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蛇的陷阱 完结+番外[GL百合]——BY:Z鹿
Z鹿  发于:2023年03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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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当然了,我跟他们说要尊重他人,尊重秩序。”
  “尊重他人,尊重秩序。”卢箫意味不明地点点头,英气的眉毛微微扬起。“说得好啊,我都不理解这些话的真实含义。”
  作为一个国文老师,亚坤塔当然明白刚才这话的所指,立刻尴尬了起来。“我想您误解了……”
  卢箫的语气仍很温柔平静,没有任何义愤填膺的成分。
  “大家都是经历过战乱的人。明明现在是和平年代了,大家本可以都开开心心的,我不明白。”
  看到那灰似阴天湖水般的眼仁,以及那神似林中小鹿的脸,亚坤塔的眉头软化了。她抿了抿涂满廉价口红的丰唇,眼睛不安地向周围闹哄哄的人群瞥了一眼。
  然后,她压低声音冲卢箫说:“我对你其实没有意见,卢女士,我知道你是个顶好的人。只是大家都这样,我也不能表现出什么。”
  “是这样吗?”
  “是。”
  卢箫冲她轻轻颔首致礼,将土豆装入购物袋,转身离去。
  再次融进喧闹的集市中,人们践踏扬起的尘土混着烂菜叶的味道扑面而来。卖鸡仔的和隔壁卖狗崽的吵起来了,口音各异的脏话混在另一片津津乐道中,分外滑稽。
  卢箫机械地前进。
  她忘记要去买什么了。
  她在思考。
  其实她自己无所谓,她知道只要主动说话,村民们不得不搭话。虽然搭话的内容冷冰冰的,但早在鹰眼军校,她就习惯了大家冷冰冰的说话方式。
  但她在乎白冉。
  她想让村里的人都接纳白冉,想用尽一切办法让爱人开心。
  从刚才和亚坤塔的谈话中,她得知了一个很重要的信息。人们统一的排斥不一定是真实的所思所想,也不是世州的明文规定,不过是乌合之众的盲从罢了。
  卢箫灵光一现。
  她倏然抬起头,灰眼珠迎向正午的阳光。太阳很刺眼,不过她不在乎。
  有机会。
  **
  卢箫决定做一个好人。
  当然,她一直决定做一个好人。只不过以前她习惯于当默默无闻的好人,现在她要当一个擅于作秀的好人。
  她会挑小道上人最多的时候,帮忙修缮倒掉的指路牌。
  她会用最充满正义感的声音,谴责村头啃老的坏儿子。
  她会用最温柔的手法,帮跌倒在家附近的毛孩子处理伤口。
  卢箫还开始主动找邻里街坊的老人们开始聊天。若想松动集体的意志,必须先从有威严有掌控权的群体入手。
  她素来不是个爱说话的人,也不是个会说话的人;但自从有了目的性后,她的嘴就像开了光一样,各种话从唇齿间溢出,天花乱坠。
  或许“巧言令色”是那条蛇七年来唯一教会我的吧,卢箫好笑地想。
  第一个攀谈对象,是镇上唯一的高中数学老师亚当·达·芬奇。他也叫达芬奇,按理说应该是个天才,可唯一的数学天赋却怎么也得不到施展,只能在巴勒莫第二小学教数学,终日愁眉苦脸感叹怀才不遇。
  看透了他的想法的卢箫,开始主动向他聊起了数学。这位达芬奇老师在听到镇上竟然有人懂拓扑学后,下巴差点掉下来了。
  “你,你可曾学过数学?”
  “我以前当过研究员。”卢箫微笑。
  “我的天!那你一定听说过,那个斯堡大学的教授提的什么‘配边理论’了?”
  “是的。它完成了流形在配边这个等价关系下的分类,但目前他们还没分完,后续研究可以沿用这个思路继续进行细分。”
  达芬奇老师擦了擦满头的大汗,激动地拽住了卢箫的胳膊。
  第二个攀谈对象,是村内著名孤寡老阿姨茱莉亚。自五年前被男人抛弃后,她开始对男人有种仇视的感觉;再加上她已年老色衰,被迫一直单身生活。
  某天,卢箫在帮她运稻草时,也和她聊了起来。虽然她反对任何偏激片面的想法,但在军队待过十几年的她也对男人们有了一个大概了解。
  谈着谈着,茱莉亚就不知不觉放松了起来。
  “为什么我就得不到男人呢?”
  “对于男性来说,年轻貌美永远在价值的首位。”
  茱莉亚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表情突然尴尬。
  “跟你生活在一块的那位女士,她……一定……不缺男人吧?她那么漂亮,就算上了年纪也不缺的。”
  卢箫眨眨眼,神秘兮兮地回应:“她不需要男人。”
  茱莉亚愣住了。
  “我对这种作风没什么意见,说实话,要是可以的话,我也不想要男人。”
  “那恐怕您需要和白冉亲自聊聊了。”
  从那之后,茱莉亚老阿姨总是不自觉地走向村边第四户的大宫殿。
  第三个攀谈对象,是坐拥三家酿酒厂的老富翁盖伊·穆勒。因为过于有钱有闲,他开始思考哲学与生存的意义,每天戴个墨镜盯着天空,一脸沉思。
  在书市上碰到他时,卢箫漫不经心地拿起了一本《康德全集》。她余光里看到,老富翁穆勒本也想拿起这本书的。
  “您也要这本书?”穆勒有些焦急地走上来。虽然他仍有些排斥和蛇人的朋友说话,但对哲学的需求盖过了这种盲从的排斥感。
  “我家里有本德语的。”
  “您会德语?”
  “会,我祖上是德区的。”
  “那您一定能知道什么是真正的自由吧?”
  “不被生物本能和社会规范的意志,才是真正的自由。自由是自律的行动,要求行为人做事必须为行事目的本身去选择目的。”
  “Bravo!你是懂哲学的!”老富翁穆勒乐开了花。“愿意去我家喝一杯吗?”
  “荣幸之极。”
  之后,全村第二大富翁也成了卢箫的拥护者。
  **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
  渐渐的,卢箫上街时不再看到冷冰冰的脸,而是暖洋洋的笑容。气候温和的西西里岛从不结冰,但她感受到了冰雪消融的美好。
  也正是因为熟起来了,大家才敢公开质疑一些事情。
  国文教师亚坤塔最先站了出来。
  “卢箫,别怪我说话糙。你应该跟大家解释一下你和白冉的关系。再怎么说她也是个蛇人,而你们是人,平平安安管她叫‘姑姑’,你们把她当家人,怎么看都很奇怪。”
  卢箫早就想好过应对的答案。她微微一笑,故意将目光放悠远,语气绵长有力且充满怀念。
  “白冉是我哥哥生意伙伴的遗孀。那个生意伙伴为保护哥哥而死,是我们全家的救命恩人,因此这些年不管去哪儿,我们都会带着白冉一块走。在战时最困难的时候,白冉还会帮我们治病,要不是她,凯瑟琳因产后感染差点就没命了。当然我哥哥早就已经死了,但他们曾给过我们的温情,我们一直没有忘记。吃水不忘挖井人,久而久之,我们就真的像家人一样了。”
  亚坤塔听着听着,眼角竟挤出了一滴浑浊的泪;越来越多的人也靠了过来,为这深厚的情结而动容。
  全部讲完之后,周围竟然爆发出了风吹麦浪般的掌声。
  “真是一段佳话,”茱莉亚边擦泪边点评,“都是有情有义的人呐。”
  亚坤塔拍拍茱莉亚的肩膀,皱起眉头,摇了摇头。
  更多的人则沉浸在故事里久久不能自拔,还没想起来要对这位约莫三十岁的亚裔女子说些什么。
  虽然卢箫都把自己讲感动了,可从心底讲,她还是感到万分滑稽。她为满口谎言的自己感到可笑。
  这么想来,唯一不说谎的只有白冉了,唯一保持纯洁的只有那个“恶棍”“野兽”“坏女人”。
  卢箫看向家的方向,右耳隐隐捕捉到了小提琴声,嘴角不自觉勾起欣慰的笑容。
  这世道,坏人从来不说谎,只有好人才会说谎。
  因为动听的话都是谎言。
  巴萨村的晚霞一直红得夸张。
  大片鱼鳞状的云朵,似揉碎了的胭脂散落在橘粉色的天空。村口的世州十字旗由军绿色变成了灰黑色,磨灭成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影子。
  “那么好一个孩子,说话中听。”
  “我们以前是不是对她太严苛了?”
  “那是不了解嘛,以后就知道了。”
  “唉,谁舍得不跟小卢说话呢。”
  以上,是当日老太太们在院子里凑夕阳红牌局时的悄声谈话。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来的走向基本都是日常向了……吧?


第98章
  2196年8月18日。
  一个于世界普通的日子,甚至于当事人都普通,唯对一条蛇不普通。
  白冉主动上了街。
  尽管卢箫已用实际行动为她扫平了肉眼可见的障碍,可她还是出于以前养成的习惯,很少出门。
  而今天,白冉不仅主动上街,而且还牺牲了通常赖床两小时的懒觉时间。
  她提早一个小时化了妆,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穿一袭丝质的绿色长裙,那青翠欲滴的绿色和她的眼睛相互呼应,衬得她的唇更加鲜红。
  卢箫直到七点十分才迷迷糊糊睁眼,在看到了坐在镜子前梳妆打扮的爱人时,以为自己仍停留在梦中尚未醒来。
  白冉手中的梳子轻轻滑到腰际的发尖,浅金色的头发在斜射进窗子的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她眼神不好,尚没发觉卢箫已经睡醒了。
  卢箫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她觉得今天的白冉很反常,可她还是选择说出了另一句话,赞美的话。
  “你真漂亮。”
  白冉的眉毛动了一下,紧接着冲着镜中的身影咧嘴一笑。然后她放下梳子,提着裙摆,轻盈得从梳妆台前弹了起来。
  “你不想问我什么?”
  卢箫平静地眨眨眼,伸了个懒腰。
  “对于你来说美丽是常态,不需要理由。”
  白冉眯起眼睛,笑得很开心。很明显,刚才那句话夸到了她的心窝上。她笑起来时,紧贴身体曲线的长裙也跟着轻轻摆动。
  不过她很快收起了笑容,微微扬起下巴,娇媚又做作地说:“就算你问我,我也不告诉你。”
  卢箫不明所以地眨眨眼。莫名其妙间,不远处的人好很有当年处于特殊时期的傲娇感。
  看到那迷茫的眼神,白冉的鼻翼抽动了一下:“恶意揣测别人发.情?”
  “没有。”卢箫赶紧低头,以示歉意。
  白冉没理会她,拿起衣帽架上的遮阳帽,优雅地扣到头上。
  “要不要我陪你?”卢箫问。
  虽然身边的村民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对白冉和善了起来,可她还是禁不住像个老妈子一样,担心这担心那。
  “不用。”白冉回答得很干脆。“好好看书去吧,小呆子。”
  紧接着,绿裙的金发美人便像风一样消失在了卧室之外。
  整个过程莫名其妙。
  若不是了解白冉的脾气,卢箫怕是要追出去问个明白的。白冉向来是个直接的人,生气了便会直接大喊不高兴;而现在她搞得这么神秘,肯定也有自己的道理。
  于是,卢箫像往常一样起床,洗漱,换衣服。
  无论过去多长时间,她的日常仍被军事化的影子占满,每个动作都在宣告着训练有素。
  正要去冰箱里翻片昨天买的面包吃时,她看到餐桌上留了些东西。
  一个透明的玻璃罩下,精心准备好的早餐热气腾腾。定睛一看,里面的瓷盘上摆了两块小蛋糕,一根图林根香肠,几颗樱桃,还有挤成爱心形状的奶油蛋黄酱。
  玻璃罩前,立着一张粉红色的卡纸:
  【Bonapetit(用餐愉快)】
  旁边的餐巾纸还被叠成了天鹅的造型,颇有模仿凡尔赛宫贵族之嫌。
  卢箫拿起卡纸,盯着上面熟悉的手写花体,微笑了起来。她猜测白冉其实不怎么会法语,这些简单的话只是为了卖弄才学罢了。
  满怀期待地坐到餐桌前。
  尽管身边空无一人,她还是郑重其事地整理好了衣服后,才揭开玻璃罩。
  咬一口蛋糕,卢箫便辨认出,这是巴勒莫头号西点师傅的戚风蛋糕。
  内心一阵暖流。
  她知道白冉不喜欢甜食,因此没怎么和白冉提过这家店,也不知怎的白冉就记住了。
  只是,卢箫仍没想起来今天是什么日子。
  在一起的周年纪念日?
  不过她们从没约定好在一起过,也不知道究竟是从哪一天起成为了情侣的。
  吃完早饭后,卢箫收拾好餐桌,洗好碗筷。
  不知怎的,今天的她格外不想动,离开了白冉感觉格外落寞。房间是空荡荡的,空气是轻飘飘的,日光是懒洋洋的。
  于是,她走去了书房。
  说实话,无论过了过久她都没想明白,为什么自己那时候就选择了回书房。
  好像是受到了什么暗示?
  她左看右看,拿下来一本白冉爱看的《聊斋志异》,打算就这样等爱人回来。这好像是本鬼怪小说,看上去挺有意思。
  卢箫翻开书,就发现有几个篇目的书页被折了角,大概是白冉比较喜欢的篇目。
  作为一个合格的爱人,她认为有必要去欣赏一下爱人喜欢的篇目,于是率先按照折角的顺序看了起来。
  然而第一篇名为《犬奸》的小故事,刚看几行就把卢箫震惊到了:
  【青州贾某,客于外,恒经岁不归。家蓄一白犬,妻引与交。犬习为常。一日,夫至,与妻共卧。犬突入,登榻,啮贾人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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