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听而
听而  发于:2008年12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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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走

一,
清晨,8点的阳光刚刚好。
林律醒来的时候,头还有点疼,昨夜宿醉的遗留后果。
眼睛睁开,
静静地看着窗外直射而进的阳光,视线渐渐明晰,一点点清醒。

是星期一,九点钟要上班。
林律在韩氏集团名下一杂志社做编辑,
从不早到,也不会迟到。
他喜欢生活在自己的掌握之中,刚刚好就好,
可以任他不紊不乱,慢条斯理,从容不迫。

深吸一口气,从床上挺跃而起,修长精赤的身影在阳光下一闪,隐进了洗漱间。

纯白的房间,深红曳地的窗帘,白色的床上铺散着的是拓着白底印染墨叶无枝血玫瑰花纹的入秋薄被......一居一室的单身公寓布置的是高调、简单、干净,在亮堂的晨光中闪动着一丝丝熠熠华丽的娇媚。

冲过凉,饮过温和的牛奶,胡乱往嘴里塞了一片椰蓉土司,整装完毕的领薪小职员提了自己的公文包匆匆出门。
看一下表,8:35,够赶下一辆公车。

韩氏集团在A市的办公大楼张扬地高矗在市中心的十字马路边上,二十七层。
林律他们的杂志社在第三层。

林律不喜欢为到三楼而挤电梯,操着他一向不慌不忙的调子一步步走楼梯上去。
狭小的静谧空间回响着他不轻不重有节奏的脚步声。
林律甚至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一切都如惯常,一分一秒秩序地前进。

8:55,进办公室。

二,
林律没有想过他的生活会在今天有什么改变。

办公室一片吵闹,女职员们正一窝窝挤在一块兴奋激动地谈论着什么。

记起公司换了新的形象代言人,一个做模特出道叫易非的当红艺人,十九岁,身高一米八五。今天十一点到的飞机。
会知道这么多,是因为自己被指定为负责接待的人之一。
女人们的交谈从窃喜已经发展到无忌的尖叫了。
林律为钻进他耳朵里的八卦言语皱了眉。
"不会吧!那两个人是恋人?!"
"所以,所以一直被老太爷冷藏在国外分公司的太子爷也可能为情人回来啊!"
"哈哈,我早就听说韩总裁的公子和易非交情菲浅呢!不然,易非也不会轻易撇开他的档期安排,空出两个月多只为我们公司拍宣传!果然!"
"你们都在说什么啊,好脏,男人和男人......"
"你不知道我们少东家和非非一样是俊帅无敌的吗?又不是两个老男人......!林律!"
"林律!你被指定近距离负责接待的人吖!"
......

站在机场时,虽逃过了办公室围堵的林律心情还是没有明如蓝天。
林律知道自己的第六感很灵验,也没想到麻烦这么快就掉到自己头上。
微卷的深蓝长发,海蓝的眼睛,宝蓝的风衣,冷色调的年轻男人却散发出张扬的危险气息。 在四个保镖的陪护下直直走来。
没有任何对外貌做的掩饰,他不知道要不是公司事先做足了理清现场的准备,如此嚣张的外貌现在会引起多大的骚动吗?
林律皱眉,得出结论,没有责任心的任性小孩。

现在,这个蓝色的任性小孩不顾众人奇怪的目光,站到了小编辑的面前。
"林律?"摆酷的脸上堆着几分笑,水蓝的眼里满满是讶异,欢
"正是。"林律心里嘀咕,这人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不奇怪我怎么会认识你吗?"对林律疑惑着的低温脸孔,易非放低了声音,"你真的不记得我了?"
搞什么飞机?谁和你有过交集?"如果不算电视杂志这些媒体上的报道,我想今天是我第一次见到易先生你本人。"
易非眼里闪过失望,旋即眨眨眼,"我会让你记起来的。"
不自然地抬抬鼻框上架的眼镜,林律垂眉退后避开,旁的人见缝插针很快围走了这位大明星。

"真的不认识?"宣传部的仇杰走到林律身边问。
"我说的你不信?"林律挑眉。
"自然是信的,"仇杰镇定地说,"只是我更信即使三天前见过面的人你今天也不一定记得。"
"不相干的人,我自然不会花力气去记得他们的。"
仇杰叹气,"祝你好运,你这份差使可是上面的少主子亲自指定的。"
仇杰神秘地低声说,"不知道吧?其实他早已回A市,也在接触公司事务了,只是低调得很多人都不知道而已。"
"......"

虽被指定为"负责接待"的人之一,确是一个有名无实没什么具体事好干的名头。
不喜见到那个莫名其妙的人,林律早早就脱身出来,多自己一个不多,少自己一个不少。

三,
朝三晚五的上班族生活并不是林律的全部。
就像白天和黑夜一样,林律的工作和私生活泾渭分明得就像黑白片。

对镜脱下正规正矩的西装,套上黑色的丝质衬衫,敞开的领子显露出透白的肤色。金属的项链,手链,耳环轮番上阵。白天被往后固定的褐色头发碎碎散落下来,如丝丝风情舞动。
摘下黑框眼镜,被隐藏的水秀妩媚的双眸如霓虹在暗夜闪亮。

镜子前站的是一个与白天无一丝相像的人。
林律唇边钩起一抹讽刺的笑,镜中人冰冷暗黑妖邪的气质一波波漾开。

桌上放着两个手机,一白一红,白色的那个已处在关机状态,红色的那个已持续高唱了"欢乐颂"好几遍。
终于,他主人修长美丽的手捡起了它。

四,
"浪迹"是一间不大酒吧,隐在城市灯红酒绿的暗处。
它收容着无处可去,排遣寂寞的人们。
这是一家GAY吧。

林律自小就知道自己性取向的不正常。
也并不避讳。
来到这个城市一年,浪迹是林律最先跓足的地方。
他在这儿当过一阵调酒师,兼职过牛郎,他一向不在意这些,他只是静不住,只是想要更强的刺激来来呼应体内狂奔叫嚣的血,快乐就好。
和林律交好的人很多,但没有哪一个人可以固定地当他的情人。
为这个美丽的人着迷的男人并不少,但没有人懂他,了解他,被允许进入他的生活。所有这些让林律多了丝神秘不易掌控的气息,吸引了更多的追逐。
只是,林律不介意,不在意。
他的心,他的笑,和他的眼睛一般,隐在浓重的艳色后的,似乎只是冰冷和虚无,不是刻意,是本性又习惯。

在四方的注意和口哨嘘声下,林律走向角落里等待自己的同伴,在圈子里久了,自有几个谈得来的朋友。苏云龙是其中一个。
"前天我见到江正了。"苏云龙是浪迹的主人,他递了一杯酒到林律的唇边,"他来找我借钱。"
林律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接过了杯子,"找你借赌本还是毒本?"
"你都清楚得很啊。"
"我认识他的时候,他就是个小混混。"林律眼神一黯,怎样,江正都是他处得最长的一个男友,罩过他。
"阿律,你说这话真是无情。当时你要是没把他踢开,他也不会失落到找死,打架拼赌吸毒样样都来。"
"倒是我的错了?他这么大的人,自己的事不该自己负责不成?"
林律笑,"你是怪我扔了他,他又拐走你店里的红牌小葵吧?"
"他倒是心甘情愿跟他走的。"苏云龙吸了手里一口烟。
林律抬手折灭了那支烟,看向已人影鼎沸的舞池,"跳舞去。"
苏云龙搂着林律的腰,站起身。

在舞蹈的林律察觉到不对劲,是从架子鼓的激烈鼓点变到轻柔的吉他声、合着音乐的磁性男声......视线触及到台上不知从何冒出的蓝色身影,抱着吉他深情唱着对视着自己的那个人!
忽然安静的舞场在下一瞬爆炸般地响起掌声口啸欢呼,"易非!易非!"
林律有些僵硬,想走人。

"律,你的舞姿很性感,让人迷恋。"
"你怎么会在这里?"黑线|||。
"你溜得快,我只好来找喽!"
"你怎么会知道我会在这里?"
"想追你,自然得摸清一切了,不然怕你又悄无声息消失踪影。"
"......你确定你认识我?"气煞。
"嗯。"易非深深的眼睛带了笑意,"我一直想找你,直到最近才在韩氏的内部人员名单上不经意见到你的名字,就火急赶了来。没想到你会甘愿窝在那家小杂志里,用的又是笔名,才错过了这么久。"
林律无力,"易先生确定我见过你?"
"......在祝之尧的婚礼上,我是伴郎。"


五,
第二天,被叫到总编桌前。
被告知去继续跟进易非那边的进程,这边杂志社里工作会适当减少,可以暂不用理会。
对这样的"优待",林律无话可说。依旧是没有划定具体的职务,那么,可以走场过场自由来去自己安排了?林律狡黠地在心里想。

在自己房间里东摸摸西碰碰,呆了一整天,电脑上平常逛的网站啊论坛啊全晃了一遍遍,闲极无聊的人塌在地板上给自己点了一支烟。
多久了?这样脑子空白,不会思考,放任着动物性的本能和感官,游走在一个个城市,行走在一日日相类似又了无意义的黑白生活里。
才六七百天,两年,竟感觉自己迟钝了这么多,老了这么多。
两年前在出席祝之尧的婚礼后,就轻装离开了那个城市,开始今天清空昨天的每一个日子。

视线落在了近窗台的白色柜台上,一支水晶花瓶。
花瓶里插着艳红玫瑰,面包泥做的,失了花魂的花尸,有刺有叶逼真得很;
那支水晶花瓶上满是似碎痕的斑驳纹路,交错的美丽。
在猛烈的日光下,也是无干无扰顾自生姿。

想起那个暗夜,带着酒意浅行在从"浪迹"出来的路上。
被从一边停下的房车里走出的着藏青西服的陌生男子堵住了路,这月余不为人知在浪迹的圈子之外持续交往着的也就这一个。对林律来说这是一个较好的性伴侣,干净温暖安稳利落不会纠缠。彼此除了身体连名字也不清楚,只要寂寞了的一通电话就可以在固定的房间找到他。
林律记得一次情事后的对话。
"知不知道?你像碎水晶凝铸的绝美花瓶,明明碎了,偏完好得浑然天成。"那人说。
"碎了一地再粘合的花瓶?"林律笑,"有意思。"
"那只是第一眼感觉。"男人沉静地道,"再看已是惊艳,似捡到了上天煅烧的珍品。不敢握得太紧,怕弄碎。"
"本就是碎的。"林律记得自己这么回答。

后来,鬼使神差地,就买了这装饰物件。

BAROSS CLUB HOTEL。
指尖在手机的短信屏幕上敲出这几个字母,又消掉。

如果就这么过去,
他,也会在吗?

六,
林律是隐隐知道只对黄金会员开放的BAROSS CLUB HOTEL里那间十一楼01号房PRESIDENT'S ROOM 似乎长期只为自己留着,
但他没想到真真敲开,来开门的就是他。
男人似乎也为忽然到来的房客而惊讶了,犹握着门把怔怔盯着林律看。
身上只裹着白色的浴衣,黑色短发散落额前犹滴着水。
林律笑,"怎么?里面有客人,不方便?"
男人拥抱了林律, "怎么会?就怕你不来。"

温热的唇覆了上来,修长的指穿过林律深褐色的发丝,宛若情人的吻。

进了房间,东西杂七杂八有些乱。
林律回头探究地问:"你,一直住在这里?"
"怕你忽然想我了跑过来找不到人啊。"男人竟有些羞郝地撇开头,"要喝酒吗?"
"我可以打电话的。"
"你很喜欢那种方式吗?"男人瞳孔一紧,定定地看着林律,"今天你不是就这样过来了?以后随时都可以。你想知道我为什么一直住在这里?我是在等你想我了来找我。"
"......"
"到了一个临界点,很多事是会厌的。人的欲望填不满,总是会要求更多想得到更多,你这样,我也是这样。"
"我,并不喜欢改变。"林律的眼神开始变冷,"看来我今天是来错了。"
门还开着,林律没有走出去,被挡住了。男人漆墨的眸子锁住了眼前人,"你遇到事情,总喜欢避开?什么都不要有交叉,是为了随时可以放弃?"
"不如意的事总可以扔开吧,不值得在意的人又何必我多花感情和时间?我就是这样,想怎样就怎样了。"林律的眼神是让人生气的不友好,"总是没有结果的,你也随时可以放手。"
"这么自暴自弃?"
男人的用词和口气彻底激起了林律的怒,
自己要生活得怎样,只要自己负责就好,别人有什么资格来衡量是与非,值得与不值得?!

想反抗,却无能为力,一向不自认体力弱的林律无论怎样的攻击都被男人给封住了,被撞倒地上,压得动弹不得。
是不是知道得真是太少了?林律看着那双黑玺的眸子里盛的不是熟悉的温柔安稳,满满的填充着的是某种疯狂的物质,欲望和渴求凝合的沉淀。陌生的眼神,陌生的氛围,陌生的力量。
林律闭上双眸,任人在身上肆虐,予取予求。
心底是冰冷冰冷的深蓝,僵到了深海底。
这样无动于衷的态度显然不会让男人满意。
林律很快感到了自己的身体不自控的变化,所有的弱处都在别人的掌控中,在身上游走的五根手指像五只不同的异兽,一下下的撩拨刺激得身体开始应合身上人的节奏,在高超的挑逗下身体变得致命灼热,开始如风中叶挣扎颤抖,虚脱无力。
身体相反而行感受到的欢愉让紧绷的神经愈深刻地感受到被迫的屈辱。
"奇安,韩奇安,请叫我的名字。"
"......奇......安?"
魅人的喘息,吟哦,两个人的气息,糅合起来,淹没着一切。

七,
一切发生得有迹可寻,又措手不及。

自BAROSS CLUB HOTEL离开,林律没有想过自己会再因任何因缘和这个已经变得麻烦的男人再遇。
以为,关掉红色手机,就可以不留痕迹。
没想到上帝开了这么大一个玩笑,这么快相见。

奇安?韩奇安!韩......奇安。
韩氏集团的太子爷,仇杰说已经回来的那个人。
怎么都没有想到?果然是没有问,了解得太少的报应?!
林律冷笑。

在易非的片场见到林律,是韩奇安意料中的。
父亲准备在下一季度的审核会上让自己正式成为韩氏的执行总经理,所以提早几个月回到这个城市。
易非是自己在国外时的学弟,易非要找的恋人在韩氏附属下的小杂志社,交换了条件,易非轻易就签了同韩氏的合约。
因为好奇好友执着的那个人,出色如易非,会喜欢的人......所以跟着凑热闹来看。知道那个人姓林名律,
只不知道......

这人既是那人。

自己喜欢的人,易非执着的人。

自己才邂逅月余的这个人,林易寻念了两年的那个人。

原来是同一个人。

上帝开了个天大的玩笑。

韩奇安苦笑。

韩奇安见过暗夜潜行路边萧索寂寞的林律,见过艳魅惑人的林律,见过决绝无情的林律,见过清泠冷俊的林律......任何一个暗夜的林律都不是眼前的林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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