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电梯通道外的同事求援,而是孤身一人来对付我。
阿廷越来越靠近,近得我几乎可以数到他的眉毛,可热能室内氤氲的气氛阻碍了我们彼此的视线,我凭借
他身上醒目的猩红,从管道上面找准他的位置落下,砸在他身上,同时用两只手掰着他的两只胳膊试图夺
过他的武器。
我们现在都是浑身虚软,他失血过多,我被过热蒸昏了头,所以我们的争夺动作十分缓慢,象两个神智不
清的人在划醉拳,如果有人在旁观,定然会觉得可笑,可我们动作得很辛苦,象彼此的手脚上都坠着千斤
坠。
阿廷用枪对准我额头的时候我用尽最后的力气向他的侧脸踢去,这平时在他简直是小孩挠痒般的力量却令
他身体不可控制地侧向一旁,倒在地上气喘吁吁,我借机爬过去从他手中抢过枪来,双手发抖地对准他。
阿廷不怒反笑:"即使你胁持了我,也别想从这里走出去。"
他说得没错,以情报局一贯的作风,绝不会顾念一个同僚的生死而让整个系统陷入泄密的危险中,象卢费
那种赤诚的人太少见。自从这些人进入情报局的那天,就必须残忍、专业的冷酷与狡猾。
一个阿廷的对付起来尚且如此费劲,何况是成百上千个。
阿廷躺在地上舒展开四肢,把头疼的问题丢给我,自己轻松无比,我可不会让他那么舒服。
"你一定会帮我的,阿廷--不,阿寻。"我默默念出一句。
清楚地看到他身体痉挛一下,睁开眼睛惊慌的望着我,那种不安几乎要把我逗笑。
"你怎么知道的?"他突然从地上坐起来,低头把自己全身上下望一遍,似乎想要从自己身上瞧出什么破
绽来,这种行为是非常可笑的,那代表着他已经混乱到一定程度。
我将外套脱下来,盖在他裸露的上身,安慰性地拍拍他的肩膀:"带我出去吧,帮你自己。"
阿廷有一刹那间的垂头丧气,可是很快又恢复了精神与活力,他的这种活力甚至让我感到害怕。
我现在虽然反制住阿廷这张有利的牌,可我不会忘记情报局上下,现在正有成百上千双眼睛在盯紧着我,
所以我拿着枪小心翼翼跟在阿廷后面,在狭窄的通道里这距离几乎使我们的身体贴在一起,阿廷不太耐烦
,我笑道:"如果不喜欢,就赶快离开这里吧。"
阿廷对于情报局最底端这些无关紧要的地下结构也是知之甚详,这看似全无道理,我调侃他道:"你是否
也打算有一天逃离这里?"
我的话仿佛触动阿廷的心事,他嫌恶的望我一眼。我知道自己不讨人喜欢的其中一个原因就是从来不懂得
顾及别人的心情。
热能房边旁有一侧小门,阿廷打开钻进去,我看里面一片黑暗,反射性打开表灯,却被阿廷厉声阻止,我
苦笑,他是无法体会我对黑暗的恐惧,正如我无法体会他分明可以成就光明,却愿意屈从于黑暗。
我是曾经见过阿廷的,那是在某个国家的秘密军事演习中,他沉静阴郁地站在一位少将身边,地位很不一
般。他气质冷酷,目光凌厉,从那双眼睛里,就能嗅到血的味道。他不仅服务于美国秘密情报局,同时也
在另一个国家的军事组织担任重要职位。那名少将是这个国家间谍组织的头目,因此我很肯定,他是一个
双面间谍,拥有阿廷跟阿寻两个身份。
从事间谍是一项危险的职业,双面间谍更是将这危险倍乘倍,在两个举世闻名的间谍组织中间周旋,他的
勇气令人十分惊叹。然而他现在的恐惧不安又让我不解,即使身份泄露是十分可怕的灾难,他也绝不该如
此害怕,这些早该在他的预料之中并且计划周详,不该那么容易就被我反制,他的表现看来简直是毫无防
备。
真相之后的真相,又是什么?
小门后面是一条长长的通道,墙壁慢慢冰凉起来,我的状态越来越好。现在我只能相信阿廷,哪怕出口的
地方可能埋伏着死神。
通道的另一端仍属于底盘结构,仍然是连绵不断的管道,穿过这些通道,来到机械室,让我跟阿廷都讶异
地一颤的,是这里有另外一个人,我暗暗提起枪来对准他,却被阿廷阻止住。
"克里,这大家伙又出毛病啦!"阿廷开口同他讲话,声音放得很大,可男人无动于衷,阿廷只好走到他
跟前,使劲拍拍他的肩膀面对面的说,让他看见自己的嘴巴在动。
男人放下电焊聚精会神,他是一位满脸皱纹皮肤黝黑的的老伯,他张了张嘴,做出一个口型,却没有声音
发出来。
阿廷轻声快语地对我说一句话:"克里是个普通检修工,而且他是个哑巴。"
我晃晃脑袋,不置可否,我绝不相信在他们情报局的地盘,会出现无关紧要的人物。我被带来这里后费尽
心思到现在也未能出去,难道你们会让这位老伯自由进出?
虽然这么想,我却没有动作,毕竟我跟阿廷现在是同一阵线,他知道如果我活着被捕,对他也无益处。跟
阿廷从克里那里绕过机械室,打开门,就是走廊,我开始紧张起来。
"我们要堂而皇之走出大门吗?"我问阿廷。
阿廷嘲弄地望我一眼:"你本可以堂而皇之走出去的......离我远一点。"
我稍微退了半步,阿廷对这种距离还是不满意,这已经到了我的极限,我们一前一后在走廊行走,看似逸
然,实则暗潮汹涌,阿廷的内心定然在挣扎,挣扎在对我的恐惧与憎恶当中。
我望向他的背影,因为受伤的虚软已经不那么挺拔,突然觉得他有点可怜。
第七章 人道毁灭
有谁不可怜呢?当走廊的灯光倏然灭掉时,我的恐惧自心中油然而起,几乎要淹没我的理智,可我迅速让
自己冷静下来,第一时间扑向前面,还是晚了一步,阿廷已经消失。
几道红外线光束聚集在我身上,我迅速翻滚向一旁躲过追击过来的子弹,枪声越来越密集,交织在我的四
周,我根本没有机会反击,只能拼命翻来翻去转变方向路线。走廊平直坦荡根本没有我可以藏身的地方,
我不是电影里的神探,可以在枪林弹雨中总是全身而退,我早就应该中弹而亡,现在却毫发无损,唯一可
以解释这种奇怪情况的就是他们并不打算杀我。
想到这一点我本该得意,如果不是有束红外线光此时瞄准我的胸膛,我迅速向一旁扑倒,它果然又追来,
我只能再躲。
那人必然是阿廷,只有他一个人是真正想要杀掉我的,假如我被捕必然会泄露他的秘密,他一直在等待或
者说设计的就是这个机会,在黑暗与混乱中,即使他违返上级命令误杀了我,也不过是普通的失职罪。
红外线象条夺命小蛇的长唁,在黑暗中那方睁着恶毒的目光向我步步紧逼。
我望着那道冷冷的光,突然反守为攻,红外线光束虽然可以准确在黑暗中捕猎到我,同时也暴露了对方的
所在,我只需要躲过那道光线,直向那恶毒的小蛇扑去!
我的卒然发难让阿廷也大吃一惊,枪口还来不及对准我便被我扫倒在地,枪掉落一旁,我没有去捡,反而
一脚将它踢得远远的,扑到阿廷身上,与他滚做一团,他本来体力就不及我,又受了伤,自然很快被制服
。
"不许开枪!"一道声音厉声响起,那是可爱的卢费发出的,我期待许久的声音。
之所以把阿廷当作一个重要的筹码不肯放手,因为我认定阿廷在卢费心目中的重要性。卢费是一个真诚坦
荡的男子汉,他的感情毫不虚伪,任谁都能看得出来--被我紧紧箍在怀里的阿廷在不甘心地喘息,显然
看不到这一点的只有他一个人。
人有时候很是奇怪,阿廷分明是聪明绝顶的人,却看不到自己在另一人心目中重要到不可比拟的地位,否
则他不应该那么不珍惜自己。
我跟阿廷滚作一团,在黑暗中即使有了夜视镜,想要准确分辨我跟他,找准目标攻击也是极其不易,卢费
当然不肯冒险。他是情报局的高级长官,一声喝令十分有效,所有的攻击都停止,空气中只剩下红外线的
光束在冷冷地晃动,离我已远去。
我对阿廷道:"继续我们刚才的交易吧。"
情报局出于保密协定虽然没有监视器,但我相信他们自有另一套用于监视每个人员行为的系统,我会遭到
突然袭击,很大程度是因为我低估了他们系统的严密性。当阿廷疲惫地躺在我怀里喘息时,我想到这一点
。
我在卢费他们众目睽睽之下将阿廷扛在肩上飞快地逃走,在途中踢掉自己的皮鞋,赤脚奔跑。
阿廷他们的皮鞋在情报局内部是一种通行密码,同时也是情报局用于监视他们的工具,我在电梯里面曾经
想到过这点,但我没想到--或者说我不敢相信--这是一种极其残酷的监视,比普通的监视器更加霸道
,绝对不存在死角,没有给被监视人任何自由喘息的机会。你随时随地都被人盯着,连你在厕所进了哪个
门,或者与谁距离比较近,都一目了然。对阿廷他们说,摆脱掉这种监视根本不可能,当你从监控者眼中
消失,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你死了,二是你叛变了。
情报局上上下下全部的地面都安装有这种感应监视器,说他是保密部门,倒不如说是一座庞大的监狱,关
押着因为卓越能力被赏识而失去自由的人。这里代表着这个国家至高无上的权利,毫无人道的权力。
我脱掉皮鞋减轻对地面的硬性压力,虽然不肯定这样是不是有用,阿廷突然开口说话,这代表他正在考虑
我们那场交易。
"停下你愚蠢的脚步吧,你逃不掉的。"
我停下来,深深叹气,声音甚至有着哀求:"为了阿寻,跟我一起试试吧。"
阿廷颤动一下,每次提到这个名字都能触动他,他的声音有些发抖地说:"你到前面以后右转,有一间办
公室,是我的。"
我来到他指定的房间前,他伸手在锁上转了一把,门开了,我背着他进去,同时他开了灯,骤然的灯光让
我眼睛酸痛,我把阿廷放在办公桌上,他脱掉鞋子扔在桌子上。
我笑笑,对他的背叛表示赞许。
他对我摇摇头,走向角落,那里放着一台碎纸机。阿廷把碎纸机的盖子打开后,里面露出一个洞来,深不
见底。
我表示一声赞叹,望望阿廷,他什么也没说,把腰间的鞭子解下来,放在手中甩两下,呼呼生风,几乎要
抽上我的脸,我躲开,问:"下面通往......"
没待我说完,阿廷就推我一把:"他们已经追来了。"
我连忙钻进洞里,身体立刻失去控制地下坠,我闭上眼睛,把全部希望寄托在对阿廷的信任上--这真是
可笑,他分明恨不得杀我。
我本以为这已经是情报局的最底一层,因为一般基础设备都建设在大厦的底盘,供应整个系统的需要,可
显然这幢庞大建筑的设计师别出一格,他有太多出人意料的设计。我在狭窄的通道里下滑了很长时间,通
道很窄,我不得不护住头部,让身体在里面擦擦撞撞勉强通过。
接触到下面的时候最难耐的并非撞击的疼痛,而是扑面而来的腥臭气味,我连忙捂上鼻子,抬起手来却发
现自己满手都是肮脏的垃圾,四周同样情况。
上面传来哈哈的大笑声,我抬头,阿廷悬挂在我头顶上,为他的恶劣得意。
在我们几乎同时坠下的时候,我通过通道直接坠向下面的垃圾堆,可阿廷却早已料到,在从通道掉下来的
那一刻,聪明地用鞭子勾住上面,悬在半空中,避免了跟我同样的狼狈。
我掉进垃圾堆的样子定然十分可笑,所以他笑得那么开心,象忘了我们此时的处境。
"看来在情报局,只有垃圾是自由的。"我说。
阿廷的笑声嘎然而止,我看不清他脸上的表现,可以肯定是咬牙切齿的。
我解了口恶气,试图从垃圾堆中站起身来,身边的环境却突然晃动起来,我脸色一变,望向上面的阿廷。
他问我:"你知道我们现在哪里吗?"
垃圾堆不断地撼动,象是从地底下传来极大的力量,我有不详的预感。
"荷底拉斯。"他吐出位于阿波契亚山脉最北端的一座火山的名称。我猜想情报局建设在高山上,现在我
的想法被证实。秘密情报局建设在美国临近加拿大边境的一座火山上,海拔四千多米,最勇敢的冒险家不
会想要来征服它,因为他没有挑战性,平常人也不会来涉足,它只是座死气沉沉的大山。
秘密情报局当之无愧享用"秘密"二字,它真是隐蔽至极,可是如此大动干戈如果仅仅作为情报系统来运
转太过大材小用,所以这秘密情报局的职能地位绝不仅恨于"情报"二字,CIA很可能只是它的一个表相
,一个披风。
这些现在都不是最重要,我需要关心的是,情报局倒是会因地治宜,他们利用现成的火山岩浆湖,处理垃
圾的方式真是干净至极。任何不应该存在的,都会在这滚滚岩浆湖中化为灰烬,一丝青烟也别想留下。
阿廷的逃生通道,原本就是通向地狱的死亡之途!
"我们就是这样处理‘垃圾'的。"他在这两个字上着重发音,冷静残酷,厌恶地望向我:"你就将所有
的秘密都带进地狱里去吧!"
绝望的阴云从我心中一闪而过,我掏出枪向他瞄准发出,一时也不曾犹豫。
我的扳机扣得很坚决,因为他的恶劣真的令我很生气,可是扣下扳机同时,阿廷并没有受到惩罚,因为枪
内传来"咯拉"一声钝响。
我的表情有点僵硬,相对比的是阿廷更加的洋洋得意:"乔伊司,连上帝也不曾眷顾你,看来你只适合呆
在这里!"
我将牙齿咬得咯咯响,抄起手里的枪向他扔过去,这一举动本是意气之为,却出奇有效,沉重的枪身夹着
我的力量向阿廷飞去,砸中他抓着鞭子的手,若是平日这点力量还不足以使他松手,可他现在受了重伤,
心有余力不足,无可奈何地掉了下来,跟我一样栽进垃圾堆里。
我大笑着向他扑过去,将手里的污物抹在他脸上,扳紧他的脖子:"很遗憾我们又站在一起了......"
阿廷愤恨地瞪着我,骂道:"笨蛋!你将我弄下来,谁来拉我们上去?"
"我对你的同情心本不抱希望。"
阿廷却没空搭理我,脚下的地面晃动越来越厉害,他脸色发白,站起来扒开垃圾向旁边走,我也紧随其后
。脚底都是粘稠的东西,我们行走得非常艰难,整个地面好象遭到下面强大力量的吸附,逐渐在下陷,将
我们带入漩涡中去,阿廷焦急地挥动手臂加快行走的速度。
我们还未曾走到墙壁边缘的地方,整个地面就从中分成两大块,向下倾斜,渐渐形成直角,所有的垃圾都
向下泄去,带动我们的身体也不由自主,我在彻底颠覆之前只来得伸出手来抓住我可以抓住的东西,是拼
块直角的边缘救了我。
我去望身边的阿廷,他也同样情况,只是看起来更加吃力。
我来不及感叹,就被脚底突然喷发的高热熏晕了,眼睛被炙热烤得根本睁不开,比活生生在滚烫的火盆上
跳舞更加恐怖。根本不敢垂下头去看自己脚底现在是什么,单是看阿廷满脸都被红光映出诡异的颜色,就
已经令人毛骨耸然。
我的身体在高热下会脆弱得象气球一样一扎就破,虽然我保持最后的神智让自己不至于晕过去,但可以感
觉到意识在渐渐远去,阿廷亮晶晶的眼睛,在脑海中幻化中无数星星,很亮,却很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