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殇 ————雪星缘宸
雪星缘宸  发于:2008年12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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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师父指点!"岳清和家人下跪叩谢。
"唉,"老人抱着一脸笑靥的岳欢愉,"孩子,师公只能做到这些,如果你能撑过十六岁,最起码你能堂堂正正地走入人间。你要记住,情之一字,害人匪浅啊。"
"那,师父,他的姐夫们?"做母亲的突然想到。
"姐夫当然算亲密之人,还有,五丫头她们还尚未成亲不是吗?如果四丫头能点头的话,应该没什么问题了。"
"呼!"长出了一口气,虽然她最疼小儿子,但如要因此耽误女儿们的终身,她仍是心不甘的。
于是,过了初五,岳家的小少爷因为暴病而早夭了,岳夫人因此伤心不已,从此不再露面,专心礼佛,几位出嫁的女儿经常回家探望,未嫁的更是一直陪在母亲身边很少出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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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愉儿,今天是你十五岁的生辰了,你又长大一岁了。"如母的长姐轻抚着那黑亮柔顺的发。
"嗯,等我明年的今天之后,就可以下山了。"清朗的声音中透出喜悦。
"苦了你了。"温柔的二姐将他嘴边的饼屑擦掉。
"哪有,是苦了爹娘、姐姐和姐夫们才是,整天陪着我都快成我的仆人了。"撒娇的口吻让大人们展颜。
"是啊,所以你以后可要好好的报答我们啊。"六姐轻捏着他的粉颊。
"放心,六姐,如果姐夫不对你好的话,我就帮你欺负他!"稚气的回答让众人皆捧腹不已。
"愉儿,姐夫怎么可能会对你六姐不好呢?"
"也是,姐夫最好了。"
"那我们呢?"其他几个姐夫也争相问着这个小舅子。
"姐夫们都好!都最疼愉儿了。"
是的,岳欢愉得天独厚,不仅父母姐姐们疼爱他,连他的姐夫们也是如此,甚至身为九五至尊的姐夫,虽然大年初一不可能来山中为他庆生,也特地允许身为皇后的妻子不必面对群臣,代表自己先来探望弟弟。
因为岳欢愉十六岁之前绝不可以见到外人,所以他的一切衣食住行都是由这些人负责的,但他们从未推脱过。因为他值得,所有的人都是这么想的。千金小姐,一国之母,盟主夫人个个娇贵的人儿,富商巨贾、九五之尊、武林盟主个个尊贵无比的人上人,都甘心为他做一些从来不用他们自己动手的事情,因为他值得。
岳欢愉是聪明的,在五岁那年,过了生日之后,他就发现自己的生活起了变化:从前围绕在他身边的不仅是父母姐姐姐夫,还有成群的家仆丫环,但之后却只是家人;从前他想什么时候见到爹都可以,但现在他要见到爹只有在晚上;从前他都是住在山下的一幢大宅子中,现在他住的地方仍不小,但是在山上,不见人烟;从前他可以在家人的陪同下进入热闹无比的街市,现在他却只能在山中流连。岳欢愉是懂事的,当他在过六岁生日时,向家人提出要求回到山下那个大宅子时,他看到父母姐姐姐夫的为难。他还记得当时那个叱咤商场的大姐竟第一次有些不知所措,还是大姐夫来到他的面前,将他抱在怀中,很温柔地告诉他他的不同。"愉儿乖,姐夫知道愉儿最聪明懂事了,只要愉儿过了十六岁的生日,姐夫就带着愉儿游历大江南北。好吗?"他想任性的说"不。"但他看到了那一双双担心的眼睛,那隐藏在眼眸后的不安及哀求。
"好,愉儿答应姐夫,愉儿是岳家的男儿,愉儿是懂事的孩子,等愉儿长大后,姐夫要记得带愉儿去除了海边和极北的地方好好的玩哦。"说罢,他露出了笑容,因为他知道,家人都喜欢他的笑容,可,为什么这次,他们却都背过头去了呢?他还听到了母亲轻微的呜咽声。
一天天长大的岳欢愉,虽然不能四处游历,但姐姐姐夫们却将各处的名胜风光讲给他听,特产带给他看,其中他最喜欢的应该是海边和极北至寒之地的风光与特产,因为他知道,这一生,他都与之无缘了。
"你确定吗?"
"没错,皇后就是......"
"啪",一声清脆的耳光,"混账!她算什么皇后!私会情郎的贱人罢了!"嫉恨的女声。
"唉,女儿,不要这么冲动嘛!既然肯定是这里,我们就找一找吧。你确定那女人真的有私情?"
"哼,自从她从宫以来,我就一直注意着她,哪有入宫的女人一年总有三个月不在宫中的?皇上还从来装作不知情的样子!可恶!明明我比她入宫早,明明我比她更爱皇上,明明我比她守妇道,可为什么最后为后的反而是她?结论只有一个,她太会狐媚欺上了,但是,她的荣耀已经过去了,只要抓到那个奸夫,我就不信皇上再宠她。这次,我一定、一定要让她尝尝冷宫的滋味!"
"可是,为什么这些年来你都一直没有说过呢?"如果早说的话,他早查,女儿不是早就除掉竞争对手了吗?而且也不必独居冷宫这么长时间。
"因为那个女人做的实在是太精细了,每次总以为皇上祈福为名,而且这些年我在冷宫里又怎么能够出去,别说给你通信了,连见皇上一面都比登天还难。"实际上,何止是面圣,她的行为令她连冷宫的门都出不去。要不是因为......"好不容易今年我找到一个机会偷溜出来,所以我一定要让她永不超生。"想到自己本该承欢君王的身子居然给了一个又老又丑的花匠,她就恨!她一定要把自己所有承受过的屈辱通通还给岳霜愉,她要让岳霜愉的下半辈子都生活在痛苦之中!对,她不会让她死的,那样太便宜她了,她要让她过得比死还痛苦!想到这里,女人的嘴角越咧越大,可怖的笑声传了出来。
"可怕的女人。"一旁冷冷的声音止住了失控的狂笑,戴着面具的黑衣人虽然瘦小,却在一干人中一枝独秀,让人无法忽视。
"你说什么?"
"不是么?拿出镜子照照吧。你那副尊容,别说君前专宠了,连三岁的孩子都会被你吓哭的。"
"你......"
"好了,好了。"这群人中年纪最长的人充当起和事佬,"丽儿,英先生没有恶意的。"他以眼神暗示女儿,要走过眼前这看似无异却暗布阵法的树林,完全得靠这个说话不中听的人。当女儿派人给他送来信时,他本来都已经成灰的野心又复燃了,没想到女儿在宫中这些年来一直都没有气馁,终于抓住了一个机会,一个让他们爷们都可以翻身的机会。但是因为女儿在信中有提到必须找到一个精通奇门阵法的人,所以他才以重金找到眼前这个看似瘦小无用实则深不见底的人。
"哼!"陈丽一偏首,暂时忍下胸中的不满。忍,她一直都做的很好,那么些年都忍了下来,这时又算什么呢?
"愉儿,在做什么?"当今的皇后,岳家的二姑娘,微蹙娥眉,看着自己的小弟蹲在地上,不知在做什么。
"霜姐,给你。"岳欢愉将一把草药递到二姐的手中。
"这是什么?这里离崖边这么近,小心危险。"
"没事啦,这种药就是长在崖边啊。你不是说皇帝姐夫这阵子总是睡不好觉吗?我查过医书了,把这药草用甘草配着煎好给他喝,大概要三剂就应该起效吧。"
"傻孩子,皇上不舒服有御医就好了,你没必要这么辛苦的给他找药啊。小心冻着了。"说着将拿出的火狐皮披风给他披好。
"皇帝姐夫对愉儿很好啊,那愉儿也该为皇帝姐夫做点什么才对嘛。还有,二姐,你才辛苦呢,都已经怀了小外甥了,还来看我。"
"谁让你是我们最疼的人呢?"岳霜愉轻轻抚着岳欢愉的发顶。
"哼,好甜蜜呢!"一声刺耳的女声,打断了这温馨的场面。
"丽妃?!"岳霜愉脸色微变,连忙将弟弟护到身后。"你怎么会来这里?"买下这座山是为了愉儿,四妹布下了奇门阵法就是为了不让人能上得来,可是,为什么陈丽会......"你不是......"
"我不是应该待在冷宫吗?你是要这样问吧,哼,如果我还在冷宫,又怎么会撞见你的奸情。哟,还把奸夫藏起来,我要回宫禀报皇上,告诉他他最宠爱的皇后居然偷人养汉!"
"你嘴巴干净些!私自出宫不怕皇上问你的死罪吗?"一向温柔的她不会吵架,而且此刻也不是吵架的时候,绝对不能让愉儿见外人,还有一年,绝对不可以!她四处张望着,期盼在一里外的家人能来一个,好恨为什么当初不习武,如果习武的话,那现在也不必如此担心了。
"闭嘴!你有什么资格说我?我私自出宫是有罪,但如果我把当今皇后以省亲为名私会情人一事禀告皇上的话,到时死的人还不知会是谁呢!"得意忘形地她指挥着一旁的人们,"去,把那个奸夫给我抓过来,我倒要看看在皇上面前,她还能说些什么。"
"不要!愉儿,快走,记住,绝对绝对不可以回头,知道吗?"
"可是二姐,咱们......"
"不行,你没看到他们的弓箭吗?听话,愉儿!"
温柔的二姐第一次用这么严厉的语调,岳欢愉只好咬咬唇,用力地跑着,他好恨,自己为什么只和四姐夫他们学了轻功,如果他有一技在身的话,那些人又怎么敢欺负他们,留二姐一个女流在那里和他们对峙?
"啧啧啧,岳霜愉,你对那家伙到是很有情嘛,只可惜他对你却没有义哦。"一群人已经将岳霜愉团团围住,而岳欢愉那里则越走越远。"哼哼,我想,就连你腹内的孽种都是他的吧?"
"呸!陈丽,少拿你和我比!我才不会做出和你一般的丑事来!"
"你!"啪!一记耳光甩在岳霜愉白皙的脸上,顿时出现五条爪印。"我的丑事?我哪里丑,要不是你,现在皇后的宝座是我的,皇上的专宠是我的。啊,我想起来了,这里人迹罕至,如果你死在这里,然后再在你身边放一个男人的尸体......"说罢,陈丽拿起了侍从的刀。
"丽儿,你要三思啊。"他记得这里好像就是岳家的后山。
"三思?我为什么要三思?我忍了这么多年,吃这么多年的苦为的是什么?就是为了有一天可以亲手收拾她。我为什么要三思?我要把她肚子里的孽种挖出来......"刀子抵在了岳霜愉微微隆起的小腹上。
"住手!"伴随着一声清朗的呼喊,一道红色的身影来到众人面前。
"愉儿!回去!"对刚才来讲还一脸淡漠的岳霜愉来讲,就连刚刚陈丽说要将她剖腹都未曾动容的她,此刻却一脸的惊恐。不!愉儿绝对不可以见到外人,绝对不可以![自由自在]
"不要,"刚刚他并未走远,他知道二姐疼他,但他又怎么可能自私的一走了之呢?如果二姐出了什么事,他如何去面对疼爱他的皇帝姐夫,如何面对年迈的爹娘,如何面对虽然已经懂事但仍爱黏着他"小舅舅,小舅舅"叫做个不停的霁云?"二姐,愉儿是绝对不会让你一个人面对危险的。"
"呵,居然还是个小情人。我倒要看看你们是如何的鹣鲽情深!"看着岳欢愉那令女子都汗颜的容貌,陈丽更恨了,凭什么她就要委身给一个又老又丑的花匠,而那个女人却在这私会这样年轻貌美的少年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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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的正月,老百姓们都没有过好,这一年的正月是血一般的正月。已经失势的老尚书陈子林不知为何得罪了皇上,被满门抄斩,连在冷宫的陈丽妃都被处于最最残忍的刑罚究竟是什么刑罚老百姓们没法知道,但是听说,别说全尸了,连一点肉渣都没有留下。听说,她整整哀号了半月有余。而且听说判她罪刑的是举国上下,都交口称赞的温柔的皇后娘娘。有家里在宫中做事的人说,那段时间皇后娘娘小产了,失去了孩子的她就如同疯了一般,真的好可怕。而老尚书陈子林一家上至尚书,下至奴仆,一个也没留,全都集体赴了黄泉。若不是皇后娘娘一句"为愉儿积阴德"的话,恐怕九族之内都无法幸免于难了。愉儿是谁,没人知道,但总之,这一年的正月京城血流成河,这一年的正月,是所有人谈之色变的正月。
这一年的正月,武林中消失了一个门派,一个传奇般的门派,"鬼面门"。相传其门人个个武艺了得,而且精通奇门术法。门人唯利是图,只要你出得起价钱,那就可以请他们做事,而且几乎没有失手的,虽然为武林中人所不齿,但是,大家仍是相安无事。不知为什么,这个一个门派却在正月里消失了,不,正确一点来说,是被减门了。凶手无从查起,据说,从尸首上的伤痕来看,有些极像武林盟主齐跃的"碧云剑"所刺,但,武林盟主耶!如无真凭实据,谁敢胡乱指证?还有一些则似武林第一杀手,已失踪很久的靳炙所杀,但,这个人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就更无从找起了。这,也成了武林的一大悬案。
"霜儿,你这是做什么,你还怀着孩子啊!"岳家上下一片惨淡,所有的人都到齐了,九个女儿女婿都到齐了,连一国之尊的皇帝在这时也只是女婿,坐在下首。人人都一脸的悲痛,女子们泪水直流,男人们眼圈红着。而一国之母的岳霜愉则跪在当中。
"爹,娘,是霜儿的错,如果不是霜儿,那愉儿他......"
"不要这么说,这,也许是咱们的命吧,老天注定咱们命里是要失去他的,能留他十五载已经是我们的福气了。"母亲扶起女儿,两人抱头痛哭。
"不,是我的错。如果我当初没有进宫的话,那就根本不会发生这种事了。"想到坠崖的么弟,岳霜愉就心痛如绞。
"不,是朕的错,如果当初能将他们一家处决,那如今愉儿他根本一点危险都没有。"看着小舅子为自己采的草药,想着他可爱撒娇的模样,一国之君的眼中闪着泪光,父皇教过他,一国之君绝不可感情用事,他也一直遵循着,只有这次,只有这次,他知道愉儿的死因和爱妻因此而小产后,他感情用事了,不听一干臣子的劝说,对陈家一门处以了极刑。
"是我们的错。"一旁的海上霸主,六女婿红着眼睛,"如果我早一点赶去的话,愉儿就不会......"他还记得他赶去的时候,正好看到愉儿为了挣脱一个黑衣人的魔爪失足摔下山崖,一枝利箭就插在他的肩头......他杀掉了在场所有的人,却让陈家父女逃走了,他要去追,却被二姐拦住了,"别去追了,他们,逃不掉的,这样杀掉他们,太便宜了,愉儿所受的苦,不是那么容易就可以偿还的。"二姐那时凄厉的模样,他永远也忘不掉,那么一个温柔似水的人,那时却如厉鬼附身一般......
"好了!"岳家大姐一声断喝,显示出她在商场中叱咤风云的架势,"都承认自己有错有什么用?愉儿能复生吗?唯今之计,只有赶快找到他的尸身,让他风风光光的......"说到最后,却哽咽地说不出话来。不是不想愉儿能活着,只是从那么高的崖上摔下来,不死只有神迹才办得到。

3
白色的床幔,白色的房顶,床前挂着一把墨绿色的鲨皮鞘金把匕首,身上盖着白色的锦被,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清香,这就是岳欢愉醒来时所看到的景象。他一侧头,便看到床边坐着一个人,他静静地坐在那儿,看向窗外,静静地,纹丝不动,仿佛已经坐了百年、千年一般。看年纪他也比自己大不了多少吧,一个十几岁的少年能有如此的定力,他还是第一次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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