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蛇的陷阱 完结+番外[GL百合]——BY:Z鹿
Z鹿  发于:2023年03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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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冉手放到他的头上,浅绿色的眼睛如春日湖面上的柳叶。
  看着他们二人,卢箫突然能理解那日白冉的醋意了。好像就算是自己的侄子,也是会吃醋的。
  不想让别人抱只属于自己的爱人,小孩子也不行。
  卢安骄傲地甩甩脑袋,冲白冉炫耀道:“今天老师夸我作文写得好。”
  “我就说咱安安将来能成大作家。”白冉眯起眼睛。
  卢箫心里的醋意更浓重了。突然间,她就想不起来白冉之前有没有这么毫无嘲讽之意地夸自己了。
  卢安开心的笑了两声后,表情又归为凝重。
  “可是我妈妈说文字没用。”
  白冉挑了挑眉,嘴角下扯。
  “别听她的。文字很有用,它能控制一个人,还能把人变成木偶。”
  “把人变成木偶?”卢安的眼睛亮亮的,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嗯。”认真而平和的语气。
  卢箫悄悄挠了挠脸颊。
  她的心里突然很感动,温馨过头的对话令四肢软得像棉花糖一样。失去了很多年的正常生活,终于在那一刻全部回归。
  一直渴望的幸福。
  天色已晚。
  郊外的天空很清朗,墨蓝色从最上方爬下来,盖住夕阳羞怯的橘粉色。
  “你们仨,回来吃饭啦——”望月绫子站在门口招手。
  卢箫和白冉对视一眼,眼里尽是笑意。
  “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写温馨场景真的心情会好!迫不及待想写下本甜文了(哭)


第87章
  如果没有战争,这本是最幸福的田园生活。
  给家畜喂食,到地里干活,中午累了就躺在泥土地上打个盹。提着盛满河水的铁桶走向田间,泼向越来越生机盎然的禾苗。
  卢箫的脸因长期风吹日晒而变得像个东南亚人,唯有缺乏黑色素的白冉仍是雪山的模样。
  她们都有了乡下人的气质。
  快乐而自在的气质。
  冬季播种的玉米,将在夏天的尾巴收获。绿油油的玉米秆在微风吹拂中越来越挺拔,玉米穗渐渐从包裹的绿叶中探出脑袋。
  卢箫每天一起床就会在日历上画个圈,心急如焚。所有粮食一定要在世州军队攻进杰拉尔顿前全部收掉藏起来,不然一定会被军队卷走。
  澳岛战况进一步恶化。
  旧欧有放弃抵抗的意思,开始节节败退。这当然在意料之中。世州吞并了南北赤联,没有蛇人恶意阻挠,时振州铁着脑袋一言九鼎,无论从哪个角度想,旧欧都只有失败的份。
  皮尔巴拉沦陷了。
  纽曼沦陷了。
  卡那封沦陷了。
  作为一个新旧欧人民,每日拿到报纸后,卢箫觉得头晕脑胀。
  新的不平等条约?
  还是……她不敢去想。
  **
  战况越来越坏,旧欧的领土越来越小。
  最直观的一点是,司愚的画卖不出去了。
  没人敢买。
  北边全成了世州的领土,谁还敢买这位“恶意诋毁世州政府的反贼”的作品呢?谁要是敢买,恐怕明天脑袋就掉了。
  房间里的画越积越多。司愚仍在习惯性地不停创作,可成品只能堆在客厅的角落里吃灰。
  从经济价值上看,司愚和她的画不再具备价值;但卢箫尊重她,从没要求她帮过任何一次农活,甚至还会主动去集市上帮她置办画具。
  “如果实在需要,我可以干些简单的农活。”手上满是油彩的司愚并没有抬眼看卢箫。不过她脸上的寒冰越来越少,嘴角甚至能扯出一个弧度。
  卢箫盯着那张未完成的画布看了一会儿,叹服。
  “不用,我很喜欢你的画。”
  司愚狭长的眼中蹦出了惊异,鹰钩鼻硬朗的线条也在阳光下柔和了不少。她面无表情的方式温和了些:“谢谢。”
  一幅幅色彩斑斓的画就摆在那里,经过时只需看一眼,焦躁的心灵便能得到平静。
  这个世界再烂,也需要艺术的存在。
  艺术是灰暗生活中的唯一一束光。
  卢箫无时无刻不在感谢音乐与美术的魅力。
  虽然存款越剩越少,却总有一份专门留给艺术。留给司愚的粉彩,留给白冉的松香。
  不忙的时候,白冉会在客厅拉小提琴。好几年过去了,无数战火与颠沛流离留下了痕迹,当年卢箫送的那把小提琴却完好如初。
  白冉拉过许多曲子,却没再拉过《流浪者之歌》了。或许从某一刻起,她已经忘记了曾为流浪者的悲戚。
  每当琴弦颤动,才两岁的卢平便会围过去,乖乖蹲在沙发上看敬爱的白冉姑姑拉琴。
  “小提琴,小提琴!”一曲终了时,卢平总会重复两遍乐器的名字,就好像那是什么有魔力的咒语一般。
  看着那伶牙俐齿又故作老成的小姑娘,卢箫总会禁不住微笑。她不知道自己小时候怎样,但或许是同为灰发灰眼的缘故,她好像在看自己童年时光的录像带。
  另一个时间线上,自己从小就能受音乐的熏陶,怎么说也不可能五音不全了。
  白冉将小提琴架到脖间,冲两岁的小姑娘笑笑。
  “今天咱平平想听什么?”
  卢平歪头看看她,断断续续地吐出稚嫩的童音:“Erlkoenig!(魔王)”
  卢箫和白冉同时愣住。
  小孩子的语言天赋果然惊人,她们有时会在私密话题上用德语,没想到卢平竟也学会了几个词。
  “Erlkoenig!Erlkoenig!(魔王!魔王!)”看到两个大人的表情,卢平来劲了,继续重复了两遍。
  白冉收回惊讶的表情,冲她笑笑:“好呀。”
  琴弓架到琴弦上,却一直在颤抖。
  白冉的睫毛也在抖。那可是舒伯特写的一首难度极高的神曲,自从她无法专职拉小提琴后,她一次都没能完整地拉下来。
  卢箫看出了爱人的犹豫。本来要去割喂羊的草的她停下了脚步,坐到了沙发上。
  她冲白冉笑笑:“我也能听吗?”
  白冉的绿眼闪烁一瞬,透出与她通常情绪不同的羞涩。
  “当然。”
  卢箫眨眨眼,继续补充了一句:“首席小提琴手萨凡娜小姐,我一直是你的忠实听众,无论你拉成什么样,我都会想吻你手的。”
  那句话勾起了回忆中的往事,让破旧的客厅变成了东京大剧院。斑驳的天花板突然金碧辉煌,掉漆的墙壁突然熠熠生辉。
  恍惚间,那个高挑丰满的身影穿上红色的礼服裙,走回了灰暗的尘世,穿破了黑白的画面。
  白冉闭眼笑了笑,深呼吸一口气。
  再睁眼时,她的手腕开始用劲,琴弓划过琴弦,悠扬的音符从琴体飞扬而出。
  琴弦快如急雨。
  漆黑的森林中,狂风大作。
  卢箫想起了很久以前借的古典选集,其中有一首歌德的叙事诗也叫“DerErlkoenig(魔王)”。
  或许其间有不准的和弦,有断掉的连音,但几个声部的层次被白冉处理得很明显。强弱得当,乐感超越一切,没人再在意她的手是否不再灵活。
  如如泣如诉的琴声。
  音符唤起了叙事诗的诗行。一位绝望的父亲抱着儿子穿越丛林,一个可怕的魔王跟在他们身后,阴魂不散。
  ——Siehst,Vater,dudenErlkoenignicht?(看,爸爸,你瞧见那个魔王没?)
  ——DenErlkoenigmitKron'undSchweif?(那戴着皇冠,拖着长衣的魔王?)
  余光里,艾希莉娅坐到了门口的台阶前。
  她也在听妹妹拉小提琴。那个侧脸既忧伤又温暖,笼罩一片白色的绿眼雾气朦胧,整个人如古希腊静穆的雕塑。
  琴弦一直在颤,颤得人心跳越来越快。
  中间时不时蹦出来主旋律的音符如鼓点一般,敲得听众越来越紧张。
  明明是晴天,却好似即将有暴风雨袭来。音乐的力量过于强大,卢箫感到心脏抽搐了几下。
  抱着孩子的父亲越来越慌张。
  怀中的孩子呼吸越来月急促。
  ——MeinVater,meinVater,jetztfasstermichan!(爸爸,爸爸,他现在抓我来了!)
  ——ErlkoenighatmireinLeidsgetan!(魔王抓得我疼痛难熬!)
  一片震耳欲聋的噪音。
  即便只剩下右耳,马蹄声也震得人头很痛。
  不对,这不是小提琴。
  卢箫警觉地从沙发上弹起,冲到门前,向远方望去。
  黑烟滚滚。
  喊叫声,发动机声,炮火反击声,惊慌马蹄声。所有声音都指向噩梦成为了现实,曾经的恐惧终于降临到了身边。
  那是旧欧的主力部队,正在撤退。
  而且已经撤退到杰拉尔顿北边约五公里处了。
  ——ErreichtdenHofmitMüheundNot,(那位父亲终于赶到了家里,)
  ——InseinenArmendasKindwartot.(他怀里的孩子却已断气。)
  小提琴声戛然而止。
  所有人的表情都万分惊恐。
  “魔王”真的来了。
  **
  2194年11月16日,黑暗开始的日子。
  仅剩的半天时间里,卢箫喊上了全家所有人,跑到田里收玉米和快熟的蔬菜。其实玉米并没完全成熟,但她知道,如果现在不摘,军队过境后就什么都没了。
  卢箫疯了一般,怀中抱满玉米,飞跑往返于农田与仓库之间。
  白冉,法蒂玛,凯瑟琳和她一样,都在飞奔,透支体力地飞奔。谁也没想到,世界末日竟来得这么快。
  司愚头一次下地,她如筷子一般的胳膊抱不了几个玉米,但仍在努力。战乱时期,画家搬的不再是画具,而是玉米。
  就连平日一直吊儿郎当的嫂子也慌了,她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也卖力地掰着一个又一个玉米棒子。
  甚至长久以来一直在卧床休息的娜塔莉亚也下来,帮忙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那日,杰拉尔顿镇上的教会学校紧急停课了,卢安也赶回了家。而一回家,懂事的他立刻明白大人们在干什么,也过来一块帮忙了。
  竭尽全力。
  这是平民百姓的战场,只为捍卫赖以生存的口粮。
  然而半天时间实在太短太短。
  每个人都拼尽全力,才勉强将一半玉米搬回房子。望着田间尚存的大片玉米地与其间即将饱满的玉米,卢箫的心脏一抽一抽地疼了起来。
  卢箫不打算去管胡萝卜。
  一来时间不够,暂时顾不得那几亩萝卜,主食终归比蔬菜重要;二来胡萝卜生长周期有点长,目前还没熟,摘下来也不能吃;三来浮胡萝卜在地上的部分很像灌木丛,就那样混在旁边的草丛里,缺乏农业常识的士兵们很难认出它们其实是胡萝卜。
  于是,她用最后的时间拆掉了所有篱笆,将木板随意散落到各处,做出之前已经有军队过来的样子。或许有用,或许能够营造一种错觉。
  希望军队手下留情。
  但这也仅仅是希望而已,因为她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作为曾经的部队最高指挥官,她深知底层士兵们的秉性。
  屋里所有的女人们都累到脱力。
  卢箫也浑身肌肉疼。虽然她曾经经受过无数魔鬼的军事训练,虽然她起早贪黑干过无数天农活,但依旧累得每个细胞都在脱水。
  “妈妈,我们干什么呀?”被噪音和这阵仗吓到的卢平扣着凯瑟琳的裙子,瑟瑟发抖。
  “坏人要来了,坏人要来了。”凯瑟琳自己也被吓得够呛。
  卢平看到妈妈都这么慌,她幼小的心灵更承受不住了,哇哇大哭了起来。
  卢箫无奈扶额,但她没时间去管。她将摘下来的玉米分别藏到家里不同的地方。深知世州军队的习惯,知道那些无耻的士兵一闯民宅就直奔仓库。
  白冉去安抚两个小孩子了。
  她曾见过不少大风大浪,也很擅长讲笑话,两个孩子靠到她身边后,终于不再发抖了。
  **
  幸运的是,旧欧大部队虽然率先经过她们所在的郊区,但他们并没有闯民宅作休息。他们忙着撤退,就怕世州的爷爷们追上他们,没人顾得上洗劫民宅。
  不幸的是,世州军队在当日深夜也到达了杰拉尔顿西部。
  那一天,没人能平静地坠入梦乡;但世州的兵马闯入她们的生活时,就好像把她们生生从梦境中拽了出来一般。
  无数暗红色的军服在她们的别墅前停下。
  马皮靴磕地的声音,马上就要将她们拖入地狱。
  对于卢箫来说,那是再熟悉不过的往事;但对于家中更多的人来说,那是最恐怖的梦魇。
  “开门!”门外传来了毫不客气的命令。
  家中所有人都静默着,若不是身体所迫,她们甚至不敢呼吸。
  在八双眼睛紧张的注视下,卢箫上前开了门。
  一开门,就是一个暗红色军服的军官,从肩章来看级别为中尉。他看到屋内全都是女人后,冷笑了一声:“今夜你们得让我们的人在这里休息一下。”
  “凭什么!”一向头脑简单的凯瑟琳冒冒失失地喊了一句。但当她看到世州军官冷峻的眼神后,她立刻吓得缩了回去。
  如果我还在军队,你是要给我敬礼的,卢箫想。可惜没有如果,已成为平民的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任这个军官无理要求。
  “进。”
  所有人都冷眼看着进来的一批又一批士兵,唯有望月绫子喜笑颜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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