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罂————Shadowmancer
Shadowmancer  发于:2008年12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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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什捏捏我的脸,"好菲菲,明明是个活阎王,嘴甜起来,倒叫人打心坎里疼呢。你就等着,事情妥了我自会让你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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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个时辰, 我的等待, 只持续了十二个时辰.
灯下与虓对弈, 一枚黑子拈在指间, 尚未落下, 小髅气喘嘘嘘地推开门, "堂主, 有...有个人...在门口...昏倒了." 我笑笑, "来了啊, 昙婳的念郎归, 果然灵验." 虓一脸迷惑, "什么念郎归?" 我不理他, 起身走到桌前, 怀里掏出那个鸡心结子在烛火上烧了, 然后挥笔在纸上写了什么递与小髅, "把那人安顿到客房. 照这个单子去抓药, 小火煎一刻即成. 送到客房来, 去罢." 小髅自去忙活, 我回头, "虓, 去歇息吧, 明日与我一道去见见你师父."
"师父? 是谁?" 虓的眼睛噌地亮起来.
"见了不就知道了? 快回房, 从明儿起就懒散不得了." 对他不加掩饰的欣喜, 我忍俊不禁. 活像得到礼物的孩童, 忍不住要拆开看个究竟.
不知道他若明白这礼物的代价, 又该作何反应? 大概会指着我的鼻尖大骂魔鬼.
魔鬼又如何? 照我看来, 魔鬼的罪恶, 归根结底不过两条, 一是太明白自己要什么, 二是太明白如何在最短的时间内得手.
那个深夜访客的脉息, 如我所料, 典型的风寒入侵, 虚火上炎. 当然, 也只有我知道, 事实远不止这么简单.
接了小髅端来的热气腾腾的汤药, 银匙撬开他的牙关, 一口口耐心灌下. 铜炉里的线香烟气缭绕, 我支走小髅, 独自枯坐床边. 悠闲得简直要哼起歌儿来.
等这柱香燃尽, 那个叫柯腾熙的人, 就会彻彻底底消失. 自己把自己遗忘的感觉是如何? 我不知道, 也永远不可能知道.
那香炉里的一星红光终于暗淡下去. 我俯身, 笑吟吟地看着那个中年男子睁开眼睛. 他浑浊的瞳孔里, 渐渐倒映出我的身影.
"嘘-------, 别说话," 我食指轻点他的眉心, "听我说, 你的名字, 叫做无柯. 你是我的侍卫 虓的师父. 从明日起, 传授他洢澜剑法. 这就是你需要作的. 现在, 好好休息吧."
那个人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又昏睡过去.
我满意地擦擦手, "忘尘"的效果, 一向连我也要吃惊. 遗忘所有对自己而言最重要的人与事, 却决不损伤服食者的技能专长. 更奇特的是, 那平淡无奇的一碗汤药, 会让他相信醒来时所见到的第一个人的, 任何, 任何话语.
如果可以, 我也愿意在这样一个无梦的酣眠后, 聆听, 并接受一个陌生人荒诞不经的谎言. 再怎样天花乱坠, 都可以虔诚地奉为真理, 抛弃前尘旧事, 抛弃思索挣扎. 一味单纯而愚蠢地坚信.
无知, 也是一种幸福.
可惜, 百罂绛•菲的毒, 迷醉了天下人, 也骗不了自己.
百毒不侵, 到底是我的祝福, 还是我的诅咒?
珩, 如果真有可以让我欣然忘怀的毒, 我祈祷我醒来时, 遇到的第一个人, 不是你.
就算一定要是你, 也求你不要说, 我爱你.
我宁愿你说, 对不起, 我不认识你.
那样, 我可以无忧无虑地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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虓与无柯的第一次会面无比顺利. 这两人, 一个, 已经学会了不去刨跟问底, 而另一个, 则根本没有刨跟问底的欲望. 所以, 我很安心地半躺在窗下, 舒舒服服地倚着软枕, 膝上摊开一本史记, 有一眼没一眼地瞟着窗外站桩的虓和负了手在旁指导的无柯.
屋内, 阿什大大咧咧地盘腿坐在太师椅上, 两手支着下巴, 嘴嘟得老高, "菲菲, 你就告诉我这是怎么的一出, 我想破脑袋也没弄明白. 怎么柯腾熙给我送了你那东洋盒子来, 回去的路上, 所住的客栈居然离奇失火, 同行下属几乎死绝, 他则下落不明. 官府查了半日, 最后断定是葬身火海. 现在他又怎么在你这里, 堂而皇之地收起徒弟来?"
我瞪她, "好好看戏你不肯, 偏要来翻这些陈年旧帐, 真真琐碎死人."
阿什噌地窜下椅子, 三步两步跳上我的春凳儿, 扯了我袖子摇晃, 像吃饱了撒娇的小猫, "好菲菲, 快招了罢, 姐姐我都给你急疯了."
我拿书敲她, "荔儿下到柯腾熙身上的毒, 叫做 ‘彼岸花', 身带此毒, 不会有任何异常. 但我把交给他的盒子上涂了玫瑰露, 由此逐渐引发‘彼岸花'的毒性. 算好了就是在他回返的路上发作, 中毒之人, 不过有些伤风症侯, 头疼脑热, 倒也无甚大碍. 只是凡与他接触的随从, 则会在一个时辰内突然自燃而亡. 正所谓花生彼岸, 再检不出的."
阿什倒吸一口冷气, "发生这么大事, 这柯腾熙怎么会服服帖帖在此度日?"
"阿什你忘了荔儿取的那束头发了么? 我拿去交与昙婳作了个咒, 算着时候恰当时, 贴身放了, 催动咒发, 饶他是谁, 都要给乖乖引了来. 侯得他到, 再用一剂 加料‘忘尘', 既解了 ‘彼岸花' 的毒, 又叫他尽忘前事, 好似喝了孟婆汤, 脱胎换骨, 老老实实作他的无柯."
"就算想要他, 直接绑了来, 不就完事?" 阿什肆无忌惮地打哈欠.
"我要就那么捉了他, 柯家人能不报官悬赏地闹腾? 给江湖上头脑灵的嗅着了, 又不知惹出多少口舌. 索性假作个事故, 走镖之人, 本来就是头别在腰里讨生活的, 旁人见财起意杀人灭口也不是新鲜事.出了什么差错, 不会让人过分起疑." 我抬手正了正阿什头上的挂珠钗, "一槌子买卖, 大家省心. 姐姐不是不知, 我这人, 最怕麻烦."
阿什扯住我的耳朵, "菲菲你这小子, 往后归了天, 八成是懒死的." 她起身理理揉乱了的水墨白绫裙子, "不和你混闹了, 今儿官府那群饿痨鬼又来窜门子, 少不了要嘱咐人把这些大爷伺候好了, 不然往后大家乐不成."
我拱手, "蓟大老板慢走, 小可就不送了."
话音刚落, 只听窗页子咯哒一响, 眼光还未捕捉到人影, 一个再熟悉不过的飘忽语音便回荡在头顶, "菲菲, 好兴致啊, 烽火戏诸侯只为倾城一笑么?"
"局子给人砸了, 不去另起门面儿, 成天价在我这儿作听壁脚贼." 我的手指滑过书脊, 看也不看他一眼.
紫芮脚尖勾了横梁, 身子倒挂下来, 像柔软的蛇, 脸上笑靥难辨真假, "惹事精, 当心难收拾烂摊子."
我不以为然地撇嘴, "管它呢, 谁有本事来找茬, 只教他放马过来."
"怕只怕明枪易躲, 暗箭难防," 他轻飘飘荡上去坐直, 两条腿晃晃悠悠垂下来, "三年, 至多三年, 我看虓的根骨, 便足以成为一等一的高手. 到时候, 你作何打算?"
"他要走便走, 我哪里拦着他啦?"
紫芮愣怔一下, "菲菲, 他要把堇阁的机关统统捅出去, 可不好干休."
"船到桥头自然直, 若到了那一步, 也是命定而已. 怎样又少不了你一碗饭吃, 急甚么?"
"你就甘心, 让堇阁烟消云散?" 他眼底的杀气, 如水草一掠而过.
我垂首半晌, "如果是他, 我说过, 我会给他想要的一切..."
"他要你的命, 你也给?!"
我的沉默, 证明了肯定的答案. 紫芮怒极反笑, "好好好, 到时我们各施手段. 师弟你也休怪我心狠手辣. 咱兄弟姐妹辛辛苦苦支撑这么些年, 凭什么叫一个外人拆散了去? 我只不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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颊边凉风一拂,紫芮已无影无踪.
我又翻了几页书, 只觉心神不宁, 索性搁下了.
紫芮, 我所能拥有的, 也不过一星半点幻象, 你连这琉璃梦, 都要残忍打碎么? 我只是想多宠宠那张酷似的脸, 多纵容那个仿佛的躯壳, 你连这点奢求, 都不肯宽限么? 我知道, 我明了, 这不过是玩火自焚的疯狂. 只是, 这虚假的温暖, 足以迷惑我, 义无反顾. 你, 或是任何人, 都救不了我.
我最清醒, 我最糊涂, 我最冷漠, 我最痴傻.
我不允许, 虓受到任何伤害.
连我, 都不行, 何况你?
小髅捧上新沏的毛尖, 我接了, 心不在焉用盖儿拨着, 嘴角习惯性地勾成一弯温和弧度. 紫芮的性子我再清楚不过, 虽然是与我一般无二的心狠手辣, 但他心思慎密, 鲜少涉险, 却连我亦是不及. 他绝对不会为了除掉虓而赔上太多资本. 而我, 也不打算逼人太甚. 毕竟, 我还不想失去这个朋友.
突地我计上心来, "髅儿, 我旧日配的倦迭香, 可还有剩余?" 她犹豫一下, "有呢, 只不知搁到哪个橱里了, 得细细找找."
"不拘在哪儿, 速速寻来, 每晚掌灯时分在虓房里点上三支, 完了与我说, 我再配."
竹帘子唰地被掀起, 虓满头大汗地跨进屋来. 我把手里的茶碗递过去, 笑语含嗔, "好个拼命三郎的脾气, 连欲速则不达都不知么? 哪里就能一口吃成个胖子, 练坏了身子不是玩的."
他用袖口抹着额上的汗, "不妨事, 师父说了, 夏练三伏呢."
我叹气, 袖子里掏出一块鲜红的玉佩, 那般刺目的绯色, 仿佛凝固的孩儿血, "看你累的, 喏, 前儿有人送来个玩意儿, 夏天戴了, 清凉消暑, 才上身, 倒叫你捡了个便宜."
虓的脸涨红, "这...怎么好无功受禄, 堂主..."
"叫你拿着就拿着, 拿腔作势地扭捏, 好不叫人生厌. 我白放着也是可惜, 不如交给你, 少桩挂念."
说着就立起身, 混不管虓手忙脚乱的嘟囔说什么自己来, 五色丝绦软软绕过他脖颈一圈,尽头打个扭花结, 修剪得过分干净整齐的指甲, 对付毒虫药草时绰绰有余, 挑拨绳扣就未免略显笨拙. 臂膀悬得酸疼. 虓的状况比我好不了多少, 僵着身子, 额上简直又要给折腾出细密热汗.
好容易妥了, 我不经心地把玉掩入他衣襟, "喂, 虓啊, 这大热天的, 你不如搬到我这隔壁的碧纱橱, 又便利又凉爽, 省得两头跑, 不安生."
"我那边离这也不远, 何苦兴师动众地挪?" 他皱眉.
"我一个人呆在屋里也怪闷的, 你来了多些活气么, 还怕我是老虎吃了你不成?" 我勾起一边嘴角, 眼光含怨地斜瞟过去, 不自觉地就拿出对珩的撒娇驾势.
如果不是艳阳高照, 我想虓可能已经抖得像筛糠, 用珩的话来形容, 他宁愿把我所有的作品一起喝下去, 也不想看我这时的眼神. 凛冽冽黑白双瞳, 那是只可以用淬毒的匕首, 染血的罂粟, 苏醒的金蛇来比拟的刻骨铭心,诡异妖魅, 却偏要作天真无邪状, 不协调到极至, 直让人看了从足心透上冷气来.
不等我再看他第二眼, 他就赶紧答应. 我重新若无其事地微笑, "行了, 才叫厨房作了莲蓬虾丸汤, 熬了点粳米粥, 把那边东西收拾好快点过来, 凉了就不好了."
看他转出月门, 我眸光一冷, 紫芮, 在我的眼皮底下, 想必你不会愚蠢到用毒. 可你若想着用别的法子暗下杀手, 就打错算盘了.
倦迭, 无香无味, 无烟无尘, 无忧无念, 无救无解. 人称 "八无渺"的奇香, 配上祛邪避毒的至宝-----血玉"酾朱",可宁神助眠, 调养内息, 于习武之人, 大有裨益. 若是旁的人闻了, 功力越高危害越大. 轻者手足酸软, 动弹不得, 重者功夫尽废, 内力全失.
你最好, 放弃任何危险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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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
或许不够遗忘一个人, 却绝对可以塑造一个人.
尤其是由我.
颠倒黑白, 逆转是非, 本来就是我的专长. 我的毒, 可以叫人生不如死, 亦可以让人脱胎换骨, 肌肤血肉都一寸寸更新.
灵芝老参, 蛇胆琼果, 抑或心法密笈, 虓要什么, 我给他什么. 就算整个江湖被频繁的莫名失窃闹得人心惶惶又怎样? 我从来就不介意作万人唾骂, 背信弃义的小人, 只要我尽兴, 我为什么要在乎别人的看法?
而我的目的, 已经达到.
世上不会再有制得住虓的毒, 而放眼武林, 能与他走上十招的, 也已屈指可数.
我一手创造的,传奇式的高手.
午夜的罂粟园, 湿漉漉的繁花馨香, 像垂死的手指, 深深陷入我的白衣, 拂之不去. 我热爱这种氛围, 仿佛婴孩贪恋母体的暖意. 罂粟的甜美芬芳, 无声无息将我温柔包围. 带来无法解释的安全感. 那种不可捉摸的浓郁气息, 我几乎可以感觉到它环上我肩头, 一路向下暧昧滑动, 怜惜又羡慕的手势.
不错, 羡慕.
羡慕我可以在风中飞扬的乌发, 羡慕我可以凝视世间美景的双眸, 羡慕我可以轻抚膝上七弦琴的手指.
虽然这些都不是我所需求的.
珩是极爱听琴的, 我的琴技, 亦是他亲自传授. 宫商角徵羽, 撞揉走飞推, 一式式教来. 我虽本性懒散, 耐不得那清心养性的功夫, 敌不过他噙着温和笑靥, 执了我手再四演练. 急了时, 我便坏心地把君弦频频勾断, 只为他会把我的手指担忧地含入口中, 细细舔抿去伤口的血珠, 然后无可奈何地刮刮我的鼻尖, 由着我撒娇说不学了.
他教的, 俱是些欢快祥和曲调, "清平乐", 相见欢", 倒也是当时心境写照. 恨不得把几辈子的鲜活热烈都压榨到一刻享用, 全不把水满则溢, 月盈则亏当回事. 还记得他有板有眼地叮咛, 琴者, 本是淡泊高远之物, 若一味奏些哀思愁肠, 则未免太过伤人肺腑, 不能长久.
他离开那晚, 我抱着琴, 却弹不出. 那些轻灵跳脱的旋律, 合不上泪水流淌的节拍.
珩, 你不希望我的琴哭泣, 它就连黯然神伤, 都没有权利.
你真的很绝.
"堂主."
我回眸, 月下那人, 眼瞳益发明如凉星, 顾盼之间, 神采飞扬, 一钟撕心裂肺的相似. 他越来越像珩, 潇洒不羁, 风流倜傥的珩. 只是珩的狂傲自许, 他还欠了几分. 虓似乎永远在压抑什么, 控制什么, 隐藏什么.
他还想扼杀什么? 难道他还不明白, 我足可以给他, 所渴求的一切? 这实在让人匪夷所思.
"虓, 你怎么来了?" 我笑着伸手, 邀他近前. 纵然他腰间的离人泪, 已经成为一把可以真正让人流泪的利器, 寡言少语的毛病依旧未改.
"睡不着, 出来走走."
空气中掠过某种陌生震颤, 像凤尾蝶的翅膀不经意地轻拂, 我的心脏, 在这一刻被宿命的不明冲动攒在掌中, 几乎是无意识地开口, "可以舞剑给我看么, 虓?"
他没有回答, 但与此同时, 宝剑龙吟惊破夜空. 离人泪化成一团乌沉沉的黑影, 只见剑尖那一点白, 仿似寒冬飞雪, 挟风而来, 亮作夜空中唯一的光芒.
这是虓自创的剑招, 与他的人一样, 充斥着矛盾与和谐, 像一场赌上性命的舞蹈. 肢体明明已拉伸到极致,快要破碎, 快要崩坏, 却又及时制止; 出手明明已迅急得见血封喉, 又不知怎的只觉欲说还休, 深藏不露; 剑风明明是毒厉狠辣, 戾气横生之下, 又隐隐有平和, 甚至是颓凉意味. 奇异而古怪的平衡.
第一次见到珩时, 也是这样一个月明星稀的春夜. 而他, 也是这般舞着的. 紫袍身影借了衣袂翻飞, 似乎即将蒸腾发散无踪. 手中并无兵器, 却不伦不类地擎着一枝桃花. 配了这谪仙一般的人, 倒丝毫不觉怪异, 只是魅, 魅极. 无端地就让人想臣服, 想追随. 所以, 当那艳红的一点花枝直指向我的眉心, 我竟然忘了躲避, 忘了回击,呆呆站着, 目不转睛.
他吊起嘴角, 收回了那桃枝, 笑吟吟地冲我伸出手, "跟我走."
那甚至不是一个问句.
但我没有询问, 没有质疑, 没有犹豫, 就鬼使神差地把手放入他掌心. 现下想来, 当时必定是被恶作剧的精灵蒙了双眼, 塞住耳朵, 再满满灌了一口迷魂汤, 天啊, 我连他姓甚名谁都不知道, 但百罂绛•菲居然没有, 一瞬间都没有, 打算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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