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廷在摆脱束缚的那一刻从地板上翻起身来,傲然挺立,神情倨傲,一只手狠狠地划过嘴角,残忍地望着
我,象是恨不得再扑上来咬我一口。
我心头一阵震撼,这哪里是被拔了牙的鳄鱼,分明是吐着毒汁的眼镜蛇!
第五章 智者千虑
有一名奇怪的旁观者。
"卢费,你站着干什么?"我问。
卢费倚在门框上,表情平静得象冬天的伏尔加河,这种冷静出现在他这种脾气的人脸上,所以我才说奇怪
。
阿廷也望向卢费,象是要向他走去。
我遽然出手,扬起手中的鞭子向他抽去,这柔性至极的武器在我手中比顽皮的小蛇还要不听使唤,绝对使
不出阿廷的威风凛凛,我随意摆弄几下,挡住他的去路。
"我们还未结束。"我挑衅道。
阿廷的神情略略吃惊,我知道原因,因为在国际刑警提供的档案上,我是一个冷静、阴郁、低调得象地沟
里的老鼠那样的人,即使在战斗中,也总是穿着黑色袍子的幽灵,息事宁人是我的强项,风平浪静是我的
品格。
我是个会让一切事情都有个结果的人。
我会收拾所有烂摊子,而且毫无怨言,因为我能在垃圾中发现真理。
阿廷在我再一次扬起鞭子的时候瞅了个破绽从我身边绕过,却不防我反手一鞭抽向他的后背,手中这小蛇
果然是淘气,这一下去狠极,却没准头,鞭梢卷起爬上阿迁的脸,他跌坐在地,不可思议望向我。
我也愣住了,阿廷的脸被狠辣的荆刺划破,原本白皙的脸上划出一道青紫的伤痕,溢出血来,他漂亮的五
官因疼痛扭曲着,眼睛不仅愤怒,甚至溢出闪闪泪光。
身后传来一声怒吼,卢费暴躁地扑过来,我们都知道,这场游戏玩过了头。
我在卢费去扶起阿廷之前冲到阿廷面前,居高临下望着他,在他意识到危机的同时,用手中的鞭子缠上他
的脖子,用力拉紧,尖利的荆刺立刻陷入他颈间的肌肤,他扬起头痛苦地嘶吼,发出的却尽是不成气的干
嚎,皮鞭的刺几乎要把他的喉管插断!
卢费发狂地大叫起来:"你究竟要干什么!这玩笑开得太大了!"
"让我离开。"
"什么?"卢费象没听懂:"为什么?我们不是刚刚才决定要合作的吗?"
我呵呵笑两声:"卢费长官,一个叛徒的允诺你也相信?"
卢费难以置信地摇着脑袋:"不会的!你不会的!这关乎我们彼此的利益!你不会那么愚蠢的!"
"笑话!你知道我的利益是什么?"
"可你被恐怖份子盯上了......"
"我所需要的正是这个。"
不想跟卢费继续废话下去,我粗鲁地拉一把手上的鞭子,被牵制下的阿廷不得不扬起头来,紧闭着的眼睛
里划下两行凄惨的泪,看得卢费心疼不已,一个劲冲我叫:"你究竟要什么!先放开他再说!"
"等我离开CIA的范围十公里以后,我就会放开他的,上帝保佑,那时候他没有血液枯竭而死!"我令阿
廷再抬起头来,让卢费看清楚他颈间血流如注,沾湿了衣衫。
卢费虽然是世界上头号间谍机构的高级长官,心思却没有间谍的诡诈多变,这也是他至始至终不能赢我的
原因,因为他们都是有弱点的人。
卢费手忙脚乱不知该做什么,我喝道:"让开。"他连忙站向我的一旁,这其间他有向我发动攻击的念头
,却被我恶毒的目光瞪了下去,他望着阿廷,急得脑袋上直冒青烟。
我提着阿廷想往门口走,他却脚底一软跌倒在地上,我知道他一定在耍花样,手下更紧了一紧,他的脑袋
却反而往下垂,将我手中的鞭子也坠了下去,我连忙松下一点力气。并没有要杀他的打算,再说他是我离
开这里唯一的筹码,眼看他已经撑到极限,下一秒钟似乎就要断气。
只是这阿廷实在狡猾,且招招毒辣,猜不到他又会使出什么鬼怪的招数,我只好尽量避免跟他正面冲突,
提起他后面的腰带带动他站起来,逼迫他向前走路。
他的身子瘫软无力,弓成弧状,脖子上还缠着鞭子,看上去狼狈不堪,我们这一路走出去,定然引人注目
。
中央情报局是国家机密部门,我当然不抱奢望出入自由如同逛超级市场,一想到又将有一场激战,而自己
还毫无胜算,不由全身警惕起来。
这时候阿廷还在跟我过不去,他被逼着走了几步,就又停了下来,瘫软在地上,喉咙里发出破裂的声音:
"走不动了。"
我恨不得一脚向他的脸踢去,可看他无所谓的态度,象是成竹在胸。
"你这么肯定我无法从这里出去?"我问他。
"不......我肯定你能......"他转头道:"卢费,不要再白费力气,既然他不愿意合作,放他走吧,我们留
一个不情愿的人也没用。"
卢费在那方心急如焚,听到这消息,虽然露出矛盾的神情,可还是咬牙应下:"我马上派人把他送出去。
"
"慢着!"我道:"你以为自己在施舍我么?"
阿廷偏过头去:"我不强迫不愿意合作的人。"
"如果我反之要强迫你呢?"
阿廷有点疑惑地望我一眼:"我有何用处?"
"你太低估自己了,阿廷长官。"
我示意他站起来,他照做,走在我前面,甚至没有回望卢费一眼,我插在他们俩之间,切断卢费的关切目
光,跟着阿廷沿着长廊走到电梯旁边时,我让他停下,按下电梯的掣。
阿廷问:"你从这里离开?"
我点点头,自信满满。
现在这种情况,虽然自己处于弱势,可我越是镇定,阿廷便越加慌乱,会卖出更多破绽给我。
我们走进电梯,阿廷先我一步按下按钮,这里所有的楼层号码前面都有副号,自下往上。并不稀奇,象中
情局这类国家机要部门,为避免遭到袭击,在地底都建有秘密基地,我们说不定已经跟阿留申海沟在同一
深度了。
阿廷按下"0",电梯向上升,我认真观察他的表情,真是波澜不惊,象是已经肯定在开门的一瞬间便会
有无数的枪口对准我的脑袋。他如此自信是有原因的。卢费是不会在我们离开后拉响警报的,阿廷在我手
上以他的性格不会冒险。然而事实上,从因为我们走进电梯的一瞬间,就已经被控制中心全面掌控。
电梯的金属墙壁光滑,没有缝隙可以安装任何监视设备,出于情报局的保密协定和对国家间谍的保护与尊
重,系统内部任何区域都不允许安装监视器。这些间谍在外面天天作戏,回到老窝若是还要处在严密监视
之下,恐怕干不了几年个个都会精神崩溃。
我们脚底下看似平凡的地板,定然是敏锐的传感系统。我趁着蹲下的时间用手略扫了一下地板,没有静电
反应,还是普通的金属地板。让我起疑的是阿廷脚下所穿的鞋子,式样普通看起来也没什么特别之处,奇
怪的是卢费也穿着一双同样的,我绝不相信这是因为他们关系太亲密以至连鞋子都要同样款式的。
我卒然攻向阿廷的下盘,他自从和我进了电梯后也正是全身戒备,立刻抬起腿来挡我,我一把捉住他的脚
踝,向前弯过他的膝盖让他的腿向后曲,看清楚他的鞋底,那是一种非常别致精巧的花纹,再有创意的设
计师也不会把太多精力放在鞋底上的。
这种花纹就象指纹识别一样,是情报局内部特殊的通行指令,我是横躺着进来的,可现在竖着出去,毫无
疑问我这个外来者的皮鞋已经被纪录在案,他们会嘲笑我这几年前的过时款式。
我的视线重新落在阿廷脸上,他见状脸微微有点红。
"啊!我真应该让你背我进电梯的!"我叹口气。
阿廷笑意嫣然:"他们绝不会相信我突然变成一个三百磅的大胖子的!"
我咧咧嘴。
情报局位置隐秘,出入管理极其严格,除了必须的通行卡,所有工作人员的外貌体征等资料都储存在出入
处,通过地板上的感应器读取资料,如与原资料有超乎常理的不符,都会被打上问号,进入警备处理。
(比如某人某天突然重了一百多磅,那不是吃多了奶酪,就是偷拿了地下室的黄金。)
阿廷胜券在握,可我不想让他得意那么久。
我在他面前悠然地取下腕表,调整了几下,腕表发出嘀答的声音,我满意地看了一眼,手伸高将之贴向电
梯顶板。
阿廷面色惨白,他当然知道我要做什么,他的嘴唇张了又合,一定想问:我们在之前检查过那腕表,没有
问题,怎么会是炸弹?
"有时候不要相信你眼睛里看到的东西,何况你还没有看到。"我道。
"你疯了!"
我摇摇头:"是你们逼我的!"
"可在这里会把我们俩都炸死的!"他瞪大了眼睛。
我笑笑,揽过他的身子:"怎么会呢,有你挡在我前面!"
阿廷愤恨地骂了我一句粗口后说:"快把你那愚蠢的玩意儿摘下来!"
"我拒绝。"说着我把他搂得更紧,强迫他跟我一起蹲下来。
可以感受到他周身都在剧烈地颤抖,怨愤地一把将我推开,迅速站起身来,弯下腰在一块墙壁上摸索着,
用手指在角落找到一个缺口后拉下大大一块薄膜,露出钢质的壁面,他从腰间取出一柄五寸左右长的薄片
,在地板跟墙壁的夹缝之间撬动。小刀虽然是金属的,却刀身柔软,可以任意弯曲成各种弧度都不会断裂
,实在是精巧之极的工具。看我呆着没动静,他抬起头冲我吼:"该死的!你还不快摘下来?"
我哦了一声,抬起手把腕表摘下来,重新戴在手腕上,他不满地望我一眼,我真想说比起你们间谍老前辈
在牙缝里塞毒药的决绝,我还差得远。
电梯走了大约四分钟才停了下来,这个地下情报处,如果不是因为大过庞大,定然是机械老化。
门却没有立刻开启,我可以想象外面荷枪实弹的场景,他们同我一样紧张,虽然可以直接打开门把我打成
蚂蜂窝,事先他们却要考虑同事的安全。
阿廷已经在墙面上弄出一个四四方方的口子,仅够一人勉强通过,他把钢板掀起的时候,我怪异地哼了一
声。
"快点!"阿廷提醒我,电梯门已经在开启。
墙面上的洞口贴进电梯通道,狭窄非常,我要将身体弯曲成不可思议的角度还可以免费从里面钻出来,紧
紧扒住通道舱壁,稳住悬空的身形,再一点点向下移。
我不得不背对着阿廷,这是很没把握的一个冒险,其基础要建立在对这个狡猾奸险的男人的信任上,毫无
疑问希望很渺茫。
第六章 拔乱反正
阿廷完全脱离了我的控制,同时我也逃离了他的监视,我扶住通道舱壁的金属突出部分,迅速的下移。
如果情报局真的是建在地下的话,那我现在这么做,可算是越来越深入虎穴,然而雅致的是,这位建筑师
别出心裁,将情报局的秘密基地,反其道而行之,建设在高地之上。
情报局的秘密所在,我当然不知道,我甚至也不知道自己现在究竟在高原还是峻岭,只是判断,这一定在
海拔超过三千米的地方。
我发现这一点实属偶然。
卢费是个工作狂,长期把办公室当做家,沙发当成床,他的全副家当都搁置在办公室里,在沙发旁的茶几
上,我看到一瓶剃须水,跟我使用的是同一个牌子,只是原本修长的瓶身已经臌胀变形得成一个球体,这
必然是因为强烈的大气压所致。
我跟卢费阿廷都是受过专业训练的,可以适应各种环境,大气压力下我们并不会有特别的感受,可是塑料
瓶子却因为大气压的关系简直要爆炸。
黑暗中行事对我是十分不利的,我唯一可以动用的只有直觉,它一向不是很准确。
所幸有一种动态帮我找到方向,通道里凝止的空气被一种遽速的风声穿破,掠过我的身边,阿廷的子弹已
经追来了。
我连忙抓紧一道钢索向通道的另一面墙壁靠近,下移几下找到一层电梯用作停留的平台,平台极窄,不足
以隐藏起我自己。
枪声静止下来,我没有办法分辨阿廷的方位,可是他却仿佛长了双夜兽的眼睛,清楚地看到我的所在,铮
的一声子弹撞击金属的声音,我身后电梯的外门在震颤,为了躲避随后而来的攻击,我不得不挪动身体,
也因此脚底一空,整个身体便骤然坠落下去,以高速跌向电梯底部,我连忙伸手抓住周围任何可以抓住的
东西,无奈下跌的速度太快,手掌全都磨破也没有阻止住下落的势头。
摔下来的时候浑身的筋骨错位般的疼,尤其是撞到了地上胡乱摆放的金属器具,脑袋里嗡嗡作响,一片混
沌。可是没有时间让我自怜自艾,电梯通道最底端的地方有一个较地平面为深的凹槽,一些平日里用来检
修的器具都胡乱推放在这里,阿廷定然在上面居高临下地望着我的一举一动,我没办法看清楚这地方的细
节,只好用手努力地摸索,幸运的是在左侧的通道发现一个暗门,如果我没猜错,它应该是通往检修室的
。
耳边传来链索晃动的声音,是阿廷在缓缓下移,我抓起手中的一个工具,去撬那暗室的门,这只是电梯内
部通向检修室的门,虽然也属情报局重要的中央制控系统,可毕竟不算机要部门,那小门上的锁不需费力
就打开,我弯身钻进去,里面通道狭窄,只容一个人通过。
后面又传来枪响,就打在我脚后跟上似的,我弯着腰在通道里爬行,这种通道总是四通八达,每个转弯都
可能通向不同的地方,然而我分不清楚方向,直到我在某处感受到墙壁微微地烫手,空气也越来越闷热,
我朝那个方向爬去。
是热能房,刚一跳下通道就象个大蒸炉似的,熏得我的眼睛都睁不开,我手脚虚软地在地上爬,在铺天盖
地的管道里寻找前进的方向,在极热的环境下我整个大脑都会失去思考能力,只能凭气若游丝的一点意念
,支撑我爬下去。
空气越来越稀薄,汗水不断从体内蒸发带走我尚存的水份,沿着额角滴落在地上,哧得就冒起一阵白烟,
这里已经烫得可以煎鸡蛋,可是我的四肢按在地上,居然都没有感觉到滚烫。
阿廷一直紧随其后,可他并没有开枪,我知道以他的枪法十分有把握在不破坏热能房所有设备的情况下打
中我,可他也害怕冒险。
我在纵横交错的管道间尽可能迅速地移动,混淆阿廷的视线,不时往后看看,阿廷却敏捷得象一只草原上
的豹子,始终摆脱不得,眼看他就要追到我身后,我提起一口气,钻进一个滚烫的管道后面,屏住呼吸。
阿廷的视线中突然失去了目标,他警惕地握紧手中的枪,鹰一般的眼睛四处寻找着,我肯定此时我只冒出
一个尾巴都会被他击毙当地。我攀附在滚烫的管道上面,缓缓地朝阿廷那个方向移动着,从上位观察着他
的情况。
阿廷为人稳重冷静,暂时性失去目标并未让他有有丝毫焦燥,他的精神还很好,刚刚我紧绕在他脖子上的
鞭子已经被他解下系在腰间,因为颈部大量失血,他把衬衣脱下来,围在脖子上帮助止血。
我确定他在强撑精神,让我有把握的就是他有这种固执的精神。阿廷非常自信自尊,人的能力总是与强烈
自尊成正比的,因为我曾给他极大的耻辱,这种伤害他自尊的行为令他巴不得要将我拆皮扒骨。因此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