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相间————夏弦月
夏弦月  发于:2008年12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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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悲剧即将发生,忽的一个黑影从车前闪过,下一刻小女孩及时被抛出来,那抢身去救的人却不能逃脱厄运,身躯被高高地抛向半空中,然后重重地坠地--
时间凝固住了,刺骨的疼痛从下半身传来,任天朗的脑袋一片空白,全身都痛,但没有什么比腿部的剧痛让他更恐惧的!完了--绝望占据了他的心灵,赶不上比赛了,他不愿意啊--他咬紧唇,马上尝到了铁锈的味道,但是黑暗晕眩仍然无情地向他铺天盖地地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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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向心不在焉地控球,视线一直没有离开过对面半场,比赛快开始了,明北的队员已在教练的指导下进行热身,可是那些人里面没有他熟悉的身影,任天朗迟到了。因为他的舅舅不出现,不仅他的队友,连看台上的观众都有些骚动了。
他是一个对时间很严谨的人,连平常的约会都不会轻易迟到,逞论这种重要的比赛?难道发生了什么意外?他的心脏猛地收缩,不可能!他否定,昨天见面的时候他还好好的,不可能会出事,可能是有事耽搁了,他会赶过来的!
正在此时,明北队发生了一些异样的情况,几个主力被教练从热身训练中叫了出去,教练的脸色看上去很凝重。
"出了什么事?"他低语,脸色忽的变得苍白。他不愿往不好的方向想,但此时的情况不容得他自欺欺人。有什么事能比主力缺席更让一个教练心急如焚?
他控制住心中的波涛汹涌,在所有人惊讶的目光中,他走进对方的阵营,无视对方教练的不解,径直问:"他--任天朗不能来了?"他问得极为小心,丝毫不敢涉及核心。他怕,真的很怕。
教练沉默地瞟他一眼。
"教练,队长为什么还没有来?"肖锋急躁地问。
"肖锋,安静点,听教练说。"莫及英出口制止,他的心里同样焦急,但是此时更需要冷静。
这件事本来是不能向对方泄漏的,一旦传出去,肯定会动摇军心。但是看出那个少年俊美平静的外表下掩不住的担心恐惧,教练暗叹口气,没有让他离开。
"我刚刚接到电话。"教练的声调低沉了一度,"天朗出车祸了。"
低低的一句话,恍若晴天霹雳,将佯装的冷静炸得粉碎。
雷向的脑海里一片空白,他甚至不知该做出何种反应。他出车祸了--教练的话一直在旋转。
莫及英敏感地察觉到雷向的不对劲,这激起了他的疑惑,雷向和天朗之间究竟存在什么关系?雷向的反应,不仅仅似是失去对手的遗憾。不过在这种紧急关头,他无暇去顾及!"那情况怎么样?严不严重?"他焦急地问道。
面对三双焦虑担心的眼睛,教练难以开口,"他现在在医院,目前情况--生死未卜。"
生死未卜。这四个字重重的压在雷向的心头,压得他喘不过气来,怎么可能?他昨天才答应要和他永远在一起,现在却是生、死、未、卜!他想毁约?不,他不允许!就算是强,他也要把他从死神手中抢回来!
"我要去看队长!"急性子的肖锋转身就走。
"回来!"教练厉声道,"你想放弃比赛?"
"没有队长,比赛根本没有意义!"肖锋倔强道。
"你--"教练气得浑身发抖,"你把队友的努力视为无物?简直是混账到极点!"
"教练,他不是这个意思。"莫及英出来打圆场,在这种时候,他知道该怎么做,即使是队长也会这么做的,"肖锋,冷静点,听我说,我知道你重视队长,但是你有没有想过队长的心情?如果我们输掉了队长最重视的比赛,你想他会开心吗?"
"可是,队长又可能永远也不知道了。"肖锋咬紧牙,眼角泛起水光。
"肖锋!"他喝道,看到他发红的眼睛,他的心情不自禁的软下来了,"我相信队长不会离开我们,不会离开他最喜欢的足球。你要相信他。"
肖锋默默低下头。
"好吧,这场比赛我们一定要加油,把优胜的锦旗作为礼物送给队长。"莫及英鼓舞打气道。
肖锋这回重重点点头,"嗯,我一定不会让队长失望的!"
"很好。"莫及英拍拍他的肩膀以示鼓励,"回去练习吧,记住,先不要跟其他人说,如果问起,就说队长有事耽搁了迟些时候就到。"
"哼,好大的事!"雷向冷笑一声。
"雷向。"莫及英这时候才想起了他的存在,他暗叫一声糟糕,"请你在比赛结束之前不要把这件事宣扬出去。"
"你怕军心动摇?放心,现在的你们不堪一击,根本不值得我做任何事。"他轻蔑道,他本是天之骄子,向来只有别人对他赔小心的份,莫及英说出这种近乎侮辱的话,着实触怒了他,因此说话极为不客气。
"你别太嚣张了!"肖锋捏紧拳头,发怒了。
莫及英以眼色制止住肖锋,神情诚恳道:"不好意思,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雷向睨他一眼,高傲说道:"等任天朗醒来后,告诉他,我会让他一辈子后悔今天的却息。"
现在他的心里充满了担心焦虑还有愤怒,任天朗不仅仅是他爱的人,也是他最好的对手,他期待今天很久了,他一直渴望能够堂堂正正在赛场上赢他一次!虽然从来没有说出口,但是他知道自己一直耿耿于怀他的失败,败给一个人已是奇耻大辱,况且败给同一个人两次,更何况那个人是他喜欢的人!
骨子里不服输的天性激励着他拼命地练习再练习,他不想永远追在那个人身后,他不要那个只会望着前方的人忽略他的身影,因此他一定要打败他!他是多么渴望今天的到来,可是他缺席了,他使他的美梦变成了泡影,还撕碎了他的心,他必须付出代价!犹记得他谈起三连冠时的兴奋神情,那么,他就不客气了,让他来打破他的梦吧!
场上的比赛在争分夺秒地进行,手术室里任天朗也在争分夺秒跟时间赛跑。
"病人血压降低!"
"换血浆袋。"
"瞳孔开始涣散......"
任天朗飘浮在半空中,面无表情地看着手术台上的躯干,那是自己脱下的躯壳,他知道,但是内心没有丝毫的留恋和不舍。
脑海中呼唤的声音隐约虚弱,似乎在提醒他不要忘了一些重要的人和事,可是他的思绪好像完全中断了,即使再怎么努力地去想,脑中依然是一片空白。
不知从何处刮来一阵风,他被刮出了室外,身躯轻飘飘地随着气流向上飞升,地面上的任何建筑物越来越小,直至看不见,然后升势停止了,他被一团似无似有的白雾笼罩住,跟随着一个听不见的声音的引导,
他穿过一条长长的隧道。晃动的身影、灿烂的阳光、支离破碎的声音、黑白相间的球体--光陆离奇的记忆从身边飞过,然后消融在一片白茫茫的空气里,一切归于宁静。
通过隧道,他来到一个巨大的殿堂,他似乎来过这里,当他还是一颗小小种子的时候。酥麻的感觉从下向上弥漫,身体懒洋洋的,温暖的照在身上,有些困了,他自然地将身体蜷缩成胎儿在子宫中安睡的样子,倾听着远方传来的令人安心的心跳声,舒舒服服地眯上眼,甜甜地陷入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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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向拥着一大簇盛开的向日葵走进病房。阳光透过窗户洒满房间,窗台花瓶中的玫瑰花在美好夏意中摇曳生姿。
任贝贝正趴在床边和床上一动也不动的人说着悄悄话。任天朗静静躺着,如果不是头上的绷带、腿上厚厚的石膏还有无数插在身上的管子说明他伤势严重,见到的人恐怕都会认为他只是在安静地不受干扰地沉睡。
"雷大哥,你来了。"见到来人,任贝贝露齿一笑。
"伯父伯母呢?"他走向窗台,剑眉微乎其微地皱了一下又松开,然后若无其事地将玫瑰花扔进垃圾桶里,换上自己带来的向日葵。 "妈妈回去休息了。爸爸出去买点东西,很快回来。"这几天为了看护哥哥他们不眠不休,直到医生宣布哥哥脱离危险期,他们才肯回去轮流替换。
"他还在睡?"他撑着床,俯视他的对手。他整整睡了三天了,完全不顾别人的担心,任性沉睡着。
"嗯,睡得很熟的样子。医生说是正常现象,哥哥正在努力修复自己的身体呢。"任贝贝开心地捏捏哥哥的小指头,跟哥哥喃喃细语:"再睡下去就成睡神?,哥哥,快点醒嘛,爸爸、妈妈、我还有所有关心你的人都在等你啊。"
"贝贝,你出去一下好吗?我想和他说说话。"
"好的,雷大哥,那我哥就交给你了。"她干脆利落地转移所有权,雷向和大哥是很好的朋友也是最默契的对手,或许哥哥会听得到他的声音呢。
"你不怕我刺激他?"雷向很意外这个小女孩如此放心他。
"不怕不怕,哥哥很好胜,说不定一刺激就醒了呢。"她俏皮地眨眨眼。
门轻轻合上。雷向拉开椅子坐下,倾身俯视他安静沉睡的面容,"你睡得好熟。"大手覆上他温凉的手,感受独属于他的温度,"完全不理会其他人有多么担心你。真是个任性的家伙。快点醒吧,我等着取笑你呢,你知道吗?明北输得好惨,你的小不点们被我打得一败涂地,哭得泪眼汪汪的。唉,那些可怜的家伙,都没脸见你了,你晚醒一天,他们便会内疚多一天,你忍心的话就继续睡下去吧。"
任天朗静静地睡着,胸膛随着绵长均匀的呼吸上下震动。 "你这可恨的家伙现在躲在哪里?我知道你听得见我说话,你为什么还不醒来?你呀,老是不敢面对自己,我当初跟你表白的时候,你硬是漠视自己的心意冷淡拒绝我,别扭了很久才肯接受。现在也是,明明知道我在叫你,还是躲在哪个角落里不肯出来。唉,别扭地要命,偏偏我就是无可救药地喜欢你。"
任天浪的手指微微颤动了一下。动作很轻微,如果不是雷向一直全神贯注他的反应,一定会被忽略掉。
"你在抗议我说你坏话?"雷向欣喜若狂地盯住他的眼睛,生怕他在他不注意的时候睁开眼。"快点起来啊,不然我会说出更多令你脸红的事。"他威胁道但是等了许久,任天朗仍没有醒来的痕迹,手指也没有再动。如果刚才不是千真万确看到,他真怀疑自己眼花了。他失望极了,
"笨蛋,真要我掏出心里话不可?"他淡淡叹了口气,"好,我不打搅你睡觉,好好睡吧,只要记得醒就好了,还有--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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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睫毛微微颤动,任天朗慢慢地睁开眼睛,就像从前的每一天清晨从床上醒来一样。
"爸,妈,快来呀,哥哥醒了!"
"谢天谢地!老天保佑!"
"还愣在这干啥?快去叫医生!"
嘈杂声压挤耳膜,并且有愈演愈烈的趋势,他忍无可忍地撑开沉重的眼皮,映入眼帘的是家人灼急的面庞。
"小朗,你感觉怎样?是不是很难受?"母亲的问话像连珠炮一样。
母亲似乎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妈......"他欲抬起手去触摸,却发现自己连动动手指的力气也没有,"我......"他刚一开口,便痛苦地皱紧眉头,喉咙刺痛,嗓音也极为粗糙难听。怎么回事?他甩甩头,记忆仍是混乱无比,连接不起来,现在的他不是应该在赛场上?
一想到比赛他急了,得快点,他挣扎着要起床,什么时候了?再不走恐怕就要迟到了。
任氏一家被他不知轻重的举动吓得魂飞魄散,忙一齐按住他,不让他随便乱动。
"小朗,乖乖躺好,医生说还不可以动。"任母看着全身缠满绷带的孩子,心疼得直掉眼泪,她背过身悄悄把不小心落下的眼泪抹去。
刚才的举动消耗掉仅剩的体力,他精疲力尽地躺下,意识逐渐回笼,身体的疼痛清晰起来,全身的骨架和肌肉都在不满地叫嚣,那种痛感就像身体被车子碾过一样--碾过--一瞬间,他全记起来了,那场车祸!
"妈......孩......子......"他着急地从干涩的喉咙里逼出声音,他记得在最后一刻将孩子抛了出去,不知道她有没有受伤?
尽管话语破碎不全,但到底母子连心,任母自然了解儿子的意思,"没事,孩子没事。"她为她的儿子自豪。当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她就教导他要勇敢正义勇于助人,他做到了,而且做得比她想象中还要出色。但是,她却后悔了,如果儿子能自私一点,只要稍微自私一点,就不会--
任天朗闻言露出欣慰的笑容,太好了,那个孩子没事。
任母见状鼻子又是一酸,眼泪差点又要掉下来。
任父连忙给她使个眼色。任母拭拭眼角,忍住泪意。
"爸,妈,对不起,让你们操心了。"任天朗内疚道。从身体的情况来看,他至少昏睡好几天了,这几天里,他们肯定累坏了,母亲白了的头发,父亲额头新出现的皱纹,看得他难过极了。
"傻孩子,说这些干什么?只要你平安无事我们就安心了。"任父抚摸他的头,叹息道。
"爸......"感受到头顶传来的温暖,他心头一热,才刚要说话,却被父亲制止了,"先不要急着说话,你现在还很虚弱,最重要的是好好休息。等你康复后,咱们爷儿俩再好好说说心里话。"
倦意随之袭来,听话地合上眼皮,身体的疲倦使他昏昏沉沉地再一次睡过去,在陷入梦乡的那瞬间,听到医生推门进来的声音还有家人小声说话的声音,他安心地放任自己失去意识,即使在睡梦中,他仍笼罩在家人给予的温暖中。
又醒来的时候是第二天了。经过长长的一觉后,任天朗感觉好多了,眼睛也不若昨天刚醒来那般酸涩,只不过头还有点晕沉沉的。
阳光从窗外直射进来,有点刺眼,他眯眯眼,才看清窗台边的少女。
"贝贝。"他轻呼。
正在整理花朵的任贝贝闻声迅速转头,欣喜若狂地扑向他床头,"哥哥,你醒了,我还以为你又要睡很久呢。哥哥好讨厌,昨天醒来不等我一下就又睡了,人家可是足足守了三天耶。"
他苦笑,这种事他控制不了啊,伸出手,他安慰性地将手置于她头顶。
她嘟哝两声,然后乖乖地享受温柔的触摸,表示接受他无言的道歉。
"就你一个人?"他的视线巡视病房。
"爸妈有事找医生,吩咐我好好看着哥哥。"
谈他的情况吧。似乎伤得不轻,稍微动一下骨架就要垮掉似的,值得庆幸的是好像没有伤到内脏,会很快好起来的,到时他就可以痛快地踢球了。他想着,视线扫过窗台上的向日葵,呼吸暂时屏住了,"贝贝。"他小心翼翼地问道,"雷向--是不是来过?"
"是啊,雷大哥昨天有来,不巧的是他前脚刚走你后脚就跟着醒来了。"当看到雷大哥抿嘴一脸严肃地步出病房的时候,她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想不到冲进去一看,却发现哥哥醒了。
原来在他耳边聒噪,吵得他睡不安稳的人是雷向。当时的他,沉睡在宁谧的大海中,耳边却一直有人在叽哩呱啦,开始的时候是一个清脆的女孩的声音,絮絮叨叨地说着,记不清说了什么,只记得很悦耳,现在想起来应该是贝贝的声音。后来换成一个低沉一点的男声,有点陌生又有点熟悉,声音很好听,但不知为何,他却静不下心来。那个声音扰得他心神不宁,难以安睡,只好提前醒来,那个声音的最后一句话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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