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恨背靠背————御
  发于:2008年12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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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的庞大椅座里随意地躺着一道身影。室内隐暗的光线无法勾勒他的五官。声音倒是清晰而准确的传递着他青涩的年龄。
"幸亏父亲已经去世了,要是他现在还活着,看到今天的惨状,一定会干出疯狂的事情。哼,这就是迄今为止残留的最古老黑帮的真面目。真是可悲、可叹、可怜啊!"一种悲怆、孤独、怜惜、落寞与伤情,再加上巨大的忧虑,吞噬着说话的人。
"你后悔了吗?"
"你以为后悔能改变什么吗?不能!一个背负仇血海深的人见到了苦苦寻找的宿主。你以为他会因为失去的代价而放弃复仇吗?不能!父亲之所以选择我,大概就是了解我这种明知是错还是会笑着继承的个性吧。"
"你和我都是被选中的人。"没有任何理由、没有任何选择,人不过是为了顺意天意而存在的。
两双眼睛相对,十年壁垒般坚硬的冷漠高傲,都被一层浮动的柔情泡得松软了、稀释了。曾经一直陌生的眼睛里,竟是彼此的同情与怜惜。
"哥他不会有事吧?"信赖至深的人,也在算计之内。他悲悯的不知是自己还是那个人。
慢慢靠近他,张开双臂拥住那比想象中更单薄的身体。"没事的。他如此坚强,一定度过难关。更何况人世间有你,他又怎会舍得弃你不顾?!"
烛光里映出的容颜,很美。

毒瘾发作的时候,他发狂的打滚、翻筋斗。抓门、啃地毡、扯头发、打碎所有的东西。一切恶形恶状的姿态都做过。仆人们被吓得躲在门后偷窥。野兽般地发泄过后,徐天朗筋疲力尽的蜷缩成一团,冷得牙关抖颤,全身骨骼像拆散般回不到原位。
"一个生人为了死物,痛苦万般。人类到底不堪一击。"浮动的视线里,看到他的脸。眼花了吗?还是幻觉?来人的脸在月光的照耀里,像绽放的玫瑰,飘散着瑰丽的芬芳。
"徐天胤?"是惊恐、也是错愕。他不是跌落山崖死了吗?
"真是万分抱歉。让你失望了。我非但没有死,而且我还将会不费一兵一卒拿回我的‘神域'。芮夫人与你那短暂的快乐不过是昙花一现。最终赢的人还是我。"
"为什么?"
"他问为什么?拓晨哥哥你要不要告诉他呢?"身体微微一侧,陪同前来的伙伴完全暴露。熟悉的容貌,潇洒不羁的笑容,他不正是曾经的盟友吗?
"你背叛我们?!"
"谈不上背叛。因为从一开始就是预谋好的陷阱。我姬拓晨担负着什么样的重任。你和芮夫人不是不清楚。我会背弃‘神域'、出卖其选定的主人,显然不符合情理。是你们高估了自己,一场黄粱美梦罢了。"
被他人当作小丑般捉弄的耻辱以及彻底的绝望吞噬着徐天朗。愤概恼恨他发疯似的丧失了理智。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他翻身而起,拼命的向罪魁祸首直冲了过去。同归于尽,他所能想的、能做的仅止与此。
姬拓晨舍身挡在了徐天胤的身前,随行的保镖迅速上前制服了盛怒的天朗。
无视于天朗垂死挣扎的凶残,徐天胤只是拿了一包白色的东西在他眼前一晃,立刻化解了他的暴戾。"其实你并不那么令我讨厌。你的野心不过是母亲刻意嫁接的成果。留着你对我而言没有太打的杀伤力。不过前车之鉴,我不得不残忍。如果你想活下去,如果你想日后继续拥有这些东西,如果还打算与凌欣双宿双飞,你就必须替我办一件事。"
点头如捣蒜,豪不犹豫。眼珠子跟着天胤手中的白色物品上下转动,什么仇怨都抛在脑后。为了眼前所执迷的,他甘愿放弃一切。
"带上来。"没有异议,就算有,徐天胤也不允许。
被拖上来的女人,徐天朗再熟悉不过。她曾经雍容华贵、曾经美丽动人、曾经权倾一时。而如今空洞的眼神、凌乱的头发、苍白的脸庞,五花大绑的犹如市场上贩卖的螃蟹。往昔的风采早已不复存在。连遗留的痕迹都找寻不到。
"她是你的母亲,也是逼迫你沦落如斯的主谋。"冷冽的眼神轻蔑的藐视本应该在精神病院调养的芮夫人。
"我要的就是她的命!"
恐骇,包括姬拓晨。远方银白色的闪光照亮徐天胤的脸庞,有着一种过分的美和疼痛般的动人。他知道他此时的心情有多混乱、有多危险。
徐天朗下意识的摇头。他或许不清醒,或者混沌,但至少他没有忘记那个人是的母亲--抚育他成人的母亲、算尽天下人只为了他可以坐拥‘神域'的母亲。他岂能背叛她?!
"那你要它吗?"摊开掌心的粉末,邪恶的魔鬼散发着诱人的气息。徐天胤轻轻地一吹,白色的碎屑随之飘散。
二选一,从古至今最为难的抉择。徐天朗在两者间左右徘徊。
徐天胤意识手下将刀送到他面前。他笃定他的选择。静静地等待,尽管漫长却注定成功。天胤侧目注视着帘外。母亲去世的那一夜也是这样的雨天。一场雨就是一场预谋,它遮蔽了杀戮,血喊与死亡。当芮夫人的血喷溅而出,把地面的雨珠染成红色。他知道一切结束了。十年的等待,十年的煎熬,休止。
面孔上一对若有灵魂的眼睛大张着,似要洞穿这个身为刽子手的苍白美少年,将他钉死在彻骨忧伤的瞳孔里。天胤似乎能闻到那像是栀子花香味的悲伤在灰尘般的阳光里游荡,风中飞来几只麻头苍蝇叮在芮夫人的伤口上,他们贪婪的吸血、快活的聚集。
转身,厌恶空气里弥散的罪恶与血腥。徐天胤离开:"交给警方处理吧。"
姬拓晨不是个感情丰富的人。那些不知道名字的人他从来不会同情。他坚信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而徐天朗多少博得了他的恻隐。他从来没有主宰过自己的命运,也没有主宰命运的能力,一直被芮夫人推着走。虚名里面是个多么卑微且苍白的生命。
但徐天胤的狠,姬拓晨谅解、欣赏、更钦佩!
"神域"需要这样的主人,他需要这样的伙伴。

睁开眼,舒适的蓝色调让人安心。床头的百合花散溢着清香。感激到身体的复苏,天礽知道自己已经逐渐康复。目光落在床沿边趴着的身影上。柔软的发,修长的眉,栅栏般的眼睫毛,白皙的脸庞。沉默的时候人家准会当他是一个女扮男装的很美的姑娘;可是一行动起来,他那敏捷的姿态,使人联想到一只训练有速的黑豹。
天礽疼惜的轻轻描绘着他的五官。感觉他淡淡的体温,咧嘴一笑,活着真好!
抬起脸,眼眸里尽是幸福。

"这是答应给你的报酬。我已经帮你在国外安排好了住处。一辈子别回来,你懂我的意思。"
"他会怎么样?"收起信封内的支票,不用看她相信这个男人的信誉。只是毕竟有违道德良心,多少会不安。
"一生一世与愧疚悔恨为伍,好在医院依山傍水环境不错。我想他会喜欢的。"
聪明人知道进退的尺度,也知道说话的分寸。任务已经完成,凌欣识趣的退出办公室,远离这片土地。
拉开厚重的帷幕,窗外晴空万里。

第四章
正式的见面,是神域重回正轨的贺宴上。这一次,那代表极至权威的座椅上有了真正的主人。
顾宇瞻惊叹他的年轻,感慨他翻天覆地的能力。交织就在这软绵绵的歌舞繁弦和暧昧的烛光灯影中开始。谁也说不清对与错的致命邂逅。
"我很抱歉。犬子之前对您做了大逆不道的事,今日特来负荆请罪。 不求您宽恕,但愿能化解彼此的误会。"可怜天下父母心,魏重颇具无奈。
"魏叔您言重了。恒哥一时糊涂走错了路,我并不介怀。吃一堑长一智。在座的哪位不是这样过来的?!"
"谢谢小主,不过道上有道上的规矩,魏某不是不知轻重的人。为犬子犯下的错,魏某愿意交出靖帮所有权做为补偿,即日起离开X城,永不踏足。"
一片哗然,厅内象炸开了锅。
"难道魏叔认为我会食言不成?"
"魏某已经老了。如今的江湖早已不是我所能适应的了。魏某也只是借机退隐而已。请小主您成全。"
思忖,徐天胤沉默不语。顾宇瞻感觉所有人皆屏息以待。魏重说的是实话,在座的人都知道。徐天胤给予了最为说服力的见证。
"靖帮事宜暂由‘神域'接管。魏叔您还有考虑的余地。"
魏重默许的弯下腰。临行前他曾对顾宇瞻叮咛:"徐天胤有多可怕我不敢断言,但是我能确定招惹上他绝对没有好结果。往后切记宁可忍气吞声也不能让他注意你。明哲保身或许不是最好的办法但是肯定是最常用的办法。您,能避开就避开吧。"
顾宇瞻确实是铭记于心,但他没有预料命运会荒唐不羁的给他意外惊喜。
"‘神域'回归原位有赖各位的帮助以及支持。在此我敬大家一杯,往后的路还望携手共进。干杯!"
共同的音调里只有一抹细小的声音,似嘀咕似自语传进顾宇瞻的耳朵:"说的比唱的好听,还不是一路货色。"
第一反应就是窥视徐天胤的脸色。将酒杯送到嘴边的动作有一秒的停顿。尽管随后的笑容很自然,但顾宇瞻敏锐的感觉到他一定听到了。
整个晚会持续着愉快。徐天胤没有表现出异样的情绪,或者他不在意吧,又或者他真的没听见。
第二天醒来,顾宇瞻在晨报上看到洪帮一夜之间全线崩溃的消息。他才真正见识到"神域"的威力,有仇必报--徐天胤直接的可怕!

"辰北"只是一间普通的酒吧。没有繁复的装潢,也没有别出心裁的设计。来往的也仅是一些老顾客。三三两两,或独坐或群聚。广阔的空间给予人们足够的自由。他的存在一如它曾经的主人温顺而柔和。
姬拓晨的出现是意料中的事。魏重离开X城,青帮直接接管靖帮。"辰北"自然在其列。
"我答应过魏叔保留辰北的自由经营权,所有这里继续由你负责。只要每个月按时向我汇报业绩以及财务情况,其他一律照旧,明白吗?"
"是的,姬先生。"
没有更多的交谈,姬拓晨随即离开。目视他离去的身影,高大英挺、健硕的身躯虽融入夜的肃黑,但轮廓仍是清晰可辨。他和徐天胤一样,皆是迷样的人,令人费解。

更令人琢磨的年少小主带着阳光般灿烂的笑容出现在"辰北"是近期最热门的话题。顾宇瞻不知道是"辰北"吸引他,还是有别的原因。只是他每次来都会点那杯"蓝色冰焰"。他说那是他喝过的最好喝又最漂亮的饮料。
"未成年的人不能喝酒。"这是第一次光临酒吧时,顾宇瞻所说的话。
当时徐天胤愣住一秒后笑出了声,他说:"那你给我一杯能喝的东西吧,不过我拒绝牛奶。"
亲自调制"蓝色冰焰"只是刹那的冲动。顾宇瞻打心底的认为眼前的人很适合这饮品。美丽的明目张胆,喝下去透彻心扉的痛快,很干脆很直接,当然也很诡异。
从那天起,徐天胤就每晚准时报道。所点的也只是这杯特制饮料。咬着吸管,大眼睛好奇的东张西望,纯真简单的脸庞找寻不到他玩弄权势颠覆人生的蛛丝马迹。徐天胤仿佛从来只是个孩子,普通的少年。
原靖帮的兄弟暗地里嘀咕,靖帮不会要遭殃了吧?这"神域"的当家一向都是笑着杀人。洪帮被毁就是现成的例子。靖帮该不会做了什么灭顶的事了吧?!
"少主,靖帮从魏重先生创建以来一直安分守己,对‘神域'对您从不敢逾越规矩。少主对魏先生的评价不也相当满意吗?为魏少爷的事,先生自动交出执掌权虽然亦有私心,但他对您的确恪尽职守。我不知道靖帮是否有让您误解的地方,但请您一定要查明真相。"
忍着笑听完顾宇瞻一本正经的陈词,徐天胤终于趴倒在吧台,肩膀不停地耸动,显然忍无可忍了。
"看来我得检讨一下自己的处事方式。这样让你们担惊受怕果然不是一个好上司该犯的错。放心吧。我只是单纯的好奇:魏叔执意留下的‘辰北',我想感受一下它的魅力。还有你调制的饮料很好喝。天礽哥哥说你很敏锐,能看透我的人并不多。而你是其中一个。"
"我单凭感觉而已。让您见笑了。"
"人生在世,有时候拿主意的就是感觉。顾先生有如此准确的判断,果然不愧是魏叔的接班人。"
"多谢小主夸奖。"多说无益,顾宇瞻知道自己已经被注意了。那杯"蓝色冰焰"所带来的是福是祸,终归是未知数。
结束严肃的对话,徐天胤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许天礽在其身后的桌旁坐着,喝的是普通的冰水。他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过自家兄弟。这真是对奇怪的组合。名为兄弟,实为主仆。许天礽的心里蕴含着怎样深厚的感情,天生残疾,心里眼里除了徐天胤还是徐天胤。天礽不仅仅是徐天胤的保护神,更是"神域"的门将。
失神,大意了正步向吧台的一名醉汉。浮沉的脚步,不稳的重心,一个踉跄直扑天胤。
许天礽一个箭步上前,横亘于两者之间,硬是承受了倒塌的体重。与此同时,吧台内的顾宇瞻迅速的抓住浑然不觉的天胤往前一带,奋力避开危险。无意拉近的距离,正面的对视。不明所以的徐天胤错愕的瞪视着眼前突然放大的面孔。紧张、关怀、担忧,这些只在亲兄弟脸上出现过的表情,为何会如此清晰的写在他的脸庞。而那双费劲伸过吧台的双臂为何如此牢固的锁着他?这个世界上,难道还会出现关心在乎他的人吗?
"您......您没事吧?"霎时的闪神,顾宇瞻结结巴巴的说不完整一句话。不知道是因为事出突然太慌乱,还是近在咫尺的容颜太震撼。顾宇瞻竟没注意自己羞红的脸颊以及加速的心跳。
解决了醉汉,天礽立即用手语比划着询问。
摇头表示自己没大碍,低头不语的天胤,嘴角一抹了然于心的笑。

空气里像拧干了水分般的干燥。附近林里的鸟叫声都透露着苦涩。无风的夏日,烈日炎炎,着手重建晓风亭的天胤躲避在树荫下慵懒的挥着扇子,一派惬意。
没有通报,轻车熟路的来到他的身边。姬拓晨仰望着泛着银光粼粼的湖面,似自言自语的开口:"我在城郊给你安排了一座别院。环境很幽美,很舒适。我想你会喜欢的。"
依旧保持着漫不经心的散漫,徐天胤连最基本的提问都省略了。彼此的信任、彼此的牵绊,他豪不置疑他的理由。
"不过我要多带一个人去。"
"谁?"
"顾宇瞻。"
虽然好奇,姬拓晨最终选择沉默。他们是同类人,留给对方适度的空间是墨守成规的约定。"好,我知道了。"

别宅离市区很远,位于安静祥和的乡村。一条柏油的小路穿过郁郁葱葱的树林,直通到黑漆的大门。许是很久无人居住,围墙上肆意生长的勒杜鹃繁茂的四处攀爬。院内高大的白玉兰树挺拔着身躯,散发着沁人心脾的幽香。
三面的房舍,陈设粗犷简单。说不上豪华但设备齐全。一行三人,外带一条高大强壮的英国牧羊犬球球,热热闹闹的开始了难得的假期。
徐天胤象个孩子般里外乱窜,分配着各人的房间。球球跟着他满场转悠,兴奋地发出欢快的吠声。看来它也很满意新家的环境。天礽带着溺宠的笑搬运着携带的行李。顾宇瞻站在青石板的院内,感受透过树叶遗漏的斑斑阳光,愣是没回过神自己为何会出现在此。
徐天胤做事有他自己的理由与打算,他不说,顾宇瞻也聪明的不问。只是纳闷自己怎么会被他选中。抬起手掌,数日前曾触摸过他双臂的手指象着了魔般总神经质的异常滚烫。注视着眼前穿梭的丽影,顾宇瞻怀疑他是否对自己下了咒。接到邀请的那一刻,忍不住的激动与窃喜。那不是因为轻而易举接近"神域"老大该有的工作进展而喜悦,雀跃只因车窗内诚恳的眼神动人的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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