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趣，一股郁闷憋在肚子里无处可去，把书页翻得哗啦哗啦响，惹得前排女生转头："范韦，今天早上吃炸药啦！"
下午的时候，体育委员过来，确认明天的运动会名单，姚小北的感冒没全好，体育委员也不忍心："小北，不行就算了，随便
找个什么人说一声就替你跑了。"
姚小北拿过他手里的名单，提笔就要签名："我乐意，你管得着嘛。"声音闷闷的。
范韦在一边冷眼看着，突然就火了，一把夺过姚小北手里的纸笔，龙飞凤舞地签上自己的名字，然后凶巴巴地塞给旁边目瞪口
呆地体育委员："就这样了，拿去！"
姚小北扫了他一眼，扭过头去，吐出两个字："何必。"
"我高兴！那签本来就是我的，我想跑就跑！怎么着不服气？"
姚小北转过脸来，他的眼睛黑黑亮亮，泛着柔软的水光，没有了平时的调皮玩劣，就那么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细小的喉结轻轻
一上一下的浮动，范韦心跳得突突的，他有点无措，想不出自己看着他的是一副什么表情。
好半天，姚小北垂下眼睛笑笑，"算了。"
18
运动会的当天早上，范韦起晚了，叼着一块奶油面包一打开门，对面的门也刚好被范唯拉开，相视一笑，范韦说："迟啦！"
两人拔腿就往楼下冲。
坐公车肯定是赶不上了，他俩打的去学校。
车上，范韦问："运动会你报什么了？"
"报名那天下午我去送非哥，结果就什么也没有参加。"
"嘿！"范韦笑他："我怎么觉着你一天老翘课啊？"
"干嘛不，"范唯坏坏地一歪嘴角，"反真没人管。"他每次一歪嘴，那个瞬间简直就跟程伟一模一样。
"你呢？参加什么项目？"
"......一万米。"
"够酷。"
"别提了，"范韦打算给他讲一讲和姚小北的那段小插曲，却不知怎的想到范唯给姚小北发短信的事，心里突然就不乐意了，
转而问："我们每回一万米都没人报，就我这，抽签给抽到的。你们班呢，没刁难一下你这个新同学？"
"有一特长生，于向杰，三千，一万，都他上。"
范韦伸个懒腰："于向杰我们一起的哥们儿，跟你说，一万米他不定跑得过我。"
任何一个跟范韦没有深交的人都只会当这句话是一个笑话，可是范唯看着他的眼睛明净坦荡，含着真挚的笑意："行！冲你这
句话，到时候豁出去给你加油去！"
十八种体育场四周的看台上，一大早就挤满了各年级的学生，吃着零食，打打扑克，聊聊天翻翻闲书，闹哄哄地坐成一堆一堆
。要知道，运动会对于这些平日被繁重学业压迫的学生来说可是一个难得放松的机会。
范韦到场的时候，校长正在上面致词，他猫着腰哧溜哧溜钻进人堆，眼尖地瞅见姚小北边上空着，厚着脸皮过去坐下了。
姚小北低着头看单词卡片，一边的乔阳拍拍范韦："大哥，终于现身啦！一会儿玩个双升？"
"去去！我养精蓄锐，马拉松呢！"皱皱眉头，他转向一边的姚小北，状似无意地问："感冒好点了没？"
"好了怎么样？不好又怎么样？"
听他这么说，范韦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是恢复正常了，忍不住，嘴角咧起一个清清的弧度，热烘烘的气流直往上冒，他有点别
扭地转过头去："哎！扑克哪？开战开战！"
姚小北一直低着头，听见范韦的叫嚷，翘起嘴角甜甜地笑了。
体育委员找到范韦的时候，他正在那里打得热火朝天："靠！吊！老子不信你今天手里还有令了！"
体育委员在人声鼎沸中大声地喊："范韦，要马拉松了！快点下去，点名啦！"
"噢！"瞥见马超正欲甩出手的两张主8，范韦蹿起来扣下牌，就跑："我赶快下去准备一下！"
张晨一挑刚搁在座位边上的牌：，"靠！就剩一堆电话号码啦，难怪溜得笔兔子还快！"
看来跑马拉松的不愧是各班挑出来的运动精英，个个都短裤背心，豪气冲天激情万丈。范韦穿了一身邦威的浅灰色运动装，甩
下外套紧紧鞋带就算完事了。这时范唯不知从哪里挤了过来，拍拍他的肩："韦韦，怎么样，准备好了吗？"
"哎，"范韦回头，"你怎么跑场地上来啦？"非运动员和工作人员是不准入场的。
范唯指指胸前贴着女孩子照片的工作证："专门给你加油哪，好好跑！"
周围吵吵嚷嚷的声音乱成一片，平日里几个在学生处混干事的兄弟这会儿都涌了过来，和
范韦勾肩搭背："你丫一会儿蹿快点，别落最后给哥几个丢脸！"
"靠！"范韦冒火地低咒一声，随着指挥往跑道上走。
预备，接着砰的一声枪响，一大堆人呼啦呼拉地奔了出去，站在周围的人挤成了一团，根本就瞧不出个谁先谁后。
姚小北坐在看台上，抱住搁在座位边的一条腿，尖尖的下巴在膝盖上一点一点，亮亮的眼睛忽闪忽闪，却始终追随着远处跑道
上的那个人。
班里的其他人都激动地冲到看台最前面，大声喊着范韦加油加油。
傻，姚小北索性把下巴搁膝盖上，那么远，他能听见个鬼。
全年级总共十几个人，范跑在第五，算是个不前不后的位儿。他今天没搞造型，头发很自然地垂着，软软滑滑，跑起来一翘一
翘的，整个人仿佛带上了一股清新的风。姚小北盯着范韦绷紧的侧脸，不知怎么的突然想起踢足球时他向自己冲过来的那一瞬，喉
头一哽，嗓子眼涩涩的。
于向杰首当其冲，跑过第一圈时围在终点线的人群轰然叫好，他冲着人群咧嘴一笑，大跨步地向前奔了。
范韦第一圈末还是跑第五，过终点线时认识的人都嚷着打趣："范韦，爬啊你，都倒数了！"
"哎哎哎，快！最后一名要追上了！"
"你丫滚一边去！"范韦冲人群晃拳头，呼拉一下也过去了。
范唯站在人堆里翘着嘴角，听着旁边的人闲聊："这小子还跑得蛮轻松。"
"别瞅他一副少爷派头，丫踢校队左前锋，跑这，菜！你等着看后头吧，他还没发力呢！"
果然，四圈，五圈，范韦的步调一直稳稳地不变，前面的人一个接一个被他超了下去，到第五圈末，他已经处在第三了，前面
是差了半圈野兽一样精猛的于向杰和另一个干瘦却手长脚长的男生。
"靠！咱范韦真不是盖的！"蒋玥然兴奋地冲着空气挥拳，"来，赌赌赌！为了表达对兄弟的信任，我压他头彩！"
"你他妈一块钱赌个屁了，"马超掏出十块钱扔看台上："二！看于向杰那野兽样！"
"二！"
"我也压二！"
......
忽然有人叫："过来啦过来啦！"
人群呼拉一下又都涌最前面去了，"范韦，你他妈给我撒丫子跑！"蒋玥然的吼声最大，一赔N，乖乖，今天可惨了。
加油声震得耳朵嗡嗡的，姚小北皱眉，眼睛却一刻不离紧盯着那个奔跑的身影。
"第几圈了？"又过终点，范韦老远就冲那群围在那儿的人喊。
"你五人家六！"大伙瞎嚷嚷。
有男生在他跑过眼前时拿外衣做势一抽："驾！"
周围哄笑。
"靠！"范韦边跑边回头，竖起右手中指比了个挑衅的手势。转过头，他突然加快了速度。
"噢噢！"人群兴奋起来，"要爆发了！"
范韦果然是爆发了，他哪里像是个跑过了五千多米的人，频率调得跟跑五十米似的，一会儿就超过了那个大口大口喘气的瘦猴
，风头直追于向杰。
19
整个体育场都沸腾了，"大个儿，快跑！后头赶上了！"
于向杰瞥见外道正迅速逼近的身影，没命似地向前狂奔起来。
范韦的速度的确让人咋舌，转眼就和于向杰齐头并进了，却从此再也超不得一步，两个人肩并肩就这样绕了两个弯，又一次越
过终点，大伙都忍不住了，指着范韦骂："傻啊你，退后面去，绕大圈多吃亏啊！"
范韦已经是什么也听不清，可本能的，他知道绝不能退后面，对手是于向杰，退后面就再也没机会了。
就这样，又坚持着绕了一圈。
"八--"过终点线时，边上所有人都在给他俩计数。
周围的一切统统模糊不清，手，脚，身体，麻木的仿佛都不是自己，只有身边另一个人的呼吸，此起彼伏。
"九--"
高二（1）班简直疯了，男生扯的沙哑的喉咙，女生感叹的尖叫，浮荡在青春的疯狂激越里。姚小北站起来，眼眶周围，胸口
，仿佛都被谁放了一把火，放肆地燃烧，下面那个人，记忆中最张扬的画面，这么动人这么动人，恨不得时间就此停止吧，永永远
远，停留在这个最狂热的时刻。
"十--"整个体育场都在为他俩计数。
这是十八中有史以来最激动人心的一场赛事，那个外表漂亮干净的男孩子，竟然就这样并着贴内圈的第一名，足足跑了将近四
圈。老师们都坐不住了，纷纷站起来向跑道上张望，年轻真好啊，年轻就可以尽兴，如此张狂地在阳光下奔跑。
"十一--"
浑身是汗水，衣服仿佛是裹在身上的，头上的汗水浸湿了头发，一条一条地搭在额头。跑过第十一圈终点时，有个白色的身影
在他头上浇水，神志稍微清醒了一下的时候，他听见那说："超！"
超吧！范韦对自己说，再不超就没机会了，可身体已经不受控制，只是机械地随着另一个人一起动，竟然再使不出一分力气。
喉咙干渴地就要炸开了，只能发出嘶嘶的声响。一个转弯，两个转弯，三个转弯，印象中永无止尽的角逐终于接近尾声，能看见前
面终点线处的人疯子一样挥着手，满场噪杂的声音越来越清晰，他知道，终点，就快接近了。
还有四十米，三十米......两人一直都是全力猛冲，即使到了最后，也实在是多拿不出一丝一毫加速的气力，就这样并排着，迈
向终点。
我需要一个动力，范韦想，只要谁给我一个动力。他向前看，终点线上晃动着一个白色的影子，那人曾往他头上滴水，那人说
：超！
脑袋轰地一下更热了，范韦全力仰起脖子，妈的豁出去了！
人群爆发出更大的欢呼，外道的小子加速了！甩下内道另一人，他仿佛一头发疯的野兽，直直扑向终点。
......十米，五米，三米......那个白色的影子越来越近，他看见他张开双臂，他它冲他扑了过去......
"噢--！"红线被冲破，场上欢声雷动。
范唯的心仿佛也被重重地撞击了一下，范韦直直扑到他身上，巨大的冲力让他抱住他倒退了好几步。从未有过的情绪从身体里
涌起，温暖的澎湃的。他转头看着那个把全身重量斗放在他身上的人，他大口大口地喘气，仿佛一条离了水的鱼。范唯微笑，拍拍
他的背："没事了，赢了。小子，你酷毙了！"
体育委员递过纯净水，范韦摆了一下手拒绝了，范唯把外衣披到他身上，周围庆贺的人围了一堆吵吵嚷嚷，范韦顾不得，他依
然趴在范唯身上，断断续续地顺气："我......就是......看见你......站这儿......才敢......豁出去......往过来......扑的！"
扑嗵，扑嗵，他的心贴着他的心，跳得如此剧烈。
这个人，和你，一样的名字，相似的经历。
换做你，范唯，你敢不顾一切地扑向一个人吗？
......那一刻，你曾是他的中心。
范唯感动。
姚小北站在看台上，他看见他仰起脖子全力地冲刺，他看见范唯张开双臂抱住了他，他甚至，清清楚楚地看见范唯脸上表情在
那一瞬间的剧变。那一刻，心好像被重重抽了一下，他目不转睛地望着那两个人，他们站在阳光下，什么东西，这么刺眼这么刺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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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请假设，这是八百米一圈的大操场
20
过了运动会就是星期天，范韦被一万米后遗症折腾得腰酸背疼，可是又闷得慌，星期天一大清早出去溜达了一圈，很快就捶着
大腿回来了，敲敲门，居然没人。
再一摸，倒霉，钥匙也没带。打手机，老妈据说是正携手帕交同游，让他到隔壁去将就一下。
"可是隔壁也......"
嘟嘟嘟......电话毫不留情地给挂断了。
"......没人啊......"
正发愁，有人从楼上下来了。范韦抬头一看，范唯。一副刚运动过后的样子，外套的拉练敞开着，里面竟然什么也没有穿。
"韦韦，正好，上来搭把手。"
真奇怪，他今天明明穿了一件黑色的衣服，可是望向他的瞬间，纯净的眼神，范韦竟有一种他周身纯白的错觉。
"干什么？"一边说，一边跟着他向上走。
拐到顶层，范唯蹲下身拍拍走道上的大杂物箱，"帮八楼的老婆婆把这些东西放到楼顶的小棚。"
"哦，"范韦二话不说立即和他一起去抬，"嘿还真沉！"
推开那扇门，一道楼梯连着的楼顶，是另一番天地。
空旷，清新，一片完整的湛蓝湛蓝的天空。
凉风阵阵，吹得心舒服地仿佛都要飘起来。
"好地方啊！"
"喜欢？"范唯摆好箱子站起来，转过脸一笑，眼睛里全是明媚的阳光，"等会儿也配把钥匙给你。"
"谢啦。"腿酸的劲儿又上来了，范韦索性往地上一坐，"以后没事还能来这儿散散心，真好。"
范唯笑他："你心眼儿长全了吗？还散。"
"靠！吹吹风，总可以吧！"一扭头，就看见范唯仰在一张旧沙发里，他的外衣依然敞着，皮肤的颜色非常好看，是象牙一样
的瓷色，肌里分明的线条，居然还显出浅浅的腹沟......一下子觉得脸有点烧，他连忙不自在地地别过脸去。
"咳咳，最近怎么不见你爸他们？"
"非哥大喜啊，他们过去帮忙。"
"靠！"哪个女人眼睛瞎了，"那你不是很爽！"
"还好吧，"范唯嘴角歪歪，"其实平时都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