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著那狂野甜美的律动,秋重月深深沈醉於终与所爱结合的人间极乐中,心却依旧留存一丝清明,那摇晃的视野之下,似曾看到那双清亮绝美的眼眸,水气氤氲如一场千流云的梦境,梦里却是如斯忧悒不舍,与决断坚韧那许多颜色交迭在一起,幽深的望不见尽头。
却无暇细想,或是不愿不敢去想,心中只愿,这一刻已是永恒。
那一夜抵死缠绵,甜美温柔,若虚空梦华,幸福的只怕已是尽头。
那梦境中仿佛有人温柔的轻抚额头,熟悉的热度与幽香,秋重月自梦中悠悠醒转,睁开眼帘见重寻已整好衣装,静静凝视著他6。
心下不由自责,昨夜太过需索无度,怕是累苦了他,本该早起帮他著衣梳洗的,怎知竟睡的迟了。
秋重月顿感歉疚,抬起手来握住重寻轻轻帮他整理著鬓发的纤美手掌。
微一运力,才惊觉身上竟已气力全无,连勉力抬起手的力气也荡然无存。
"重寻,你有没有事?"虽是惊诧不已,心中那一瞬最担心的却是他的安危,不由急急问道。
"你放心,我没有事。"秋重寻闻言微怔了一下,才幽幽回答,随手竟为他轻轻掖好被角。
"难道是你,你为何定要如此做?"自见到他眼底了然神色,心中已然清楚,周身异样是谁所为,却依然,不愿相信。
"为什麽,究竟为什麽。"
"我趁你未醒之时已替你把了脉,昨夜服下的药效都发挥出来再有我一旁运功,你的伤已愈了八九分,安心静养几天不要妄动真气,便可痊愈,你日後,自己一人。。。要珍重身体,不要再如此任性妄为了。"
"你说什麽,我不明白,为何说独自一人。重寻,你不是说了不会离开我吗?"
听的身後惊怒至痛的质问,声声血泪般滴落心间,秋重寻心中却分外明了,此时若是犹豫片刻,最终只会害己害人。
笼在袖中的拳死死攥紧,指 甲入肉的痛使他清明起来,只听得自己清冷若削冰断雪的声音,缓缓说道:"我趁你睡著之时下了烟花醉,你五日之内都起不了身,一切生活起居我已嘱托了忠心之人来侍奉,你可放心。病好之後,若是相安无事,回家我自会向你赔罪,若是听得夜教。。。有什麽意外,就别再回来了,天大地大,无论何处,我只盼你能自由自在的生活下去。"
"你莫非已知道了浩劫即至,还要抛下我一人回去承担,我不许!重寻,你回来,不要仍下我,不要一个人走。"
心意已决,秋重寻硬下心肠不去听身後那声声嘶吼,拿起月溶剑放入腰间便走,
正要掩上门的那一刻,听得重月竟沈静了许多的声音,冷冷漠漠的问道:
"你告诉我,你昨夜与我结合,是否只为趁机为我疗伤,只为给我下药,而绝非你本意,"
"又是否,你对我只有同情。"话到後来,声音渐低,若喃喃自语,其中的沈痛无奈,却是如许凄凉。
秋重寻身形顿止,昨夜来此,初时实是为著帮他疗伤种种,可竟应了他那一夜缠绵,违背伦常,是为何缘故,心中纷乱不堪,如隔云端,再也分不清真实心意。
许是真若他所言,为著趁他不备,而心醉神迷的时候正是最无防备之际。
许是只是可怜他痴心终是不得回报,知道自己这一去死生未卜才委身於他,应他悠悠相思。
许是,经历了十数年的孤寂,那场不知是谁伤害了谁的感情挣扎伤的他太深太重,心中已是寂寞如斯,那样清冷的秋夜,临去前的最後时刻,想要一个温柔的慰藉。
心口钝痛,秋重寻唇边不又一抹苦笑,浅淡若无的怅惘,何必再追问究竟为何,此去,已不知是否仍有归路,临去前已安顿好心中最为挂念的人,别的已无须细想,他可以安心离去。
飞身上马,绝尘而去的一瞬,依然听得重月那低沈的凄苦自语,萦绕不绝,心头耳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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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身上马,秋重寻再未回望一眼,策马急弛而去。
身下钝痛随著颠簸隐隐传来,那处伤痕怕是已裂开了。
重月,我知你心里一定很怨我,但我只想你能好好活下去。
也许,你将来终有一日,会明白我。
。。。。。。。。。
饶是付了重金托船家急行,又是星夜急,待到终於来到回月峰下,天光已微亮了。
他身子本就虚弱,这一日一夜的奔波劳累下来,更觉困顿不堪,翻身下马,竟是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秋重寻倚在树上微微喘息,试提真气只觉得气血翻涌,胸口如压大石般的窒息。
便情知已到了极限,几近油尽灯枯。
心念一转,从怀中摸出那玉瓶来,倒出最後一粒药丸,送入口中。
这丸药却是疗伤圣药,可惜药性至刚至盛,十天方得消融药性更要自己时时运功调养,那夜他让秋重月服下後自己也服了一丸,才支撑到此刻,如今再服,虽可以支撑他一时内力充沛如初,但实对身体损伤不小。
只是如今,已顾及不了这许多了。
略略休息片刻,再运功只觉真气流转已然畅通许多,秋重寻微感安慰,提起真气,展开身法急奔过去。
一路急掠,竟觉这景色似曾相识,这才发觉是数月前自己清晨自峰顶来桃林的那条小径。心中不觉一动,与他分离後再未相见,如今已数月有余,本以为心中早已忘怀,此刻方觉,与他相处的记忆在心中竟如此清晰深刻,宛如昨日。
夏赫,夏赫,此时为何会想起他来?
在距总坛如此近的地域竟未见一人守卫,心中已然明了教中必是遭了大敌,如今只得盼望那信已送到了父亲手中,大家早有了防范,否则。。。
奔至峰下,径直进了一条暗道,那是前人所修筑,十分隐蔽,原是自己少时偶然寻到的,未料到此时竟派上用场。
这暗道曲折不堪,十分难行,纵是打开火折子也是一路磕磕绊绊,越往深走,只觉的道路渐渐蜿蜒向上,想是已近了峰顶。
前方遥遥有光亮,正觉欣喜,忽听的头顶一阵厮杀惨呼,听得竟很是清晰。秋重寻心中不由大急,足下发力,顷刻间已到了出口。
小心拨开两旁荒草,闪身而出,一道阳光直直射来,许是黑暗中留的太久,竟有些晃的张不开眼。
四下竟是一片空寂,刚才头顶上那阵拼斗之声恍如一场虚梦,只是如今这样的空寂,却是静的有些骇人。
这出口离教主所在的夜阁很近,约是先人为了到急迫时机为教主逃生才设建的,两地只隔了一片枝叶繁茂的小树林,倒也不失为隐蔽行踪的好地势。
待踏入林中,秋重寻已知此去终究是迟了一步。
林外是空灵幽静的景色,林中却如修罗地狱;凌乱的枝叶上皆是血迹斑斓,四处残刃断剑,显是经了一场恶斗,却不知何故,未见尸骸。
浓重的血腥味弥散在空气中,秋重寻强忍住胸中翻涌的气血,伏下身用指尖蘸了些残余的血迹,触手处不甚冰冷,约是时间并未太久,凑近轻轻一嗅,脸上已是血色全无。
因那血的腥气之外,竟隐隐有一阵幽香, 若有似无。
原来,原来,竟是不知何时著了他们的道吗,夜教一向精於此道,未想到竟有今日之祸。
不由惊出一身冷汗,父亲就在夜阁,如今不知是否安好?
思及此处,秋重寻再也顾不得此时正是阳高照,青天白日之下根本无所遁形,心意一决,屏住气息朝夜阁奔去。
离的越近,心中越发冰冷一片,四下里人影绰绰,却是素为谋面的江湖人士,人人带著兵刃,四五个聚在一起把守著关要,教中竟未见一人。
难道夜教百年基业早已毁於一旦,父亲已遭了毒手。。。
方寸一乱,内息顿时紊乱起来,脚下不觉间竟踩到一枝枯木,"喀哒"一声虽微弱,却早有功力高深之人寻声而至。
避无可避,秋重寻只得自窗外跃进了阁中回廊,屏住气息。
那些人竟显是颇为忌惮夜阁,在外嘈杂著搜寻一阵便四下散去,往别处找寻去了。
秋重寻这才略微缓了口气,正要穿过回廊进内去找父亲,却忽觉身後隐隐有响动。
他径直向前走去,也未回首,听的那人越发近了,突拔出腰间软剑,一个飞纵迅疾若流星,雪亮的剑刃已堪堪抵住那人的脖颈之上。
回廊很是幽深,此时已是日暮西落,更是晦暗十分,很难看清对方容貌。
黑暗中听得那人喘息著急呼道:"少主,是我,左护法狄琼!"。
秋重寻闻言未做声,只轻轻将软剑插回腰间。
"你在此处做什麽?"
那狄琼似是气力不支,委顿在地,颤声道:"少主,夜教被朝廷以谋逆之罪定为反贼,竟征集大匹江湖人士趁我们不备之时攻上峰来,他们人数太多,我们实在不敌。。。"
"够了,"秋重寻俯身拉起他,"我只想你告诉我,我爹他人在何处?"
"教主他在密室里,他受了重伤,我正是冒险出来给他寻些净水来清洗伤口的,未想到竟能碰到少主。"
秋重寻急道,"既是如此,爹的伤势可重,你快带我去见他!"
"好,少主请稍安勿躁,我这就带您去见教主,穿过回廊就是。"
秋重寻闻言便转身向里走去,狄琼紧紧跟随其後。两人步履如飞,片刻已到了尽头,狄琼低低说道,"教主就在第三间里那条暗道中。刚才属下怕敌人来袭布置了些机关冷箭,少主请小心些。"
秋重寻循著他手指房向看去,果然见那方似有微弱火光,心中焦灼不堪,正欲展开身法提气掠过机关,背心竟微微一麻,一股阴寒指力趁隙透入,腰中一软竟已无力瘫倒在地。
"狄琼,你竟然暗算於我,究竟为何?"秋重寻清亮的眼睛直直盯著他,沈声道:"你在我教时日不短,已近二十年了,父亲待你向来不薄委以重任,你如今做此行为,是见情势不妙想以我要挟我爹,还是说,你本就是朝廷派来的奸细呢?"
他声音竟是清越如初,丝毫未见其急噪惊慌之处,言罢,微微笑道:"我看,该是後者才对吧。"
"好说,好说。" 狄琼见他识破,也不再造作,朗声大笑,只听得其中气十足,哪来得伤痛。
"少主果然是英雄出少年,我的确是朝廷派来夜教的奸细,在这里二十年才换得今日吐气扬眉,功成名就,虽说日子久了些,不过今日能看到一向清高尊华如天人般的少主,如此的脆弱模样,哈哈,我倒也不计较了。"
"你和她一般,都是如此风华绝代,让人心弛神往,却偏偏碰不得的人物。可怜我自入教那一刻见了她,心中便再放不下别人,二十年的思慕,刻骨铭心,我只敢遥遥望著她的一颦一笑,从不敢走上前去同她讲话。"
狄琼幽幽说道,不复张狂,竟是几分带著怅惘的柔和,望著秋重寻的眼中,越发深邃起来。
"你知道麽,我一向知道自己位卑权倾,品貌不足与你相配,所以我只敢遥望著你,憋在心底从不敢诉说心意,你是诋仙般的人物,他是权倾武林的教主,我知道你们很相配也很相爱,只要你幸福,我甚至想过不再做朝廷的暗探,终老於此地只要能看著你,谁想到他竟然为了比武受了伤累你竭尽心力救治他,丢了性命。"
"你为他而死,是他杀了你 ,你知我有多恨他,恨不得他早死一刻向你赎罪,可是那日我看他要跳崖之际,我有多想看他粉身碎骨的死相,可是看到你和重月,我改了主意,我要让他亲眼看著这百年基业毁於他手中,还有。。。"
狄琼眼中几分痴狂之色,倏然间竟俯下身子,手抚上重寻脸颊,低低道:"我要他亲眼见他的骨肉,在我身下如何婉转悲鸣,反正你容貌与你娘有过之无不及,我也不吃亏,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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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琼眼中几分痴狂之色,倏然间竟俯下身子,手抚上重寻脸颊,低低道:"我要他亲眼见他的骨肉,在我身下如何婉转悲鸣,反正你容貌与你娘有过之无不及,我也不吃亏,哈哈。"
秋重寻身上无力,只得任他在颊畔轻抚,清冷眼光却未有何闪避,沉声道:"你当初入教,是朝廷所派,可是本教与朝野一向互不相干,为何?"
那狄琼见他不闪不避,不由更为心猿意马,迷乱之际也就不再有什么避讳,笑道:"你可知夏侯氏入主中原前,那国主本是姓秋。。。你们秋氏一族,自百年前前朝覆灭不足十年建教,几年内便名声鼎沸,难道你竟不知自己乃是前朝王亲后裔?"
见秋重寻眼中一抹异色,竟似全然不知。
他不禁更为得意,"呵呵,未想到秋亦岚竟连这都没告诉你们,真是冷心冷情,本想用你们兄弟性命要挟,逼他交那定国龙珠和前朝的宝藏图,如此一来我都不知他会不会买这个帐了?"
秋重寻初听自己身世秘密,心中大震,面上却是声色不改,"那么,你处心积虑在我教中二十年,此刻朝廷大举进犯,想必也是为了这两个物事了?枉我一直敬你如长,原来。。。"清越的话音一转,竟多出几分落寞来。
狄琼见他垂头不语,斜斜依在那里显的很是柔弱,想起日后这清贵比仙的绝美少年也许如囊中之物,不由心神荡漾,俯低身子便想把他揽如怀中。
"别怕,以你如此姿容,谁舍的伤你半分,这几年我想触碰你都不知有多少回了,如今。。。"
温香软玉还未碰到,却觉喉间一凉,已出不了声。
仰天倒落,越发黑暗的视野中还是辨出了面前提剑而立的人正是刚才被自己点中穴道的秋重寻,不由又惊又悔,嘶声道:"你,你不是。。。"
只说了几字,已是支持不下去,翻着眼睛直直看着秋重寻。
"廊中如此黑暗,你离我甚远怎一开始便知是我,还有。。。我爹藏身之地必不会有光亮,他怎会如此不慎?我虽有了提防,无奈不想争斗起来惊动了你同来之人,只得出此下策,你点我穴道之际,我早已移了穴位。"
狄琼喘息道:"果然是少主,谁比得你那玲珑心,只可惜最后。。。"竟是几声大笑,气息低了下去,已是
秋重寻看着那尤突张的眼,轻叹了口气,弯下身子帮他合上眼帘。
。。。。。。。。。。。。。。。。
此时已是入夜,清冷月光透过窗弦洒在地上,隐约可见些许光亮。
不敢打火折子惊动了搜索的人,秋重寻就借着这微光一路前行。
父亲不知身在何方,听狄琼语气定还生存,只是怕早已落入敌手。。。"心中一急,胸间立为一窒,刚刚虽是诱敌之际,其实也因为自己实在不敢此刻就妄动内力,只得选那最为把握的法子,却未想到竟听到如此惊天之秘!
不由有些怅然,为何父亲竟不告诉我与重月?
心思千回百转,突听得前方隐隐有笑声传出,不由一惊,提了一口真气疾奔了去。
离的近了,才听的那笑声张扬邪肆,竟很是熟悉。
屏住气息,凝神微微将窗纸点破往里望去,这一见之下,竟是血脉暴长,惊怒交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