是耸了下肩。
他并非不知道，只是，关于宇文觉，那是他们的家事吧，他不想再扯进更多了。再说，海遥铤而走险，目的，似乎很大部分是为了凌川呢......似乎有些复杂，还是让他自己去发现解决吧。
"该说的说完了，你去做你的事吧。"颜轻起身逐客。冷不防凌川一个近身，腰肢已经被他揽住。两人的身体无限贴合，近在咫尺的呼吸让他不悦的皱眉。"你做什么？"
"你怎么知道海遥的事？去见过宇文湛蓝了？"颜轻无言，对于凌川由爱弟心切的大哥形象片刻之间转变为近似无赖般的脸也只有叹气的份。
果然是这样果然是这样果然是这样......
心里极度不平衡，他扳着颜轻的脸强迫他与自己对视。清俊的脸大约因为失了武功的关系不再那么清冷决然。
这张脸，他牵挂了三年，为什么总是这么淡漠呢......刻意无视颜轻眼中锐利的警告，他倾身，封住他的唇，含住长久以来的渴望。
散功也并不是件坏事，至少对于凌川而言。毫无反抗力的身体，只要他愿意，可以任他揉圆搓扁。他的手探入颜轻的衣襟，沾上了，便再不想放开......
身边的气息越来越冷，他的手移动一寸，那气息便冰寒一分。
叹息一声，他恋恋不舍的放开他。身体一弯，抱起他的身体放到了床上。
"凌川你！你就只会趁人之危么？"
终于也着急了么？凌川好笑的看着他，"我只喜欢趁你之危......"呢喃着再度轻吻他，只一下便放了开，伸手拉过一旁的被子盖在他身上，"好好休息。我就在隔壁。"
第八章 际会（上）
推开门凌川却停了下来。原因在于耳中突然传来奇怪的声音。
隐隐约约的，却让人一听便可了然。床板受不住重压的吱嘎声，拼命压抑却压不住的呻吟声，夹杂着浓重的喘息声......
这年头，这么明目张胆的在客栈里做这种事--自己不在乎也要考虑一下隔壁住的人嘛。
早说不要住这客栈了！他神色怪异的转回头去看颜轻，后者迎着他，目光坦然，也不知心里在想什么。
"你，要不要和我换个房间？"
"不用了。没什么要紧的。"
没什么要紧的？凌川回到自己房间还在想着这句话。心头伤心复伤心。三年之前，他绝对不会是这个反应。而今，影响他的是自己，还是宇文湛蓝？该死！他还没忘记他从极影山庄的墙头掉落自己怀里时残留的情欲气息。不愧是他爱上的人呵，竞争看来很激烈，不过，休想他会放手就是了。
颜轻本来不是个浅眠的人。但是散功的日子里却是例外，失去了功力神经反而愈加敏感，稍稍一点响动就能把他惊醒。所以房门被打开的时候，尽管声音小到几乎没有，他还是醒了过来。不动声色的闭着眼听那脚步声越来越近，到床边，停了下来。
半晌，没有声音。再半晌，又没有声音。颜轻心里无奈，不想理他，但是这样的话自己也不用再睡下去了。
"你又想......"话音在睁开眼之后止住。
白衣曳地，长发垂肩。玲珑的身影悄然站立于床前。如幻如仙，但是，更像个......幽魂呵......
"惊雪？"好在他已经习惯她的神出鬼没。
"你又散功了？"开口仍是那般不咸不淡不冷不热，全不似在宫里那样伶俐可人。又散功是什么意思啊？他记得自己有好好掩饰的。
"是他吗？"
"什么？是谁？"莫名其妙，但是透着担心。
"隔壁那个人--你散功，就是他造成的吧。"冰冷的眼神瞟了瞟凌川的房间，转到颜轻脸上时已转了别的情愫，不舍，怨怒，宠爱......她的宫主，缥缈宫前一任的主人，清绝出尘举世无双的尊贵之身，居然，被一个世间普通的男子给......还带给他这么大的痛苦！
看着惊雪脸上变幻不定的神色，颜轻心里盘算着该怎么过这一关。凌川是造成他会散功的罪魁祸首，但是这个问题可大可小呵，一个不好他就性命堪忧！
支起身，淡淡的朝隔壁看了一眼。
"放心，他不会听见的，我点了他的穴道."
"惊雪，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你们离开极影山庄我就跟在后面了，只是你们一直没发现而已。"
"这么说，你原来就在山庄外面了？"
"嗯。"
还嗯。颜轻眯了眯眼，突然目光犀利的看着惊雪。"你为了抓我回去，倒是用尽了心思啊，嗯？"
"呃，我......"
"你？唉......"颜轻痛心疾首的一叹，接着道，"你呀，你可知我差一点......算了，如今都过去了......"
"你差点怎么了？他对你怎么样了？他答应我不伤害你的......"
"这么说，你是承认联合沈极影来骗我了？惊雪，你是越来越聪明了！"对不住啊小雪，我也不想这样对你的。
"公子，对不起，对不起，我......"惊雪心里一急，说话也渐渐慌乱起来。和刚进门时的样子简直判若云泥。如果因为自己的原因让公子受了什么伤害，那是万死不足辞其疚！
"事到如今，我也没什么事，算了......"
"不，公子，我，你......"她为什么没想到他会散功，万一......黑发衬托下清丽的容颜泫然欲泣。......是不是过分了点？
"公子，你真的没事？"小心翼翼的查看颜轻的脸色，想要查证自己的问题，结果失望。
"真的。有事的是他--记住下不为例。"
他？沈极影？他有什么事......还是算了，自家主子没事就够了。"公子，那你什么时候回宫？宫主和我们都很想你呢。"
想我？想我回去好把戒指重新给套回我手上？颜轻亲切的微笑一下，当是这个问题的回答。回宫，暂时是不要想了。
"对了，惊雪。你怎么知道我散功的？"
"你回宫后两次散功都躲在自己屋里不出来，以为能瞒得过去？宫主早知道了。怕你为难，才没问的......"
"怎么了？"颜轻被她埋怨的眼神瞪得哭笑不得。
"还怎么了！发作的时候那么痛苦，你还不让我们知道！你......你还那么顾及他......"
"惊雪......"及时打断她的话，防止那个"他"再度被牵涉进来。凌川。为什么自己要这么顾及他？百般的维护，简直可算是仇将恩报呐。"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再说痛苦也就一瞬间的事，过了就好了......"
"过了就好？过了就是散功啊，一点功力都没有了，哪里好？现在又跑出来，万一......怎么办？"
"不会的。我有办法防身......"一个咄咄逼人，一个且行且退。情势又再倒转。
"不会？你刚刚不是说沈极影有事？他那么大的势力，盯上你怎么办？"
沈极影？颜轻脸色不善的咳了一下，这个问题......他当然不会放过自己的。现在说不定已经满天下在找人了......要来的，躲也躲不掉......
轻柔的笑了一下，"说不定到时我已经恢复了呢？别担心我了--倒是你自己，江湖险恶，你又不惯出来走动的，回宫去吧，好好照顾纤尘，恩？"
"宫主自有离霜照顾，我出宫本来就是宫主要我带你回去的......什么声音？"隔壁传过来奇怪的声音。
"唉，嗯......嗯......啊......"
惊雪偏着头凝神倾听。声音里面又似痛苦又似欢愉，还是苦苦压抑着的，虽然这压抑没什么效果。什么人会发出这样的声音？怎样都想不出，眉头渐渐蹙了起来，"隔壁有人受伤了吗？"
"呃，可能吧。"颜轻唯有底下头忍住笑。好不容易停止的声音，竟然此刻又响了起来，看来体力不错......自己是越来越邪恶了。唉，受伤！怎样把惊雪骗走才是。
......
第二天睁开眼睛时，天已经大亮。看阳光从窗口射进来的方向，都已经中午了。昨晚好说歹说把惊雪哄得走人了。隔壁却直到凌晨才安静下来。躺下来睁了半天眼，饶是无法打坐运气的身体再疲累，也没办法在那样的环境下安然入睡。所以一觉睡到这个时间，很是情有可原。
梳洗妥当下楼。凌川似有心灵感应般对着他招手，桌上的菜刚好送上。时间恰恰好。
"醒了?坐下吃饭吧。"
看着他为自己拉开椅子，笑容温和。颜轻无言，坐下来安静的吃饭。
吃到一半，见凌川夹菜的手停在了半途。疑惑的转头看他。凌川突然发难，放下手里的筷子揽住颜轻的脖子一把吻了上去。强硬而深入的吻，像是宣告自己的所有权，也像在宣泄着某种不满。
边上一阵抽气声，惊呼声。还有碗筷掉落的哐当声......
这是大堂！白痴！颜轻使尽全身的力气推他，无奈此刻的他在凌川面前无异婴儿，推了半天只换来更深的唇舌交缠。混蛋！狠狠心牙关一用力。蛮横的唇终于吃痛放开。
"你发什么疯！"几乎要气红了眼。为什么每次都这样！
凌川却没事人一般，伸手擦去颜轻唇上的血迹，照旧吃得悠闲。
吃得够了，才抬起头来，迎着颜轻针尖般的视线。"对于你瞒了我这么久的事，索取一点心里平衡而已。不过分吧？"
颜轻一愕，"什么瞒了你这么久？"
"你的身份呵，还有什么？"
"我的身份？"怒气渐渐转移，他怀疑的看着凌川。对于边上越来越大声的"窃窃私语"，两人倒是谁也没有去理会。
"昨晚，你以为我真的会乖乖的任那小姑娘点了穴道？"他的武功比不上颜轻，总不至于连那个小姑娘都不如。言下之意，他和惊雪的对话，他没听全至少也听了九成。
"所以？"
"所以......"他压低了声音凑近颜轻的耳朵，"我都没有想到自己爱上的会是这么......声名显赫的人呢，缥缈宫主，嗯？"
声名显赫？显赫的不过是"缥缈宫主"这个名衔而已，对于具体的宫主是谁，根本连见都见不着，姓什名谁都不知道，哪里还会声名显赫？他不要也和江湖人士一样？
"你既然知道了--没别的想法吗？"
"我还应该有什么别的想法？"手不安分的抬起，又想抚上颜轻的脸，被他皱着眉躲开。
"比如，为了避免和神秘莫测的缥缈宫正面的敌对，放弃我--你给我差不多一点！"
"放弃你？"凌川的脸几乎要贴到颜轻鼻子上，"休想！"
早就应该有这个认知了嘛。
"凌川，你这是何苦呢？我有什么地方好到让你这么顽固？"
"不是顽固，是执着。"笑着纠正他的用词错误，"好的地方么，可就多了去了--昨晚你一再转移你那小姑娘关于我的话题，是为什么--你现在说的我不信，我只相信我昨晚听到的。还有......"他看着他的的双眸，决心探一探雷区，"......你的脸，你的......身体......唔！"
蓦然变色！一脚踩上他的脚背，颜轻站起来转身就走。
之所以没有走成，是因为他看见两个人。两个人正从楼梯上慢慢的走下来。前面那一个似乎行动不太方便，一步一步，走得很慢。后面那个想要扶助他的腰，被一把甩了开去。他皱眉，脸上一怒，复又平静了下来，手再度贴上去，再度被甩了下来，扯扯嘴角，一脸的无奈......
颜轻看着他们。这两个人他都认识，但是不熟。落回。后面的，是叫程煜吧......问题是，他们出来的那间房，正好位于自己的隔壁。
那两人显然也见到了他们。程煜又是皱眉，而落回，本就苍白的脸色此刻接近惨白。
颜轻慢慢转过头，看到凌川一脸的铁青，死死的盯着他们两人。
机械的走过来。
"大哥......"伴随着深呼吸吐出来的两个字，艰难的没有了下文，就像溺水一段时间才得救，发音成为世间最困难的事情。
"落回！为什么？"昨晚那些淫乱的声音真切的重现在耳中，他的落回，从小感情最好的弟弟。为什么？不，不是。落回的性情他最了解。一向自制而纯真，从不容许哪怕片刻的放纵。一定是被强迫的。他没有武功，一定是被强迫的......
想到这一层，他阴骘的目光刺向落回身后的人身上。程煜！宇文湛蓝的狗腿......看着那一脸不在乎的样子，他强逼他的......
凌川的指关节颤抖泛白，若不是颜轻按着，此刻怕已经一拳招呼在程煜脸上。但是--
落回急剧起伏的胸膛渐渐平复下来，灰败的眼中也慢慢绽现清明。
定了定神，他直视凌川。
"大哥，这件事，让落回自己来处理好么？"
言下之意，是要让自己别管了？凌川一个冷笑，一拳重重砸向桌子，"你自己处理？你要怎么自己处理？在......"床上两个字，终于被脑中残存的理智阻止。愤然收口，牙关死死的挤压着。
"大哥......"落回低下头。不是不知道凌川心里所想，但是他不可以。他若是不顾一切的全盘托出，海遥的安全要如何是好？按程煜的性格，他并不认为有善终的可能性。......反正，自己的身体已经这样了，干脆就一路到底吧......
"你，走！马上走！"既然不肯说原因，那就离远点。继续在自己面前呆下去，他难保自己不会冲动之下作出什么伤害他的行为。
凌川一个人走在这个小镇并不宽阔的街道上，心头冰火交融。颜轻在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不紧不慢的跟着他。
落回离去的眼神，分明透着极大的痛苦。这个白痴，却还是要伤他......看着面前挺得过分笔直的躯体，黑色的外袍扎腰垂踝，竟是前所未见的苍峻。
"落回这么做定有他的苦衷，你就......"
"我知道。"
"你知道？"
"嗯。二十年来的兄弟--我不是气他，我只是气自己，眼看着他受伤害，竟然......"他停下脚步，等颜轻走到自己的身边，才转头看着他，继续道，"若不是你拦着，程煜那个人，此刻怕没有命在......"
"你那寨子，此刻怕也没有人在了......你若真的对他动手，最后受苦的，还会是落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