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真的一辈子————陶农
陶农  发于:2008年12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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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识过小安的不乖,负责绑他的布条又从从不离身的背包掏了出来。

   除了苦苦哀求,小安已经计穷了:
   「阿杰,我们认识这麽多年,我从来没要求你什麽,我知道你对我很好,可是你如果真的想对我好,你就应该让我──看那个岛,最後一眼。」

   阿杰唯一的弱点就是太在乎这人的心意。小安常求阿飞,阿飞面对这场面应该可以免疫。可是阿杰碰过的小安,不是一脸军令如山
,不然就是用粗话骂他,就算冒然说了句深情告白,阿杰光冲动都来不及了,哪还有空心软。

   这是头一次,小安倚著他的臂,像是全世界已经走到了没有退路,只有阿杰能知道他故做晴朗的外表底下,早已泪出痛肠。

   松开了小安,阿杰从身上掏出小安最喜欢抽的牌子,取出防风打火机,替他点燃。

   「好黑,已经什麽都看不见了。嗯,」歪头考虑了一下:
   「你不喜欢烟味,我走远一点抽。」

   才刚走半步,小安又被阿杰重新抓回来,小安肩头像被几十斤的石块按住。

   「你白痴啊!你以为我还能怎样?船都开到这里来了,我还能飞回去吗?」

   阿杰管他说什麽,就是不肯放人。

   小安只好把烟捺熄在阿杰臂上,阿杰本能退开一步,被拉在身前的小安照旧与他前胸贴後背。

   「好,我服了你!你让我跟家人讲一下电话行不行!」用尽吃奶力气才撞开阿杰的厚壁,拿起自己手机急拨:

   「阿飞!阿飞!你......你真的没事吧!太好了!啊?我听不太清楚!成董死了?你到底在说什麽!我没听清楚!这里收讯好差!你再说一次,我听不到,什麽?你要来接我?香港?你没说错吧!怎麽断线了!」

   小安满脸狐惑:
   「阿杰!我们改在香港上岸,这好奇怪,真的是阿飞的声音吗
?换你拨去问他!」

   阿杰感觉小安仍紧挨著他肩膀,从未脱离,心里又开始被不知明的虫子咬著,程的话他又开始照办,抽出手机,小安率先抢头探眼
,大呼小叫:
   「你这是什麽烂门号!我还有一格,你已经没格了!」

   怕阿杰没拿好电话,小安还鸡婆替他握著电话:
   「喂!刚刚我看你手机有点讯号,你现在拨。」

   阿杰被小安催著只得拨了阿飞号码,戴了耳机,电话依旧是悄声一片。

   「不可能!我刚才明明就可以收到讯号!」死拉著阿杰越走越出来:
   「你一定是故意不让阿飞来接我!一定有讯号,你快点拨!」

   阿杰忙著操作耳机上的重拨键,小安忙的跟蜜蜂似的,在他身边拉拉扯扯,甜腻腻的音质在他耳边吵个不停:
   「接到了吧!是阿飞吧!你快点听!」

   阿杰还是什麽都听不到,而且耳朵被小安吵的,就算是拨通了电话也是听不太到。

   反覆拨了几次,阿杰也没担心过阿飞立刻提出什麽要他滚蛋的话,几乎没思考过这个问题,生命中有一种绝对,他只是很自然的就走向了那个绝对,小安催著阿杰拨话,又是抱他、又是摸他,不然就是蜷在怀里磨他,阿杰说不上来厌恶还是欢喜,觉得有点像倒车入库
,车库的感觉应该是很好,只是这台车一直故意用擦撞车库的墙壁,不能说嫌恶,只觉得这车主非常莽撞。

   突然之间,他想到一件事──阿飞事前说过,为了防止小安在海上乱拨电话破坏计画,小安的手机只能收不能拨。

   全身一懔,发觉小安已经不在他身边!

   定神一巡,小安站在船舷上,突然就跳进海里,阿杰跑过去已经抓不到人,立刻抛下背包,也跟著跳下去了。

   船家躲在暗处,现在才偷偷摸摸跑出来喊话:
   「西瓜落水了,有没有穿救生衣?要放舢板下去?」

   「嘘!」船上的人先抖开阿杰留下的背包,里面除了枪弹,还有一大叠一大叠的美金。搜背包的人不动声色,只压低了声音:
   「包船的是黑道,人丢了还得了。快去救人,小心点,引来海巡就死定了!背包里的黑枪留不得,先丢进海里!」

   「等等,背包里面还有什麽?」

   「没什麽!」

   「里面有钞票!你想一个人独吞!」

   「你才想独吞!站住!你们两个敢靠过来一步,我全丢进海里
!」

   「东西放下!不然我就告诉西瓜的兄弟,西瓜是你丢包!」

   船上开始一阵扭打,看他们三人血海深仇的发红眼丝,这场架大概得打的难分难舍。

天真的一辈子(最终章之原点)
更新时间: 11/29 2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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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心的空间  是你走过以後的深渊
   我情的中间  是你留下雪泥 梦和梦的片段

   我梦的里面  是场流离失所的演变
   我泪的背面  依然留著一面 等你的天

   红尘有你  就有我不悔的泥  
   随人间风雨迁徙  怨不了无情天地
   
   那苍天从不曾改变  留给我寂寞的誓言
   走过人间千百回天涯  又回到深情的原点
   
   那岁月再怎麽摧残  我的心不会怕永远
   因为梦和爱不会忘记  红尘有你  红尘有你

(曲名:红尘有你 / 词:李子恒 / 曲:Isandar Ismail
出自王杰1993「精选:浪子心」及「我」专辑)

   小安跳下去的时候,体力已经非常衰弱了。这几天不断揣测情人神秘兮兮的居心,小安早就心疲力竭,拖著快支撑不住的精神,以为只要等到阿飞赶来送行的惊喜,下一秒终於可以闭上眼睛,准许他一觉的好眠。可是他被欺骗了!阿飞跑去跟别人厮杀,把他孤立成一座,与台湾无瓜葛的弃岛。

   除了抛船跳海,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有什麽选择了!

   我不是荒岛,不要瞒天过海把我藏进乳白色的亚特兰大陆海域,以为这就是对我最好的安顿。

   我和你,就是一场流离失所的演变,你不平安,我也一样。

   今天游不回去,明天靠不到岸,我就没脸见你!

   若我无法靠自己,游回被你驱逐的岛屿,我宁可石沉大海,断了空中飘荡的拉线。

   此後不再有"风雨无阻"。

   当我用尽最後一口气,依然回不了你身边,这是不得已,更是我无能无力。

   小安做不成你情人,以身谢罪。

   不能再为你风雨无阻,小安判自己死罪。

   飞,只要能多靠近你一里,纵然跨不了海,渐渐疲毙,小安也觉得够本了!

   你步入凶险,不需要我。我只好让自己,硬命的游向你。

   
   阿杰与小安同时急坠海心,兜破海神的肺部,咕噜咕噜,气泡不悦的响起拍掌声,似是抗议被落海的人,冒失搅翻了一片平静。

   怒涛之前的静鸣,听起来竟像水鬼的窃窃私语。

   阿杰感觉黑的海上,有东西在游泳。

   没人知道身体还会泡海多久,连阿杰都不想在皮肉泡烂之前,自己先游死了。

   可是另一个紊乱的水波,一次又一次试图对抗逆流,吃力划动臂膀。

   阿杰随潮逐流,势必会与另一个人渐飘渐散,他在水中翻身,辨识前方依稀的黑点,浪潮,黯淡弱光,漠不可测的陆地、曾经美丽的海岸线,凭空消失在无止尽的黑夜。


    阿杰对溺水的人,没有感觉。

    现在落海的有两个人,一个是自己,另一个是他无法处理的感觉。

   小安曾经没好气的对他说:"你名字改来改去的,我记得很烦,能不能给我一个代表号?"

   阿杰当时根本听不懂这小鬼在嚷嚷什麽?

   刚到台湾,连听台湾人的国语都胸口滞闷,何况小安当时口音还带著浓浓的宜兰腔,一听就憎厌。

   憎厌是一种强烈的情绪,小安全身上下、一言一行,都令阿杰嫌恶的想动手杀人。

   以前从未有过这种反应,为一己好恶,强烈的想消灭一个人。

   他曾经在边境河流对岸的缅甸山区,替克伦族游击队训练童兵杀人。

   阿杰对过去日子一向没什麽记忆,只记得到处是地雷和疟疾。

   他们曾在河水暴涨时,令那些十一、二岁的娃娃兵负著装备,徒手渡河,那次溺死不少人,有几个是不敢渡河,被阿杰他们从背後直接开枪打死。

   对他来讲,人命就是这样,他比较不出重量。

   平日,万不得已非要跟某些人亲近时,阿杰只把他们当成还没死的人,他的世界没有好恶,每个人对他而言,都很类似,人,不是死的,就是活的。

   他有一个妻子,玉,是他在边界认识的少数民族女子,遇难时
,她曾用身体替他挡过危险,然後他们回她国籍地,中国,结婚,却无法生活在一起,因为他只活在一个人的世界,觉得她既不像他的行李,也不像影子,只知道她会固定出现在他身边,而他也非得对她有些许反应才行。

   唯有她用他的语言哭著喊他名字,他才突然想起她的存在。

   直到遇到小安,阿杰动不动就对他产生敌意,小安偶尔就无预警就靠过来,大胆鲁直地瞧他在干啥。

   阿杰生平一向生人勿近,偏偏小安就是这样的活人,挑起他不满、挑起他不耐、挑起他私人的恩怨杀机。

   当小安以措手不及的速度,挑完了情绪,他已经满了,储藏的人为感情,一旦叛动,他就再也无法物归原位。

   小安改变他,他就得回小安身上找出口,泄光他原本不存在的耿耿於怀。

   想直接杀了小安,但阿杰缜密的心思也会担忧,这人一死,还不能使他恢复原状的话,恐怕再也无法消除对小安恼恶的挂记,他等於连最後的解药都没了。

   大海中,阿杰身体猛然一沉,挺力万钧,一口气突冲湍浪,不理智的朝汪洋横身险游,狂暴打捞著,暗波中的不明生物,不明生物,可能是小安,也可能是被血腥味引来的鲨鱼。阿杰尽量不去思考
,硬从水面拖出半沉半溺的生物。

   阿杰忍不住欢喜了一下,那生物正是小安,也是他身体的一部分。

   小安被海水冻到全身僵直发肿,整脸苍白,嘴唇已经发紫,阿杰从後面拖住他脖子,小安却连乱抓浮木的力气都没了,没有表情,已经失去意识。

   阿杰在水面释放单手,脱长裤,绑裤管,往海面猛然拍打,救生的裤子一灌饱空气,正要套到小安身上,天地突然咆哮,两人瞬间卷入海浪里面。

   阿杰抓不住小安,浪来太急,谁也没预料。

   犹有一丝体力,阿杰振作意识,努力让深海的巨大吸力释放自己的身体。

   二度浮出水面,上气差点没接到下气,幸好阿杰平安,但他已经失去小安。

   漠楞楞的黑色绸缎,罗帏般温柔屏住了阿杰,此刻此地,只剩下自己的影子,在无边的海面浮载浮沉。

***
"不能再为你风雨无阻,小安判自己死罪。"

程安之!我每天都想把你弄得正常一点!我没要你做这种低三下四的受虐狂!

现在到底是结束了没!!??受虐狂说他要自己决定,好啊,小安你就自己慢慢决定吧,我要去抽烟了***

番外篇
更新时间: 09/26 2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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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人在哪?现在出来一下!」

   「你......你谁不好找,怎麽找上我?」

   「能找到别人的话,我还找你干嘛?」

   「吴济风,拜托你去找别人问,我已经......快被你们吓死了...
...。」

   「你转学了没?」

   「转学?我为什麽要转学?」

   「喔,没转学就好,你们台大应该还没搬家吧?你的教室很难找耶。」济风认真的喃喃自语,却把电话这头吓出一身冷汗。

   「千万不要!我已经很倒楣了,拜托你...别再来学校找我!」
 
   「不然我去你家找你,把地址给我。」

   「你......你们男同志都这麽不客气的吗?」

   「你有完没完?地址勒?」

   「我跟你约在外头,可是我不想去喝酒的地方......。」

   「喝什麽酒?我跟宁修还有一大堆事情没解决,哪有心情跟你喝酒!」

   电话那头忍不住心酸了起来:
   「吴济风......你真的害死我了......那天如果我没跟你去喝酒的话,我就不会......不会遇到......唉,他......他没事吧?」

   「宁修怎麽了?」

   「唉,我不是问宁修啦,我一直没有......你那朋友的消息,倒是宁修来找过我一次,可是......我已经被他害惨了。」

   「宁修来找过你?那他人在哪里?」喉咙立即激动轰破对方耳瓣。

   「你冷静点,我们先约个地方再慢慢讨论这件事......其实也没什麽好说的啦,宁修就只会害惨我。我......吴济风,我很想了解你为什麽能......那麽勇敢......去爱一个人......?」他的语调听来像是尚未黄澄的金桔,拧乾了桔肉,就连酸味也不剩,只留窒塞的涩。

   济风将启明约了出来,济风还得闷头抽烟,等著启明这个白日梦患者回神。

   「为什麽要见到他第一眼?如果可以重来一次,我根本不想遇过他,就算那次非要看他一眼,我也不该觉得他特别,就算真的被他手上的刺青吸引,我也不该以为他对我有意思,他的心是铁做的,冲著我笑,都是假的,他根本没在乎过我......。」

   「方启明你够了没?」

   济风没好气的想著:宁修如果真的对著你笑,宁修如果非常在乎你,那我就要喊「捉奸」了!

   「我没有宁修的新手机号码,他那次来......。」果然难以启齿

   「宁修那次怎样?」

   「我......我不知道该怎麽说,那次全是宁修一手的计谋,他...
...原来他早就知道安倩在场,还故意......。」

   「丁安倩?干!那女人干嘛骗我!我问过别人,我还被笑掉大牙,他妈的,医院的婴儿房写的根本是妈妈的名字,那个女婴叫吴...
...什麽的,」那两个字济风不会发音,只好把"吴昶"三个字随手写在桌上:

   「那个吴什麽的根本不是我女儿!是吴什麽妈妈生的,根本不是小桑生的!他妈的,你马子也敢耍我?」

   「我不知道这件事,怎麽了?」

   「反正我找你算帐就对了!我误会宁修了,谁教他都不解释!管他的,反正你把丁安倩和小桑找出来就对了,我要让宁修知道我也上了那女人的死当!」

   「我不想见安倩。」

   「为什麽?」

   「为什麽?你去问你男朋友啊!」

   「男朋友?我怎麽会有男朋友?」

   「你男朋友不就是岳宁修吗?」

   济风意会过来後,耳根子突然发烫,不发一语的等著热脸消退
,不知怎的,一旁的启明竟然有种忌妒的感觉。

   「吴济风,我说了你也不要讶异,反正事实就是这样,我也很难受,可是......我能怎麽办,明明就不是他,我怎麽......还能自己欺骗自己......?」

   「什麽事情你快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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