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你是怎么了,竟如此冒失?火烧眉毛了不成?”齐备见是庆儿便呵斥道。庆儿瞧见贾瑚哪里还管齐备呵斥,忙起身冲贾瑚道:“大爷、大爷您快去救救二爷吧。不知道二爷犯了什么错,才进府门便要被绑着去见老爷呢!”贾瑚听了一愣,忙问道:“琏儿被绑了?人现在何处?”庆儿忙道:“应是去了老爷书房吧。大爷您快去劝劝吧。这还是头一遭呢!往日里二爷再如何,老爷也从没说要绑着啊。”贾瑚点了点头道:“我正有事要见老爷。我这就过去看看。你该去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太太现在在老太太屋里呢。”说完贾瑚带着齐备就快步离去。庆儿一听忙直奔老太太处,到了院外见着相熟的丫鬟忙上前将此事一说,丫鬟也是惊了,忙丢了手里的事急急进屋去禀告。
史菲儿正与张夫人再聊迎娶郡主筹备之事,却听丫鬟来报说贾琏被绑着押着去见贾赦。张夫人一听便起了急,腾就站起身。史菲儿也是糊涂,这好端端贾赦为何会发这么大的火气?早些年贾珠与贾瑚学堂气了夫子,贾赦不还想着方拦着贾政不让其动家法么,怎么今日被气成这样。史菲儿也不敢耽误,忙与张夫人一并往贾赦书房赶。庆儿见老太太和太太都惊动了,心里舒了口气,这回少爷应该是能逃过一劫了吧。
众管事将人带到了,冲贾赦禀告后忙不迭地退了下去,远远守在外面。贾琏绑着手进了书房,他本就是个心思活络的,进了书房二话不说,便先跪下了。贾赦瞧见了道:“你跪下做甚。”贾琏恭敬道:“老爷命人绑了儿子来,必是儿子有了错处。有了错处自当领罚。琏儿跪听老爷责罚。”
这话倒是将贾赦给堵了个正着,本来就有气可被贾琏如此一说倒不好发了,贾赦道:“你既知晓自己有错,那便将所犯错事一一道来。今日你若说清楚了,我还留你一条小命在,若是说不清楚或是藏着掖着,休怪我无情。”贾琏听这话倒是打了个寒战,本来想着自己乖巧些说不定就能化险为夷了,可听老爷这么说明明是心里都堵着火呢,可自己这几日也没干什么啊,细想起来最大的过错应该是因忙着手上忠顺王府的营生昨日和今日推病从家学早走了?即便如此也不应该惹老爷如此生气吧,毕竟其还许诺过不强求自己进学入仕呢,难道今日又变了?
“想什么呢?是不是在想如何编个由头糊弄于我?”贾赦见贾琏不吭声厉声道。贾琏听了忙开口道:“我这两日假借身子不适从家学早归。”贾赦一听怒道:“竟然还有此事,我瞧你胆子倒是越发肥了,今日我便好好拾掇你一番给你壮壮胆!”贾赦冲屋外喊道:“人呢都去哪了,给我拿家法来。”贾琏听了此话,心里连连叫苦,看来原本老爷是不知此事的,自己倒是给交待了,可原本惹他生气的倒没说,如此倒是罪加一等。此时贾琏自然不敢再言,眼巴巴等着庆儿去搬的救兵早点能到。
管事和下人在外面候着,听贾赦要动家法,只得去取,待搬回来时,就听得贾赦在屋里骂道:“你整日里不思进取,如今日日游荡在外倒是比我还忙了。你都去了哪些地方?行了哪些事?还要不要府里的脸面?今日不教训你长了记性,日后你不还要反了天去。”贾琏心里给自己叫屈,这都是哪来的事,原来自己每日也是如此啊,也从未听老爷如此骂过,今日这是怎么了?
管事取了家法,贾瑚也正行到门口。有管事的忙拉住贾瑚低声道:“老爷正在气头上,大爷你别去了也给饶进去了。”贾瑚又问是何事,管事皆都摇头,只是说方才听二爷自己招了个去家学称病早退的罪名,贾瑚心里暗想因此便要动家法了?因不想贾琏被打忙也进了屋。管事一并进来,慢腾腾将家法支好了。贾赦道:“如今我说话也不好用了,取个家法能走了五里路去?等我收拾完他,再来收拾你们。”转眼见贾瑚也跪下了道:“你莫与他求情,否则我连你一并打。”
贾瑚道:“自是不敢替我兄弟求情。但兄弟有错,为兄长则有不查之过,今日惹老爷打发雷霆。我也自应当来领罚。”这话将贾赦气得直吹胡子。贾赦瞪眼道:“你以为你护的了他?你等着今日打完他,我在打你个不查之过。”说罢几步上前,一把将贾琏拽起,又命人将其按在板凳上,也不叫下人动手,自己抄起板子道:“我便问你一句,你这几日是不是都去了忠顺王府?”
贾琏被按在条凳上,心里琢磨,难不成是因了这事。可是这京中王府还有几家自己没去过的?这难不成也是罪过?贾赦见贾琏不答话,以为其心中有鬼,怒气更盛道:“你逃学是否也是去了他府上?你不答也可,我问个跟着你的,若要是了,我连他带你一并打。”贾琏此时心内翻滚,果真竟是因为此事,怨不得老太太说这桩生意做不得呢!贾琏心想赶紧服软求饶,便忙开口道:“老爷我知错了。我是去了忠顺王府。我以后……”贾赦听其招认,更是怒火中烧,举起板子立刻就是五六下。贾琏疼得大叫,方才话还没说完就被打了,自己差点咬了舌头。几板下去,由臀至胫便已是红肿一片。贾瑚见了忙上前死死抱住贾赦的板子道:“老爷要打也先打我这不查之罪吧。”
贾赦本来因今日事情气恼,心里只是一团邪火,如今打了几下倒也算稍稍出了气。见自己两个儿子一个跪求自己,一个咬牙□□,心也软了。静下来一想,若是自己真因赖尚荣那些话将贾琏打出个好歹来,岂不是更趁了他的意。自己这般年纪了倒是上了这当,实不该。贾赦心里顿时有了悔意,将板子丢到一旁自己坐下独自生闷气。贾瑚见父亲不再动家法,忙奔至贾琏跟前,见其额头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但眼神还清明这才微微松了口气,可嘴角倒是咬破了,流出血来。贾瑚忙问道:“琏儿你要不要紧?”贾琏强忍着泪摇了摇头。
“倒是热闹啊!这上演全武行呢?怎么不早点请我这老太太过来瞧一眼啊?”史菲儿人尚未进门,声音便穿了进来。贾赦听了忙起身相迎。史菲儿进了屋环顾一周,见贾瑚跪着,贾琏趴着,又看了眼贾赦的脸色道:“今日倒是热闹啊?家法都上了!看来定是他兄弟二人将你气得不轻。你且与我说说他们是犯了何事?若是大错,我也不拦着你罚他们弟兄二人,任打任罚皆有你定,我绝不多言,也不替他二人说情。”史菲儿走到贾琏跟前瞧了瞧其脸上,见神志尚清醒,心中贾赦打得并不算太重,倒是给放了心,便又言道:“你个小猴崽子,我可不是你请来的救兵。”
贾琏听了这话,心里放松了,老太太这是说反话呢。小时候因自己惹家父生气,其总会唤自己是小猴崽子,有一日便是当着老太太面前。老太太便随口接了这么一句:“你莫再说如此他,我可是这猴崽子请来的救兵呢!”
史菲儿见贾琏手上被绳子绑着点了点头:“嗯,如此甚好,手绑着也不能护,下次把嘴也堵上算了。”
贾赦自然知道贾母此时是动了气,忙劝解道:“老太太,小孩子不听话我教训教训。不会真下狠手的。”
史菲儿道:“下了狠手也无碍的。反正统共你就这两个儿子,打死一个少一个。提前把事都料理了你也落得清净不是?”贾赦听了也不敢再辩解,忙将贾母让到了上座。”
第二百四十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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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赦命下人取来了家法,急怒之下听闻贾琏逃了学去了忠顺王府, 心中火气更盛, 便抄起板子直接打了贾琏, 贾瑚抱着板子苦求,心中的邪火散了些, 这才作罢。刚坐定贾母又带着众人而来,贾赦忙出来相迎。史菲儿见贾赦真动了家法,心里也是奇怪, 不知贾赦是因何事生气。便故意说了几句反话, 再瞧贾赦脸上神色, 见其有些讪讪的,便住了话头。
史菲儿坐正了, 问道:“今日究竟是为了何事, 你说了来, 若是他们的错我绝不护着。好歹看着我也疼了这么些年, 你要真下狠手,也但凡让我知道个因由。”
贾赦此时倒哑了言, 瞧了眼屋里的小厮下人, 众人皆都会意忙退了出去, 最末了的出了屋子, 还顺手将门给掩上了。贾赦搓了搓手道:“琏儿这小子这几日托病逃课, 也不归家,整日在外面闲逛。故而我知晓了才特意教训教训。”贾琏听了心里那个懊悔啊,早知道就不该自己招认此事。可明明自己记得方才是因自己应了这两日去了忠顺王府才挨了打的。怎么现在老爷反倒不提了?贾琏心中存了疑。
史菲儿听了倒也是一愣, 这几日贾琏逃学自己带上不知,但应该不是在外游荡。他被忠顺王府的那单生意搞得心烦意乱,日日都是被迫过去点卯,哪有时间和心情在街上游荡?史菲儿想了想道:“这托病逃学是该严惩,此事我不替他辩白。不过这几日我是听闻他甚是忙碌,也是因了忠敬王爷赏下的那桩营生有关。忙着去了给忠顺王爷府上,毕竟如今年根临近,琏儿也是想对忠敬王爷有个交待,毕竟这营生也是他赏的。我说的可对,琏儿?”
贾琏听贾母如此说忙连连点头道:“老太太说的甚是。如今我不得已托病早退,也却是因为此事。一来王爷府上催的甚急,二来也想早日料理完此事;三来因是王府之事,也不敢马虎,只得自己亲自盯着了,就连前几日送过去的玻璃窗,我都是自己一同去的。”
听了这话,贾赦心里豁然开朗。这几日贾琏早出晚归,自己有旁的事忙自然也没顾及多问,况且那赖尚荣信口雌黄乱说一气,自己被其拱起邪火来,这贾琏又没说清楚,自己便下了手。贾赦此时脸上倒是有点讪讪的。
史菲儿又道:“若是单论琏儿犯下的托病早退的错事,你觉得这几板子够不够,若是不够,你觉得如何惩处才可?是再打一顿还是在这冬日里撂到祠堂吹一夜寒风?你管教儿子自有你的分寸,我也不便说什么。就等着你处置完了,我去请了大夫来了瞧瞧便是。”
贾赦听了忙道:“老太太莫动气,我也是一时气恼罢了,如此教训让其长点记性罢了。”史菲儿点点头道:“如此也好,琏儿你可都记住了?”
贾琏忙点头道:“琏儿知错了,琏儿再不敢了。”史菲儿道:“来几个人,用春凳将琏二爷抬到他太太屋里去,速去请了大夫来瞧,太太你在身边多照看着。”张夫人忙将泪拭了,点头应了,又命丫鬟取来软垫薄被等春凳来,叫人小心抬着贾琏离去。史菲儿瞧见张夫人带着贾琏走了,又命丫鬟给厨房说,做几样贾琏喜欢又清淡的食物一会儿给贾琏送去。屋子里人走了七七八八,史菲儿此时再瞧贾赦,见其想跟着去瞧瞧,但又觉得失了面子,坐在此处又有些坐立不安道:“可是后悔了?”
贾赦卸了邪火,此时也只剩下尴尬了。偏偏这话又不好应,点头也不是不点头也不是。只得长叹了一声。史菲儿道:“你这屋里太大,我坐着一会儿便觉得冷,你跟我去我屋里坐坐,我可是有药方能除了你这病根。”史菲儿又瞧见一旁的贾瑚道:“瑚儿也来,我也有话与你说。”说罢便头也不回地出了屋,贾赦贾瑚也自然在后面赶紧跟上。
才入了屋,立刻变有丫鬟给贾母捧来手炉,史菲儿接过捧在手中,才觉得身上寒意去了些。史菲儿命人给贾赦贾瑚上了茶这才打发众人都退下了。屋内就剩了祖孙三人,史菲儿揣着手炉啜饮着茶,却不开腔。本来就是贾母叫了二人来,见贾母不语,两人自然也不敢多言。过了片刻贾赦才听闻贾母道:“现在气应该已经消了,我倒是不信你会因琏儿托病早退便如此打他。昔日里瑚儿和珠儿两个将夫子气得来告状,也没见你如何,怎么今日反而如此了?这屋子里也没个外人,你且直说便是。”
贾赦在心里琢磨,自己实在不想将今日与赖尚荣见面一事说与贾母听。毕竟此事多一人知道自然多一分愁绪。史菲儿见贾赦不言,便问道:“此事可是与你今日彻查览书阁有关?还一连将三处都关了?这又是何故?”一旁坐着的贾瑚听了贾母这话也顿时来了精神。本来今日自己去寻父亲也是想问问为何好好的要将览书阁闭馆了,本来今日有几位昔日旧友与贾瑚相约想去览书阁一观,结果才进了院子,便听闻今日闭馆一事,管事见了贾瑚也是无奈,说是老爷特意嘱咐地今日要彻查火患,馆内清人不许外人进出。好在那几个朋友也是通情达理,见如此情况,便和贾瑚再约他日,之后便拱手告辞了。贾瑚自然是心中纳闷,也想问问自己父亲是为了何故。
贾赦此时见贾母点明了此事,想是此事也瞒不住了,叹了口气便简要地将今日赖尚荣留言要火烧览书阁一事说与二人。贾瑚听了可是唬了个不轻,顿时脸上都失了颜色道:“这可如何是好?那览书阁里的可都是夫子的心血,莫说烧了,就是被人污渍了,我这做弟子的也觉得日后无言去见恩师。若是如今被人如此设计惦记了,这日后每日岂不天天提心吊胆怕有人恶以纵火。”
贾赦本就不想因此事再牵连上旁人,见了贾瑚因此也犯了愁,心里更是烦闷。父子俩一旁长吁短叹,史菲儿倒是乐出了声:“我当是为了何事呢?原来是因为此事。我倒是有个法子,虽不能治本但或许能减你父子愁绪。”
贾赦一听自然是来了精神,忙冲着贾母深施一礼:“求老太太指点。此事我真是心焦,一来怕有负朋友所托,二来也能去了心病。还请老太太快快明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