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相间————夏弦月
夏弦月  发于:2008年12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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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大哥?你们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熟?"他笑笑问道。记得他们的接触并不多,最多是上次雷向来家里的时候两人说过一次话吧。
"因为雷大哥在你睡觉的时候每天都来呀,他很着急哥哥呢,每天来都握着哥哥的手说话。今天应该也会来,算算时间,他也快到了,看到你醒来了他肯定会很高兴。"任贝贝天真无邪地照实说,却不知她无心的话害哥哥的心漏跳了一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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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在无法想象雷向像个女人一样握住他的手含情脉脉诉衷情。心里一边淡淡取笑着一边升起浓浓的暖意。糟糕,脸有点红了,他连忙转换话题,提防妹妹看出端倪,"及英他们呢?怎么没见他们?"
"他们--"任贝贝眼睛盯着脚尖,话语吞吞吐吐的,"他们不敢来。"
"不敢来?"他一愣,随即脑筋一转,便把原因猜得八九不离十了。昏睡了好几天,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他心里明白,比赛早结束了,他错过了比赛。他们之所以没来探望他,想当然是因为输了。
"结果是几比几?"他淡然问道。
"三比一。"她提心吊胆答道,深怕相差悬殊的比数触伤了哥哥的自尊。出于她的意料,任天朗没有颓废或狂怒,只陷入了沉思。
"输得真惨,帝西卯足劲啦。"他喃喃自语,"不过比我想象的好一点。"临阵缺将的明北能有如此发挥说实话已经很出色了。可惜,他们渴望已久的三连冠--他脸色暗淡下来,为救人错过比赛谈不上后悔,只是仍然有些遗憾。没关系,还有下次再下次的比赛,他振奋精神,帝西这笔账总会算清的。
"贝贝。"他露出一丝轻松的微笑,"告诉他们,他们已经做得很好了。"
"那么说,他们可以来看你啦?"任贝贝傻傻追问道,"你不会责骂他们?"
他失笑,说得他像吃人的老虎!"我保证不会骂他们,叫他们放心来吧。"
她小小地欢呼一声,随即冲了出去。
他怔一下,不用这么急吧,
正当他纳闷的时候,"嗒嗒"杂乱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他还没反应过来,一大群人冲进来,领头的是莫及英和肖锋,冲到他床边猛地停住。
一方过于惊讶,一方过于内疚的结果就是谁都没说话,一群人眼瞪着眼,看谁眼睛大。
"你们来了。"他扬起一抹虚弱的笑容,打破沉默。
"队长。"肖锋怯生生唤了声。
"怎么了?没吃饱饭,还是不喜欢看到我醒来?"任天朗打趣道。
"队长!"肖锋看起来快哭了。
他暗叫不好,这个玩笑开得不是时候,再逗下去就泪流成河了。"我逗你玩的,什么时候变得开不起玩笑了?"他试图化解沉重的气氛。
"对不起,都是我们太没用,让队长失望了。"肖锋咬着唇,泪眼汪汪的。
"都是我的错,没有担当起副队长的责任。"莫及英把所有的责任全揽道自己身上了。
紧接着众人七嘴八舌地纷纷道起歉来。
"你们在搞什么鬼?"他被嘈乱的声音弄得有些头晕脑涨。
"总决赛的事啊,队长,你没事吧。"肖锋有点担心了,贝贝明明说过她已经把这件事告诉队长了呀,为何队长一点反应也没有?不会队长把脑袋也撞到了吧
"原来是这件事。"他失笑起来。
"队长!"肖锋不满兼不解道,队长的反应不应是这样子啊。
"你们觉得这次输了应该怪谁?"笑完后,他严肃问道。
众人纷纷低下了头。
"抬起头来,如果要怪的话应该怪我,是我不负责任地扔下你们......"
"队长--"肖锋激动地抬起头,队长是为了救人啊。
"听我说完。"任天朗挥手打断他的话,"我过于自负,自以为无所不能;我身为队长,却辜负了大家的信任;最主要的是,我没有教你们如何面对失败!"
他一一扫过面前的人,"这次比赛是我们高中生涯的最后一场比赛,没能取得胜利,是我们所有人的遗憾,但是我们不能为此灰心丧志,比赛不会只有一场,我们的足球生涯还很长,只要大家坚持,说不定我们会又在球场上重逢的一天,到时候再来雪恨也不迟!"
在这番话下,众人的脸色开始明朗起来,确实,他们还有机会!
莫及英沉默半晌,"你说的没错,我们应该振作起来。"
他露出微笑,突然,喉咙猛地涌上的痒意使他剧烈地咳嗽起来。
队员们一拥而上,"队长,你怎么了?"担心的话语、忧虑的面孔流露出的关心让他的心温暖起来。
"我没事。"他虚弱道。
"探视时间已经到了,请你们明天再过来。"护士出现在门口,看到一大群人围着病床,眉头皱一皱。
"护士小姐,再让我们呆一会儿吧。"肖锋恳求道。
"你没看见病人已经很累了吗?"护士毫不留情地斥责,"他才醒来不久,你们是不是要弄得他再昏迷才甘心?"
斥责骂得众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们太粗心了,没有留意到队长的情况,在他们的感觉中,队长是坚不可摧的,事实上,他是人,同他们一样也是会累的。
"我没问题,护士小姐,请你不要骂他们了。"身体内外皆有说不出来的疲惫,任天朗还是故作没事。
谁知却招来了护士冷冷的嘲讽,"逞强的人容易死得早,顾别人之前先顾好自己吧。"
他的笑容僵住了,这护士小姐说话真是......直白......
"天朗,你先好好休息,明天我们再来看你。"莫及英拍拍他的手背。
"也好。"他快支持不下去了,"他们,拜托你了。"
"没问题,你忘了我们合伙‘驯兽'的功夫是所向无敌的?"莫及英露出进来后的第一丝轻松的笑容。是的,诚如天朗所言,失败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无法面对失败,是该把冷静、理智捡回来的时候了。
嘴角含着微笑,任天朗沉沉地睡去,身体的疲惫和疼痛已容不得他逞强,在半睡半醒之间,他听到了门口细微的说话声。
"他还不知道?"是及英的声音。
"还没告诉他,我怕他受不了打击。"是妹妹的声音,有一种泫然欲泣的感觉。
谁欺负她了?他这个当哥哥的一定会为她讨回公道的。另外,她话中的那个"他"指的是谁?发生了什么事?
好累啊,一切,等醒来后再说吧。
他陷入了梦乡中,在梦里,他闻到了青草的味道,在阳光的照耀下,他在广阔的绿茵场上尽情地奔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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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天朗在执著的凝视中悄悄转醒。一睁开眼睛,他便跌入了深沉静谧的暗黑中,深不见底,在夜潭的地步凝聚着无人知晓的澎湃的激情。
他眨眨眼,缓缓泛开了笑容,"你等多久了?"他开口,嗓音杀沙哑哑的。已经入夜了,他稍显疲惫的表情显示他已待了一段不短的时间。
"没多久,刚来而已。"雷向握起他的手,放到颊边摩擦,"我等你等很久了,久到以为你不会醒来。"自相矛盾的话语,隐约有些紊乱破碎的声音,无一步昭示出他的心慌意乱。
"对不起。"他叹息道。
"那天我听到你出车祸的消息,整个人都愣住了,我真的很害怕,你知道,我从来不知什么叫‘害怕',那天我尝到了,心仿佛被缠上了铅块,一直往下坠往下坠,没有尽头,原来那就是‘害怕'。我真的怕了,明明昨天还是一个活生生的健康的人,一眨眼却是生死未卜,一想到我可能再也见不到你,一颗心便被捏得紧紧的,喘不过气来。"雷向的表情冷静得似乎在讲述他人的心情,只有从他偶尔不稳的喘息中才能窥见他内心的不平静。
任天朗沉默地听着他讲述,手,被他无意识握得很痛,但他没有出声,心甘情愿接受痛楚,因为他知道,雷向的痛比这更甚千倍万倍。
"......当时我想放弃比赛算了,反正已没有意义,但是我转念一想说不行,我不能这么便宜你,我要你为你的逃跑付出代价,我要打败你精心训练的球队,我要彻底地击败你细心呵护的那些蠢才,这样一来,你就算一脚踏进鬼门关也会拼命爬回来找我算账吧。"
他一想到那些孩子被整得凄凄惨惨,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就不禁"扑哧"笑出声来。雷向打击了他们的自信,从另一个角度来讲未尝不是件好事。
"你还笑的出来?你这个坏心的家伙!"自己明明在讲悲惨的事,难道他当成笑话来听了?雷向气不过,竟然做出了孩子般的举动,双手拧他的脸往两边扯!
俊逸的脸被扯得变形,扁扁的嘴好像青蛙。看到自己制造出来的视觉效果,雷向呆住了,好可爱--自己也好......幼稚......
"我服你了。"郁闷的心情一扫而空,他放弃和这个没心肝的人计较了。"我好想你。"低头在不触及他伤势的情况下,他将额头贴住他的。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他伸出手环抱住他。
"我不想听这些客套的话。"模糊的声音传达出不满。
即使经受过常人无法想象的磨练,他还是一个怕失去喜欢的人的少年。
"我也很想你。"在昏迷前的最后一瞬间,闪过眼前的除了家人的面孔,还有他的。
"你发誓再也不要让我忐忑不安,倘有下次,我一定会先杀了你。"他恶狠狠道,他已尝够了在无望中等候的滋味!
"然后再自杀?"虽然觉得刹风景,他还是莫名地想起了某个著名的桥段。一说完,脸颊又被重重拧了一下。
"你知道的,我做得出来。"抬起头,他瞪他一眼。
"真可怕的想法。"他苦笑,"不过这不是我能控制的啊,如果我好好走在人行道上,有辆车莫名其妙地来撞我,难道这也能怪到我头上?"
"这是你的事!"
试图以理性去解析,但是在他越来越"狠毒"的目光下,任天朗发现向一个已经失去理智的男人讲道理纯粹是对牛弹琴。
"好好,我答应,我不会再让你担心。"握住他的手以示求和。雷向的表情逐渐缓和,流露出释然。真像个孩子。他涩涩的,这是他第一次看到雷向毫无防备的样子,看来这次对他的打击很不寻常。
雷向出身富贵,纵然所受教育严苛,但其一生顺遂,从未遭受过挫折,所遇之事无一不在掌控之中。任天朗的出事让他平生首次体验到失控,首次认识到不是所有的人所有的事都能控制。自此后,他处世的态度不知不觉中发生了变化,从少年的狂妄自大渐渐过渡到成人的稳重。狂傲的棱角不再尖锐刺人,逐渐增添了沉稳感。
那时以后的事了,现在的他还是受到打击的孩子。
"你发誓?"雷向怀疑地看着他。
"我发誓!"任天朗苦笑不已,"真不习惯看到小兔子般的你。"
"也不想想是谁害的!"此时他的眼神恶狠狠得像头狼啦。
他却从那装腔作势的眼神里看出了不应属于他的爱上,"雷。"他捧住他的脸,"我没事了,真的没事了。"他不住地呢喃。
凝视着他溢满温柔的眼眸许久许久,这是真的,他真的醒过来了,不是梦--太好了--雷向把脸埋进他的手掌中,肩头微微耸动。
冰凉凉液体的触感从手心蔓延开来,任天朗没有再说话,只一直用包容怜惜的眼光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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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碰到的话跟我说一声哦。"护士一边小心翼翼地将任天朗从床上移至轮椅,一边细心地嘱咐。
"好的。"任天朗用手支撑身体,协助护士的动作,待安顿好时,已是满头大汗。打着石膏的腿翘得高高的,给行动造成了很大的不便,值得庆幸的是骨头愈合情况良好,再过几天就可以拆掉石膏了。
"谢谢护士小姐。"他一笑。
"不用谢,这时我份内的事。"被他爽朗的笑容迷得七荤八素的,明知不需要帮忙,她还是忍不住开口询问,"你一个人行吗?要不要我推你?"
"没问题,现在我已经很熟练了。"手转动轮子,轮椅向前移动了几步,他以实际行动证明一个人能行的。
"那你小心点,中午之前记得回来哦。"
"遵命!"淘气地敬了个礼,果然又把护士迷得直想尖叫。哎,真是个倔强的孩子,自从他可以动之后,再也不让人帮忙了。
任天朗慢慢推着轮子在走廊上移动,朝每一个经过的医生和护士打招呼。
臂力增强不少呢,说不定以后还可以客串一下守门员。
"任天朗,我刚才看到你的妹妹和一个男孩在花园喔。"一个护士好心地提醒。
原来贝贝已经来了。道了个谢,任天朗顺利地坐上电梯,出了住院部大楼。
大楼的前面有一个占地面积颇广的花园,绿地如茵,设备齐全,是病人散心、呼吸新鲜空气的好地方。
在小路上穿行,任天朗很快找到了想要找的人,妹妹和莫及英坐在一角的石椅上说话,背对着他。
也许是太无聊了,孩子心性起,他悄悄地放轻动作,无声地接近他们,想听听他们在说什么悄悄话。
"你们什么时候打算跟他说?"
"我和爸爸妈妈实在是说不出口。"任贝贝愁眉苦脸,面对哥哥希冀的笑容,没有人忍心说出真相。
"我明白伯伯伯母的心情,可是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辈子啊。"莫及英烦躁地将手中的草扯成一段又一段。
"我知道,现在还好,可是再等一个星期哥哥拆石膏后,怎么也瞒不住了。"她无法想象那一天的到来。
"现在我每次去看天朗之前都很犹豫,每次看到他开心地谈论足球的样子,我都有一种负罪感。"老天太捉弄人,赋予的天赋又活生生地收回,一想至此,他百感交集。
"我说不出口啊,哥哥、哥哥真的好喜欢足球,我怎能告诉他说他再也踢不了足球?我好怕,真的好怕!"任贝贝掩面哭泣。哥哥对足球的狂热、付出的努力,她是再清楚不过的了,他把整个生命的活力献给了足球!她好怕见到哥哥知道真相后的反应,老天啊,实在是太残酷了!
"贝贝,不要哭了,我们需要的不是埋怨,而是如何帮助天朗读渡难关,如果不坚强起来,我们怎能成为他坚实的后盾?"莫及英扫扫膝间的草屑。
"擦干眼泪,走吧,天朗可能醒了,我们去看他。"
抹干眼泪,任贝贝咬唇点点头。
雷向走进病房时,床上空无一人。"他去哪了?"他皱眉问房内的两人。
"我们也是刚来,一来就没看见他人,可能出去了吧。"莫及英不确定地说道。
没道理啊,每天早上这个时候是家人和朋友探望的固定时间,任不可能会在外滞留才对。
"高姐姐,你知不知道我哥哥去那里了?"任贝贝拉住门口经过的护士。
"咦,他不是去找你们了?我刚才还在花园里看到他了呢。"护士惊讶地反问。
"没有啊。"她一脸茫然。
"糟糕,他会不会听到我们的对话了?"莫及英为这个可能性开始紧张起来。
"你们谈了什么?"雷向的脸色沉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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