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快步向前,奔向祉水。紧紧抱住他,紧紧地。这怀抱是我最熟悉的,有我熟悉的温暖,有我熟悉的味道,也有我熟悉的强壮。心若有了依靠,那么一颗冰冷的心也会变得柔软。如果这就是我可以依靠的地方,那么就让我一颗不安的心稍适休息吧。
"祉水,抱我吧!"
环抱住我的身体僵了一下。
"抱我吧,如果你真的那么在乎我!"
"岑你的伤才刚好--"
祉水无措地面对我,我把他拉到那晚他救我起来的那个水泉边,对他嫣然的笑,他马上红了脸。
"这是光天化日--"
我不理会,献上我的红唇。也许人活就应该疯狂,疯狂中忘记自己的本份,忘记一切应该如是!
"我会很小心的!"祉水终于如誓言般放下了他的坚持,热烈地回吻我。这才是真实的寒祉水吧,在他心中压抑的,其实是与他名字相反的一团烈火。我轻轻闭上眼,如此便好,祉水,就用你的火热来温暖我心中的冰冷吧。
"我不会有事的,祉水!"
"如果痛一定要告诉我,知道吗?"
我点头。那么温暖的怀抱,那么热烈的激情,就算要用撕心裂肺的痛来换取我也甘愿。
我做到了,就在祉水进入我的那一刹那,我终于明白了什么叫撕心裂肺,那让人几近晕厥的感觉,深深徘徊在我身体的每一个角落,久久不散。我闭上眼,咬紧牙,不发出一点声响,希望一切早点结束,却又希望一切就停在这一秒。身体的痛可以用毅志来压抑,而心中的痛却是无论如何也压抑不了的。
祉水突然停止了所有的动作,只是紧紧地拥着我,用着悲伤的语调在我耳边反复说着:"好了,不要了,不要了,我什么都不要了,只要能陪在岑的身边,我什么都不要了!"
我慢慢睁开朦胧的眼,看着泪眼婆娑的祉水,"祉水--"
"傻瓜,不是已经告诉过你,如果痛就要马上说吗,为什么想一个人忍下?"
"祉水--"
"你要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我最不愿意伤害的就是你,可我为了自己的私欲却还是--"
"不,你没有伤害我!"我再一次环上祉水的颈项,"你没有伤害我,你只是给我安宁与依靠!"
长久的两两相望,祉水眼中的深情我无法错过,那如水的温柔,如火的热情都在那俊脸上表露无遗。
"--我寒祈水指着这青天碧水为证,今生今世对鹤岑真心一片,永不离弃。死生契阔,与子成悦;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死生契阔,与子成悦;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如此就够了,再多的伤害,再多的苦楚,有了这句话,活着也就有了新的意义。我感到泪在情不自尽地奔流而出,模糊了眼前的祉水。我想伸手去拭,祉水已先我一步轻轻吻去。
"别哭,你一哭,我就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的岑虽然非常适合用眼泪来装点,可我还是最喜欢看你的笑颜!"
"嗯!"破涕为笑,我主动吻上祉水,"来吧,为了你,我什么都不怕了!"
祉水似也明白了我的决心,与我在唇齿间纠缠不开。那温润如此真实,那热情还在跳动。在这青天白日下,我丢下了一切的矜持,只为那句"死生契阔,与子成悦;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古老誓言。
我感到祉水的唇舌沿着我颈,到我的锁骨,而后慢慢下移直到欲望的中心。终于,他进了我的体内,那一瞬间的窒息感让祉水再次停下动作,紧张地询问我如何,我回以灿烂的一笑。
"没事!"我轻语,额间的朱砂却隐隐传来微痛。这是怎么了?在我还没有想明白的时候,祉水已经再次挑起了我的欲望,与我反转缠绵间共赴乌山云雨。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也不记得彼此对于对方有多么的渴求,我只记得在一切结束的时候我感到额间朱砂传来的轻轻一震。
岑,你一定要切记,切记,你的元神与他人不同,全封在这额间朱纱中,千万不可伤及元神,不然会有性命之忧呀!
师父的一再交代在这个时候终于浮上了心头。不能伤及元神,不然会有性命之忧!师父,只怕弟子要让您失望了。
我勉力睁开疲惫的眼,看着睡在我身侧,还不忘紧紧把我搂在怀中的祉水,我抬起颤抖的手,轻轻抚上那张能吸引天下女子的脸,然后是那双始终是我最爱的星子黑眸。
"往昔八年,点点滴滴,岑都牢记于心,蒙君错爱始终如一,岑无以为报,只得以身相许,就算令岑因此命丧黄泉也绝不后悔。"
我低低地呤,朦胧的眼一直留连在那吸引我视线的眉目之间。也许是我的动作吵醒了祉水,他再次把我拥紧,"瞎说什么,什么命丧黄泉,现在我们好不容易在一起了,我不许你说如此的话来吓我!我也不许你离开我!知道吗?"
待散的神志让我撑住,对祉水回了艳丽的笑,而后铺天盖地袭来,我只遥遥地听见他急促地呼叫声,而后再次陷入了无意识中。
如果这就是对我这个仙人为凡人动情所做出的惩罚,那么,我甘心受过!
"......你,你,你,你告诉我,你到底对岑做了什么,他出去时还好好的,你--,你到底--"
是父王在怒吼,我听得出他的焦急,也听得出他欲言又止的话的含义。
"对不起,我没想到岑会突然晕倒。"
"没想到!没想到!你以为,你以为一句没想到就可以解释一切吗?你什么也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们那样--,那样--"
父王的欲言又止我明白,是与我额间朱砂有关吧。那时的一震是不是把什么不该开启的东西开启了?会有性命之忧吗?我在意识再次消失之前这样问自己。
再次醒来,是在天初亮时。祉水倚在我的床头,睡得不甚安稳,眼圈下写着一层浓浓的不安。
"祉水!"我轻轻唤了声。
祉水立刻就惊醒了过来。见我睁开了眼,马上露出会心的笑。"醒了,肚子饿吗?"
我摇头,"祉水,我们走吧,离开这里!"
"岑的身体还太弱,还是在这儿多休息一段时间的好,我担心--"
"我们带着玉儿一起去游历大川名山如何?"
"你昨天突然就那么晕了过去,我还是担心--"
"你也知仙凡不两立,祉水,我怕迟了,我两会--"
"--好,大川名山,我们红尘有约,就一同去游历吧,只是你要答应我,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
"嗯!"
没有多余的话,我与祉水,玉泱走得悄然,只在桌上留了封信给父王。在鹤泉两月,时日虽短,但许多萦绕在心头多年的顾虑已了,此处是故乡,此处却也是他乡。扯不断亲情的牵绊,忘不了那张带有淡淡悲伤的脸,只是我打算就此放下这段纠缠,还鹤泉一个原来。
父王没有追来,不,也许父王追上来了,只是没有在我们身前现身。我坐在马车上,透过窗看着渐斩向后的故乡,看着林间上空一闪而逝的白影,风带来一股美妙的花香,我知道那是什么的香味。那是父王常爱去的绝崖上开的一种小花的香味,淡薄却让人魂牵梦绕。
"师父,二叔,你们快些呀!"
远远地,就见玉泱在向我两摇手,那轻快的身形,高扬的声音,兴奋的表情令我与祉水相视一笑。
"玉儿似乎总有用不完的力气,昨晚不知是哪个小鬼大呼小叫着华山难爬,他要吃不消了,今天怎么跑得比谁都快!"
祉水一边打趣地对我摇头,一边伸手扶住有些气力不及的我。
"累了吧,不如我们就在这里休息一下吧,等那疯小子玩累了,自然会下来找我们的。"
我点点头,由着祉水拉着,找了一处干净的地方坐下休息。
离开鹤泉红尘共游已有两载,祉水一直由着我任性,天南地北地带着我来去,他从没有在我面前提过家,我知道他是怕提起会让我难过。在他心中,我是为他宁愿抛家而去的人,所以他也为我抛家不顾。这个傻子呀,就是这么痴情得让我想起就丝丝心痛。
"爬了一个时辰,看你早上起来什么也不想吃,这会儿一定饿了吧,我这儿有些从店家那里要来的干粮,不如吃一点吧,总好有些体力。"
我摇摇头,靠在祉水的肩上,看着艳阳下翠绿与裼黄相融的山壁,早起时还是一阵浓雾迷漫,如仙境般飘渺,现在已是峰峦尽现,风光无限了。
"祉水,距南天门还有多远呀?"我懒懒地问。
"还要一个时辰吧!"
"是吗?"在来华山之前,我就曾听说,华山以险闻名于世。听说只要登上南天门,在那儿的铁链上系上一个同心锁,那么便会和心爱之人永不分离。我幽幽地想,痴痴地笑。
"喂,岑,睡着了吗?这儿风大,别睡,你好歹吃点东西吧!"
一件外氅披上我的肩头,我眼开眼。"祉水,我只休息上半刻,你别吵!"然后安心地在艳阳及祉水温暖的怀中睡去。
"这位小哥怎么了,怎么在这儿睡着了?"
"他只是累了些,想歇息片刻。"
"是吗?可我看这位小哥的气色不怎么好,年纪轻轻的,怎么面无血色,风见就倒的样子?"
是谁在与祉水说话,扰我清梦?无力地睁开眼,不意外地发现自己被环抱在祉水怀中,微笑的同时眼眸对上一张陌生的脸,一张干净秀气,却又隐隐透出苍桑的脸。
"你是--"
"我叫流火,小哥,没打扰你的安眠吧?"
流火一脸关心地凑到我面前,一双眼盯着我上下不断打量,最后轻轻叹了口气。"我正要到南天门一游,不知二位可是同行?"
"流火兄也要上山?不如结伴而行吧,我还没有自我介绍,我叫寒祉水,他叫鹤岑。"
祉水对于突然有人加入似乎很感兴趣,低声寻问我可否上路后,便一手牵着我,与流火不时谈笑着向南天门爬去。
"师父,二叔,你们也太慢了吧,我已经在这儿等了你们好久了!"玉儿一见我与祉水在南天门上露了影,马上跑了过来。看我们身边多了一个人,先是迟疑了一下,而后在祉水的介绍下,乖乖上前去见了个礼。
不知为何,自从这个叫流火的家伙不明不白地在华山上出现,与我们结伴,我就隐隐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好象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但转念一想,凭他一人难不成想要谋我三人的钱财?不是我自夸,就算这两年来,我的身体大不如前,以我现在的法力对付一个小毛贼还是不费吹灰之力的。而且从离开鹤泉后,我也渐渐在教玉儿一些简单的修道仙法,就算我不出手,以玉儿现在的修为应该也可保三人平安了。
我趁他们三人相谈时,一人走到系有铁链的山崖边,这儿的铁链上已经结满了同心锁,想必是来游玩的有情人结上去的,只是不知这其中究竟有几对姻缘是真正美美满满,永不离弃的。心里一边想着这令人发笑的问题,我一边还是拿出放于怀中的同心锁,找了一处空结了上去。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今生今世,若问我还有何心愿,大概也就是与祉水长厢私守,直到天荒地老,直到鳘华褪去。
"一人站在这边干什么?"
祉水走到我的身边,轻轻搂住我的腰,让我可以靠在他的怀中休息。
"这儿有好多同心锁!"
"嗯,大概都想让这天地来证明相爱的人心同彼此吧!"
"心同彼此!"
"嗯!岑,不如我们也来结吧!"
说着,祉水也从怀中掏出一同心锁,硬拉着我上前,在我刚刚结过的地方,又结了一个锁。并把钥匙一个用力丢下了悬崖。
"好了,如此我们就再也不会分开了!"
祉水笑得很开心,甚至有点扬扬得意。我看着阳光下他的笑颜,心中反复默记。眼前是我最爱的人,他的眉,他的眼,他的笑,他的痴,他的一切都深入我的骨髓,记入我的心坎。没来由的一阵昏眩,我立不稳地倒向祉水的怀中。
"怎么,又不舒服了吗?"祉水马上环住我,把我带到一块突起的石头上坐定,又拿出外氅包住我。"现在时候还早,你休息一下,我们等会儿再下山也不迟。"
我点点头,轻轻闭上了眼。
如此这般,等我们下山,已经是太阳西落时分。原以为我与祉水在山顶毫无顾忌的浓情会吓坏流火,让他对我们退避三舍,不想他竟死缠着与我们住进了同一间客栈。
祉水看出了我的不满,轻声安慰我说,不过天涯共路人,聚个几日,自然会散的。
我应了祉水,躺在床上休息。然后就听见祉水在自言自语地说:"他说的没错,我的岑什么时候变成面无血色,风吹就倒的模样的?"
我冰冷的手握住扯水的,笑看着最初吸引我的那对星子寒眸,不意外地在眸中看到了现在的我。丰奕无边的佳公子现在用来形容我只怕已经不太合适了。也许我的面容还是如以往般清俊,也许我的身形还是如以往般修长,只是一切都已抹上了一股病容,一丝倦态。
"也许我们应该就此停下来,让你好好调理,调理身子。"
我对祉水摇头,"你知我性子的!"
"我是知你性子,可岑,你也该为自己的身子着想一下,这么大江南北的跑,你的身子什么时候好好休养过,以前还好,这一年来,你那头晕的毛病是怎么了,怎么犯的频率越来越高,前几天才犯,今天就--"
"许是累了,我就依你,在这华下脚下多停留几日,养养身子总可以了吧!"
祉水无奈地看着我,"好吧,我去吩咐店家弄点吃食来,你已经一天未进食了,多少非要吃点才行!"
祉水推门离开后,玉泱走了进来。
"师父,好些了吗?"
两年时光,于我是变得不如从前,于玉泱却是变成一个气宇轩昂的清质公子。小时候他曾信誓旦旦地说长大后要保护我,那时我还暗地里笑,现在他却真个可以保护我,那双手臂也可以轻易抱起我的重量。
"玉儿,你二叔去叫饭菜了,不如留下来和我们一起吃吧!"
不知从何时起,一直缠在我身边死活不愿分开的玉儿,开始学会了回避。不是感情疏远了,也许是真的长大了吧,明了了我与他二叔之间的那种关系,所以为我们留下更多独处的时间。
"师父,你还是饶了徒儿吧,你又不是不知道二叔,他要与你浓情蜜意起来,我哪里还用吃饭,光用眼睛看就可以饱了!"
"死小子,又在这里瞎说什么?我与你师父什么时候浓情蜜意到让你吃不下饭,每次看你都像饿牢里放出来,前辈子饿鬼投胎,怎么,最近二叔没有修理你,气力太多,玩到你师父头上去了?"
一阵笑骂刚好接着玉泱的话从门口传来,祉水吩咐完饭食正走进房来。我看这感情更加深厚的叔侄二人,笑开了颜。一个是我从小疼大的徒弟,一个是我许诺终身的至爱,有他们陪我大江南北地闯,不离不弃,心中也未尝不感叹过,世间缘份就是如此:当年我若不是扭不过花孜的劝说,怎会私自下了凡间,还在七夕庙会上遇见祉水,结我一生情缘;当年若不是要会一会孤星狐托世,又怎会和花孜去了寒府,又怎会被师父逐下天庭,渡化与我有一段前缘的玉泱重返天宫。
遥想当年师父逐我下界的那份心冷,心死;遥想当年得知自己身世之迷的无依无持,现在心反而是平静的。就这么看着这对叔侄环在我身边,用他们的爱环绕着我,用我的爱环绕着他们,就想着,如此就好,就算明日天不允我逍遥快乐,要收了我的命去,我也无怨无悔。
在华山上休息了几日,受这天地灵气所染,我的精神似乎好了许多。祉水担心我的身子,总是让我在床上休息,可没有大病大痛的,我哪里受得了那份难捱,所以就趁祉水带着玉泱晚上出去练功的当儿起了床,晃到客栈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