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宠爱————秦引
秦引  发于:2008年12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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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传位
大漠。黄昏。
斜阳夕照,浩渺黄沙尽皆染上一层淡淡的金色,光华熠熠,耀眼非常。除此之外,见不到半点其余颜色,只有偶然出现的动物残留骨架星星点点散布其中。
这种地方,本就鲜少会有生命的迹象。
然而此时,在这沙漠深处,突兀的,一摸身影悄然站立。
容颜若水,长发未加束缚,垂下如瀑,宽大的素色长袍看似不经意的系在纤细的身躯上,衣袂飘飞,猎猎作响。
竟是容色绝世的女子。
却不知为何只身站立于此?
女子衣角尽处,鞋袜未着,光裸着一双玉足,静静的站立在这黄沙之中。浅金色的阳光倾泻于身,看起来无端的神秘,却又说不出的高贵出尘。
恍若不意下凡的神袛,踏足大地,却不属于人间。
女子的目光似是望着远远的前方,又像什么都未曾入眼。容颜沉静若水,却又隐隐带着期盼的神色。时间从她身旁静谧流过。
很久。
终于,对面遥远的某处,出现一个小小的黑点,缓缓的朝这边移动着。
乍见此,女子长睫一闪,面容即刻生动起来,然而仅仅一瞬间,便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眼见对面那一点越来越近,形状已可清楚分辨。是一匹瘦骨嶙峋的骆驼。虽然瘦得皮包骨头,但骨架显然不小,加上那高高昂起的头,移动颇缓慢的步子。居然看起来很有些骄傲的气度。难得这骄傲的动物背上似还驮了个人。
骆驼离那女子越来越近,在离她三尺远的地方终于停下原本就动得不勤快的四足。"哞"的嘶唤了一声,随着它长长的脖子高高昂起,原本半躺在背上的人簌然一跃,人飘飘落下,于那女子的对面站定。
来人身形瘦长,但分明是个男子,年岁并不大,二十出头的样子。青衫长衣,衣角大约是在黄沙大漠之中行进颇久的缘故,沾上了浅浅的黄色。
"回来了?"
"嗯。"
一问一答,两人都是淡淡的口吻,仿佛才不过相隔两日。
男子答着,反手摘下过大的斗笠,被遮去大半的容颜便立时显露。清绝的脸上挂着懒洋洋的浅笑,眼中却有藏不住的宠溺之色。"你呀,何苦一个人跑出来?"不等女子开口,又转过头去,拍拍那骆驼粗糙的勃颈,语声温柔,"阿黄,辛苦你啊一路陪我回来,已经没事了,你回去吧。"
阿黄?许是眼花,那骆驼嘴角一个隐约的抽动,想是对这名字颇有意见。
再度嘶唤一声,骆驼转身扬蹄离去,步子倒是比来时快上些许。
转回头,那女子已然先行。黑发白衣飞扬在前方,玉足踏过黄沙,竟不曾留下一丝痕迹。青年男子略略苦笑,便也跟了上去。
身后黄沙遍野,除了两行骆驼的脚印,再不见其它痕迹。
天色益晚,淡淡的金辉转成浅苍之色。大风过处,骆驼的足印也很快被覆盖,这沙漠,再度恢复了无生机的苍茫。

两人一路无语。女子面容始终静若止水,男子神情悠闲懒散。约莫大半个时辰之后,入眼景色迥然变化。虽然暮色将尽,仍然可以看到大片大片的墨绿。大大小小的树木蓊郁葱茏,不远处一湾湖水掩映其中。
竟是一片绿洲!z
沙漠中有绿洲,除非未被发现,不然定是生机盎然,繁华茂盛之处。此处显然也不例外。宽阔的大路旁有人还在摆摊,都是些吃食菜蔬之类。边上虽空着,但白天摊位人迹诸多的迹象还留得明显。
零星的几人见到突然出现的这两人,不免都都些惊讶。继而又看到明明走得不快的两人转眼间又离他们远远的,心头不禁泛起阵阵恶寒,莫非是......遇鬼了?赶紧回家吧还是......
越走到绿洲深处,这路越是九曲十八弯。看似没有尽头,却又柳暗花明。y
眼前突然开阔,一片繁盛的花地尽放眼前。各式颜色大大小小的花开满了眼,一直延伸,了无边际。若是白日里,不知道会是怎样的光华灿烂。
初来此处的人,想必是要大大惊叹一番这不似人间的景象。但看在这两人眼里却是再平常不过。两人脚步未停的直迈入花丛。进去之后身法却怪异了起来。前三后四,左三右七,步法不停变换,身形却依然飘逸如风舞杨柳。
过了这花阵,站住了脚。男子微微叹了口气,眼前的景致,与三年前自己离开时竟毫无二致。江南园林般的布局,但更形飘逸,又不失自然,通体汉白玉的屋子,仍是雪白的颜色。
人道物是人非多感伤,却不知物是人是也颇能引起一番感慨。b
看到前面的女子终于回过头来看着自己,男子微微一笑,却道,"纤尘,暂时别让她们知道我回来了,我想安静一段时间。嗯?"
"无忧阁天天都有人打扫,你随时回来随时可以住。"被称为纤尘的女子终于再度开口,只是语调依旧不带温度。"既如此,就劳烦您自行回阁了。纤尘不送。"说罢转身便要走。
"纤尘。"男子叫住她,收起脸上悠闲懒散的神情,苦笑了一声,道,"还是生气么?"
"生气?纤尘不敢。"女子并未回头,顿了顿,又道,"宫主行踪,本就是旁人过问不得的。不论三天还是三年,我等......不过是待在这里静候主人回宫就是了。"
这......那里是不敢生气的口气。g
男子再度无奈苦笑。纤尘平日少有情绪波动,气成这样实是第一次见到。想到自己这一走三年,三年来宫里大大小小事情均担在她一人肩上,自己不内疚实在是说不过去。
真是离开太久了呢。
※※※z※※y※※z※※z※※※
清晨睁开眼,无忧阁外阳光明媚云淡风轻。是个好天气。
颜轻微微眯了眼,并无立刻起身的打算。
没让纤尘透露自己回来的消息,就是说自己还有一段清闲的日子可以过。不好好把握似乎对不起自己。然而......
笃笃的敲门声,"宫主......",是纤尘的声音。
不好的预感。无奈之下只得起身。待到整理完毕开门之时,不幸果然应验。
"恭迎宫主回宫!"嘹亮到几乎振聋发聩的声音,出自门外跪着的大片人口中。垂髫的披发的白衣的彩衣的,俱是妙龄的女子。
其实想都不用想的,平白辛苦了三年的纤尘,好不容易自己回来了,哪里还有让自己继续悠闲下去的道理?身在缥缈宫,再好说话都是有限度的。
含义不明的一个眼神丢向静静站立一旁的纤尘,看她脸上虽无表情,眼底却是一丝隐藏不住的得意,甚至......幸灾乐祸......到底仍未脱少女心性。
"罢了,起来吧都。"颜轻维持着脸上浅浅的笑容,双手一扬,免了诸女膝盖着地之苦。眼前个个都是玲珑秀丽的女儿家,先前自己在宫中就免了下跪之礼,免得看一次心疼一次。
"嘻嘻......"
"呵呵......"
"呜......您可回来了......我以为您不要我们了,呜......"
一反跪着时的肃穆,一站起来,众女立时忍不住,又哭又笑又是埋怨,激动欢喜之情肆意。颜轻都还没来得及感动一番,身边清冷中带着调皮的声音再度响起,"宫主,看她们一早起来为您准备了洗尘宴的份上,还请宫主赏光。"
说话的人嘴角微微上扬,笑容十足优雅尊贵,绝世出尘......
洗尘宴?罢,洗尘就洗尘吧,看在自己把她们丢下三年的分上。

缥缈宫,语荷园。
雪白的莲花,开了满满的一池。
在这夏末秋初的西域之地。
任谁看到了,怕也要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片荷花池,却是自缥缈宫创立之初便存在于此。后人包括颜轻在内,也是不得不感慨当年一手造起这白玉宫殿之人的惊才绝世。
微风轻轻拂过,阳光懒洋洋的照在花池边的大片空地上,本是持酒赏花的好时光。
只是苦了某人,忙于应付接踵而来的酒杯,哪里有空暇去看哪怕就一眼的雪白莲花?
已经有些微醺的颜轻,看着剩下大半的个个都有来敬上一杯的架势,饶是修为再深厚,也不禁有些摇摇欲坠。圈外的人儿且歌且舞,边上纤尘侧躺着身子单手支颐,甚是少见的嘴角带笑看着自家主子被团团围住无奈之下的表情。
要醉了呢,以他的酒量,原是喝不得这么多酒的,能撑到这会儿,不容易了。
看他毫无形象的打了个酒嗝,继而眉梢带笑的朝自己招手,纤尘知道自己再不过去,这颜轻怕是要成为史上最没形象的缥缈宫主了。高贵出尘的宫主......
分开众人走到已是半躺在地上的人身边,浅笑着看了他半晌,伸手扶起他,"宫主......"
"纤尘......你......害我......"间断的吐出几个字来,脸上的笑意因醉酒的缘故更形懒散不羁,却又迷茫的引人疼惜。这样的样子,多少年不曾见到了?
正自沉思间,手腕蓦的被人扣住,不及眨眼的瞬间,手指传来一丝凉意,低头看,一个漆黑无暇的指环已然套在了右手无名指上。
这一惊讶可不得了。
"你!"花容失色的瞪着那位阴谋得逞而退开了几尺远的人,就看他远远的笑着,狡黠而懒散。
"纤尘,这指环一旦带上三年之内不得褪下哦--你也是知道的--既如此--"
"属下参见宫主!"
一转身,刚还在且歌且舞今朝有酒今朝醉的诸女今天齐齐跪了第二回,齐齐的高声吟诵,齐齐的顿首于地......简直与早晨一幕毫无二致。
瞬间易主,应该是这样的表现么?
"你......你们......"忍不住无奈的呻吟出来,简直是再荒唐不过!就这样......就这样......自己岂非......好好的三年时光又被出卖了!"颜轻!"出生以来的第一声怒喝,转过身去,哪里还有人影在?
日光下,只有刚换了新主人的玄玉戒,缓缓流淌着温润幽远的黑色光辉。

无忧阁。
刚卸下缥缈宫主人身份的人闲闲倚在窗边,闭着眼享受阳光温暖的抚慰。手中勾着的酒瓶不断轻轻甩动着圈--竟然还在喝酒!
"呵呵......"嘴角那一抹似乎永远存在的笑容怎也掩饰不住得意。"纤尘啊,酒量这种东西,是可以改变的啊......",不然,怎可轻易骗过一直以来都不放下戒备的你?
想设计我,可是要承担后果的呢。
"唉--"姿势优雅的伸了个懒腰,这往后,终于可以无所事事了,真是悠闲呀--

第二章 入世
王朝九年。天下承平。
天子明德,百姓安分。实在不能不算是祥和安泰的年头。所以当今皇帝心头,只有一件事是可恨却又无奈的。
养心殿中,天子震怒,堂下跪着的臣子,更是抖得如深秋的落叶,就怕这么一瞬间,自己的老命也向那深秋的落叶一般。
"皇上恕罪,皇上恕罪,皇上恕罪啊......"翻来覆去,嘴里只得这一句,偏还是颤微微的声音,只把这当今天子听得火上浇油,怒加一等。
"恕罪?哼!当初是谁信誓旦旦向朕保证说由自己来督运一定不会出差错的?如今呢?你运的贡品呢?啊?"
"这......这......皇上......微臣......"
颤巍巍的声音嘎然而之,只听咚的一声,竟然晕了过去。
"你......"就这么晕了?哈,简直可笑至极。"废物!朕要你们何用!!来人,拖出去!"
真是废物!朝廷每年花那么多银两养的都是些废物!
"皇上......"原本一直垂首静静站立在后面的人,此刻抬头看着面前自己的主子,然而话没说半句,便被人抢了去。
"你闭嘴,不关你的事!"语气很是恶狠狠的。
"是!"收起脸上略显自责的情绪,宇文觉再度敛眉垂头。
怒气无处发泄的天子恨恨的一屁股坐下,胸膛剧烈起伏,却不说话。过了半晌,呼吸渐渐平顺,便又听他道,"哼哼,凌川啊凌川,你道朕当真拿你没辙么?"语气可疑的轻柔诡异,听得后面宇文觉心里一震。
皇帝一句话说完便再也没有了下文。一时间养心殿内寂寂无声,气氛肃然。
良久。
"那人......还是没有消息么?"有如呢喃般的声音轻轻响起,却是一句没头没尾的问话。也亏得宇文觉竟能听得明白,"是......"一个字拖了长长的音,显然不希望是这样的答案,却实在是没有其余的话可以讲。果不其然看到主子微侧的那一面浮上失望,尽管极淡极淡,还是逃不过他锐利的眼。
"他......他......唉,算了......"叹了口气,不想再多谈。

若问当今天子为何如此震怒,自然是因为江南贡品再度被劫。
被劫到了何处么?自然是那个天生就跟朝廷过不去的大风寨了。
这大风寨要说历史倒还是有一点的。先前的规模并不太大,打着劫富济贫的旗号,专门和一些为富不仁的奸商和贪官过不去。自从这一任寨主上任后,这大风寨行事却一改往日作风,倒不是说金盆洗手不干了,不过改了一下下手的目标而已......非朝廷贡品不抢!
不错,如今的大风寨甚少出手,一出手就绝对是大宗,而且绝对不会空手而回--朝廷贡品啊,过去一年的生意也比不上现今的一桩。
劫富济贫,劫富济贫,劫的富越多,济的贫也才会越多嘛。
不过,下手的目标变大了,自己作为别人目标的几率自然也是水涨船高--朝廷要剿大风寨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只可惜没一次成功,原因么,也不能怪朝廷无人,只是这凌川,实在不是个易于之辈--没点儿本事,谁敢挑上朝廷干?
但是,这围剿的事儿一来二去多了,自然免不了让山寨里的儿郎们有些束手束脚。好不容易有了机会,积了多日的晦气一朝得驱--所以,实在是没有不开心的理由的。
如今的大风寨内。大堂中,大大的圆桌摆了不下十几桌,原因无他,劫镖成功后的庆功宴。
山寨中的人,自小生于斯长于斯,中途加入进来的,也都是些出生卑微长于草莽的,所以十个人中倒是有九个文字不通,最大的爱好莫过大口喝酒大块吃肉。这些人占据主体的宴会,又是庆功宴,效果可想而知。
满场的觥筹交错自不必说,嫌碗太小喝酒不过瘾而直接提着酒坛仰头直灌的也不在少数,中间夹杂着不绝于耳的猜拳行令之声,酒坛没拎住摔到地上破裂的声音,喝醉了酒品不好大声嚷嚷唱歌的声音,再加上火头王三养的一猫一狗也不甘寂寞的插花两声......这场面,实不是一个乱字可以形容。
但是这样的场面之中,也有我自岿然不动的人物。譬如大堂正中那桌上坐着的几个。
显然这是主桌。看桌边诸人脸上的神气,应是这山寨中领导级的人马了。只是一桌十位,却只坐了八个人。两个位子空了出来,包括主位。
在空着的主位左边,坐着的是一个青年蓝衫男子,端着酒杯,脸上没什么表情,看上去不是个多话的人。
男子旁边却是一位明艳动人的女子,水红色的拽地长裙,半挽起的头发,柔美中带了几分干练。在这样一个男性绝对主导的山寨之中,一个女子能坐在这个位子上,想见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再往左去则是个老人了。说是老人,年纪其实也不是很大,五十出头的样子,只是面上皱纹深如刀刻,隐约夹杂着细碎的伤疤。随着豪迈的笑声扬起,皱纹一颤一颤的,倒也平添几分童趣。此刻手里赫然拎着一个大大的酒坛,正被同桌的另外几个后辈缠着拼酒。
"呃,二......二当家,这......这回咱又成啦,皇帝老子左防右防,还是......嘿嘿,不知道气疯没有,嘿嘿......呃......"剩下的唯一一个没和老爷子缠上的年轻男子,此刻正举着装满了液体的碗对着坐在他对面的蓝衫青年。
蓝衫青年微微一笑,并不说话。站起来与他把碗一碰,仰着头便喝了下去。
"呃,二当家,这也不知是第几个督运官......呃,你说......呃,怎么都不顶个屁用啊......这皇帝老子,手底下果然都是些闷蛋,哈......"青年一碗酒喝完并未坐下去,仍是一口一个皇帝老子,也不知是醉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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