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出乎程伟的意料，他没有回头。只是扬起脸，无助地望着他，对于一个六岁的孩子来说，那样的眼神真是太过平静，让人心酸
心疼......
那个女人带给你的伤，到现在还不能痊愈吗？
程伟明白，有些心结，不是说说就可以打开。他望着范唯身边那幅画卷，"......等你遇上了真正喜欢的人呢？自己不把心敞开
，别人也不可能为你敞。到时候，也不会有人把你捞起来扔下去。"
范唯笑笑。
"所以你就要自己跳啊！"
"或许吧......"
"或许什么？"
"或许还没遇到，或许......"范唯也看一眼桌上的画，"一辈子也遇不到。"
"或许还是另外一个呢！"程伟站起来拍拍他的肩，"不管男孩女孩，长什么样子，爹都无条件支持你！"
"嘿！"范唯皱眉，"我怎么听着像咒我呢！"
关了灯，躺在黑暗里，范唯取下那条金链连着的小像框，握在手心的时候，一点微微的温暖。
他将它放在枕边，在闭上眼睛之前，如同每天一样，温柔地在心里说：晚安，妈妈。
11
"张晨！"范韦冲着篮球场喊。
"哎！"张晨擦一把汗跑过来，"什么事？"
"靠！"范韦火大，"你他妈给我装！昨天不说好去给马超过生日么，一帮人要翘课，都站东墙头等你老大呢！"
"噢！"张晨一敲脑门，"我怎么给忘了！你不知道，9班一新来的，打特好，正配合上佳呢！"拍拍范韦，"换个衣服，等
哥们一下！"
"快点！"
范韦无聊地站在更衣间外面，从里头先出来的是范唯，估计刚冲过脸，前额还湿漉漉的。看见范韦习惯性地嘴角一歪："韦韦
，来打篮球啊。"
"没，等个人。"
后面有人叫："那个谁谁！哎！那新来的！再玩会儿再走嘛！"
范唯回头："不玩了，你们继续打吧！"
那人叫："张晨也要走，这人这么够啊！"
范唯顿了顿，眼神闪闪，却没有说话。
范韦问："你怎么不打了？离上自习还早呢。"
"嘿！"范唯一手勾过范韦的脖子，"这儿打篮球流行巴拉人裤子，今天没系皮带，半场下来裤子都要给巴拉掉了。"
范韦低头看着他宽宽的休闲裤，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后面响起啪啪的拍球声，范韦说："要不，我的先借你？"
两人从更衣室走出来，范唯问："能成吗？"
"没事！"范韦拍拍他的肩，"我裤子紧，你好好玩吧！"
张晨出来了："走吧！"还回头给范韦指指范唯："就这个，瞧见没？打得特好！"
球场周围围了一堆一堆的女生。
"好帅啊，几班的？"
"高二（9）。"
"叫什么名字啊？"
"范唯。"
张晨捅捅范韦，"说你呢！"
"去你的！"
两人往东头走。
"哎，你不能走快点吗？"张晨嚷。
"靠！急！你急个屁急啊你！"
黄昏，范蕊打开家门，牙痒痒地盯着范韦："少爷，在窗户边瞧了你十分钟了！迈个小碎步往这边挪，腰闪了啊？"
"还说！"范韦撩起上衣，"你这是人穿的裤子吗！腰这么低！一走就掉！"
第二天阴沉沉的，早上还飘了一点小雨，不过这丝毫不能影响以范韦为首的一帮足球少年踢球的决心。
马超昨天被灌大了，到今天还晕，说是打死也不来玩了，蒋玥然跑去再找一个好把人数凑成双的，过了一会儿就回来了，"搞
定！"
"谁啊？"
"姚小北。"
"啊？！"的声音此起彼伏。
"踢球踢球，他踢球还是球踢他啊？跟柴禾杆似的！"范韦狠狠一脚把足球踢墙上。
"他会吗？"责骂声一片。
"我容易嘛！"蒋玥然委屈，"别人都不玩，说是下过雨，脏！难得人家小北不嫌弃，你们还嫌这嫌那！"
姚小北已经过来了，换了件黑色的无袖T恤，从侧面看身体薄得跟纸似的，一边走一边抱住双臂："好冷啊~"
"小北！"齐阳招招手，"来来来，跟哥哥说实话，知道哪个是自家球门吗？"
"喂！"姚小北叫："瞧不起人哪!"
另一个人搂过他的肩，"这可跟蹦的不一样啊！咱小北就的蹦的好！"
姚小北眼珠转转，"我这不学嘛！"
范韦跟姚小北没分到一队，乐得差点要笑出来，走到姚小北跟前："姚小北，这球可不长眼哪，一会儿豁到你哪，可别叫唤！
"
姚小北甜甜地一笑："那是。"
开场之后，球一会儿就传到了范韦脚下，他不管不顾地往前带，他的速度很高，一般人根本拦不下来的，偏偏姚小北这个时候
对着他冲过来，他根本就不会踢球，冲的位置也不对，范韦老远看见，急得大吼："闪一边去！"
姚小北哪里听得进去。
范韦当然不敢真迎上他去，又舍不得脚下的球，只好尽量往边上踢。他们本来只占着四分之一的场地，范韦这会儿简直就是在
贴着墙带球，眼看两人的离得越来越近了，姚小北突然脚下一滑，"啊！"
说时迟，那时快，姚小北都没弄清是怎么一回事，等他反应过来，已经被范韦拦腰抱住按在了墙上。
"没事吧没事吧？"大伙都跑了过来。
"靠！让你屌！怎么没摔死你！"范韦冲着他吼，热气喷了姚小北一脸，一只手臂却还紧紧环着它的腰。
姚小北这一刻有点懵，"没......"
范韦突然丢开他，"不玩了！丧气！"老实说，看见姚小北向后仰地那一刻，他还真吓出了一身冷汗。
12
回到教室，一堆一堆的女生正聊着天。
"......听说还篮球打得特好！"
"是吧，那不跟流川枫似的？"
"才没，看着可阳光呢，他要冲你笑笑，就觉得......今天天气好晴朗啊！"
"咦~有那么夸张嘛！叫什么名字啊？"
林彤转头看一眼正走进来的范韦，"范唯。"
范韦扭头："啊？"
一堆女生哗都笑了，"没说你！"
她们又转回头去，"唯一的唯......"
范韦坐回自己的位子上，姚小北也回来了，趴在桌子上，盯着前桌一堆聊得正high的女生，好久，他突然开口："她们聊范唯
呢，那个范唯。"
范韦哼了一声。
还是要数冯蕾的声音最大："......听她们班女生说，他人也可好，大大方方的，挺活络一人儿。"
姚小北问范韦："你觉得呢？"
"什么？"
"觉得范唯这个人怎么样？"
范韦想想："不错啊，"引用女生的一句话："挺活络一人儿。"
姚小北依然维持趴着的姿势目视前方，"可是对谁都不够热络。"
范韦觉得这句话贴切极了，范唯给人的感觉就是淡淡的，仿佛没什么事能真正放他心里去的。可转念一想，不能让这家伙把我
好哥们给说扁了，便"嘿"一声，"人家那叫八面玲珑，你懂吗！"
姚小北用他尖尖的下巴一下一下的点手臂："......八面玲珑......，那活得多累啊......"
范韦扫他一眼："你活得不累，可就是特招人讨厌！"
姚小北不说话了，把头搁在桌沿上，掏出手机来发短信。
"范唯，小爷我最近为情所困，烦啊@(一.一)@"
一会儿，滴滴两声，短信来了，姚小北打开一看，范唯回了两字："新鲜"。
"是吧！这可是我的初恋，可人家女孩子根本不理我：（"
滴滴："追呀！"
姚小北嘴角翘翘："我不没经验嘛，你教教我吧：）"
这回过了好一会儿短信才回来："你指哪方面？"
姚小北有点抖了，他捂着肚子："你有没有什么好一点的短信？我刚打听到他的手机号。"
范韦这会儿有点不安，桌上摊着一本书，他的眼睛却不断地瞟一边头低的低低的姚小北，他觉得自己刚才有点过分了，正考虑
着怎么打个圆场，突然看见姚小北肩膀抖了几抖，他的心也就跟着抖了几抖，天哪！不会把他给惹哭了吧......
又过了好一会儿，滴滴！姚小北一看，嗬！彩信！打开一看，是一只可爱的小狗挺羞怯地从门缝里探出头来，下面闪出一行字
：今天晚上有空吗？往下翻翻，范唯注明："最保守的一条了。"
姚小北再也忍不住了，开始是嘿嘿地笑，然后变成呵呵地笑，他一边笑一边坐了起来，对着一旁目瞪口呆的范韦，肩膀抖得乱
颤："你说......这人......有时候还真不能貌相啊......"
他把手机递给范韦，范韦看了画面，再看看发信人：范唯。脸也有点黑，"他、他跟你开玩笑地把......"
姚小北笑得无辜："我怎么知道。"
范韦忽然想起了范唯他爸，那天还听谁说过性向这东西是遗传的来着，不禁有些喏喏："...其实......也没什么奇怪的......"
"什么？！"这回轮到姚小北呆了，眨了眨眼睛，傻傻地看着范韦。
"我......"范韦本来想给姚小北上一堂课讲讲单的和双的，转念一想还是算了，挥了挥手，"没什么。有些事......你还是不知
道的好。"他总不能把人家范唯的家事拿出去八卦是吧。
这语气，这表情，在精明如姚小北的眼里可就是另一番意思了。他脸有点红，转过头胡乱地翻着书，心跳得好大声，咚咚咚咚
的。
范韦也看不进去书，越想越不对劲，烦！可这又不关自己的事。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烦什么，他偷偷地打量姚小北的侧脸，越看
越觉得好看，想起他刚才笑得那么开心，酸气一个劲儿往上冒，靠！又不是美女约你，你乐呵个什么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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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范唯推开虚掩的家门，屋子里多了一个不速之客。他眼神闪闪，走过去拍拍背对着他聊得真high的莫非，"非哥。"
莫非转头："啊，小唯！"目送着范唯走回自己的房间放书包了，他回头，讪讪地对着程伟和杨缤，"......这小子，怎么越来
越冷淡啦？"
程伟冲着他扬下巴："嘿那你还想怎么着吧你！"
"哪，至少激动一点，充满感情地喊一声：‘非哥！'然后从后面一把把我抱住......"
"哼哼，"杨缤笑，"你还想享受美女级的待遇啊。"
"至少......"莫非笑得比程伟还痞，"我跟他都那么亲密过了，总应该与众不同一点吧！"
"还一日夫妻百日恩呢！"
"可不！"
"靠！"程伟给他一拳，"也就我儿子涵养好，换了我，要你敢成天把几年前那糗事挂嘴边，我见你一次扁一次！"
莫非闪着眼神嘿嘿嘿嘿地笑了一阵子，想起一件事："我还真没瞧过小唯火过谁......"
"那是，"程伟抓一粒花生丢嘴里，"他修仙呢。"
莫非眼珠转转，突然痞极地一笑，"哎......"走过去勾住两个人的脖子......
范唯换好衣服洗了把脸从洗手间出来："非哥，什么时候过来的？"
"出差，下午刚到。"
范唯在他旁边坐下，"多住几天呗，我爸工作又不忙，让他陪你玩玩。"
不咸不淡的口气。
"我还想让你陪我玩玩呢，"莫非说着，伸手勾过范唯的肩，"臭小子，越长越招人了，把小姑娘迷得团团转吧？"
范唯歪歪嘴角，"成啊，赶明儿翘个课......"
"你敢！"程伟从厨房里跳出来挥着铲子，"要被老师请家长了怎么办？那什么烂学校我可再不想去了！你猜怎么着非非，"
程伟过来挤两人中间，"那回去给他办手续，我都拿着户口给人看了我是他亲爹，回头出门时就听见那戴眼镜的胖女人跟旁边的人
说：‘我怎么都觉着有问题，要不要给派出所打个电话啊，那人看上去跟二流子似的......'"
莫非被笑意给呛了一下，强绷着一脸正经地拍拍程伟的肩："这证明你多青春啊，瞧从高中到现在，是个教书的对你的评语就
那仨字没变过......"
杨缤从厨房探出个头："程伟，铲子是不是在你那呢？"
"噢！"程伟跳起来往厨房跑，"来了来了！都给这俩仔子搅的......"
莫非肉麻地打个颤，回头对着范唯："瞧瞧！这可是当年十四中大名鼎鼎的两大校草啊，要当年那一群女生有幸看到这场面，
估计得吐血而亡了！"
程伟的头又从厨房里探了出来："这不有你撑着希望么！"
莫非的笑容突然有点不自然起来，他望着低头吃葡萄的范唯，"小唯。"
"嗯？"
"在这儿住得惯么？"
......
吃过晚饭，杨缤说："小唯你要不去隔壁将就一晚吧，一个多月没见了，瞧莫非和你爸那热乎劲，估计一时半会儿平静不下来
。"
范唯点头："好。"
* * * * * * * * * *
范韦打开家门瞧见抱着被子的范唯，很是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范蕊笑："被赶出来了？"
范唯尴尬地翘翘嘴角："他们仨正闹呢。"
范蕊感叹："男人就是这样，不管分开多久，一见面还好得跟当年似的，估计今晚上得闹个够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