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美琪站了起来,将黎湛的照片抱在胸前,对韩闯说:"现在你满意了?他走了,不会再回来了。他用永远见不到你来惩罚自己,他那麽爱你......"喉间的哽咽让何美琪再也无法将话说下去。
韩闯盯著那张黑白照片,呼吸越来越紊乱,就像有千斤重担压在他的身上,让他不堪重负。终於,不顾眼前一阵阵的昏黑,他抬起沈重的步子,踉跄著走出了何美琪的家。
日夜交替,地球转动一如往常,韩闯却是一天比一天削瘦,看得李新焦急万分。
秦晓顺这个月第N回被李新急招到韩家,陪韩大少爷共进晚餐,以防他又将自己饿得半死。
"这个菜不错,尝尝。"
殷勤地为韩闯挟了一堆菜,秦晓顺感觉自己像个哄小孩吃饭的老妈子。
"我吃饱了。"
"这样就饱了?"看著他碗中几乎没怎麽动的米饭,秦晓顺只想仰天长叹。
"你慢慢吃。"放下筷子,韩闯转身出了餐厅,迟缓的行动看起来像个风烛残年的老人。
秦晓顺沈思片刻,跟著走了过去。顺手拿起一个水果,削去皮,塞到韩闯手里。
"既然想著他,为什麽不去把他找回来?"
"什麽?"韩闯拿著水果,呆呆地看著。
"黎湛。"
乍听这个名字,韩闯一个激灵,水果跟著滑落在地。
见他这个样子,秦晓顺不由心中一绞,气道:"你在搞什麽?!丢魂少魄的,喜欢就去把他追回来,干嘛把自己搞得跟弃妇一样!"
"喜欢?"
"对!你就是喜欢他,别不承认!"看著韩闯一脸茫然,秦晓顺忍不住教训,"我不知道你们之间有什麽问题,不过,只要你还喜欢他,就不该假装潇洒看著他走,不然後悔的是你自己。"
"後悔?"
"看你现在这个鬼样子,不是後悔是什麽?那天我就要你追了,你还在这里死撑。"秦晓顺说著,气不打一处来。早知道韩闯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那天他死活都要逼著他去把黎湛追回来了。
"是,我後悔了。是,我喜欢他。"
不想承认,却又不得不承认。当韩闯得知自己真的失去那个人的时候,天塌地陷一般的无助感彻底将他包围住,让他找不到自救的途径。黎湛的声音,黎湛的笑容,黎湛的好......点点滴滴,渐渐从他眼中退去,模糊得让他心惊肉跳,想尽了办法也无法找回来。韩闯怕了,噩梦连连。梦里每回都是黎湛在前面走,他在後面追,却怎麽都追不上。黎湛再也不肯为他停留,就这麽绝然地离开了。
韩闯不停问自己,为什麽要为了黎衡的过错去责怪黎湛?他们是父子,黎衡是黎湛唯一的亲人,为什麽他不能体谅。他看著叔叔杀死了自己的母亲,可最後还是为了叔侄之亲割舍了那段仇恨,为什麽今天他就不能理解黎湛的偏袒呢?
为什麽?为什麽他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黎湛对他的感情?他明明就在渴望听到黎湛再说一次"我爱你",却高傲地抬起头,假装对它不屑一顾。
如果黎湛再说一次,他一定会回答他:我也一样爱你。是的,我也一样爱你,我也爱你......
虽然他笨到现在才发现这个事实,可他总算是发现了,为什麽不再给他一个机会?
韩闯眼中豆大的泪珠让秦晓顺吓了一跳。
"别哭呀!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啦,找他解释一下,大不了求他回来就是了。"
韩闯摇摇头,越哭越狠,却没有半点声音。
秦晓顺慌了神,手忙脚乱地安慰道:"没事的。我看得出来,他肯定喜欢你,你去求求他,他一定会心软的。"
"没机会了,再也没机会了。"
"有的、有的,一定有的。"
"没有了。"
"一定有的。你好歹试试......"
"他死了!"
此话一出,屋内顿时一片死寂。
七个月後,经受了一连串打击的韩家终於在韩闯的努力下恢复了生气。连氏与艾森公司合作的酒店项目也再次接受了韩家的融资,韩家的"漂白"工程重新启动。
为了表示合作的诚意,连氏负责人连宇乔特地邀请韩闯一起赴国外与艾森洽谈合作细节。
机场。
"你的头发怎麽......"许久不见韩闯,与连宇乔同行的苏沛被吓了一跳。
摸了摸自己头发,韩闯不甚在意地耸耸肩,"不过是白了几根而已,用不著这麽惊讶。"
"几根?明明就白了这麽多,是身体不好吗?"苏沛是诚恳的,即使他的问题让人有些尴尬。
"苏沛,"连宇乔制止了苏沛泛滥的关怀,意有所指地说:"白头发不一定是身体不好,听说伤心过度也会让人一夜白头的。"
"哪有那麽容易伤心过度?"苏沛不满连宇乔的胡说八道,暗暗捏了他一把。
"当然有!"抓住苏沛的手,连宇乔眨了眨眼睛,说:"如果我有什麽不测,你一定会伤心得半死,说不定头发就全白了。"
一听这话,韩闯心头一阵抽搐。
"胡说!你好好的,会有什麽不测?!"连宇乔的口没遮挡让苏沛的脸瞬间变了颜色。
"开个玩笑,别紧张。"
"哪有人开这种玩笑的!下次不准再说了。"好好的被吓得心惊肉跳,苏沛有些恼。
连宇乔连忙笑著安抚,"知道了,我保证,再也不说了。"
看著情意绵绵的两人,韩闯别开脸,眼中的伤感转瞬即逝。
历经十三个小时的飞行,三人终於抵达了目的地。
韩闯入住艾森酒店的豪华套房之後,第一件事就是洗去一身的疲劳,可惜突然传来的门铃声却让他不能如愿。
心有不甘地从浴缸里的爬出来,拿了件浴袍穿上,他不耐烦地问:"谁?"
"我是酒店安全处的,听说您遗失了行李......"门外低沈的声音并不是地道的本地腔,听起来倒像国内口音。
"谁说我丢行李了?"打开门,韩闯怒视来人。
锵──
就像是有谁抡起一面大锣,在韩闯的耳边重重一敲,震耳欲聋的声音几乎将他的五脏六腑都震得粉碎。同时被震到的还有门外那人,只见他呆滞了片刻,立马夺路而逃。
"站住!"
韩闯高亢的声音比锣声更甚,那人听到之後,一时间竟不敢动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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狠狠将那人拽进房间,韩闯就像喝了数瓶烈酒,面部赤红,头痛欲裂。
这不是真的,这一定不是真的!是幻觉,全部都是幻觉!
韩闯不停警告自己眼前的这个人并不真实,这样的梦境他已经经历过太多次了,每次都是以失望收场。他不能信以为真,韩闯一遍又一遍这麽提醒自己,身体抖得窀雠奔膊∪恕?BR>他只是太疲劳了,一定是长时间飞行的缘故。他不是黎湛,他不是......不是......他的头发比黎湛的长,他的皮肤比黎湛的黑,还有,这里是大洋彼岸,就算是黎湛的魂魄也不可能走这麽远......只是,他们的眼睛为什麽如此相似?连眼中贪恋的光芒,笃深的情谊,都一模一样。
不敢在那张熟悉的脸上停留太久,韩闯摒住呼吸,用力将他的上衣扯开。黑色西服上的扣子不堪一击,纷纷脱落,接下来是白色的衬衣,随著"嘶啦"一声裂成两半。那人没有反抗,仿佛这突如其来的攻击不过是稀疏平常的小事。
平滑紧绷的皮肤,纤韧适度的身体,等同常人的体温......这触感太过真实,这人是确实存在的。这人......
韩闯使出全身的力气,将那人转了个身,抵在他身後的墙壁上。残破的衣料被剥离下来,显出宽厚的背脊以及左肩上略显苍白的两道疤痕。
长的那道是刀伤,圆的那个是枪伤,每一次都是为他而伤。
伸出手指,细细摩挲著那两块凹凸不平的地方,韩闯的眼眶涩了,却迟迟不见湿润。像是无法容忍那两处碍眼的伤口,他的动作粗暴起来,指下那片坚实的肌理很快被揉搓得发红发热。
这时,一声深深的叹息自那人口中传来。韩闯一怔,立刻从身後搂住那人的腰际,紧紧地贴住他的後背,不知道是担心他挣脱,还是想借此减轻自己身体的颤抖。
时间静止了,房间里流动著两人的呼吸。
良久,韩闯喊了声:"黎湛。"
"是我。"
"黎湛。"
"是我。"
"黎湛......"韩闯的声音越来越小,虚无缥缈的像是来自另外一个时空。
"是我。"黎湛一丝不苟地回应著,不敢怠慢。
"何美琪说你死了。"
"离开你,跟死了差不多。"
黎湛将手掌轻轻覆上腰间的手臂,用力,握紧。
"我以为你死了。"韩闯说。
不过短短几个字,悲伤却像卷著巨浪拍过来,打得两人站立不稳。
黎湛语无伦次起来,"你说不想再见到我,我没想过会再遇上,还以为这里已经够远了......"
"我以为你死了,"韩闯打断了他的话,声音哽咽,"她说你淋了雨,伤口感染了,还弄了个黑相框来装你的照片,我以为......"
天人永隔,这味道他尝过了。行尸走肉一般度过了这地狱般的七个月,愁白了一头乌发,伤心仍是有增无减。如果不是背负著"韩家"这个责任,他只怕......
不想失去他,不能失去他,这种剧痛之後的顿悟,简直是鲜血淋漓,让韩闯再也无法忽视他对黎湛的感情。
好在,这段不堪回首的痛苦过程终於要过去了。无暇责备何美琪的恶毒,韩闯现在满心满肺都是见到黎湛死而复生之後的喜悦。黎湛又实实在在地出现在他的面前,老天爷还是眷顾他的,黎湛回来了!
"呜呜呜......"
低哑的抽泣声漫散开来,刺痛了黎湛的神经。慢慢转身,将哭得淅里哗啦的韩闯抱进怀里,黎湛第一次痛恨自己的嘴拙,居然完全不知道要如何安慰眼前正在伤心的人。除了抱紧他,还是紧紧抱住他,有太多太多的情绪不敢倾泄而出,害怕惊到怀中的人。
他怎麽会以为韩闯是真的不想见到他?他怎麽会以为韩闯在记恨他?他怎麽会以为只要他离开了韩闯就会快乐?
"你原谅我了?"黎湛小心翼翼地问著,期待著那个他一直盼望的答案。
韩闯用袖子胡乱擦了擦脸,抬起头,吸著鼻子,反问:"你原谅我了吗?我没想杀衡叔的,是他突然去抢新叔的枪,枪走火了......"
"不要说了。"黎湛低下头,将唇贴在韩闯的鼻侧,"忘了它。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韩闯不答,只是傻傻地看著黎湛,就像没听懂他的话。
"愿意跟我在一起吗?再也不分开,一直在一起。"黎湛加重了语气,又问了一遍。
难捱的沈默过後,韩闯答非所问:"你已经死过一次了,我们的来生提前了,不是吗?"
这下轮到黎湛犯傻了,来生?什麽意思?
"如果有下辈子,我一定选你当我的另一半。"知道黎湛糊涂了,韩闯红著脸解释道:"这是上次你离开的时候我说的,现在,由我来兑现它。"
上次离开?
黎湛想起来了,那是韩闯第一次将自己交给他的时候。他因为韩闯的陷害,而被韩昆下令的追杀,结果韩闯为了补偿他,不惜交出身体。
"另一半?男人的另一半,你做好准备了吗?"黎湛笑。
"要准备的是你吧?是我选你当我的另一半......啊!"突然被黎湛高高举起,韩闯不由失声大叫。不等他反应过来,黎湛已经准确无误地将他抛在房内舒适的大床上。
"你要......"
黎湛以吻封缄,夺去韩闯所有的声音,同时心急地将他身上唯一的浴袍扯落干净。没有什麽能比身体的交流更加直接,他需要占据这具身体,以确定自己这并不是梦境一场。而韩闯则比黎湛更急切,不但主动配合,还动手去解黎湛的裤子。乍看之下,两人倒成了急色的毛头小子。
不知是谁磕上了谁的牙齿,他们不约而同地笑出声来,黎湛压住韩闯,占去主动。手过之处,牵起阵阵心痛。依旧匀称的身体,却比记忆里消瘦太多,原本结实饱满的地方,肋骨已经一棱棱地突显出来。
"怎麽瘦了这麽多?"黎湛问。
"瘦了好,不然你怎麽抱得动我。"
韩闯一个翻身,将黎湛压在身下,笑笑地吻上他的唇,打算转移这个话题。谁知,这姿势反到让他额前夹杂著灰白的头发落在了黎湛的眼前。先前被韩闯弄得措手不及,黎湛并未注意到这点,现在却是彻底看了个清楚。
"你的头发!"
懒得理会黎湛的鬼叫,韩闯径直将舌尖顶入他的口中,一阵胡搅瞎搅。被他堵住了声音,黎湛想挣扎,一时又退不开,正打算等到韩闯亲完了再接著问,却被胯下突如其来的骚动弄得心头一荡。
用手抠起韩闯乱来的手掌,黎湛用力咬了咬他的上唇。
吃痛放开黎湛,韩闯不高兴地皱起眉头,"怎麽,你不想?"不等黎湛回答,韩闯猛地骑到他的身上,用力将他的双手按在床头,霸道地说:"我为了你哭也哭了,人也瘦了,头发也白了,你现在要敢告诉我你对我没兴趣,小心我要你好看!"
"为我?"黎湛一愣,怔怔地说:"这头发......"
"我以为你死了,所以整夜整夜地想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想把它记得更清楚。结果,头发不知不觉就白了。"韩闯说得轻松,可微微抽动的嘴角还是泄露了他的心绪,看得黎湛心如刀绞。
抬起身体,挣脱他的钳制,就著韩闯跨坐的姿势,黎湛心疼地搂住他。一边吻著他唇上被自己咬红的地方,一边揉了揉那头夹杂著灰白的黑发,细细呢喃:"以後我就在你身边,所有的事都让我来记,我来想。"
伸手圈住黎湛的脖子,韩闯收起伤感,笑道:"说的好听,你靠得住吗?"
"放心,只要是你的事,我保证记得半点不差。"
黎湛的情话说得顺溜,韩闯反倒不好意思起来,却又不想在他面前露出害羞的样子,干脆以攻代守,"你到底想不想做?说这麽多废话,不想做我去洗澡了。"
被韩闯的直接弄得哭笑不得,黎湛双臂一收,让他光裸的身体紧紧贴住自己的前胸。男人最敏感的地方就这麽面对面地相触,电光石火间,欲望勃发。
"我想了你七个月,怎麽可能不做?"
不等韩闯再出声,黎湛深情地吻住他的双唇,开始真正慰藉自己多日不见的相思之苦。略微粗糙的双手也一刻不停揉搓著韩闯的後背,从颈椎到臀下,无一遗漏。有节奏地扶著他上下摆动身体,皮肤暧昧地摩擦著,明明不是最直接的亲密动作,却让人更加心痒难耐。
韩闯的双臂绕过黎湛的肩头,指尖插入他的发中,努力适应著这久违的激情。他的柔顺令黎湛更加难以抑制,手指迫不及待地抚上那处幽闭的禁地。
"可以吗?"
动手之前,黎湛还是硬著头皮征询了韩闯的意见。谁上谁下这个问题,两人向来是互不相让,可这次他不想有一丝勉强。
"你废话太多了。"有些负气地在黎湛的耳朵上咬了一口,韩闯紧闭双眼,握住黎湛的手帮他动作起来。
第一次是他想补偿,第二次是黎湛强迫,第三次是他在报复,这次......他不想再计较,黎湛回来了,他什麽都不计较。谁做主动都好,只要他在这里,活生生的,就好。韩闯这麽想著,鼻头一酸,眼角又有些湿润。
"阿闯,"黎湛见他这样子,以为他并不乐意,於是道出了自己的心里话,"如果你想......我不介意的。以前是因为你的床伴实在太多了,我不想成为他们中间的一个,才坚、坚持一定要在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