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他骚骚头，"小唯他妈，不知道什么风又把她吹来了。叫我过去吃顿饭，要不......"小心翼翼地观察他的脸色："
一起？"
杨缤摇头。
"那，我一会儿就回来。"程伟跑过去穿鞋，"你在这儿呆着啊，咱们一会接着玩！"
"......程伟，"杨缤突然开口："她突然回来，会不会，想要回小唯？"
"什么？"程伟一颤，缓缓转头望着杨缤。好一会儿，他嘿嘿一干笑："怎么可能！范莎莎那样的女人我还不了解，好不容易
扔出手的包袱，她还会自找麻烦拎回去？你都不知道人现在在德国过的有多滋润！"走过去，拍拍杨缤："你别在这儿一个人瞎想
，多给自己添堵！"
整理了一下衣服，他走过去拉开大门，手搭在门把上好一会儿，又噔噔噔噔走回来一把拉住杨缤的手："怎么办我有点害怕，
你陪我一起去！"
* * * * * * * * * * *
"爸！干爹！"
"嗨，好久不见，莎莎。"
杨缤望着餐桌另一边少妇打扮的女人，那张和范唯有几分相似的漂亮面容上带着德国女人特有的冷漠而高傲的神情，对着程伟
仅仅礼节性地点一下头，"好久不见，程伟，别来无恙。"
很难想象，这是曾经是情人的两个人的再会。
"介绍一下，这是我的......"程伟思考了一下怎样用个洋活一点的词："爱人。"
杨缤也礼貌地微笑着对他点点头："你好。"
范莎莎不愧是见过大场面教养良好的上流社会女人，即使有惊讶也是一闪即逝，她对杨缤微微一笑："你好，请坐。"
程伟瞧着范唯在另一边乐呵呵地和范莎莎挨得紧紧，心里像堵了块石头似的憋闷，恨恨地瞪他：你个小混球爽哉爽哉个屁！忘
了人当初怎么把你丢给我一拍屁股走的人！
客客套套的一顿饭，三个各自心事万千的人。真正心情好的恐怕只有范唯一个人，殷勤地给三个人轮流夹菜：妈妈你尝尝这个
爸吃这个干爹尝这个......
他每亲亲热热地叫一声"妈妈"程伟就极度不爽一下，可是看着他一脸难得溢于言表的开心，心里有一块地方又酸酸地柔软，
默默地叹口气，毕竟还是个孩子。
范莎莎倒是没说什么刺激程伟的话，可惜在离开酒店程伟正准备长出一口气之时，她叫住了他："程伟。"
程伟和杨缤都回头。
范莎莎走上前，范唯被支开了，这会儿不见踪影，"什么时候有空，找个时间，我希望能和你们单独谈一谈。"
心里咯噔地一下。
"妈妈，"范唯从酒店的大门里跑了出来，将手里拎着的一个白色手袋递给范莎莎："是这个吧？"
范莎莎微微一笑点头接过，转向两人："电话联系吧。"
没良心的！
程伟死死地盯着范唯陪着范莎莎向另一边渐行渐远，杨缤拍拍他的肩："行了，走吧，你站再久他也不会回头。"
程伟愤愤转身："乌鸦嘴！真的被你给说中了！"
两个人步行往家走。
心里乱七八糟："现在可怎么办？"
"你记不记得她当时怎么说？"
"她当时能怎么说！找着我：程伟，我给你生了一儿子，现在换你养着。--就这个意思。后来的事你也知道。"顿了顿，他
歪起头吸溜了一下鼻子，"这一养就是九年啊。她倒是不时地跟我联系一下，也就简单问问小唯怎么样，缺钱花吗，--谁稀罕她
那点臭钱！......跟小唯，可能也联系吧，那小子，心眼多多，什么也没提过。"
"毕竟你们情人一场，如果......"
"谁跟你说，我和她是情人？"程伟吃惊地望着杨缤："当年我十五岁的时候她十九岁，你想，能有什么共同语言？总共就见
过两次面上过两次床。八年后人直接带了DNA检验报告来找我，我还懵谁啊这是。只能说，打从一开始，人就是有预谋的，我是一
不小心被当种马使了。"
"......"杨缤无言。好一会儿，他才纳纳地开口："那就只有看小唯的意思了。"
"小唯的意思......"程伟转头盯着杨缤。
两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异口同声地苦笑："他求之不得......"
26
范韦打开通往楼顶的门。
自从范唯给了他钥匙，隔三差五地，他就会来这里坐一坐，清晰的一整片天空和微微浮动的凉风，很有种享受人生的感觉。
倒是很少见到范唯。
今天，这里却多了一个人。时值傍晚，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范韦瞧着正望着远处叼着烟发呆的那人朦胧的侧脸，不大确定
地唤了声："范唯？"
他还抽烟？
那人回头，"哎，韦韦！"摘了烟冲他勾勾手："过来过来！"
是程伟。
范韦木着一张脸过去，硬硬地叫了声哥。
程伟拍拍旧沙发空着的一侧："坐，陪哥说会儿话。"
范韦只好坐下，"最近怎么不见范唯了？"
"他？"程伟哼一声，"他逍遥着呢，他娘亲来了，我这儿就变成候补的了。"
"他妈来了？"范韦瞪大眼睛："他妈不是......在外国？"
"回来接他来了。"程伟恨恨吸一口烟，把剩下的半支扔到地上碾灭了，"他娘的！白给人养了九年！"
"啊？不会吧，那他就能跟着说走就走，毕竟你们和他生活了这么多年啊！"
程伟感动不已，多实心眼的孩子啊，"哎，我家小唯要能像你这么想，多好。他呀...谁知道他，一肚子的花花肠子。"
"不能不能！"范韦直摇头："他不可能这么没良心。"
"哟嗬，"程伟瞅着他："你是他爸还是我是他爸？哎，"拍拍他："韦韦，你帮哥一个忙，拐弯抹角地给哥去问问，看小唯
他是怎么一态度成不？"
"......我试试。"
"再帮哥给他说说，你们一般大，你说的他没准听得进去。那个什么，动之以情，晓之以......"
"知道啦！"范韦已经不耐烦地开始拉脸。
"韦韦，"程伟再一拍他的肩："全靠你了!你哥我这几天烦的，头都快愁白了。"
范韦从来没想过平日里看起来挺没心没肺的程伟还有如此重感情的一面，不禁有点感慨："看不出，你对范唯的事还挺上心。
"
"靠！就算是一条狗养了九年，那也是有感情滴！"
此话一出，程伟在范韦心目中好不容易提升的那丁点地位，又开始直线下降。
* * * * * * * * * *
范韦直接去高二（9）班找范唯，正好碰上范唯在前面擦黑板。他擦的时候不像其他男生那样大刀阔斧，而是压得实实的，慢
慢地，一道一道往下拉。
范韦叫："范唯。"
范唯回头看见他，嘴角翘翘，捏着板擦出来了："韦韦，什么事？"
范韦笑他："你擦个黑板怎么跟七老八十似的？"
"啊，那样粉笔灰就不会到处扬。"
"......"范韦真的心疑，他真的是程伟的亲儿子？"下节课翘了吧，我请你吃饭。我......"
"借过。"正说话，姚小北从不知什么地方钻出来，从两人中间插过去，不忘顺便狠狠地瞪范唯一眼。
"嘿，"范韦望着姚小北越走越远的背影乐："瞪你呢嘿，你又怎么得罪他啦？"
因为你。范唯耸耸肩，"你接着说。"
"噢对，我每天放学过来找都被你给先溜了，最近乐不思蜀啊！"
范唯破天荒地弯起眼睛："哪有。"
姚小北忍不住回头时正好看见两个范围相视而笑，并且，范韦最近有事没事总往9班跑，这显然让他得出了一个错误的结论。
范韦边笑边下意识地一瞥也正好瞥见姚小北回头再瞪范唯。这瞪一下范韦没来得及多想，瞪两下，就有意见了。仿佛这姚小北
的笑也是专利，只能瞪给他一个人看。
如是想着，心垮地一下子就沉了。
只有那边不知情的范唯还在继续话题："好，你等我一会儿。"
两个人从后门溜出学校，范韦的情绪明显没有一开始那么高昂了，支支吾吾了半天，终于下定决心要问一问："你...那个觉得
，姚小北这个人怎么样？"
"啊？"范唯今天心情好，"小孩子。"
行走中的范韦顿了一下。这句话听在他耳朵里，不觉就带上了暧昧的色彩。
范唯看在眼里，眼神闪闪，古怪地一笑："原来，我是你们俩的假想敌啊。"
"嗯？什么假想滴真想滴？"范韦听不懂。
"没准还能做个催化剂呢"范唯一拍他，"走吧，人跟我连话都没说过几句，别瞎想。"
"谁、谁瞎想啦！"范韦脸红，不过"连话都没说几句"这一句让他吃了定心丸，天气多云转晴，他嘿嘿一笑，"请你吃烧烤
！"
肉串上来了，放在桌子中央凸出的铁架上，下面是燃烧正旺的一盆炭火，烤得油都流出来，滴在里头发出呲啦呲啦的声响。
"咳咳，"范韦谨遵程伟的教导，拐弯抹角："听说你妈来看你了？"
"是啊。"范韦笑笑地拿起一串肉，吹了吹，咬下。
"哪，问你一个问题啊，"范韦一脸严肃："你觉得你爸好还是你妈好？"
范唯顿一下，眨眨眼睛，"这个，要看怎么比了。"
"那......再问你一个问题，假如啊，假如要在你爸和你妈中间让你挑一个，你选谁？"
范唯怔了怔，放下肉串靠在椅背上："......我真希望，他们能在一起。"
"嗨！"范韦摆摆手，"假设不成立，快别跟我卖关子了，说吧！"
"我......没想好。"
"你没良心！"范韦激动地跳起来指着范唯，引得小烧烤店众人侧目，"你爸拉扯你这么大容易嘛！你要走了，就是一叛徒！
他该多伤心！还有你干爹！"
"......韦韦，你不懂的。"范唯怔怔地靠着椅背，"我小的时候，最喜欢盯着那些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画面看。那时候，就想
，我爸爸在哪？妈妈伤心哭泣的时候，谁来安慰她？......后来，我妈对我说，小唯，送你去爸爸那儿吧。于是我就有了两个爸......
"他微笑着望着范韦："你知道吗，以前，我都很排斥和男生一块儿玩，更别说这样，两个人一起吃饭。"
范韦挑眉。
"我爸老逗我，我越是排斥，他就越给我讲什么性向是遗传的，你将来准得喜欢一男的什么的。其实喜欢男的也好，女的也好
，自己过得幸福就行......"
范韦听得连连点头称是。
"......我根本不在意这个。但小时候，就很天真地想，如果我表现得不接受，不喜欢，有一天，我妈就会回来和我爸在一起了
。因为那个时候，真的觉得自己是个累赘，被替来甩去的，没人拿我当回事。总以为，这是因为自己生在一个不正常的家庭，如果
他们在一起了，那应该就会很疼我，我就会变得很重要吧......到现在，还会忍不住觉得遗憾，似乎自己没有得到一份完整的爱，就
长大了。我爸问我，小唯，你怎么不谈恋爱？我说我不敢。自己都是不完整的，怎么去喜欢另一个人。对我来说，爱就是意味着责
任。"
"我......"范韦望着他，这个男孩，连伤感，也是淡淡的。想安慰他几句，却不知道说什么好。他也十七岁，单亲家庭，但却
有一个对他不弃不离的好老妈，从来没有受到过伤害。现在，才发觉，自己一直是多么多么地幸福......
"行了不说这个了，"范唯笑一下，"吃......"
然后两个人都郁闷了，肉都已经烤成黑色的了。
"你说我俩是不是注定就不能一块儿吃东西啊？"
"......可能嘿。"这一次，学校的一次，还有刚认识的时候......时间过得真快啊，回忆都渐渐有了内容......"韦韦。"
"啊？"
"谢谢你。"
"什么啊，我什么也没说啊？"
"听我在这发一大堆牢骚也不容易。"
"呵呵。"
谢谢你把我当成朋友，让我可以把心敞开；谢谢你，教会我面对。
但是这个心结，世界上只有一个人，可以帮我解开。
27
有些事情，不好的事情，所幸，并不是时时刻刻都要去想。于是和妈妈在一起的时光就是快乐的，她的每一个眼神都可以让他
感到那种久违的温暖。
在她住的酒店吃过晚饭，范莎莎说："陪我出去散散步吧。"
夜晚的街道，有明亮的街灯和闪烁的霓虹，更胜白天的繁华。
路过一家冷饮店，她问他："要进去坐坐吗？"
"好啊。"
范莎莎给他点了巧克力冰淇淋，"记得你小时候最喜欢这个，现在变了吗？"
"没有，"范唯望着她："一直没变。"
她自己点上一根烟，"小唯，和爸爸在一起，相处得不错吧？"
范唯舀一勺巧克力冰："嗯，挺好。"
"我......并不是很了解程伟，他和那个男人，他们，一直在一起？"
"是啊，"范唯闪着眼睛点点头，"过得挺幸福，就是有时候有点..."比划了一下自己的嘴，"死鸭子。"
范莎莎挑眉。
范唯嘴角噙着一丝调皮的笑："--嘴硬啊。"
范莎莎也淡淡地笑笑，将燃烬的一小段烟灰向烟灰缸里弹了弹，"你本来应该有个哥哥或姐姐。"
"嗯？"
"......我十五岁的时候，爱上一个二十二岁的男人。我的父母非常有钱，而他，是艺术学院里一个穷学生。--很老套的情节
了，那时年纪小，追求叛逆追求刺激，怀了他的孩子，瞒着家里和他私奔。半路上就流产了，疼得刀绞一样难受，他把我送回家去
，我父亲给了他一笔钱，他去了法国。从那个时候开始，对爱情变得失望，并且想要自己的孩子--只属于我自己的孩子。""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