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紫禁城————海风
海风  发于:2008年12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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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勒住缰绳,看清了挡马的来人。
"老人家,您老怎麽在这?我家少爷呢?"
老翁拉住云飞的胳臂,说话结结巴巴,"可了不得了,出事了!"
云飞的心"咯!"一下提到了嗓子眼。他怕听到这样的消息,虽然,这种不祥的预感已经纠缠了他一路。
"我家少爷他怎样了?"云飞追问老翁。
"你走後,我们在一家叫做‘来福'的小客栈里住下。我和小孙子留宿在楼下的客房。你家少爷他们住在楼上。半夜,我小孙子起夜,我带他到客栈的夥房後撒了泡尿,回来刚走到楼梯拐弯处,听得楼上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我有点好奇,便躲在拐弯处偷看,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了一大跳,你猜我看到了啥?"老翁的表情又浮现出昨夜窥视後的恐惧。
"您老到底瞧见了啥?"云飞不敢听下去。
"我看见从楼梯上轻手轻脚地下来几个人。他们黑布蒙面,只露出两只杀气腾腾的眼睛。肩上扛著三只大麻袋。鬼鬼祟祟地出了门......"
"麻袋?装了些啥?"云飞的心几乎就要跳出来。
"我想看个究竟,可夜太黑,他们又走得急,我实在跟不上他们的脚步,"老翁遗憾地摇著头,"我回到客栈,忽然想起你家少爷他们,便跑上楼去。这一看,差点儿就没吓昏过去。少爷他们的房门大开,一个人影都没有。屋里有股怪怪的香味直窜鼻子,就觉著头晕晕乎乎的想睡觉。"
云飞巴掌一拍,叫道:"不好!那是江湖上卑鄙之流惯用的阴招‘摄魂迷香'。我家少爷他们定是不备,中了奸人之招。"
老翁顿时傻了眼,"依你之见,他们是被人暗算、入了虎口了?"
云飞急得额上冒汗。自己一路上的预感竟然应验。
"这是谁干的?"
云飞眼前闪过一个脑满肠肥的身影,"除了他没有别人。朱耀宗。定是这个狗官绑架了我家少爷。"
"那可怎麽好?"老翁紧张地站立不稳,"朱耀宗可是杀人不吐骨头的!昨天,你们得罪了他,如今羊落虎口,必是凶多吉少。"
"我去杀了那个狗官,救出我家少爷。"云飞摩拳擦掌就要上路。
老翁一把拖住云飞,"这个时候可不能轻举妄动。即便是朱耀宗绑架了少爷他们,可人关在哪儿?是死是活?你这样冒冒失失地闯上门去,岂不打草惊蛇。要是那朱耀宗狗急跳墙大开杀戒,你家少爷他们不就死定了吗?"
"这......"老翁的分析鞭辟入里,云飞心里暗暗佩服,"您老说得在理,云飞救主心切,鲁莽了。"
云飞定了定神,心中暗自盘算:当务之急是必须赶在李元高的大队人马来到沙城之前探明同志帝他们的下落。
"趁著天黑,我摸进知县府去探探虚实。"云飞拿定主意。
"可现在城门已闭,你如何进得去?"老翁无奈地指著两扇厚厚的城门。
云飞抬头,看了看高高的城墙,说道:"老人家勿忧。区区一道砖墙怎能挡得住云飞的脚步。您爷孙俩不妨先留在此地。云飞去去就来。"
老翁正在疑惑,只觉风生影起,云飞的白衣已旋成一团,仿佛夜色里飘浮的云朵,眨眼间越过了城墙。
老翁看得呆了!

(十一)
知县府虽不如皇家宫院那麽庞大,但极尽豪华精致。
云飞矫健的身影在夜色里快速地移动,像个白色的精灵。他过游廊、穿花园,在所有可疑的地点侦察。
由於知县府的地形复杂,不知不觉间云飞竟迷失了方向。
正当云飞徘徊在进退两难之际,不远处隐隐约约传来一阵脚步声。
云飞一个"虎跳",闪入假山後。
脚步由远至近,带过来两个人的窃窃私语。
"真他娘的折腾人,天都快亮了,还吃什麽宵夜。你说是不是饿死鬼投胎?"
"有啥办法,谁叫咱们是奴才出身。主人唤东、你敢往西?"
"说来说去,还得怪昨天那两个闯堂击鼓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小子。你说谁不好惹,偏去招惹咱家老爷。他是啥角色?沙城的土皇帝。这几年,哪个太岁头上动了土的人有好下场?这回,他们入庙不拜佛,竟还敢老虎头上拍苍蝇。这下好,不死也得扒层皮。"
云飞大喜!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意外地获得了同志帝他们的下落。
只一刹,云飞的心又被高高地吊了起来。事实正如他所料,同志帝他们果然落入了朱耀宗的魔爪之中。
朱耀宗手下的一番对话像磁铁吸引著云飞一路悄悄地跟随。
"可不是。朱耀宗的手里早已是血案累累,还在乎多加几条人命。今儿个审了一天,听说还用了‘花开七月'的大刑。"
"啥七月八月的?"
"你可真没见过世面。就是把人吊绑在火前烤嘛。你想想,这扇子摇著都嫌热的七月天,身下燃烧著一只大火炉,那会是啥滋味?用不了一个时辰,受刑的人身子上就会一片一片地起满了大水泡,然後再泼上冷水把水泡一个个地挑破,这就叫‘花开七月'。这还是咱家老爷的发明呐。"
"我的妈妈耶!亏他想得出。这下,可够那几个人受的。"
"听说专攻那个领头的,要从他口里掏出那个大闹公堂的白衣小子的去向。依我看,朱耀宗还不是想一锅端。"
"那领头的招了吗?"
"你猜怎麽著?任凭他朱耀宗火烧得再旺,人家愣是不开口。把咱老爷气得......这不,折腾累了,肚子饿了,想起折腾咱们来了。瞧咱这一趟跑的,腿都快断了。"
"睡得香香的,真缺他妈的德。昨儿个,怎麽没让那白衣小子把他给宰喽......"
"嘘!你吃饭家夥嫌多余了咋的?被他听了去,不给你一刀才怪。咱还是啥命做啥事吧。你去吩咐二顺一声,叫他快去给老爷送水。千万别走岔了地方。"
说完,两人在偏厅前各分东西。
听了一路的云飞恍若五雷轰顶。他最为担心的事终於还是发生了。为了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朱耀宗竟对同志帝动用了骇人听闻的酷刑。
同志帝正在受刑?他正被绑缚著?他正被一群张牙舞爪的刽子手百般凌辱?他那年轻的身体正在承受著巨大的痛苦?而这一切都是为了自己。
云飞怒火中烧。五脏六腑都像是在被同志帝身下那盆汹汹燃烧著的大火灼烤。他握紧的拳,连骨骼都发出一声声愤怒的呐喊。
云飞恨不得立刻取了朱耀宗的首级,看看这个狗官的血到底是红是黑?
云飞仰天凝望,月色中,星斗满天,仿佛是注视著他的眼睛,仿佛在提醒他:愈是这个时候愈要沈著冷静,以免打草惊蛇狗急跳墙。
方才那两个人的对话,给出了一个答案,同志帝并未被关押在县衙府内。那麽,同志帝现在何处?还有昊康哥和安毅。
云飞陷入了一片迷茫之中。
送水?
云飞眼前一亮。自己何不利用送水之机顺藤摸瓜去探出同志帝的真实所在。
云飞主意打定,营救同志帝、营救昊康哥和安毅,就是舍了自己年轻的生命也在所不惜。
夜色中,云飞的这份决心从没有过的坚定。

(十二)
二顺一脸的愠怒。自g4t由f49自3r在
正在梦里颠孪倒凤,却被生生地唤起送水,心里自然的不痛快。
二顺去"古井"打了水,一路连泼带洒地来到一处僻静的院落前。

二顺刚想敲门,云飞一个箭步冲上去,用手抵住了他的咽喉。喝道:"别叫!否则要了你的命。"
二顺早就吓得惊魂出窍,哪里还敢反抗,乖乖地被云飞挟持到了附近的一间空屋子里。
"大老爷饶命,小人只是个跑腿的,请大老爷高抬贵手留小人一命......"二顺叩头如捣蒜。
"你快老老实实地回答小爷的问题。不然,休怪小爷掌下无情。"云飞口气坚决。
二顺哪敢怠慢,连头带尾地把所知道的事一股脑都和盘托出。
不一会,云飞换上了二顺的衣服,点了他的睡穴,提起水桶,向小院走去。
门开处,有个人探出头来朝云飞打量了许久,问道:"你是谁?好面生。二顺怎麽没来?"
"噢!是这样,二顺闹肚子,离不开茅房呢。我刚来没几天,大哥自然觉著面生了。"云飞镇定自若地回答。
看门人将信将疑地把云飞引进小院,带著云飞往後跨院去。
小院虽然不大,但前後院都布有重兵把守,一个个手持刀剑,如临大敌虎视耽耽的样子。
"你到处乱瞅什麽呢?不怕掉脑袋。"看门人板著脸说,把云飞引入一间堆满杂物的小屋里。
云飞惊讶地看到:屋子虽小,竟也驻有十几名兵器在握的卫士。
整个院落,里里外外,朱耀宗像是撒下了天罗地网。
看门人俯下身,吃力地掀开了一块厚重的地板。
原来,板下是一处宽敞的地窖。
看门人引云飞下到地窖中。
昏暗的光晕里,云飞一眼看到了被五花大绑在木柱上的同志帝。
同志帝垂著头,辫子散乱,长发遮住了大半张脸,衣服被撕开,上身赤裸,像是昏死了过去,身上冒起了一只只硕大的水泡,有的,正滴出血水。一只刚熄了不久的大火盆仍然冒著缕缕呛人的青烟。
昊康和安毅分别被绑在地窖的另一头,他们耷拉著脑袋,显然都受过刑。
看到同志帝的这一刹,云飞的心几乎碎掉。他做梦都不曾想到过,金銮殿上那个威风八面的一国之君如今虎落平阳、被朱耀宗折磨的不成人样。
云飞不由自主地一步步靠向同志帝,压不住的冲天怒火就要使他失去理智。他只想上前紧紧地抱住同志帝,紧紧地,再也不松开、再也不要看到他被百般凌辱的摸样。云飞要他:还是那位为民请命的同志帝、还是那位令贪官污吏闻风丧胆的同志帝。云飞更想看到他深情如炬的目光和嘻笑怒骂的表情。
此时的同志帝,头上有刀、脚下有火,身边还有蛇蝎一般地刽子手。
云飞明白,眼下的蛮打蛮斗只能使同志帝的处境更加凶险,只能给同志帝带来更大的灾难。不仅对他。还有情同骨肉的昊康哥。
平日里,昊康最见不得他流血,有时云飞练功失手,昊康甚至会撕开他的衣服为云飞包扎伤口,他身上的一丁点血迹都会让昊康心疼上好几天。如今,昊康身上的斑斑血迹,像涌自云飞心湖里的泪水,痛苦如泉。
同志帝的水泡、昊康哥的血迹......云飞心湖里的泪。
"送水的,发啥愣呢?活得不耐烦了,也想试试。"看门人大声呵斥道:"还不快把水放下离开。一会老爷回来见了你贼头贼脑的样子非收拾了你不可。"
云飞把水倒入水缸。一步一回头地出了地窖。
这刻,云飞跨出的每一步,都像是跨过了一座高山。云飞的每一次回头,都像是发自肺腑的呐喊。
皇上、昊康哥......云飞的串串脚步已然注满了对你们的留恋和牵挂。此生此世,即便天涯海角,都再无法和你们割断。
地窖外,夜愈发地黑、剑愈发地刺眼、刀愈发地明晃晃。
云飞的心,愈发地透亮。

(十三)
云飞回到城外,心急火燎。
望眼欲穿的老翁见云飞终於回来,忙追问结果。
云飞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你倒是开口说话呀,"云飞满面是泪,双手抱头,急坏了老翁,"莫不是朱耀宗把你家少爷给害了?"
"我家少爷他......受苦了,"云飞泣不成声,"云飞无能,连少爷的安全都保护不了,空有这一身功夫何用。云飞没脸见人、没脸再见少爷。"
老翁抚著云飞的肩,神情严峻,"既然有了下落,快想法子营救他们吧,眼瞅著天又要亮了。"
老翁的话使云飞猛醒!天将放亮,李元高的大队人马亦将开到沙城。如果就这麽浩浩荡荡地开了来,发现大势已去的朱耀宗定会狗急跳墙。
云飞顾不得细说,跃身上马,迎向李元高而去。

(十四)
折腾到午夜,朱耀宗筋疲力尽。睡下没几个时辰,迷迷糊糊地听得有人唤他。刚想骂"娘",看到了师爷神色慌张的表情。
"一大清早就哭丧个脸,死你哪门子亲戚了。"朱耀宗骂骂咧咧地打著哈欠。
"事不紧急,小人哪敢搅了老爷您的好梦哦!"师爷的脸拉成了一只苦瓜。
朱耀宗往床头一靠,没好气地说道:"别告诉我,那几个家夥还死不开口。"
"也许比这更可怕?"师爷的表情显得很夸张。
朱耀宗立时耳目清亮,"出啥事了?"
师爷一边帮著朱耀宗穿衣结带、一边不安地说道:"方才城墙了望楼的兵士来报,说距沙城几十里开外处尘烟滚滚遮天蔽日,似有大队车马正往咱沙城方向而来。今儿早起,我的眼皮子一个劲儿地跳,老爷,怕是要坏事?"
朱耀宗猛地跳下了床,"你是说......"
"假设地窖里的那个人果真是同志皇帝,那麽奔沙城而来的就怕不是省油的灯。"
"你是说救驾的来了?怪不得搜遍了全城都找不著那白衣小子的踪迹,敢情他搬救兵去了。这是摆开阵势要来收拾老子了。"
"他们的援兵一到,咱们可就全玩完喽。"师爷两手一摊。
朱耀宗一拍巴掌,叫道:"他奶奶的,没想到老子今天会栽在他的手里。他断老子的活路,老子要他的命。去,叫上刀斧手,把同志给我开膛破肚挖心掏肝,以解老子之气。"
"使不得!"师爷忙摆手,"老爷万不可泄一时之气。有道是三十六计、走为上策。留著同志还有大用。你想,他是皇上,咱把他挟做人质。任凭他百万雄兵,同志在咱手里,谁敢胡来?"
"你个龟孙子,贼精。"朱耀宗咧咧嘴,说道:"那就快吩咐下去,准备上路。"
师爷又摆手,"不可大张旗鼓。轻车简从才能掩人耳目。您想,万一他们的人把城门一堵,岂不关起门来打狗。"
朱耀宗眨巴著眼皮,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老爷莫躁,小的自有妙计。"
师爷厚厚地唇凑近朱耀宗,像两把驱暑的团扇,煽得朱耀宗频频点头。

(十五)
李元高的神色徒然变得严峻。
同志帝危险的处境,发生在他的管辖之内,他所要承担的压力和责任可想而知。
李元高扯起大嗓门,命队伍全速前进。
云飞建议:组成一支精干的小分队,由他带领率先摸进城去,设法潜入关押同志帝的地窖,控制住局面,待大队人马赶到沙城後立刻关闭所有城门,包围地窖和知县府,来个里应外合,彻底捣毁朱耀宗的老巢。
李元高同意了云飞的计划。
由十几名功夫出众的兵士组成的小分队宛如一条蛟龙悄无声息地向沙城逼近。
天色渐渐放亮。薄薄的晨雾笼罩著黑夜後的沙城。
愈向前,云飞的心愈是忐忑不安。
在离城门不远处,正翘首以盼的老翁一把拽住了云飞的马僵。
"快,要杀人了,快去救少爷。"
云飞惊问:"朱耀宗要杀我家少爷?"
老翁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气,"天一亮,城里乱哄哄的。衙役们敲锣打鼓地放出话来,午时三刻,要拿少爷他们开刀问斩。现在各城门都加了岗哨,到处是兵。听说人已经被绑去大戏台了。"
事态骤然紧急,云飞感觉身上的每一条经络几欲崩断。同志帝他们的生命安危已系於千均一发之际。
云飞当机立断,把小分队一拆为四,分别由东南西北四路进城,午时前在大戏台汇合,届时行动以笛声为号。留下老翁为李元高的大队人马做向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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